(海達爾居然被抓了,這是在演哪出?)


    理人一行人立刻往宅邸中移動。


    雖然女仆依過去舊習,送來茶水點心擺在客廳桌上,卻沒有任何人動手取食。比起那些,更想先聽聽發生了什麽事。


    「抱歉,可否容我再從頭把事情整理一次?為什麽他們非抓海達爾不可?」


    海達爾的直屬部下蘿穀做了簡單的說明。事情的起因,似乎是因為海達爾對圓桌議會的決議提出反對意見,導致他自己本身遭到問罪,最後演變成被囚禁的結果。


    聽說現在海達爾就是處於滯留在王宮內,無法返回此宅邸的狀況。


    「……這個嘛,其實很難定義起因究竟是什麽……」


    蘿穀坐在理人對麵的椅子上一邊思考著,開口說道:


    「事情的開端是上個月發生的盧卡利亞政變一事。國軍的青年才幹逼迫國王菲德禮安三世及宰相雷伊·歐茲馬退位。當然這件事我相信您也知情。」


    「是的,多多少少有聽說……」


    看這對話的狀況,可說不出口前幾天才剛剛聽說這件事。


    「盧卡利亞開拓軍將菲德禮安陛下軟禁於城內,此刻搜索逃亡中宰相的行動也依然持續著。盧卡利亞為了以防萬一歐茲馬逃至威爾塔米亞,提出搜索國內以及如果發現歐茲馬後的引渡要求。威爾塔米亞圓桌議會為了是否應該答應此要求,進行了多次的討論——不,那已算不上是討論。幾乎所有人都站在盧卡利亞王室一方,主張發動謀反的國軍才應該受到製裁。除了一人之外——也就是海達爾大人。」


    「隻有海達爾嗎?」


    「是的。」


    海達爾太魯莽了。理人還記得,海達爾在王城中被圓桌成員團團圍住的身影。就算他是擁有封印魔神阿耳戈斯,身為五英雄中的首席魔法師這等功績,在貴族與騎士組成、固若金湯的議會之中,想必無法暢所欲言。


    「他為何反對?」


    「這……雖然我也不是百分之百正確了解海達爾大人的想法,但是他曾提過,最近盧卡利亞的政情四分五裂。」


    「四分五裂?」


    「是的。先不論好壞,盧卡利亞在魔神被封印後一貫的政治趨勢,便是致力於提高國力,目標是希望能成為如威爾塔米亞之流的國家。這一點依耶馬路特也一樣。也是受到菲德禮安王委任處理政務的歐茲馬宰相的方針。但是這幾個月來,歐茲馬的動向偏差極大,幾乎令人弄不清他究竟有何圖謀。就連身處國外的我都有這種感覺,搞不好一直在他身邊,注意他言行的人,更會有他彷佛變了一個人似的感覺。」


    「所以他認為國軍做得對?」


    「不。他表示在掌握正確的情況之前,應該繼續堅持靜觀其變。」


    「這個嘛,倒也不是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說的理由……」


    一直默默聽到現在的伊休安開口了:


    「對方可是那個圓桌的成員呢。而且,要想改變那群高傲的混帳貴族們的心意,這不是難如登天嗎?比起正不正確,那些家夥覺得麵子更重要吧。」


    「是啊,如您所說。事實上他也之前也是費盡心思。」


    「真是個過分憨直的家夥。就叫他用點要點小手段或是私下送點錢什麽的。又或者是買玫瑰花束送給大嬸之類。」


    「說真的,要是你們再早一個星期回來告訴他這些就好了。不管是花還是錢,無論多少我們都會去準備啊。」


    「什麽嘛!蘿穀·葛伊羅斯,雖然是個部下倒也挺敢說的嘛!」


    「我就把您這句話當作稱讚收下了。其實隻是這幾天睡不安穩,一下說溜了嘴。」


    「原來如此。」


    伊休安愉快地勾起唇角。


    看起來這位蘿穀小姐,外在氣質雖然與海達爾極為相似,但那也隻是刻意模仿罷了,實際上也許是個個性與海達爾相當不同的人。


    「總之——海達爾大人在宮廷之中已被逼得孤立無援,趁此機會,連過去被塵封的罪行也被一並追溯。」


    「我說啊,那個過去的罪行到底是什麽鬼?那家夥有幹過那麽壞的事嗎?」


    「——你們有立場說這種話嗎?」


    蘿穀以意料之外的冷淡眼神回望伊休安。


    「最近不是有件大事嗎?我是說羅格維爾大人的死亡事件。」


    「————」


    理人和伊休安瞬間啞口無言。


    「那是……」


    沒想到這件事會在這種時候被拿出來說。


    「那個啊,我可不可以也問一個問題?」


    哈謝姆嘴裏說著威爾塔米亞語,舉起手。


    「啥謝姆,德拉大人,您想問什麽?」


    「一個最基本的問題。不知道羅格維爾大人一事,在貴國流傳的內容是怎麽樣的?或者該說,該不會一個不小心我們變成半途失蹤,被當作早就死掉了吧?」


    「不不,哈謝姆,應該不至於變成這樣吧。」


    「可是,你有寄信給海達爾·瓦畝報告事情經過嗎?」


    ——沒有。


    在沙漠途中下了「女神指揮號」之後的一切,完全是理人一行人的單獨行動。


    加減心裏是有在想,找出響子之後再回威爾塔米亞就好。完全沒想到會拖遲這麽久。


    若是說應該在途中寫封信回來,是也沒錯——


    蘿穀閉上眼,眉間的深深皺紋出現在她秀麗的麵容上。


    「蘿穀小姐……」


    「……在依耶馬路特親善大使抵達首都巴塞爾之後,他捎來書信報告了一路上所發生的事。內容寫著:羅格維爾大人和勇者理人大人被卷進沙塵暴後行蹤不明。騎士蓋瑞·布朗因為沙漠中的獨特詛咒而死亡。盜賊伊休安·特洛魯與護衛劍士哈謝姆·德拉為了進行搜索而留在沙漠之中。然後,最後寫著連翻譯托托,海爾涅拉都在跳船之後失去蹤影——」


    在她講到一半時,就很想跟她說:夠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糟透了。雖然是與自己直接相關的事,但是這還真是列舉了一堆令人頭痛的事。


    不知道當時在威爾塔米亞讀完這封信的人,會是什麽樣的心情?心髒應該都快停了吧?


    「在周圍群情激憤地喊著『哎唷要打仗了啦、事情不好了啦』的時候,是海達爾大人出麵安撫眾人,說事情還沒有確定。另一方麵,也為了確認實際狀況而四處奔走。早在此次政變發生之前,就有人提出意見,質問誰該為沒有好好保護大人這件事負責。」


    「那又不是海達爾的錯!」


    「以現況而言,事情真相究竟是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對於擔心你們擔心到胃穿孔的海達爾大人來說,隻有讓他稍稍鬆了一口氣的作用。」


    蘿穀簡短如此回道。


    「即使發生這麽多事,你們還是回來了。足以改變這無計可施的膠著狀況的角色。我覺得今後事情究竟會往好的方向還是壞的方向演變,就完全看你們如何行動了。」


    「我們要怎麽做才好?」


    「首先,請先去見見海達爾大人。現在圓桌還沒有掌握到你們已經回來,是最好的時機。」


    「——知道了。」


    看向窗外庭院,林木前方聳立著王都的建築。


    即使為時已晚,也得力挽狂瀾。其中最大的建築物就是國王居所的王宮。然後,聽說海達爾就被關在那王宮的塔頂裏的特殊監牢之中,正等待著圓桌的審問。


    *  *  *


    威爾塔米亞自豪的石灰岩宮殿。雖然不少人知道在某座相鄰的塔中有一座小監牢,但卻沒有任何人明說。


    對外,此牢被當作不存在


    ,會用到此牢房的僅限於不適合拘禁於一般單人牢房的高貴人士——像是王族、貴族,或者是有著類似身分之人。


    海達爾·瓦畝,是首位平民出身卻用到此牢房的人。


    雖然創了個無法說是名譽或不名譽的紀錄,但此事並不會留存於任何紙本紀錄上。對在客船上失去威爾塔米亞親善大使一事負起責任,每日都過著隻能在塔頂等待議會審判的日子。


    偶爾他的部下會帶著慰問品前來探望。


    「——我想求見海達爾·瓦畝大人。」


    塔的一樓守衛不情不願地幫女魔法師進行通傳。


    通往牢獄的螺旋階梯就在守衛背後,以厚重的鐵門隔開。由於表麵上這是達官顯貴的客房,所以上麵的樓層本身是沒有鎖的。但是如果在裏麵使用可以的術法,身在一樓的他會立刻接到通知,接著騎士團就會出動。即使是有人從外麵襲擊,騎士團也一樣會趕到此處。


    雖然目前海達爾安分地像個模範囚犯,但是要不要讓人見他,端看守衛自己如何判斷.


    「你昨天不是也來了嗎?有事就給我一次解決。」


    「不是這樣的。我今天是帶來他托我帶的書本,必須當麵交給他。」


    「東西我可以幫你轉交。」


    「哎呀,可以麻煩您嗎?」


    海達爾·瓦畝的部下,看似意外地說道。


    本來這女人迂回恭敬的態度讓守衛十分不耐,但是她這次居然想大量搬進沉重有如街上石板路,堆積如山的皮革封麵的厚重書本。


    「這、這是什麽玩意兒……」


    「阿古拉·麻古拉的純理論魔法大全,本篇十二冊,再加上增補版二冊。如果您一人能全部搬上樓,也算省了我一番工夫。」


    女子這邊帶了大約兩位魔法師同僚,如果變成是守衛要幫忙搬,一個人倒是挺幸苦的。


    「海達爾人說,畢竟在牢裏閑得發慌,唯一的樂趣就隻剩下閱讀了。不過,太好了。守衛大人,真是太感謝您了。這一來我也可以放下肩頭重擔。那麽就麻煩您了。」


    「等、等等!誰說我要一個人接下這工作了!」


    守衛被迫拚命留下他們。


    「不然誰要做?」


    「你以常識想想!如此大量的書本怎麽可以叫別人搬!」


    女魔法師微笑地說了句:「這麽說也是呢。」


    「那我們自己搬。」


    「——動作快點,別拖太久啊!」


    「謝謝。」


    畢恭畢敬地道謝之後,她便帶著魔法師同僚們往鐵門前移動。


    守衛以腰間的鑰匙打開門後,問了問後麵的魔法師。


    「——不重嗎?」


    基本上,提到魔法師,多數都是埋首書堆、以理論為先,感覺像是沒拿過比魔杖還重的家夥。但是,身穿代表研習中的灰色長袍的魔法師,卻雙手抱滿好幾本厚重的魔法書,踩上階梯的腳步也不見搖晃,反而是步步穩健。


    「……還好,沒問題的。謝謝您。」


    從帽領深出傳出的回答聲音,意外地十分年輕穩重。


    ——看來是成功過關了。


    理人腳踩在螺旋階梯上,放心地籲出一口氣。


    「看來是脫險了。」


    「——伊休安,不要說話。」


    在他小聲的告誡之後,伊休安似乎是在兜帽內吐了吐舌。


    不管怎麽樣,他的心情和她是一樣的。守衛跟他說話時,整個心都糾成一團,還妤守衛沒有再繼續盤問下去。


    最後決定由理人和伊休安兩人為代表,喬裝成蘿穀的部下混進王宮。由於哈謝姆的體格太引人注目,烏露絲拉又不會說威爾塔米亞語,而托托宿醉和暈車的狀況沒有改善等理由,最後才會變成這樣的角色分配。


    據說關著海達爾的塔位於王宮城牆的內側,看起來比宮殿本身更加古老。四周爬滿密密麻麻的常春藤,為數不多的窗戶外麵也全都加裝了堅固的鐵窗。即使大家走了進來,一階階地爬上螺旋樓梯,濃重的黴味讓陰沉的印象揮之不去。


    (海達爾被關在這種地方,不知道有沒有事。)


    他心想,說是給崇高貴族使用的地方,單身牢房畢竟還是單身牢房啊。


    想說想問的事有一大堆。內心祈求著海達爾千萬要平安無事。


    最後一道門沒有上鎖。


    「——海達爾。」


    房間呈半圓形,看起來不太平常。


    采光用的窗戶上,跟一路走來看到的一樣都有裝上鐵窗。雖然地板和牆壁的石材裸露在外,但是內部也有床鋪和書桌,似乎沒有外麵看起來那麽糟。


    放在家具四周的大量書籍,應該是海達爾把私有物帶進來了吧。


    理人放下書,脫去灰色兜帽,再一次呼喊他的名字。


    「理人——連伊休安也來了!」


    海達爾本來坐在牢中的床上,正在翻閱書籍,但是看到兩位的登場,雙眼睜得老大。


    「抱歉,我們來遲了。」


    理人走近已站起身的海達爾身邊。感覺這是第一次看到海達爾那雙細長眼眸睜得這麽大。


    海達爾來回看著理人和伊休安。


    「喂,喂喂喂,海達爾!別這樣!」


    「——抱歉,看起來兩個人都安然無恙。」


    雙手同時將兩人抱在懷裏。


    放開手之後,海達爾再次露出微笑。伊休安尷尬地別過頭去,而理人雖然也感到相當難為情,還是小聲地對他說了一句:「海達爾也是。」


    「沒事吧?聽說是因為我們才搞成這樣。」


    「不不不,沒這回事。你們沒必要覺得有任何責任。最重要的是你們平安無事。任務達成了嗎?響子小姐呢?」


    「……關於這件事。」


    無奈地打斷海達爾連珠炮似的問題。


    海達爾僅憑他這句話,心裏似乎也有了個底。


    「——發生了什麽事嗎?」


    「嗯……其實是有事想要問問海達爾,才回威爾塔米亞來的。一路上發生了很多事——」


    接著,理人依序說明了在依耶馬路特所發生的事件。


    在沙漠的船上發生沙塵暴、行蹤不明的羅格維爾大人其實和敵方有所勾結、他們的目標可能是名為賢者之石的女神的魔法物品、還有響子被帶走的事,毫無保留的全部說廠。


    關於理人並沒有親自目擊的羅格維爾大人的犯行,則是由伊休安代為說明當下的情況。


    「——居然發生了這些事……」


    「對啊!所以啊,海達爾,我們也跟蘿穀說了,那個人妖貴族才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殺了蓋瑞·布朗和船員。我也差一點就被他幹掉了耶!」


    海達爾聽了伊休安的話,伏下雙眼沉思著。


    「就算事實如此——但我們沒有任何證據。」


    「海達爾!」


    「即使之後你們到了圓桌作證,剛剛說的事還是不要提及才是上策。既然羅格維爾大人已經死亡,以目前的狀況而言,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證明他的犯行。」


    「那不然你說要怎麽辦啦!」


    到底要怎麽做?


    海達爾對著焦躁不已的兩人說道:


    「所以,這下就更有必要去追那個『賢者之石』的集團了對吧?」


    「你說去追巴堤雅她們?」


    「是的。隻要能抓到他們,就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大人和他們勾結。應該說,也隻剩下這個方法了——」


    感覺像是事情發展至此,又被製定了新的課題。


    這一來,除了響子之外,他們也必須


    背負海達爾的命運。


    「——我知道了,海達爾。我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拜托你們了。」


    彼此互相點了點頭。


    「但是,他們嘴裏說的事也很奇妙呢。先不提他們想要獲得強大力量的動機,居然連世界的規模都有所執著——」


    「誨達爾大人!」


    蘿穀提高音量。


    剛剛的守衛和一群武裝的威爾塔米亞騎士,正在奔上螺旋階梯。


    「——果然是『無名者』勇者和『蟲洞歸還者』盜賊!」


    守衛在騎士身後指著兩人。理人真想啐他一聲。


    一位騎士維持著手擺在腰間劍上的姿勢,眼神銳利地望了過來。


    「居然偷偷摸摸地變裝想瞞過我們的耳目,這行為還真是卑劣啊。既然你們活著回來了,首先該做的不就應該是跟上級報告嗎?」


    理人一行沒有回答。


    騎士繼續說了下去:


    「請你們現在立刻跟我們走。你們兩人可是『女神指揮號事件』的重要證人呢。」


    騎士團一方充滿「絕不容許你們進行事前串供」的氣勢。


    ——怎麽辦?要聽他們的嗎?


    身邊的伊休安低聲說著。


    如果兩個一起上,想突破重圍確實是易如反掌。但是,要真正救出海達爾,就不能選擇這個方法。


    「算了,伊休安。我們就做我們做得到的事吧。」


    「……嗯,我明白了。」


    她似乎也意會到理人的意圖了。


    「海達爾·瓦畝。等一下圓桌議會對你的審問會議也要開始了。」


    接著,舞台便從囚禁之塔轉移到豪華的議會去了。


    *  *  *


    烏露絲拉正在海達爾宅邸的奢華客廳中,等待著理人一行的歸來。


    坐在較裏麵的沙發上,可以看見的隻有窗戶外麵的天空而已。不過,哈謝姆現在站在那扇窗前,所以她隻看見他態度散漫地正在眺望庭院的模樣。


    「——打擾了。」


    女仆的手從旁伸來,換掉了烏露絲拉的茶杯。


    「那個。」


    「請問怎麽了嗎?」


    已經喝不下了,希望她不要再上茶了,不知道用威爾塔米亞語要怎麽說呢?在她不知所措、說不出話來時,女仆已經笑容可掬地換好茶杯,轉身離去。


    杯中倒滿了熱氣騰騰的茶。


    看起來果然還是該在學語言這方麵多下點工夫。這樣下去很多事都會落後。


    「吶,我說烏露絲拉。你來看看,那邊的樹叢陰影處有一隻貓唷。」


    自己也無法容許——隻能跟這個沒有半點體貼元素的男子有比較像樣的談話這件事。


    「哎唷,還真是個露骨的歎息。你擔心也沒用啊,不是嗎?」


    「……不是這個問題。」


    她認真覺得與其待在這裏,還不如去看看正睡著的托托還比較好。正在她想要這麽做的時候,主角托托出現在客廳。


    「烏露絲拉,午安。」


    「托托……沒事吧?」


    「沒事,感覺好很多了。」


    雖然臉色多少還是有些發青,但是看起來表情比之前好多了。


    托托在她對麵沙發坐下,東張西望地環顧著四周。


    「伊休安大人她們已經出去了嗎?」


    「是啊,出去很久了。」


    「這樣啊……我什麽都做不到,真的覺得很抱歉。如果海達爾大人平安無事就好了。」


    為了去見遭到囚禁的五英雄中的海達爾·瓦畝,理人和伊休安跟著宮廷魔法師蘿穀一同前往王宮。


    「好淒慘喔。明明就是國家英雄,為什麽會受到這種待遇呢?」


    「是啊……」


    烏露絲拉不懂。他們應該是打倒阿耳戈斯的救世主。不管理人還是海達爾,不都應該受到相對的尊敬嗎。


    特別是我丈夫有多麽能幹,應該是眾人都能理解的。


    (不,太受大眾歡迎也很令人困擾。)


    雖然這些事不需再刻意大肆宣傳,但是如此粗暴對待,也有令人難以接受之處。果然斟酌處理是很重要。


    「是沒錯啦。沒有靠山的強大力量這種東西,往往都會有人想模糊焦點。這種事很常見。」


    哈謝姆走回來,加入談話。


    「哈謝姆·德拉,別講得好像你都懂一樣。」


    「不不,我說的是真的,真的很常見。」


    雖然他講得好像是在開玩笑,但也不能忽視其中蘊含的莫名真實感。


    據他在蒂瑪尼的教會中全盤托出的內容來看,他的老家似乎也發生了那麽些事.但是,烏露絲拉心裏覺得暫時不應該再追問下去。看起來現在的他也不希望大家多問。


    取而代之的是,烏露絲拉提出了其他的話題。


    「提到海達爾·瓦畝……」


    「烏露絲拉,怎麽了嗎?」


    「沒有啦,雖然我也不太懂……但是如果海達爾就這樣回不來,或者被卷入什麽事件,理人要怎麽回『地球』去呢?」


    這是她一直很在意的事。


    海達爾·瓦畝是兩次將理人呼喚到這個世界來的魔法師。如果他有個萬一,理人會變得怎麽樣呢。


    哈謝姆和托托都一副被攻其不備的樣子,眼睛睜得老大。


    「那個,不好意思。我真的隻是有這麽個疑問而已。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問的。請忘記這件事吧。」


    「不不不……我隻是完全沒想過這件事而已。托托·哈爾涅拉小姐,身為見習魔法師,你覺得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哈謝姆把話鋒轉到托托身上。


    「這個嘛……」


    托托把手撐著嘴角,沉思了起來。


    「如果不靠海達爾,他就回不去『地球』了嗎?」


    「不……我覺得應該不會。因為不管是多麽複雜的法術,在發動的規定中從來沒有提到一定要『由某個人施術』。」


    「是這樣嗎?」


    「是的。就算是這樣,要說困難,我覺得這事還是很困難。光是要占卜適合送還的時辰就十分困難,而且儀式本身也很繁複。不管怎麽說,都需要一個程度和把他召喚到這裏來的人差不多的施術者。」


    「也就是對你這托托小姑娘來說負擔太重了。」


    「哼!哈謝姆·德拉!你別在那裏亂說話!我可是見習魔法師耶!」


    托托滿臉通紅地否定了。


    簡單來說,不是不可能,而是事情會很棘手。


    她依然希望海達爾·瓦畝這位偉大魔法師能活下來。但是,另一方麵,烏露絲拉的丈夫要不要留在這個世界,也是另一個令人憂心的問題。


    (——算了,就這樣吧。現在應該專心在眼前的問題上。)


    烏露絲拉喝丁一口快涼掉的茶。


    窗外逐漸染上暮色。王宮中現在正發生著什麽事,身在此處難以知曉。這點對烏露絲拉來說著實令她心煩。


    *  *  *


    身為圓桌成員的貴族及騎士,全都聚集到了威爾塔米亞王宮的大會議場中。


    王國艾塞爾巴哈一世,坐在高一階的王座上,對麵展開一排成扇形的座位。理人及休伊安則從側門進入。


    把理人帶至此處的騎士,在入口處扯開嗓子大喊:


    「——勇者理人。盜賊伊休安·特洛魯。帶到!」


    就在門的正對麵,海達爾·瓦畝以半隔離的形式坐在椅子上。兩側站著衛兵,即使彼此對上眼,也不容許做任何交談。


    (國王陛下稍微消


    瘦了一點呢。)


    心裏再次這麽想著。或許龍體些微抱恙吧?比記憶中的印象來得憔悴。


    「噢噢,是勇者理人啊?歡迎你平安歸來啊。真是可喜可賀。」


    已前進至中央講台的理人,恭敬地行了一禮。


    「……讓您擔心了,真是深感抱歉。」


    「伊休安·特洛魯看起來也平平安安的啊。」


    「是的,國王陛下。」


    「若連兩位都失去,令人情何以堪。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啊,沒想到居然會隻有你們兩個回來啊!」


    女子糾纏不休的話語,響徹了整個大會議場。


    是位臉部塗抹得異常白皙、還有張紅唇,引人注目的中年女性。她把玩著扇子的流蘇,坐在自己座位上眯眼看著理人二人。猶記得是以前也奚落過他們的女伯爵。


    「忍辱偷生——我是不至於說這樣說你們啦,但是至少得钜細靡遺地說明一下發生了什麽事吧?大家說是吧?」


    其他貴族也說:「沒錯!」紛紛表示讚同。


    「這裏的所有人都是聽到你們生還,才急忙趕來的呢!是吧?」


    「沒錯。如夫人所說。請務必還原真相。你妹不用在意依耶馬路特的證言沒關係。五英雄啊!我們圓桌可是站在諸位這一邊。」


    ——真是溫柔體貼的一番話啊。您的慈悲讓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理人一行人也沒有憨直到高興地這麽覺得。


    早已經做好堅定的覺悟。不需要在這裏說出任何真相。總之,非得盡量爭取時間去追巴堤雅一行人。


    (伊休安,開始囉。)


    便了個眼色,伊休安也對他點了點頭。理人刻意軟化下來,略低下頭,開口說道:


    「……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值得一提。當時羅格維爾爵爺在我麵前被沙塵暴吹落船外……我立刻便衝出去救他。但是我自己也被卷入沙塵暴而失去了意識……在千鈞一發即將死去之際,伊休安·特洛魯和哈謝姆·德拉救了我,事情就是如此。」


    他垂下頭,敘說著真假摻半的狀況。


    「伊休安·特洛魯。勇者理人的證詞與事實是否相符?」


    「——是的。沙漠真的很可怕。光是要找到他……找到勇者理人,就已經竭盡全力……當時我心想,原來沙漠的詛咒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啊。」


    伊休安也以自己的方式,在理人身旁顫抖著她纖瘦的肩膀。


    「艾塞爾巴哈陛下!是否能原諒我們呢?我們完全沒想過事情會演變至如此。我們也已盡我們所能了,可是、可是……!」


    這樣會不會演得太過火了啊?


    伊休安那賺人熱淚的專注表演,讓理人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影響,拚命使勁讓情緒不要表現在臉上。


    看著潸然哭訴著的伊休安,會議場內也開始吵嚷了起來。「哎呀……這下該怎麽辦啊。」「就連了不起的五英雄,在詛咒之前也是顏麵盡失啊。」「但是,大人也太可憐了吧。明明就帶了一堆護衛。」「是啊,現在可是有人死了呢!這要怎麽以身作則呢?」「但是,他們也是拚盡全力了不是嗎?」「要講道理!講道理啊!」「國民的聲音如何?」——等等的聲音交錯著。


    「——真的很抱歉。請原諒我們!」


    「夠了,別哭了。我已經很清楚你們的無能為力了。」


    高處傳來的一聲令下打斷了場中的議論。


    國王艾塞爾巴哈一世帶著幾聲歎氣,揮了揮手。


    「即使是身為英雄也不是萬能的。再說,兩個人還如此年輕。對他們抱有不應有的期待的我們也有錯。」


    「陛下……!」


    伊休安的碧眼中泛著淚光,臉上閃著喜悅的光輝,但是另一方麵,貴族並非默不作聲。


    「但是,陛下。這麽下去事情沒有個結果。我們可是失去了身為圓桌其中一員的羅格維爾爵爺,以及身為王國棟梁的騎士布朗啊!」


    塗得一臉白的女伯爵緊咬著他們不放。


    「是啊,陛下!我們必須回複他們的名譽。」


    「那麽,你們這群人說說要怎麽辦才好?」


    對於國王這半敷衍了事的問題,女伯爵態度一改,恭敬地回答道:


    「——恕臣惶恐,請決定海達爾·瓦畝處份。」


    「賢者?」


    「那個人自從在此處占有一席之位以來,隻知道擾亂朝政、妖言惑眾。如果您決定不責難理人·相川和伊休安·特洛魯,那麽就更應該嚴正追究將兩人派往當地的首席魔法師的責任,不是嗎?」


    艾塞爾巴哈一世沉思了一會兒,看向目前正被隔壁的海達爾的臉。海達爾一語不發伏下眼。


    「陛下!請您做出決斷!」


    「陛下!」


    「但是……若對現下的五英雄科以重刑,民眾的聲音……」


    「現在正是要顯示王家威信的時候了。盧卡利亞國王至今依然遭到軟禁當中,您應該展現自己與他的等級是多麽不同啊!艾塞爾巴哈陛下!」


    這句話似乎讓一切成了定局。


    「——好吧。朕也沒有其他異議。」


    一切蓋棺論定。停了一拍,響起震天的拍手聲。伊休安以雙手捂住嘴。


    會議議長重新統整圓桌的決定,並宣讀決議。


    「將威爾塔米亞首席魔法師海達爾·瓦畝處以絞刑!若有異議,請於月升月落三次內提出。刑罰定於月升月落四次後執行。此乃國王與圓桌的決定!」


    海達爾·瓦畝,當場被衛兵抓住,被迫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貴族的拍手聲響徹會場時,理人和他的眼神對上了。雖然覺得他的嘴角好像微微動了動,但是理人卻讀不出他想說什麽。他就這麽被士兵團團包圍,出了大會議場。


    拯救世界的五英雄,一直到最後的那一刻,都沒有被允許為自己做出任何辯駁。


    (結束了。)


    隻能心裏想著,這如果是在現代日本。但是,這裏是異世界帕納肯亞,隻能喟歎著司法的模糊地帶,不勝唏噓。


    在沒有人再注意理人二人的時候,理人喃喃自語道:


    「——就這樣就好,是吧?」


    「是啊,至少暫時爭取了一點時間。」


    不管是賢者之石,還是羅格維爾大人的罪,就不在此處說明了。雖然是他們自己想這麽做所招來的妥協之策,但是必裏實在不怎麽好受。


    剛剛以逼真的哭戲解決難題的伊休安,心思已經開始放在下一件事上。


    在處刑前的這段時間裏,如果能抓到巴堤雅就算他們贏了。如果抓不到就萬事休矣。


    「但是,實在很遺憾,幾乎沒和海達爾談到賢者之石的事。本來還想跟他多聊聊的。」


    「不,理人,也不能這麽說。」


    她嘴裏說著令人意外的話。


    「海達爾那家夥,最後嘴巴不是動了動嗎?那個大概就是提示。」


    「提示?」


    ——看來理人所讀不出的話,盜賊的「眼」倒是紮紮實實接收到了。


    「好厲害啊!他說了什麽?」


    「烏·鴉·之·嘴。」


    「烏鴉?」


    本來想說又是個奇妙的留言,但是,下一秒腦子靈光一閃,想到了某件事。


    「……原來如此,是烏鴉啊……」


    「理人?」


    「我知道他在說什麽——是書房裏的擺設品。」


    *  *  *


    王宮的決定就這麽在大街上大肆傳開。


    路上四處發送的號外,讓大量的民眾聚集了起來。


    「居然有這種


    事!那個魔神戰的五英雄之一,海達爾·瓦畝要被處刑啦!」


    「刑罰將會在月升月落四次後執行!」


    提到海達爾·瓦畝,是平日大家在慶典中會獻上感謝的五英雄其中一人。據聞他將因為拐騙國家,使得達官貴族死亡一罪遭處死刑。大家全都嚇壞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這說的是海達爾大人做了什麽事呢?」


    「國王也真是的,怎麽會做出這種蠻橫不講理之事。,賢者。可是救國英雄啊!」


    「不不不,這種人才其實背地裏不知道幹了多少事吧?人家不是說,人一有了錢就換了腦袋。」


    「隻有你才這樣吧——」


    民眾單手拿著瓦版印刷品,意見分歧。


    英雄真的是英雄嗎?還是其實是個壞人?種種的臆測及胡謅滿天飛,一部分的人為了想知道事實,蜂擁而至海達爾·瓦畝宅邸。


    然後,關鍵的宅邸當中,另一種意味上,某項為求真相的工作正在進行中——


    「——理人大人!」


    從王宮回到海達爾宅邸,差不多過了幾小時。


    理人一走在二樓走廊,托托和烏露絲拉便小跑步地奔上了樓梯。


    「想要進來的人,我們暫且請他們先離開了。」


    「謝謝你們兩位了。」


    「真的是!烏露絲拉的蜘蛛和蛇可是大大派上了用場。」


    理人心想,究竟是以什麽形式派上用場,細節還是就先別多問了。


    「那麽,已經知道海達爾大人留言的意義了嗎?」


    「現在正要去確認。一起來吧。」


    「好的!」


    帶著烏露絲拉和托托,打開了眼前書房的門。


    有著挑高天花板的空間,被大量的書籍塞得滿滿的。除了書以外,還有一些魔法和占卜用的器具也都被收在一起。


    被認定是海達爾所指定的「烏鴉」,就和那一堆占卜道具一起擺在架子上。


    乍看之下,還以為是烏鴉的標本。因為它看起來簡直就像真的烏鴉飛進架子上,收起翅膀正在休息一樣,曾經因此嚇了一跳所以有留下印象。


    「伊休安,怎麽樣?」


    伊休安和哈謝姆已把關鍵的烏鴉搬到桌子上。此刻伊休安把臉靠得老近,正在檢查當中。聽見理人的聲音之後,她把頭發耙梳上去,回過頭來。


    「——似乎就如同我們一開始的判斷。雖然做得很像生物標本,但是其實整體全部都是由魔法做成的『贗品』。就是所謂的魔法物品這玩意兒。」


    「這樣啊——」


    「問題是這個東西到底意味著什麽對吧?」


    伊休安輕輕敲了敲烏鴉的頭。


    以盜賊的判斷僅可得知有無金錢上的價值,或者是否對戰鬥有利。超過這些範圍的部分,她也無法鑒定。


    「至少可以確定的是,隻是稍微轉動轉動,這種程度的動作是什麽事都不會發生的。」


    「這樣啊……」


    理人看著據說是以魔法造成的烏鴉——愈看愈覺得其精巧無比——隨意摸了摸烏鴉鳥喙附近。


    「哇啊!」


    烏鴉突然開始動了起來。


    它搖搖頭,拍打著黑色翅膀,開始在書房裏四處飛來飛去。


    「喂!突然就給我發生這種事!我本來還想裝傻到底的耶!」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因為門窗都是關起來的,呼天搶地吵死人的魔法烏鴉,無處可處隻好停在書架上。


    『——得見嗎?聽得見嗎?』


    「!」


    「它說話了。」


    「是海達爾的聲音!」


    理人一行人又更加騷動。


    『聽得見嗎?有沒有問題?』


    重新再聽過之後,沒錯,是那位首席魔法師的聲音。


    「……海達爾,沒問題,聽得見。」


    理人壓下因情緒激動而有些奇怪的聲音回答道。


    『太好了,看來是連上了。』


    「這是海達爾的魔法嗎?」


    『是的。雖然因為隻能使用不會被外麵察覺到的力量,所以有相當多的限製。』


    理人身後,托托驚歎地說著:「不會吧,騙人!」


    「因為、因為、因為,居然隻靠這麽微弱的魔力就能連線,把聲音傳送過來……這可是像用火柴棒在架城堡一樣啊!請問是什麽樣的架構呢?」


    「就是那個吧?總之就是和每次都全力發動的暴走魔法道理不同。加油吧!托托。」


    「唔,是、是這樣的嗎?」


    聽了伊休安的吐槽,托托尷尬地縮著脖子。


    『你是托托·哈爾涅拉嗎?你的事我也有聽說喔。聽說是個極為優秀的學生呢。』


    「是、是的!海達爾·瓦畝大人!」


    『學識豐富,你的將來很令人期待呢。理人有稱讚你。』


    「沒沒沒沒沒、沒這麽回事!真是太噗好意濕了!不是啦,是不好意思!」


    興奮過頭變成大舌頭了。


    『我對於不得不尋求你的協助一事,深感抱歉。然後,接下來才是正題。理人——關於你在找的賢者之石,我手邊並沒有對你有幫助的知識。』


    理人倒抽了一口氣。


    「你不知道……?」


    『是的,確實在比維茲納亞王朝更早的過去,曾經發生過大型戰亂。但是,當時的紀錄十分模糊,也沒有什麽人認真去做過查證。暫時被稱為賢者之石的魔法物品,要說有我想應該是有,但如果說沒有倒也無法否定。』


    僅憑烏鴉口中發出的聲音,無法得知他現在臉上是什麽表情。


    不過,話中之意卻已明白表示。


    『當然,既然巴堤雅一行人的集團已經采取行動,有這東西的看法應該比較實際吧……』


    「連海達爾也這麽說啊……」


    『不好意思,就是這樣。我們也是最近才有餘力去注意到地方上的曆史。不過,理人,即使現況如此,還是有收集知識的方法。有沒有看到旁邊我的桌子?麻煩你打開最上麵的抽屜看看。』


    人在最後方的哈謝姆反應快過理人,結果是他打開書桌的抽屜。


    「……這抽屜怎麽了嗎?」


    『把抽屜整個拉出來,看看背麵。』


    依海達爾所言,把整個抽屜拉出來之後,小心翼翼不讓裏麵的東西掉出來,檢查了一下底板。一看,發現上麵有一個用皮帶固定的金屬獎章。


    「又幹這種迂回的事……這是首飾的……花紋?」


    「那是圖書館塔的通行證!」


    托托在取出獎章的哈謝姆身邊喊著。


    「好棒好棒好棒。太棒了。一般圖書、閉架圖書,連禁止閱覽資料和未分類資料都可閱讀……可在所有樓層使用。這種通行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是他們發給我的許可證。拿這個去的話,塔中的圖書管理人員應該也會幫忙打開書庫吧。』


    「……首、首席魔法師的閱覽認證……」


    托托像是被太陽照過頭還是邪氣人體似的,整個人搖晃了起來。


    另一方麵,從烏鴉口中開始逸出像是收音機被幹擾時的沙沙聲。


    『裏麵可能有收集和你所說的,在地下神殿看到的傳承。極為類似的傳說。不論地點,全部調查看看應該就可以了。還有——』


    「海達爾?」


    『……時間似乎也快沒了。理人,可以再聽我說一件事嗎?』


    「什麽事?」


    『這是在如果萬一你們趕不上處刑日的情況下——歸還的儀式一事,就麻煩你


    去拜托我師父喬斯特·奧魯加。雖然他已經退隱,但是占卜之術應該寶刀未老,至少應該可以推算出可以安全來去異界的日子才對。』


    「等等,海達爾!你別這樣!」


    不希望聽見他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我不是說了一定會救你出來嗎?我也是抱著這種打算在做事。」


    『是啊,你是這麽說了。不過是我的天性如此。擔心的事,多少要先做點事前的準——備——』


    「海達爾!」


    『就拜——托——你們了——』


    在那之後就隻剩一片沙沙聲響。不管等了多久,都沒有再聽到海達爾的聲音。


    「這就是時間到了的意思嗎?」


    「真是的,那家夥實在是……完全沒想過聽到他說那些話的人的心情。」


    伊休安發著牢騷,敲了敲已經變回單純的擺設的烏鴉。


    「理人,總之,我們已經明白海達爾想說的事。就做我們該做的事吧!」


    「嗯——了解。」


    手邊隻有他托付給自己的,聽說是魔法學院圖書館的通行證。


    (一月啊。)


    到行刑之前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得在那之前掌握賢者之石的實際情況,抓到巴堤雅一行人,並回到這威爾塔米亞來。不管多麽困難都一定要去做。


    「托托,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煩你帶個路?遇到書我就舉雙手投降了。」


    「當、當然!即使有些僭越,我還是會盡我所能為各位帶路的!」


    相信那裏會有突破的關鍵——現在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等一下!你是從哪裏進來的!」


    就在這個時候,緊閉的門屝之外傳來女性的尖叫聲。


    「你管我那麽多從哪進來的?他們是在這裏沒錯吧?」


    「我不是說叫你等一下了嗎!你這死小鬼!我一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有一邊的聲音是蘿穀的。她的聲音裏已經完全沒有之前的冷靜,讓人嚇了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在眾在外麵湊熱鬧的人之中,有人闖進宅邸裏。


    「我去看看吧?」


    「烏露絲拉,小心一點。」


    烏露絲拉打開了書房的門。


    ——與此同時,有個人影連滾帶爬進了房間裏。


    (小孩子?)


    外麵穿著已使用多年、幾乎可說是破爛不堪的披風,靴子和頭發上全都是土和沙子。搞不好住在路邊的孩子,外表看起來還比他乾淨。就是這麽樣的一個——少年。


    「抱歉!請幫忙抓住那個孩子!」


    瞼上又多了幾道抓傷的蘿穀,披頭散發飛奔進來。


    「就——跟——你——說,我不是什麽可疑人物啊!見到大哥哥之後就馬上一清二楚了——啊,大姊姊!救我!」


    「喂,你說誰是大姊姊啊?」


    伊休安對著衝過來正試圖抱住她的少年,出腳絆了他一腳。少年「哇啊」精彩地摔了一跤。


    「……啊,這華麗的足技一點也沒變。」


    「少在那裏講得好像跟我很熟似的。我根本不認識你。」


    「這嚴厲的語氣也很令人受不了!」


    「啊啊?」


    「伊休安,等、等一下。別這樣,你仔細看看。」


    理人慌張安撫橫眉豎目的伊休安。


    「你不記得了嗎?雖然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是迪達啊。」


    「咦?」


    「就是,那個啊,我們去找萊娜的時候——」


    伊休安呆然若失張大了眼。完全是出乎意料、聞所未聞的表情。


    然後——理人才注意到。


    (『我真是個白癡。』)


    她怎麽可能會記得呢。遇見迪達的是「她」——魔神阿耳戈斯的碎片化身成的人類。


    在那之後才從天而降的「本尊」是不可能會認識的。


    「理人?怎麽了?」


    「伊休安,對不起。是我不對。但是,我認識那孩子。」


    沒錯,跟他很熟。因為自己蠢過頭而露出苦笑。然後,就這樣單膝跪在趴在地毯上的少年身邊。


    迪達·艾魯恩。住在【開拓者】女劍士萊娜·艾魯恩寄居的開拓村,古萊利雅裏的孤兒院中的少年。


    「迪達,好久不見?過得還好嗎?」


    他是獨自一人來到王都的嗎?


    「大哥哥……」


    「萊娜好嗎?她有跟你一起來嗎?」


    語畢,理人伸出的手,當場被撥開了。


    「迪達。」


    「——————哪有什麽事啊!」


    迪達用撥開他的那隻手,耙抓著任它生長的頭發。用他那雙有如燒紅的鐵的閃耀雙眼,直勾勾盯著他不放。


    眼裏有著持續燃燒著的強烈怒氣。


    理人可不認識這樣的迪達。


    「我可不是逃跑了,而是為了求助而來。是來同威爾塔米亞的英雄,身為萊娜夥伴的勇者理人求助而來的。」


    *  *  *


    喝完水回到書房之後,已不見迪達身影。


    「迪達呢?」


    「在樓下換衣服和吃東西。」


    伊休安愛理不理地答道。


    「終於肯去吃點東西了。明明最近似乎就沒吃過一餐飽飯。」


    「這樣……太好了。」


    這麽一來暫時可以爭取一點時間。


    人在同一個房間內的烏露絲拉伏著雙眼,似乎正在思考什麽。


    「……我在宅邸四周……細心周到地布置了蛇和蜘蛛……我沒想過居然有人能突破重圍。他是個武藝相當高超之人嗎?」


    「不……我想應該不是那樣。大概是真的拚了老命了吧?」


    「是這樣嗎……」


    「是的。」


    雖然她的表情上還是看得出難以理解,但是並沒有再多加追問。


    「總之,迪達是個一般的孩子。我是在之前的旅途中遇到他。」


    「喔,之前的旅行?是什麽時候的事啊?」


    哈謝姆火速插入話題,提出疑問。理人回答:「是第二次旅行的時候。」


    「原本我睽違六年被召喚至帕納肯亞,就是因為有報告指出魔神阿耳戈斯的封印有鬆勁的情況。我接下海達爾的委托,和——化身為已死的伊休安·特洛魯的魔神碎片一起踏上了再度封印魔神之旅。」


    他知道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但是,理人放棄去確認那個人是誰。


    因為如果不小心看到她受了打擊而感到悲傷的臉龐,本來就已經沉重的嘴,想必是無法再把事情遊說下去了。


    就這樣,理人在包括伊休安「本尊」的所有人前麵,把事情說了出來。


    為了完成封印的聖劍,造訪了過去的夥伴。而迪達就是在該次旅途中所認識的,和魔神碎片化身而成的伊休安也曾經有過交流。


    「所以那家夥才會……講得好像跟我認識一樣啊……」


    聽到最後的伊休安,半帶愣然。


    「真、真令人驚訝。居然和魔神一起旅行,要是我,應該早就嚇得要死,連睡都睡不著了吧。」


    「這個嘛,托托小姑娘。你可不能把別人跟你相提並論。他的策略是讓她逍遙法外,再一網打盡。唉,這也不是誰都辦得到的事就是了。」


    「我知道這種策略是理人大人才能夠完成的啊!但是真的好厲害喔!」


    他們擅自把事情往好的方向解讀,某種程度也真是令人感謝。


    (——但是,其實是對她傾心不已,即使隻有一秒,也想在一起久一點


    。)


    理人內心的這分扭曲,連魔神本人都無法指出。隻有這件事希望能就這樣收場,將來不會再跟任何人提起。


    「……反正,大概就是像這樣,最後我把魔神引誘到阿邁特山脈之後,用聖劍再次封印了她。緊接著,伊休安本尊就從天而降,最後感覺結果還算圓滿。」


    「哈!還真是個大內幕呢!如此這般,世界取回了第二次的和平這樣嗎?」


    「和不和平……我是不知道,之後發生的事哈謝姆你們都知道了。在等待伊休安恢複的期間,發現了路葉的遊戲機——」


    理人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看了看門的方向,正好是迪達·艾魯恩探出頭來的時候。


    雖然脫去了破爛的披風,但是臉上和衣服上的髒汙遺留著。一樣臭著一張臉,向理人問道:


    「沒事了嗎?」


    「沒事了。有平靜一些了吧?吃飯了嗎?」


    「還好啦。因為感覺你們不想要我待在這裏,我為了你們就去吃了個飯。我還真是好心啊。」


    聽了他的話,視情況,可能會有人生氣,並說什麽少在那裏大放厥詞。但是,這個時候卻沒有人說話。因為看著他的神色,可以清楚明白他有多麽認真。


    「迪達,謝謝你。你好像有話想跟我們說吧?」


    「對。」


    迪達坐在書房內的椅子上,突然支支吾吾,靜了下來。


    「…………前陣子,萊娜受了很嚴重的傷。」


    「萊娜她?」


    「是的。因為我幹了蠢事.她為了保護我和讓我逃跑才受傷的。我是為了求助才離開了現場……雖然差一點被抓到,但是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是逃回村裏……然後和村裏的大人一起回到現場之後,萊娜已經全身是血倒在當場了。」


    「——!」


    「敵人則是乘著大到誇張的鳥兒飛走了……」


    感覺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鳥——)


    該不會是響子和巴堤雅她們吧?


    「迪達,麻煩你再說得詳細一點。那裏有誰?」


    「我不知道啦!我什麽都辦不到!超不甘心的。萊娜現在也還無法下床,說叫我一定要盡快拿著這個來找大哥哥。大哥哥一定會幫我們想辦法!」


    似乎是因為想起當時的情況,迪達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聲音顫抖著。然後,從衣服的懷中拿出一封封了緘的信。


    雖然無法看出署名和收件人的名字,但莫名知道這封信是寫給理人的。


    「說要你拿這個給我?」


    「對。給理人,相川。這封是萊娜要給你的信。」


    理人從他手中接過書信。


    「……我就在這裏讀了喔?可以吧?」


    迪達默默點點頭。理人便當場拆開了那封他貼身帶來的信件。


    致理人


    我是在古萊利雅村的床上寫了這封信。我想大致上的情況,你應該都已經直接聽迪達說了,但是,以我認識的那家夥,可能會講得支離破碎、不清不楚的。為了保險起見,我決定還是以文字留下一些紀錄。


    在收獲月的第七日,在古萊利雅郊外的平原遇上了未確認的集團。


    人數方麵,依耶馬路特人共五人。威爾塔米亞人共三人。盧卡利亞人共三人。不屬於以上三國的黑發女孩一人。那群人是整個集圈一起移動。看起來是從地麵挖出了什麽東西之後的樣子。


    我被那群人發現之後,互相交戰了一番之後,很遺憾的是我敗下陣來。敵人乘坐著巨大鳥兒移動,飛往村莊北方。(雖然這是我個人的看法,但是我覺得那鳥兒,和我在盧卡利亞間山中所看到的雪食鳥十分相像。在我過去短暫遊曆世界的那段時間裏看到的鳥,尾巴的形狀如出一轍。)


    那群人說「下一個挖掘地點是修行僧們的老巢」。如果真是如此,下一個目的地就是瓦特寺院。


    最好快點采取必要措施比較好。那些人感覺就是會將災害散播至世界各地的類型。雖然始終隻是我的直覺,但是至今我的直覺從未失靈過。


    特別要注意的是一個戴著單邊眼鏡的盧卡利亞人和黑發的女孩。


    女孩跟魔神一樣強。名字叫作響子,記得沒錯的話,他們叫她「勇者」響子。


    「……他們叫她勇者響子。」


    雖然伊休安在理人身邊朗讀信件,但到了最後,語尾卻略帶沙啞。


    一如往常,信中語氣冷淡,而且隻寫了最起碼的必要情報。很有萊娜的風格。不過,在那簡短的文字當中,忽然冒出大量令人難以置信,卻又極為重要的線索。


    萊娜果然遇上了響子和巴堤雅她們一群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先不說有依耶馬路特人,又有威爾塔米亞人……連盧卡利亞人都來摻上一腳是嗎?」


    不止如此。


    「為什麽路葉會是魔神……」


    「下一個挖掘地點也很令人在意啊。還沒找到石頭嗎?還是石頭有好幾個?」


    「大哥哥!是真的啦!」


    迪達提高音量。


    「那個女的一開始還搖搖晃晃,看起來好像隨時會昏倒一樣。可是,真的很強喔!眼睛眨都不眨,隻靠一根手指就把萊娜打飛了。感覺好像看著惡夢在眼前上演一樣。」


    雖然他這麽說,但大家腦海裏無法立刻浮現那情景。路葉響子,本來應該隻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而已。


    但是,眼前拚命的迪達,和萊娜的信件卻述說著這一切都是事實。


    是響子本身以某種形式得到了超越人類的力量嗎——?


    「得去瓦特寺院一趟才行……」


    「沒錯,理人,走吧!」


    伊休安迅速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是個好機會,我們去追響子。」


    「嗯,是啊。」


    「火速出發!動作快點!」


    瓦特寺院。位於威爾塔米亞南方,是瓦特修行僧們的聖地。


    「我說,大哥哥一行人!我也要去喔!我要去幫萊娜報仇!」


    包括如此堅持己見的迪達,本來以為會是所有人一起移動。


    但是,隻有一人提出反對的意見。


    「那個……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似留在這裏?」


    「托托?」


    是托托·哈爾涅拉。


    她的語氣盡可能放低姿勢,努力選著詞匯說道:


    「真的是我太過僭越……但是我想要用海達爾大人的通行證去調查有關賢者之石的事。很抱歉,拜托各位讓我留下來。」


    「就你一個人?」


    「當然!我絕對不是想濫用首席魔法師的權威,或是公私不分。我隻是覺得,把不知道的事就這樣置之不理,並不是件好事。那個,反正,我在旅途中也沒什麽太大的用處,所以我想至少……」


    「——托托你別這麽說,沒關係的。我也可以拜托你嗎?雖然你的魔法很厲害,要是少了你可是損失很大。」


    「真、真的嗎?」


    理人對著講話速度愈來愈快的托托點點頭。


    其實,就算理人一行到了瓦特寺院,要是落後響子她們,又或者在路上剛好錯過,一切就完了。到時候一定會需要托托所調查到的情報。雖然戰力下降令人頭痛,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要是你可以去幫忙調查,真是幫了大忙。就麻煩你多加費心囉。」


    「好、好的!我會努力的。」


    本來已泫然欲泣的托托,表情一轉,破涕為笑。


    威爾塔米亞國立魔法學院就位在離海達爾宅邸很近的地方。


    其為魔法師的養成機構,同時


    也是為了將過去土著的詛咒,或是咒語符術,以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魔法建立體係進行研究而設立,聽說最近則是連衍生的曆史、哲學、倫理學、地政學以及生態係的研究均含括在內。


    「簡單來說,就是綜合大學吧……」


    理人走在學院校內,心不在焉地嘴裏冒出這句感想。


    「是啊。雖然我不知道理人大人的故鄉是什麽樣的地方,但是在帕納肯亞,隻要想追求學問,在這個學院學習是最快的。」


    「喔。」


    根據托托的說明,不僅是威爾塔米亞,連國外都有留學生前來取經,應該大多是因為這個原因。


    即使已是最佳環境,但是也還有許多未知的郜分。


    托托將在此處尋找「賢者之石」的線索。


    理人眼前,有著至今從未見過的高密度的魔法師們正在闊步前進。有從像托托一樣十至十五歲的見習學生開始,到老師或研究者等級的成人等,不同世代的人。長袍的顏色和刺繡的圖案也是五花八門。他們正穿梭於建造在校地各處的獨立學生宿舍之間。


    然後,聳立於學生宿舍的中心點的便是圖書館塔。


    「說起來呢,這裏的圖書館塔可是世界的智慧結晶。據說曆代魔法師們的想法、睿智,以及四處搜羅而來的現象紀錄等等,全部被集中在此處。」


    「原來如此。」


    理人目測高度約相當於大廈的四五層樓高左右。不愧是被稱為塔的建築,比起高度,麵積相對並不是太大。


    以集結了世界中的智慧來說,規模倒是挺小——理人愣愣地想著。但是,這樣的感觸很快就會被打破。


    所有人進入塔中之後,突然就碰上牆和接待櫃台。


    其他隻看見擺了幾張休息用的椅子,連一張書的封麵都沒看到。


    「這裏是怎麽回事。這就是圖書館嗎……?」


    伊休安也略顯疑惑地四處張望著。


    托托走到櫃台前,向接待的女性說道。


    「那個,我想申請使用書架。」


    「請出示通行證。」


    身上穿著淡紫色的長袍的女性,看起來脂粉末施,帶著某種無機質氣質。她從托托手中接過獎章通行證。她也像個魔法師,有模有樣地指尖發出魔力的光芒。


    「——使用編號三、七、三、八。從第一層到一百三十八層均無閱覽限製。確認完畢。現在幫你開門。」


    此刻,在理人一行的麵前,橘色光芒從形成牆壁的磚瓦縫隙中冒了出來。


    「喔喔。」


    磚瓦發出沉重的聲響,往左右分開而去。


    感覺簡直就像在看自動門一樣。


    「哇啊……好厲害……」


    不自禁地發出感歎的聲音。


    牆的另一邊全都是書和書架。


    往裏頭看了看,地麵上五層,地下則是——深不見底,不知道向下延伸至何處。


    圓形的牆上全部塞滿了書,既沒有地板也沒有樓梯,全部的樓層都是中空打通的。從理人一行人站著的櫃台下方開始,已經是斷崖絕壁的無底深淵。就連這些空間也全都是書、書、還有書。


    腳踩小型浮板的魔法師,自由自在地上下飛行在這個不存在立足點的書架之間。


    「哇——這真是太厲害啦。」


    「嗯……」


    這不是「蟲洞」,而是「智慧之洞」。要是從那四處飛行交錯的浮板上摔落,不知道究竟會掉到哪裏去呢?


    「那麽,理人大人、伊休安大人。我就去看看了。」


    「啊,嗯,小心點。」


    其實她身邊還站著要一起進行調查的蘿穀,葛羅伊斯。理人一行人放棄窺視書架,轉而跟她麵麵相對。


    「拜托你們了。一知道什麽請立刻通知我們。」


    「好的,大家也請多加小心。」


    兩人行了一禮之後,抓到一塊正好飛來入口處的浮板,坐上浮板後便飛走了。轉眼間,浮板就被下方的書架給吞噬了。


    「……魔法師這種東西,真的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啊。」


    「好了,我們也出發吧。馬車組應該也等得不耐煩了。」


    「了解。」


    如伊休安所說,離開圖書館塔之後,理人一行人的馬車就停在學院入口處。


    對著坐在後方載貨台上的烏露絲拉微微點頭示意之後,車夫座上的迪達則是老實不客氣地說了句:「好慢!」


    「大哥哥,我們快點出發吧!太陽都快下山啦!」


    「知道了知道了。等一下啦。」


    「我說你們真是太悠閑了!」


    ——就這樣,加上取代托托的迪達,理人一行五人往瓦特寺院出發。


    「出發!前進!」


    迪達抽了抽鞭子。理人在心中低語著。


    (……海達爾,等我們回來啊。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給你看的。)


    然後,路葉。我想知道你現在究竟處於什麽狀態之中。赤蜂劇團的布裏戈也拜托理人一定要救救響子。


    衷心希望要是能見上一麵就好了。


    *  *  *


    風撫過臉頰,蓋住頭發的頭紗險些都要被吹掉了。


    隻要手中有著這個完全不受任何閱覽限製的通行證,感覺無論是哪個地方,都能這樣無邊無際地下降。


    (好厲害,真的不會停啊。)


    在浮板上的托托拚命壓抑著自己興奮的心情。


    如果是自己本來擁有的跟學生證合並在一起的通行證,了不起就隻有開放地麵上的一般開架書架,和地下幾層的專門書架而已。雖然偶爾會得到教授許可,為了找尋老舊書籍而再往下層而去,即使如此也從沒有到過這麽深的地下。


    「——托托,哈爾涅拉。」


    到底要去到哪裏呢?正當她雙眼發光眺望著洞穴底部時,後方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蘿穀同樣坐在浮板上,飛到她的眼前。


    「如你所見,要找的話,從嚴禁閱覽的禁書庫開始,一直到還沒整理的未登錄資料全都可以盡情探索。這個量就算隨便亂找也不是辦法,先決定尋找的方向吧。」


    「說、說得也是。那麽——」


    托托重新環顧四周。


    海達爾·瓦畝說過,要她們找找有沒有和地下神殿裏的傳承一樣的傳說。那麽,該做的就隻存一件事。


    「這個是我請烏露絲拉畫的壁畫的草圖。我們要不要參考這個,先找找維茲納亞王朝其他遺跡的紀錄呢?」


    「知道了。這樣的話,這邊有統整好的資料,跟我來。」


    蘿穀停止下降,轉而開始往上飄去。


    不愧是威爾塔米亞的宮廷魔法師,反應好快。


    一邊追逐著她的背影,托托下定決心。


    (理人大人,伊休安大人,我一定會加油的!)


    她不認為可以輕易找到資料,即使如此也要做下去。


    感覺接下來會是條漫長的道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帕納帝雅異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竹岡葉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竹岡葉月並收藏帕納帝雅異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