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學穿的運動服對雪姬來說還是太大件了。
上衣的袖子顯得太長，褲口也得反折，而她一直壓著運動服的下襬，應該是在意自己沒穿內褲吧。此外她用雪晶造型的發夾夾住帶著濕氣的瀏海，因剛洗好澡而紅通通的臉頰顯得極為嬌豔。
回到客廳的青梅竹馬，像是陌生女子似的令人感到新奇。
「謝謝你借我浴室洗澡，感覺好舒服。」
「那就好，等你頭發幹了，我就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而且你也得去洗個澡。」
「我怎麽能讓沒穿內褲的女孩獨自一個人回家？再怎麽說，請讓我變成披著羊皮的狼。」
「披著羊皮的……狼？」
雪姬聽了我的玩笑話後冒了句「真的嗎？」，同時不解地歪著頭。所謂的狼就是下手侵犯的一方，而披著羊皮的狼則是把自己送回家的女孩吃掉的狼。
「那我也去洗個澡，你等我一下。」
「好，那我可以在你房間等嗎？」
「好啊，剛好我房裏有吹風機。」
我帶著青梅竹馬和貓咪到房間去，然後開了燈並把吹風機拿給雪姬後，便挑了自己要換穿的衣物到浴室去，最近和貓咪共浴已變成我每天的例行事項。
雖然貓咪喜歡洗澡是件怪事，不過薄荷似乎真的愛上泡澡，每次一開始泡澡，她總會哼唱起從電視上學來的歌。
我一邊笑看著貓咪的模樣，一邊迅速地脫下衣服。我已經在薄荷麵前全裸過好幾次，所以現在連胯下也不遮掩，直接全身光溜溜地走進浴室。
我打開蓮蓬頭，用熱水依序衝洗臉、身體及頭部。
當我拿毛巾擦完臉往上一瞧，頭上長著貓耳的金發少女就站在我眼前，而且她和我一樣沒遮掩任何重要部位，全身一絲不掛。
「咦？你為什麽變成人形了？」
「因為接下來換我洗了。雖然您幫我洗也很舒服，但同時也消耗我不少體力，所以我想自己洗。」
「用貓爪的話就沒辦法洗了喔，不過你會覺得累是因為你自己一直哀號啊。」
「因為您洗得太用力了。」
「我覺得我的力道很輕啊。」
我以為自己的動作很輕柔，看來薄荷喜歡的是更為柔和的觸感。
「好吧，反正最近你也學會了扣襯衫的鈕扣，就讓你自己洗澡也好。」
「一會兒見。」
「等等、等等，那罐是貓咪用的沐浴乳吧？如果你要以人形來洗澡的話得用這罐，還有海綿……用我的好嗎？」
「好呀，我不介意。」
於是過了幾分鍾後，雖然薄荷設法自己洗了手腳，但當她把手伸到背後時卻發出了難受的呻吟，她的模樣實在可愛極了，我原本想在一旁繼續看下去，不過今晚雪姬正等著我，結果還是由我幫她洗了身體。而且比起她是貓咪時，此刻的她顯得比較不怕癢，或許單純是因為有毛和沒毛的差異吧，對此我並不是太了解。
「喂，我也幫你洗洗頭，你去坐在椅子上。」
我讓薄荷坐在浴椅上，然後從她背後幫她洗發，由發根到發梢，我悉心地將她一頭柔順金色長發全部塗滿泡泡。
「薄荷我問你，你知道什麽是法式接吻嗎？」
「就是喇舌式的熱吻呀，這是一種確認愛情的成人吻法，如果您想嚐試看看的話，我全力配合唷。」
「不用不用，我很榮幸，但請恕我敬謝不敏。」
白木雪姬的身上果然有蘋果印，而且是在舌頭這個令人意想不到之處。
若要采收蘋果，似乎必須親吻紅熟狀態的蘋果印，而這個條件就是令我苦惱不已的原因。
「換句話說，我得和雪姬做成人式的親吻囉？」
「不這麽做的話，蘋果無法結合為一。」
「這簡直就是恐嚇嘛……好了，我要幫你衝熱水了喔，把眼睛閉上。」
我把熱水淋在塗滿肥皂泡的頭上，一邊留意不讓水跑進薄荷的耳朵裏，一邊幫她衝去洗發精，淋浴的熱氣讓天使「呼」的一聲歎了口氣。
「你曾說過是在身體的某個部位，我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嘴裏。」
「是呀，我也覺得好驚訝。」
「雪姬曾說過『希望能善於表達自己的心意』，或許蘋果實現了她這個心願吧。」
吃了蘋果的少女所許的願望毫無窒礙地得以實現，雪姬得到了用來表達心意的舌頭、能坦然說話的舌頭、以及在講話時毫不緊張的舌頭。
「這個願望讓雪姬小姐變成活潑開朗的女生喔，得到一根厲害的舌頭給她帶來了自信，而這份自信則變成了她向您告白的勇氣吧？」
一頭濕發的薄荷用她碧藍的眼眸望向我。
「原來雪姬小姐想表達的是對於您的愛慕之意呀。」
「……或許是這樣吧。」
我反複搓抹著天使的頭，同時用溫水仔細衝洗殘餘的洗發精，然後兩人一起泡進澡缸。
我們讓身體整個浸泡在事先調溫好的溫水中，消除了一天的疲憊。
放鬆全身靠在我背上的薄荷歎了一口甜美的氣息。
「蘋果印已經找到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接下來將進行蘋果的『栽培』階段，要采收蘋果得等蘋果印變紅才行，因此它需要更多的養分。」
要結出果實得靠養分，這是理所當然之事，為了讓自己變得更為甘甜，蘋果一定會貪心地求取養分。
「蘋果的養分是指什麽？」
天使轉頭麵向我，隻見她露出天真無邪的少女表情，如湖麵般澄澈的眼眸不停晃動著。
「天界蘋果的養分就是宿主少女的『幸福記憶』。」
「幸福記憶……」
「正確來說應該是從她吃了蘋果的瞬間開始所蓄積的幸福記憶，在此之前的幸福記憶都無法成為養分，喪失力量的蘋果若要成熟得有龐大的魔力，而少女體內所培植的記憶正含有許多構成這種魔力所需的養分。」
薄荷突然轉過身來，用她的細小指尖按在我的胸膛上。
「蘋果實現宿主少女的願望也是為了得到養分，因為隻要讓少女如願，就等於培植了幸福的記憶。」
「原來這是顆為了吸收養分，而用實現願望來換取幸福記憶的蘋果啊。」
我覺得這完全是顆惡魔的果實，更何況它還吃掉了我的戀愛感情。
「對了，童話故事中自雪公主所吃的是毒蘋果對吧？」
亞當和夏娃之所以被趕出伊甸園應該也是蘋果之故，不能吃的禁忌果實——故事中的蘋果多半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而天界蘋果也不例外。
無論在哪個故事裏，蘋果往往是個棘手難纏的異數吧。
「養分與少女所帶的毒性也有關聯，因為靠幸福記憶來成長的蘋果，對於以負麵情感為糧食的惡魔來說是種劇毒呢，惡魔最討厭正麵能量了。」
「所以少女才不會被惡魔盯上是吧？因為對惡魔而言，幸福的記憶根本就是毒藥。」
天使點點頭，然後「嗯」了一聲，將雙手伸向身體前方。
「蘋果的位置已經確認了，接下來隻要栽培它就行了，因此必須讓雪姬小姐感到幸福。」
「那麽……具體的方法是……？」
「探查她的願望應該是個良策，由於雪姬小姐的蘋果似乎已經變黃了，可能有什麽魔法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隻要宿主的心靈得到一定程度的滿足，蘋果的力量也將得以增長，而得到力量的蘋果將讓這個世界發生不可思議的奇跡。
「如果魔法已經啟動，說不定現在正
是好機會，蘋果的魔法多半會實現宿主的欲望或願望，隻要能得知是什麽樣的魔法被啟動了，就可以推測出雪姬小姐的心願。」
「而且隻要能滿足雪姬的心願，蘋果就會成熟變紅，然後就能采收了。」
「換句話說，您得去窺探異性的欲望或願望。」
「裸體之後換看心是嗎……正所謂身心兼顧是嗎？」
我忘了一件事，所謂探知願望就是要擅自去看雪姬的心。
「而且未必是滿足她一個心願就會變紅，雖然我是天使，但我也不清楚到底要幸福到什麽程度蘋果才會變熟，因此請您務必要溫柔對待雪姬小姐，想必這就是采收蘋果的快捷方式。」
「這是天使的推測嗎？」
薄荷微微地搖頭示意並非如此。
「這世上的蘋果不也是因為灌注了愛情才相對變得美味嗎？天界蘋果也是如此，隻要溫柔體貼地對待它，就能變得十分美味。隻要您表現得溫柔體貼，雪姬小姐的蘋果也會相對變得很甘甜，而且應該會甘甜到讓您很想品嚐一番。」
天使一說完，臉上便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無論是蘋果還是少女，既然要被吃，一定寧可被願意溫柔對待自己的異性吃不是嗎？」
天使的話讓我不知如何回答，於是我拍了她一下。
◆◆◆
「……她睡著了。」
「……她睡著了耶。」
當我洗好澡回到房間，雪姬已在床上睡著了。
「……呼……呼呼……」
我試著戳雪姬的臉頰，結果她露出淺淺的笑容，同時發出短促的聲音，臉頰被我逗得發癢的雪姬像個孩子一般可愛極了。
「好有趣喔。」
「那我也來試試看。」
「你的肉球就放過她吧。」
我勸退了貓咪以免把雪姬吵醒，然後一邊思考該如何處理雪姬，一邊繼續戳雪姬的臉頰，而這一幕正好被沒敲門就闖進來的妹妹瞧個正著。
「哥哥——你在挑逗小雪姊姊！」
「我隻是在戳她的臉頰而已，還有你忘了敲門。」
被雙樹狠狠揶揄一番之後，結果我決定讓雪姬睡在我家，於是便打電話通知白木家，接電話的人是雪姬媽媽。
「哎呀哎呀，小雪也真是的，我知道了，我會轉告她爸爸的，那麽小雪就麻煩你們了唷。」
當我說明原委之後，雪姬媽媽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女兒的外宿，而且還跟我說真想快點抱孫子這種場麵話，我心想她還真是會開玩笑。
「那我該睡哪裏好啊？」
「沒床可睡的話，那就睡沙發好了。」
雖然妹妹如施加高壓政治般地下令，但還是幫我拿了毛毯。我向她道謝之後，決定今晚早點就寢。
「今晚不能變成人形喔。」
「真拿您沒辦法耶。」
這天我就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著貓咪進入夢鄉。
隔天早上，我和雪姬一起前往白木家。
雪姬身穿和昨天相同的裙子和罩衫，雙樹似乎幫她洗好了這身被雨淋濕的衣服。
「你回來啦，還有，歡迎你來。」
看門狗連從狗屋走出來都沒有，我們直接經過它身邊來到了玄關，隻見穿著圍裙的雪姬媽媽笑容燦爛地在門口迎接我們。
「……小雪，在他們家過夜過得如何？有什麽進展嗎？」
「……沒任何進展啦，因為我洗完澡就立刻睡著了。」
「……哎呀哎呀，那還真是可惜耶，不過沒關係，反正機會還很多呢。」
母女兩人互相咬著耳朵，雪姬媽媽太年輕了，兩人看起來好像姊妹在說笑，雖然她們似乎打算當悄悄話來說，不過其實我全聽得一清二楚，於是我故意裝作沒聽到。
「你們兩個今天也要待在客廳嗎？還是要去小雪的房間？」
「那個……這樣的話……可以去客廳嗎？」
「好呀，那我叫她爸爸到別的房間去吧。」
「不用了，我希望雪姬爸爸和雪姬媽媽都一起待在客廳，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們說。」
「哎呀哎呀哎呀，是什麽重要的事呀，我的心髒撲通直跳呢。」
雙手摸著臉頰緊張起來的雪姬媽媽把我們帶到了客廳，隻見麵對著庭院的窗子被打了開來，伸出腳看報紙的雪姬爸爸背對著我們。
「雪姬爸爸，早安。」
「……喔喔，早啊，一樹。」
雪姬爸爸隻這樣跟我打了聲招呼，連頭都沒回，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話少的原因和雪姬又有些不同。
接著他們招待我喝了熱呼呼的日本茶和日式茶點，而有著貓舌的薄荷則被喂食了水和據說是早餐吃剩的鮭魚片。
雪姬爸爸繼續看著報紙，絲毫沒有打算移動身子的跡象，而雪姬媽媽把茶杯放在雪姬爸爸旁邊後，便直接端坐在他身旁。
「我有事想拜托雪姬，想請雪姬媽媽和雪姬爸爸也一起聽我說。」
雪姬點了點頭，雪姬媽媽開心地笑著，雪姬爸爸則把原本拿在手上的茶杯放到地上。
「我希望雪姬……能暫時住在我家。」
「什麽？」
「哎呀～」
「……嗯。」
當場目瞪口呆的雪姬、開心不已的雪姬媽媽、還有仍然令人不解的雪姬爸爸，三個人三種反應，明明是一家人卻一點也不像。
這是昨晚我在沙發上一邊抱著貓咪，一邊想出來的戰略。由於不知道雪姬的蘋果何時會成熟，所以我希望能盡量和她在一起，而讓雪姬住在花種家則是最好的方法。
「雪姬，你不願意嗎？」
「我沒有不願意！我很開心！」
「哎呀哎呀，小雪，你還真大膽呢。」
開心不已的雪姬媽媽話一說完，雪姬的臉頰瞬間紅了起來。
「現在剛好是黃金周連續假期，可以就從今天開始嗎？」
「可以，我現在就去……但是可以嗎？小雙她呢？」
「我已經取得她的同意了，當我告訴她想邀請你來我家，她很開心，因為她最喜歡你了，請你多陪那家夥聊聊天。」
那孩子很配合哥哥，即便是胡鬧，她也是陪著我瞎搞，不過我想同是女孩子或許比較能毫無顧忌地多聊一些。
「雪姬媽媽，可以借用雪姬嗎？」
「當然可以囉，我比較喜歡男孫唷。」
我不明白為何會在這種時候談起孫子的話題，先不管這些，看來雪姬媽媽已經同意了自己女兒外宿。
「雪姬爸爸，可以讓雪姬暫時到我家去住嗎？」
「……沒問題。」
雪姬爸爸的音調依然毫無抑揚頓挫，雖然我並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沒問題，不過看來雪姬爸爸也同意讓我把雪姬帶走。
於是在父母的認可下，雪姬外宿我家一事就此敲定。
◇◇◇
我在白木家吃過中飯後，便和做好外宿準備的雪姬一起回到花神家，此時從屋裏傳來噠噠聲響的輕快腳步聲。
「你回來啦，還、有、wele!」
綁著雙馬尾，身穿深藍色運動服的女國中生從走廊縱身一躍，勁道十足地抱住雪姬，把她嚇了一大跳。
「小雪姊姊，歡迎你來我家！你就多待幾天吧。」
「嗨，要來打擾你們了。」
「雙樹，我要先帶她看一下房間，你快放開她。」
「0k，小雪姊姊，待會兒我們再好好聊一聊囉。」
和興致高昂的雙樹互相打過招呼後，我們來到一樓的客房，同時放下了雪姬的行李。
雪姬待在花神家的期間，這裏就是她的房間。
「你想把行李打開來整理吧，那我先到客廳去，等你都弄好了再來找我。」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幫我拿包包。」
接受了雪姬的感謝和笑容後，我離開了客房。
人在客廳的妹妹已換下剛才所穿的運動服，改穿成裙子，她盤坐在沙發上，一邊玩著手機，一邊吸飲著紙盒裝蔬菜汁。
「……雙樹，你的內褲都被人看光了啦。」
「啊～糟糕糟糕，我現在不是穿運動褲喔。」
結果妹妹不慌不忙地隨意換了個坐姿，這孩子完全不懂得保護自己，實在令人擔心。不過更令人擔心的是，她壓根沒想到得保護自己。
「是哥哥我倒還好，不過如果是在其他男生麵前，你可不能這樣讓內褲走光喔，你長得這麽可愛，很令人擔心。」
「嗬嗬，本姑娘最喜歡你這個老愛提醒這提醒那的溫柔哥哥了。」
「我也最喜歡雙樹你啊，你打扮得這麽漂亮是要去哪裏嗎？」
「等一下要和朋友去看電影，然後再去逛街，反正今天是黃金周連續假期的星期天，我偶而也想出去透透氣，你們今天不出去約會嗎？」
「昨天玩得太瘋了，所以今天打算乖乖待在家裏。」
「是嗎？我也打算六點左右回家，不過晚餐就請小雪姊姊煮吧，我相信她一定會很樂意的。」
「是啊，我來拜托她看看吧。」
「電燈泡妹妹不在家，你和小雪姊姊兩人就能盡情打情罵俏了耶，還是說……我晚一點回來比較好呀？」
「等你長大一點再這樣為我著想吧，你就好好去玩吧，你朋友應該快到了吧？」
「是呀，說到曹操，曹操就到……好像已經在我們家門口了。」
雙樹合上剛才把玩的手機，拿著紙盒裝飲料站起身來。
「哥哥，你這個外宿計劃實在是太妙了，難得她能來我們家過夜，你們不如就製造一個不能對我說，完全隻屬於你們倆的秘密吧。」
「不用你操心，我本來就準備要有進一步的行動。」
「不愧是我老哥，那麽這就送給我努力的哥哥，我出門去了。」
於是雙樹將沒喝完的蔬菜汁拿給哥哥，洋洋得意地出門去了。
我拿到的紙盒裏遺剩一半蔬菜汁，於是我吸了口吸管，雖說是蔬菜汁，但感覺卻像果汁一般滋潤了我的喉嚨。
「你這樣等於是和雙樹小姐間接接吻耶。」
「我們是兄妹沒關係。」
喝光蔬菜汁的我抱起貓咪，來回撫摸著她的耳朵和喉嚨。
漸漸感覺煩膩的我抱著薄荷躺在沙發上，在這個假日午後我連電視也沒打開，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很久沒這樣悠哉地消磨時光了。
「……好像……有點困耶。」
我可能是累了吧，說起來也不無可能，因為最近實在發生太多事了。
倦怠的疲憊感變成一股睡意充滿我的體內。
我的意識連同我的視線漸漸地關閉起來。
在黑白色的寂靜之中，我感覺到一絲色彩。
接著傳來客廳門開啟的聲音，似乎有個人屏聲息氣地向我靠近。
這個動作靜悄的人小聲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半睜開眼，保持躺姿尋找這個輕柔聲音的主人。
「一樹同學……你該不會睡著了吧？」
「沒有，我沒睡著。」
同時我在心裏暗自想著「不過再過一會兒的話就真的睡著了」。
我坐起身來，然後放開原本被我抱著的薄荷。
「小雙她人呢？」
「和朋友去看電影，她說難得放假，所以就卯起來玩。」
「這樣子呀。可以坐你旁邊嗎？」
我點了頭後，雪姬便隔著貓咪坐在我的右邊，同時用手輕柔地撫摸著薄荷的身體。
「雙樹說她六點回來，對了，雪姬，今天的晚餐可以請你做嗎？不過明明是我邀你來我家過夜，結果卻拜托你下廚，這還真是挺怪的……」
「不會啦，沒這回事啦，你讓我在你家過夜，所以這點事就讓我來吧。」
在這個假日的客廳，多虧天公作美，灑落屋內的陽光暖烘烘的舒服極了，我和雪姬彼此並無交談，此刻連貓咪都沒吭聲，而這隻貓咪正蜷曲在雪姬的膝蓋上。
沒有半點人言聲響，似乎隻有無形的時間緩緩流逝。
「要看電視嗎？」
「不用……現在不想看。」
「我們也去哪裏走走吧。」
「你想出門是嗎？」
「昨天在遊泳池玩得太瘋了，所以今天想好好休息一下。」
「我也是耶，今天想象這樣靜靜待著。」
雪姬一說完，便把下巴放在她抱於胸前的貓咪頭上，結果薄荷眯起眼像是在說「請放上來吧」。
「雪姬，你有沒有什麽希望我做的事？」
「希望你做的事？」
「比方說幫你按摩肩膀、陪你買東西等等，如果是我辦得到的事，都依你所願喔。」
雖然我不知道雪姬有什麽心願想要實現，但如果讓她感到幸福就有機會采收蘋果，那我十分希望讓這個女孩充滿幸福感。
「那麽……躺在膝蓋上，我想躺在你的膝蓋上。」
「這太容易了啦，你想躺多久就躺多久。」
「真的嗎？現在就可以躺嗎？」
「當然囉，來吧。」
於是我敲了敲膝蓋，雪姬瞬間容光煥發。
雪姬將貓咪放在沙發上，怯生生地向我靠近，當她離我越近，甜美的氣息越顯清晰，這個我應已熟悉的雪姬體香輕柔地搔著我的鼻子。
「那麽……借我躺一下。」
雪姬把頭放在我的膝上，由於她麵向電視機，所以我不清楚她的表情如何，當我撫摸著她的秀發時，她原本僵硬的身體有如得到慰藉一般放鬆了下來。
「……喂，一樹同學……」
雪姬宛如撒嬌般地叫著我的名字，然後像貓叫般短促地笑著。
「我總覺得好不可思議唷，明明和平常一樣，但又好像哪裏不同，最近我總覺得很高興、很開心、感覺好滿足唷。」
雪姬一邊說著，一邊好似發癢般地扭動著身子。
「我呀……現在……很……幸福……」
雪姬越說越小聲，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吐氣聲。
我喊她名字也沒反應，隻聽見規律的呼吸聲穿過她纖細的肩膀傳了過來。
「……睡著了啊。」
我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
「說起來，最近雪姬常常都在睡覺。」
回想起來昨天也是如此，她在公園的廁所裏脫光衣服後便有如斷了線般立刻昏倒，而洗完澡後也在我床上遨遊夢中世界去了。
此外在學校裏，午休時她趴在課桌上睡覺的次數也變多了。
「或許是吃了蘋果的代價吧，就像我的戀愛感情被吃掉一般，雪姬則是被剝奪了時間，現在她睡覺的時間變多，相對清醒的時間變少了。」
就算雪姬靠蘋果的力量表現得活潑開朗，但這並不是原本的白木雪姬。
因此這一切變成雪姬的負擔，由於心裏有了負擔，所以很快就感到疲憊而睡著。
「……她應該不會就這樣醒不過來吧？」
我覺得雪姬清醒的時間變短了。
她每回睡著的間隔時間似乎變短了。
「她為了保持開朗的性格而持續消耗心力，結果清醒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她該不會就這樣一去不回
吧？」
就跟童話故事中的白雪公主一般，在吃了蘋果後便陷入永遠的沉睡——一想至此，我整個人不安了起來。
「別擔心啦，不會變成這樣的，因為有天使我在呀，而且還有一樹少爺您在。」
「……啊，說得也是。」
我摸了一下雪姬的臉頰，縱然她給人的感覺變了，但她的體溫依然，這令我放心多了。
雪姬許願改變，她希望改變自己。我認為期望改變並非罪過，但不應該仰賴魔法，因為雪姬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去實現願望。
雪姬的內心因為換成自己所期待的性格而開始出現裂痕。
而這道裂痕將持續成長，早晚會摧毀雪姬吧。
我想要拯救雪姬，就算得否定她的願望。
「……幸福……是嗎……」
我嘴裏念著雪姬沉沉睡去之前，那句變成氣息的呢喃之語。
我的幸福是什麽？我是否也有想向蘋果祈願得到的願望？我想要的東西明明很多，但此刻卻一時想不出自己的願望。
「不過——」
當雪姬脫口說出「幸福」的瞬間，真的令我感到十分欣慰。
════════════
那是在某個下雪天發生的事。
當時是小學一年級的冬天，放學時分街上有著薄薄的積雪，吐氣也會吐出白煙。
在一個隻有秋千的小公園裏，有個手上拿著沾有兩片葉子的雪球對著四周東張西望的女孩，一個用瀏海遮住額頭和眼睛的女孩。
穿著紅外套的這個女孩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初次見麵，你好，你在做什麽？」
「……」
女孩怯生生地抬起了頭，她那雙被遮住的眼眸靜靜地凝望著我。
女孩隻字未答，不過我稍微等了她一下。
然後她用很小的聲音，而且很慢的說話方式緩緩說道：
「我在找紅眼睛，可是找不到。」
我終於知道女孩手上的雪球是什麽東西了。
那一定是隻雪兔，兩片葉子就是兔耳朵。
她是個在找兔子眼睛的女孩。
正巧我拿著蘋果口味的口香糖，於是就拿給那個女孩子。
因為蘋果口味的口香糖是紅色的，剛好能用來當作兔眼睛。
女孩小聲卻十分開心地向我道了謝，然後又做起新的雪球。
「還要再做啊？」
「……嗯，還要再做六隻，總共要做七隻。」
「七隻？為什麽？」
「……因為我們班上的同學說做了七隻的話，願望就能實現。」
「喔～感覺好像龍珠喔。」
「……龍……珠？」
「就是收集到七顆的話，願望就能實現的龍珠故事，當中的人物會飛天，還會從手掌發射光束，你不知道這個故事嗎？」
「……不知道。」
我和女孩說話的同時，她的手也沒停下來。
「你的手不會覺得凍嗎？」
「……沒事。」
女孩並沒有戴手套，雖然剛開始有戴，不過似乎一下就濕掉了，她如雪般的白皙手指完全被凍成紅色。
「我名叫花神一樹，你可以叫我一樹。」
「……我叫白木雪姬。」
「白雪姬？」
「啊？不是……是雪姬。」
「雪姬……是雪姬啊，那麽雪姬，我也來幫你做兔子吧。」
雖然我根本沒戴手套，但我無所謂地挖起雪來。
「……可以嗎？」
「當然可以。」
「……謝謝你。」
她的眼眸依然被瀏海遮住，但她如小花瓣般的雙唇顯然對我露出了笑容。
當我醒來，房裏的光線晦暗。
我在一片朦朧模糊的視線中尋找兔子的形影，突然想起那是夢中的情景。
一陣清風吹拂過我的臉頰，於是我望向風吹來的方向，隻見窗戶微開，沁涼的空氣吹蕩著窗簾，原本躺在我身上睡著的青梅竹馬不見蹤影，我的膝上隻有一雙蜷著身體的黑貓，而她正以薄荷藍的眼眸仰望著我。
「您醒了呀。」
「……我好像也睡著了。」
「是呀，睡得很沉。」
「雪姬呢？」
「去買東西了，她交代我『要看著一樹同學唷』。」
我想起自己拜托她做晚飯，其實她隻要用剩菜隨便做一下就可以，不過卻特地出門去買菜。
「我睡了多久了啊？」
「大約兩小時吧？雪姬小姐睡著以後，很快您也跟著睡著了。」
「這樣啊，這個午覺睡得有點太久了。」
由於睡的時間半長不短，我覺得昏沉沉的。而且因為一直保持坐姿，屁股變得好痛。
「我剛才夢到以前的事，那是我和雪姬初遇的冬日。」
那是個遙遠的記憶，是個和青梅竹馬邂逅的瞬間情景。
「我原本都忘了的說。」
十年歲月累積的篇幅十分沉重，當堆棧的頁數越陳舊，重量將使得其中的內容越模糊。
「不過我全都清清楚楚地想起來了。」
或許是因為我觸碰著雪姬睡著使然吧，原本應已遺忘的時光竟然又清晰地想起。
「那是我升上小學的頭一個冬天，我在放學回家的路上，一時興起換走一條與平常不同的路線，結果就在小公園裏遇到尋找雪兔眼睛的女孩，然後她還說如果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得做七隻兔子。」
「實現願望的七隻雪兔……這我倒沒聽說過。」
「可能是書上還是哪裏寫的咒語吧，當時那個女孩就是雪姬，她好像是聽她班上同學說的。」
「所以雪姬小姐是被她同學騙了嗎？」
「不是啦，咒語就是咒語，比方說收集到七個就能實現願望、學校的七大不可思議之事等等，小朋友就是喜歡這些事情啊。」
小朋友真的很喜歡，明知是騙人的依然沉迷其中，再怎麽無聊的事也很熱衷好奇，而我和雪姬也曾經曆過如此天真單純的時期。
「我當時出手幫了雪姬，我用我的口香糖取代紅色果實做了七隻兔子，而當我詢問她是許什麽願望時，她竟然回答我說已經實現了……不對，她不是這麽回答，雪姬是說『如果你再和我見麵，願望就實現了』。」
貓咪啊了一聲，似乎有所理解地點了頭。
「自從那次之後，我便開始和雪姬同進同出，雖然我們因為班級不同，所以原本互不認識，不過我們很快就知道我們上同一間小學，此後就開始一起上學。」
縱使雪姬沉默寡言，但隻要逗逗她，她就會臉紅，而且若說笑話給她聽，她也會笑出來，那段和這樣的女孩一起度過的時光實在非常開心。
「我根本已經忘了這段過去，為什麽現在會做這樣的夢呢？」
「或許是吃了天界蘋果的關係，您體內的半顆蘋果對雪姬的記憶起了反應吧，這對於我們來說算是一大進展。」
「進展？你是指這對我們有利嗎？」
「這表示您現在已經能讀取宿主少女的夢想了，要是順利的話，或許能藉此進一步得知雪姬小姐的心願。」
「具體的方法是什麽？」
「再次重現同樣的狀況應該是最有效的方法，也就是你們兩人要以零距離的身體接觸共眠，恐怕這就是『條件』，對此天使我有個提議。」
「我有極為不祥的預感，你說說看吧。」
「請您今晚和雪姬小姐共眠。」
「果然不出我所料，謝謝你的提議。
」
黑貓以稚嫩少女音所說的提議又是個高難度的人生考驗。
「隻要同床且肌膚相親地入眠，蘋果便有可能再次對雪姬小姐的記憶產生反應，這將是得知她心願的大好機會。」
「我明白你想說的，也理解可能獲得的好處何其重要，不過這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我該如何要求雪姬和我同床？」
「和您要求她脫衣服時一樣地拜托她就行了呀。」
「看來也隻能這樣了……」
這和要求雪姬脫衣服相比，就另一種層麵來說難度又更高了。開口要女孩子和自己上床，無論說法再怎麽委婉，都會讓對方覺得是在求歡。
「而且這次還有雙樹在，基於各種顧慮實在沒辦法找理由。」
自己的哥哥把女孩子帶進房裏玩起成人遊戲——做妹妹的肯定會打電話向父母告狀。
「對了，不然把雙樹也找來，三個人一起排排睡如何？這樣保證萬無一失，也不會一個閃失產生誤會。」
「這樣不大保險耶，萬一您睡覺時碰到了雙樹小姐，那樣可能會反應到她的記憶。雖然雙樹小姐不是宿主，發生這種情形的可能性很低，但為求萬全，最好還是您和雪姬小姐兩人獨處為宜。」
「……唯一的後路沒了。」
這隻不懂得看人臉色的貓咪也不知是否理解我的困擾，她的貓耳突然動了一下，小小的臉蛋朝玄關望去。
「雪姬小姐好像回來了。」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您不需要現在立刻要求她，在夜深之前機會還很多。」
「那不就是說我的期限在夜深之前？」
和貓咪的密談就此暫時中止。
大門無聲無息地被打了開來，走進來的是有著漂亮肌膚的嬌小女孩，她身穿桃紅色襯衫和牛仔褲，瀏海用發夾固定，手上拿著超市的提袋。
「雪姬，你回來啦。」
「我回來了，你醒了呀？」
「嗯，我剛醒，你出去買菜啊？」
我把膝上的貓咪放在沙發上站起身來，然後走到雪姬正前方。
青梅竹馬從矮我一個頭的高度用她的大眼睛看著我，我將手放在她的頭上，然後繞圈似地搓弄著，而裝滿食材的塑料袋則呲呲作響。
「你、你幹麽在我頭上畫圈？」
「我情不自禁，那個……晚餐有什麽菜色？」
「漢堡排呀。」
「真的嗎？雪姬果然厲害。」
「嘿嘿嘿，你最喜歡吃漢堡排了喔。」
無論是過去、夢境、蘋果、還是要求女孩同床的借口，這些問題全都暫且略過。
至少在享用完雪姬的漢堡排之前，我希望能細細品嚐這段溫馨時光。
「我問你一個無聊的問題，兔子不是用一隻兩隻來數的嗎？但兔子又不是鳥，你知道為什麽嗎？」
「說得也是喔，到底是為什麽呢？……啊，因為兔子的耳朵像羽毛翅膀一樣嗎？」
「你說對了，根據傳說，以前的和尚禁止吃獸類的肉，於是他們就把兔耳當作翅膀，假裝自己吃的是鳥類，換句話說就是鑽戒律的漏洞。」
「啊～這樣子啊。」
「不過這個說法似乎不是很確定，另外也有人說是因為曾有兩隻兔子遭人堅稱是鵜鶘和鷺鷥而被吃掉，此外還有單純是因為耳朵看起來像羽毛翅膀的說法。」
「以前的人還真喜歡歪理呢。」
「我覺得是非常喜歡喔，日本的童話故事裏多半都是一堆歪理。」
就如同我的開場白，真的是很無聊的話題。
突然說起兔子的算法是我為了掩飾羞澀的幼稚伎倆，因為身穿自備圍裙站在廚房裏的雪姬實在是美得魅力四射。
「今天的晚餐是牛肉，你想吃兔肉嗎？」
「沒有啊，超市應該也沒賣兔肉吧？」
「太好了，我還在擔心萬一你說想吃兔肉該怎麽辦才好。」
「這種時候你隻要說辦不到就行了啊。」
「話是沒錯，不過如果是你的要求，我都想盡量辦到。」
如此堅定的話語令我無比揪心，因為這是曾實際受我拜托而脫下內褲的女孩所說的話，所以殺傷力超強，令我不禁想要緊緊擁抱她。
「雪姬同學，你滿臉通紅喔。」
「我、我知道啦！」
雪姬一邊做菜一邊以可愛的聲音說話，雖然她因為吃了蘋果而變得活潑開朗，但內心似乎並未改變，原本害羞的本性不時會反應在她的臉龐上。
「話說回來，味道好香喔。」
受到陣陣飄香的刺激，我的肚子發出代表空腹的巨大咕嚕聲，而這實在驚人的聲響惹得雪姬竊笑起來。
「你肚子餓了吧？漢堡排快煎好了唷。」
「那我去準備餐具吧。」
盤裏裝著剛起鍋的漢堡排，事先準備好的萵苣色拉則被放在大盤子裏，另外還有蜆仔味噌湯，就這樣有飯、漢堡排、色拉及味噌湯，豐盛的晚餐擺了一桌。
「我幫貓咪準備了沒有放調味料的肉唷，不過還有點燙就是了。」
「沒關係，這隻貓會一直等到菜涼才吃的。」
自從吃局飯燙到貓舌後，薄荷對熱食都變得相當小心。
「那我們就開動吧。」
我首先嚐了蜆仔味噌湯。
「……好吃。」
蜆仔的湯頭竟然如此入味，和口味清爽的白味噌搭配得極為協調。
「這道菜是之前小雙教我做的，她說你很喜歡。」
「所以是特別為了我而做的囉？」
「嗯，我想讓你嚐嚐看。」
明明原本是我想要逗逗雪姬，結果反而是自己的臉頰發燙了起來。
「漢堡排是我媽媽傳授我的，所以是白木家特製的和風漢堡排，你嚐嚐看。」
「喔、喔。」
我用筷子切開漢堡排，夾了一塊往嘴裏送，調味相當簡單，帶出了肉排原本的風味，每咬一口濃鬱的肉汁便迸流而出，和煎好的絞肉完全融合為一。
「……如何？」
「好吃極了！」
「太好了，我自己也覺得今天煮得比平常好。」
「我得好好答謝你才行，之前我讓你躺在我膝蓋上，還有什麽其他希望我為你做的嗎？」
我仍在進行著「體貼雪姬計劃」，隻要一一累積對她的好，我的目標將得以實現，而此時我刻意轉移話題就是要乘勢采取行動。
「這樣的話，我想試試看『啊——』。」
「喔喔，是那個嗎？就是情侶會做的那個是嗎？那個傳說中的……那個挺令人害羞的。」
「……不行嗎？」
「可以啊，你就喂我吃吧。」
「那麽、那麽……」
雪姬用筷子夾起一塊自己的漢堡排，一邊用左手接著，一邊將漢堡排送進我的嘴裏，而且還滿臉笑盈盈地依照慣例說了聲「來～啊——」。
「哇……這比我想象的還要令人害羞。」
「我、我也……沒想到會這麽令人害羞。」
而且貓咪還一臉興致勃勃地看著我們。
「不過既然說了要這麽做，那就做得徹底一點吧。」
「嗯、嗯，那麽……啊——」
當我下定決心張開嘴後，雪姬慢慢地把肉放進我的嘴裏。
我體會著小鳥被母鳥喂食的感受，縱然此刻心裏既羞澀又緊張，但雪姬親手烹調的漢堡排仍然十分美味。
「……哇，我好像看到很不該看的一幕耶。」
突然冒出一個又驚又歎的說話聲，我回頭一望，發現穿著便服的妹妹站在後方。
「喂！你這家夥，你站在那裏多久了？」
「大概是從小雪姊姊努力說出『來～啊——』的時候就在了吧？」
「那豈不是從頭到尾都在！？」
「這是怎麽回事？哥哥和小雪姊姊剛剛在放閃。」
「你誤會了啦！」
「哪是誤會，我都親眼看到了。沒想到這個年代還真有男女會像這樣調情，這一幕實在是都會傳奇等級的震撼場景耶。」
「別再說了！」
雪姬漲紅了臉全身僵直，對於一名生性害羞的女孩子而言，被雙樹目睹一切的打擊似乎太大了。
「對了，雙樹，你吃過晚飯沒？」
「顯然你想轉移話題。算了，我和朋友吃過晚飯了，我等一下要去洗澡了。」
「浴缸我已經洗過了，洗澡水也放好了，你就最先去泡澡吧，如何？」
「不要，我還不要洗，我今晚要和小雪姊姊一起洗。」
「——什麽？我嗎？」
突然被雙樹叫到名字，原本全身僵直的雪姬終於回過神來。
「我幫你洗背，到時你可要告訴我你和我哥還做了哪些事唷。」
「什麽？我、我會害羞啦！」
之後我們又開始用餐，一邊聽雙樹談她的電影觀後感，而先吃完飯的我等薄荷也吃完後便走出了客廳。
「一樹少爺，剛才說的『啊——』究竟是什麽意思呀？」
「你別問這個了，還有把你剛才所見全都忘掉。」
「不要，因為那可是令人難以忘懷且不可思議的一幕。」
「通常這種時候就算扯謊也要說好，這種細微的體貼正是建立良好人際關係的要訣。」
「天使和人類的關係也是嗎？」
「當然。」
「了解，那麽我就把剛才所見全部忘記。」
「我最喜歡懂事的乖貓了。」
我帶著溫馴的貓咪向浴室走去，應雙樹和雪姬的要求，變成由我最先泡澡。
當我洗完澡，並在更衣間換上幹淨衣服後，突然收到一則手機簡訊。
寄件人是白木雪姬，並未注明主旨，我歪著頭確認簡訊內容。
簡訊寫著「今晚，能一起睡嗎？」，這真是我求之不得的請托。
而我當然已經有了確定的答複。
◆◆◆
她是我熟悉的女孩子，但眼前的她卻是我不熟悉的睡衣打扮。
我幫比平常更文靜的青梅竹馬蓋上毛毯，連她緊閉的雙唇也一起蓋住。
由於我拉上了窗簾，因此連月亮也無法窺視這個房間。
我適應了黑暗的雙眼，望著躺在身旁的雪姬。
我想起天使曾說必須盡可能和雪姬貼著身體共眠。
「我可以緊緊抱著你嗎？」
「嗯……抱緊我。」
於是我將手繞過一個纖瘦女孩的細腰擁抱著她，她嬌小的身子完全被我摟在懷裏。
而雪姬的手臂則怯生生地繞到我的背後，
她的臉靠在我的胸膛上，而她的胸部則壓在我的胸膛下方，我感覺到一種女性特有的柔軟，
就算青梅竹馬的胸部再小巧，她的女性特質依然表露無遺。
微微的洗發精香味和女孩的香甜氣息撲鼻而來。
「會痛嗎？會不舒服嗎？」
「我沒事，你可以再用力一點唷。」
於是我依雪姬所願，其中一手用力地將她的頭靠往我的懷裏，而當我連同掠過耳邊散落的頭發撫摸著雪姬的頭，她迷蒙地眯起了眼睛。
「這樣好舒服唷，你的手好暖和，我好喜歡。」
「因為你的體溫偏低啊。」
「又不是我喜歡偏低的。」
雪姬鬧別扭似地說道。每當她一說話，溫熱的氣息便布滿我的胸膛。
「不過……你突然發簡訊給我，真把我嚇到了。」
「我可是鼓起好大的勇氣呢，我原本連發簡訊給你都覺得很難為情。」
「既然如此，為什麽說要和我一起睡？」
「因為難得來你家過夜，我想要多一些時間和你在一起。」
就如同我找了邀約雪姬的理由一般，這個女孩也為了讓我們兩人能夠共處而設法找機會，看來雪姬十分高興，心情開朗愉悅。
「不過發簡訊是小雙幫我出的主意。」
「因為那家夥有一半的心態是想看熱鬧。」
隻要我和雪姬同床，妹妹肯定會大肆嘲笑我。
不過，她另一半的心態則是真心支持我，所以這樣的妹妹倒不叫人討厭。
順帶一提，此時黑貓待在雙樹房裏，因為對惡魔來說，雪姬屬於毒蘋果，所以當我和她在一起時並不需要貓咪的護衛。
因此今晚在這個房間裏，真的隻有我和雪姬兩人獨處一室。
「雪姬，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麽事？」
「我今天做了個夢，睡午覺時我夢到以前，是關於我們做了雪兔那個冬日的夢，就是我們頭一次相遇的那天，當時你在公園做七隻雪兔時許了什麽願望呢？」
雪姬像在確認什麽似的一直凝望著我，最後麵露難色地笑了出來。
「那是——秘密，少女的秘密。」
「這樣啊，少女的秘密啊。」
「所以不能告訴你這個男生，不過我向雪兔許的願望已經實現了，我當時的願望直到現在都還持續在身邊實現著。」
剎那間香甜的氣息突然濃鬱了起來。
我感覺到觸碰在我臉頰上的體溫和溫熱的氣息，我發現雪姬親了我一下。
「……雖然我們不是情侶，但我這麽做你應該還能接受吧？」
我因雪姬的逼近而感到害羞不已，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令我頭暈目眩，我並未回答雪姬，而是輕撫了她的小腦袋瓜。
「雪姬，可以讓我看一下你的舌頭嗎？吐一下舌頭。」
「什麽？像這樣嗎？」
「沒錯沒錯……謝謝你，這樣就可以了。」
「是嗎？嗬嗬，竟然要我伸舌頭給你看，你還真是個怪人。」
雪姬竊笑了起來，似乎很好笑、很開心、很幸福，喉嚨發出了爽朗的笑聲，不過象征幸福的蘋果依然維持黃色。
公主吃下的蘋果還沒填飽肚子。
「……看來我下的功夫還不夠。」
我更加用力地抱住了雪姬，仿佛要將幸福封存在她體內一般。
蘋果的宿主露出幾乎要被融化般的笑容，她小巧的雙唇顫抖不已。
「一樹同學，晚安了。」
「晚安，雪姬。」
雪姬心滿意足地點頭閉上眼睛，沒過一會兒時間她就安詳地入睡了，而確認她睡著之後，我也緩緩地閉上眼睛。
被蘋果吃掉感情的我，以及因蘋果而變得堅強的雪姬，為了破解施於我們兩人身上的魔法，我一邊擁抱著另外半顆蘋果，一邊沉沉睡去。
當晚我又做夢了。
依然是兒時的記憶，是我和雪姬相遇後不知第幾個冬日的場景。
公園被白雪覆蓋，宛如鋪了純白色的絨毯，我和雪姬相鄰坐在幹裂的涼椅上。
我們一邊吐著白煙，一邊聊著某個童話故事。，
有個美麗的公主吃了毒蘋果後沉沉睡去的童話。
對了……這時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和雪姬做了什麽約定。
我記得她那與我相勾的指頭有著比我還要低的體溫。
不過夢境
到此結束，純白的世界宛如雪花一般漸漸融去。
和未來相比，年紀更小的她顫抖著惹人憐惜的雙唇。
稚幼的雪姬最後在嘴裏呢喃了些什麽，我終究無法看清。
上衣的袖子顯得太長，褲口也得反折，而她一直壓著運動服的下襬，應該是在意自己沒穿內褲吧。此外她用雪晶造型的發夾夾住帶著濕氣的瀏海，因剛洗好澡而紅通通的臉頰顯得極為嬌豔。
回到客廳的青梅竹馬，像是陌生女子似的令人感到新奇。
「謝謝你借我浴室洗澡，感覺好舒服。」
「那就好，等你頭發幹了，我就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而且你也得去洗個澡。」
「我怎麽能讓沒穿內褲的女孩獨自一個人回家？再怎麽說，請讓我變成披著羊皮的狼。」
「披著羊皮的……狼？」
雪姬聽了我的玩笑話後冒了句「真的嗎？」，同時不解地歪著頭。所謂的狼就是下手侵犯的一方，而披著羊皮的狼則是把自己送回家的女孩吃掉的狼。
「那我也去洗個澡，你等我一下。」
「好，那我可以在你房間等嗎？」
「好啊，剛好我房裏有吹風機。」
我帶著青梅竹馬和貓咪到房間去，然後開了燈並把吹風機拿給雪姬後，便挑了自己要換穿的衣物到浴室去，最近和貓咪共浴已變成我每天的例行事項。
雖然貓咪喜歡洗澡是件怪事，不過薄荷似乎真的愛上泡澡，每次一開始泡澡，她總會哼唱起從電視上學來的歌。
我一邊笑看著貓咪的模樣，一邊迅速地脫下衣服。我已經在薄荷麵前全裸過好幾次，所以現在連胯下也不遮掩，直接全身光溜溜地走進浴室。
我打開蓮蓬頭，用熱水依序衝洗臉、身體及頭部。
當我拿毛巾擦完臉往上一瞧，頭上長著貓耳的金發少女就站在我眼前，而且她和我一樣沒遮掩任何重要部位，全身一絲不掛。
「咦？你為什麽變成人形了？」
「因為接下來換我洗了。雖然您幫我洗也很舒服，但同時也消耗我不少體力，所以我想自己洗。」
「用貓爪的話就沒辦法洗了喔，不過你會覺得累是因為你自己一直哀號啊。」
「因為您洗得太用力了。」
「我覺得我的力道很輕啊。」
我以為自己的動作很輕柔，看來薄荷喜歡的是更為柔和的觸感。
「好吧，反正最近你也學會了扣襯衫的鈕扣，就讓你自己洗澡也好。」
「一會兒見。」
「等等、等等，那罐是貓咪用的沐浴乳吧？如果你要以人形來洗澡的話得用這罐，還有海綿……用我的好嗎？」
「好呀，我不介意。」
於是過了幾分鍾後，雖然薄荷設法自己洗了手腳，但當她把手伸到背後時卻發出了難受的呻吟，她的模樣實在可愛極了，我原本想在一旁繼續看下去，不過今晚雪姬正等著我，結果還是由我幫她洗了身體。而且比起她是貓咪時，此刻的她顯得比較不怕癢，或許單純是因為有毛和沒毛的差異吧，對此我並不是太了解。
「喂，我也幫你洗洗頭，你去坐在椅子上。」
我讓薄荷坐在浴椅上，然後從她背後幫她洗發，由發根到發梢，我悉心地將她一頭柔順金色長發全部塗滿泡泡。
「薄荷我問你，你知道什麽是法式接吻嗎？」
「就是喇舌式的熱吻呀，這是一種確認愛情的成人吻法，如果您想嚐試看看的話，我全力配合唷。」
「不用不用，我很榮幸，但請恕我敬謝不敏。」
白木雪姬的身上果然有蘋果印，而且是在舌頭這個令人意想不到之處。
若要采收蘋果，似乎必須親吻紅熟狀態的蘋果印，而這個條件就是令我苦惱不已的原因。
「換句話說，我得和雪姬做成人式的親吻囉？」
「不這麽做的話，蘋果無法結合為一。」
「這簡直就是恐嚇嘛……好了，我要幫你衝熱水了喔，把眼睛閉上。」
我把熱水淋在塗滿肥皂泡的頭上，一邊留意不讓水跑進薄荷的耳朵裏，一邊幫她衝去洗發精，淋浴的熱氣讓天使「呼」的一聲歎了口氣。
「你曾說過是在身體的某個部位，我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嘴裏。」
「是呀，我也覺得好驚訝。」
「雪姬曾說過『希望能善於表達自己的心意』，或許蘋果實現了她這個心願吧。」
吃了蘋果的少女所許的願望毫無窒礙地得以實現，雪姬得到了用來表達心意的舌頭、能坦然說話的舌頭、以及在講話時毫不緊張的舌頭。
「這個願望讓雪姬小姐變成活潑開朗的女生喔，得到一根厲害的舌頭給她帶來了自信，而這份自信則變成了她向您告白的勇氣吧？」
一頭濕發的薄荷用她碧藍的眼眸望向我。
「原來雪姬小姐想表達的是對於您的愛慕之意呀。」
「……或許是這樣吧。」
我反複搓抹著天使的頭，同時用溫水仔細衝洗殘餘的洗發精，然後兩人一起泡進澡缸。
我們讓身體整個浸泡在事先調溫好的溫水中，消除了一天的疲憊。
放鬆全身靠在我背上的薄荷歎了一口甜美的氣息。
「蘋果印已經找到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接下來將進行蘋果的『栽培』階段，要采收蘋果得等蘋果印變紅才行，因此它需要更多的養分。」
要結出果實得靠養分，這是理所當然之事，為了讓自己變得更為甘甜，蘋果一定會貪心地求取養分。
「蘋果的養分是指什麽？」
天使轉頭麵向我，隻見她露出天真無邪的少女表情，如湖麵般澄澈的眼眸不停晃動著。
「天界蘋果的養分就是宿主少女的『幸福記憶』。」
「幸福記憶……」
「正確來說應該是從她吃了蘋果的瞬間開始所蓄積的幸福記憶，在此之前的幸福記憶都無法成為養分，喪失力量的蘋果若要成熟得有龐大的魔力，而少女體內所培植的記憶正含有許多構成這種魔力所需的養分。」
薄荷突然轉過身來，用她的細小指尖按在我的胸膛上。
「蘋果實現宿主少女的願望也是為了得到養分，因為隻要讓少女如願，就等於培植了幸福的記憶。」
「原來這是顆為了吸收養分，而用實現願望來換取幸福記憶的蘋果啊。」
我覺得這完全是顆惡魔的果實，更何況它還吃掉了我的戀愛感情。
「對了，童話故事中自雪公主所吃的是毒蘋果對吧？」
亞當和夏娃之所以被趕出伊甸園應該也是蘋果之故，不能吃的禁忌果實——故事中的蘋果多半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而天界蘋果也不例外。
無論在哪個故事裏，蘋果往往是個棘手難纏的異數吧。
「養分與少女所帶的毒性也有關聯，因為靠幸福記憶來成長的蘋果，對於以負麵情感為糧食的惡魔來說是種劇毒呢，惡魔最討厭正麵能量了。」
「所以少女才不會被惡魔盯上是吧？因為對惡魔而言，幸福的記憶根本就是毒藥。」
天使點點頭，然後「嗯」了一聲，將雙手伸向身體前方。
「蘋果的位置已經確認了，接下來隻要栽培它就行了，因此必須讓雪姬小姐感到幸福。」
「那麽……具體的方法是……？」
「探查她的願望應該是個良策，由於雪姬小姐的蘋果似乎已經變黃了，可能有什麽魔法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隻要宿主的心靈得到一定程度的滿足，蘋果的力量也將得以增長，而得到力量的蘋果將讓這個世界發生不可思議的奇跡。
「如果魔法已經啟動，說不定現在正
是好機會，蘋果的魔法多半會實現宿主的欲望或願望，隻要能得知是什麽樣的魔法被啟動了，就可以推測出雪姬小姐的心願。」
「而且隻要能滿足雪姬的心願，蘋果就會成熟變紅，然後就能采收了。」
「換句話說，您得去窺探異性的欲望或願望。」
「裸體之後換看心是嗎……正所謂身心兼顧是嗎？」
我忘了一件事，所謂探知願望就是要擅自去看雪姬的心。
「而且未必是滿足她一個心願就會變紅，雖然我是天使，但我也不清楚到底要幸福到什麽程度蘋果才會變熟，因此請您務必要溫柔對待雪姬小姐，想必這就是采收蘋果的快捷方式。」
「這是天使的推測嗎？」
薄荷微微地搖頭示意並非如此。
「這世上的蘋果不也是因為灌注了愛情才相對變得美味嗎？天界蘋果也是如此，隻要溫柔體貼地對待它，就能變得十分美味。隻要您表現得溫柔體貼，雪姬小姐的蘋果也會相對變得很甘甜，而且應該會甘甜到讓您很想品嚐一番。」
天使一說完，臉上便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無論是蘋果還是少女，既然要被吃，一定寧可被願意溫柔對待自己的異性吃不是嗎？」
天使的話讓我不知如何回答，於是我拍了她一下。
◆◆◆
「……她睡著了。」
「……她睡著了耶。」
當我洗好澡回到房間，雪姬已在床上睡著了。
「……呼……呼呼……」
我試著戳雪姬的臉頰，結果她露出淺淺的笑容，同時發出短促的聲音，臉頰被我逗得發癢的雪姬像個孩子一般可愛極了。
「好有趣喔。」
「那我也來試試看。」
「你的肉球就放過她吧。」
我勸退了貓咪以免把雪姬吵醒，然後一邊思考該如何處理雪姬，一邊繼續戳雪姬的臉頰，而這一幕正好被沒敲門就闖進來的妹妹瞧個正著。
「哥哥——你在挑逗小雪姊姊！」
「我隻是在戳她的臉頰而已，還有你忘了敲門。」
被雙樹狠狠揶揄一番之後，結果我決定讓雪姬睡在我家，於是便打電話通知白木家，接電話的人是雪姬媽媽。
「哎呀哎呀，小雪也真是的，我知道了，我會轉告她爸爸的，那麽小雪就麻煩你們了唷。」
當我說明原委之後，雪姬媽媽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女兒的外宿，而且還跟我說真想快點抱孫子這種場麵話，我心想她還真是會開玩笑。
「那我該睡哪裏好啊？」
「沒床可睡的話，那就睡沙發好了。」
雖然妹妹如施加高壓政治般地下令，但還是幫我拿了毛毯。我向她道謝之後，決定今晚早點就寢。
「今晚不能變成人形喔。」
「真拿您沒辦法耶。」
這天我就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著貓咪進入夢鄉。
隔天早上，我和雪姬一起前往白木家。
雪姬身穿和昨天相同的裙子和罩衫，雙樹似乎幫她洗好了這身被雨淋濕的衣服。
「你回來啦，還有，歡迎你來。」
看門狗連從狗屋走出來都沒有，我們直接經過它身邊來到了玄關，隻見穿著圍裙的雪姬媽媽笑容燦爛地在門口迎接我們。
「……小雪，在他們家過夜過得如何？有什麽進展嗎？」
「……沒任何進展啦，因為我洗完澡就立刻睡著了。」
「……哎呀哎呀，那還真是可惜耶，不過沒關係，反正機會還很多呢。」
母女兩人互相咬著耳朵，雪姬媽媽太年輕了，兩人看起來好像姊妹在說笑，雖然她們似乎打算當悄悄話來說，不過其實我全聽得一清二楚，於是我故意裝作沒聽到。
「你們兩個今天也要待在客廳嗎？還是要去小雪的房間？」
「那個……這樣的話……可以去客廳嗎？」
「好呀，那我叫她爸爸到別的房間去吧。」
「不用了，我希望雪姬爸爸和雪姬媽媽都一起待在客廳，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們說。」
「哎呀哎呀哎呀，是什麽重要的事呀，我的心髒撲通直跳呢。」
雙手摸著臉頰緊張起來的雪姬媽媽把我們帶到了客廳，隻見麵對著庭院的窗子被打了開來，伸出腳看報紙的雪姬爸爸背對著我們。
「雪姬爸爸，早安。」
「……喔喔，早啊，一樹。」
雪姬爸爸隻這樣跟我打了聲招呼，連頭都沒回，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話少的原因和雪姬又有些不同。
接著他們招待我喝了熱呼呼的日本茶和日式茶點，而有著貓舌的薄荷則被喂食了水和據說是早餐吃剩的鮭魚片。
雪姬爸爸繼續看著報紙，絲毫沒有打算移動身子的跡象，而雪姬媽媽把茶杯放在雪姬爸爸旁邊後，便直接端坐在他身旁。
「我有事想拜托雪姬，想請雪姬媽媽和雪姬爸爸也一起聽我說。」
雪姬點了點頭，雪姬媽媽開心地笑著，雪姬爸爸則把原本拿在手上的茶杯放到地上。
「我希望雪姬……能暫時住在我家。」
「什麽？」
「哎呀～」
「……嗯。」
當場目瞪口呆的雪姬、開心不已的雪姬媽媽、還有仍然令人不解的雪姬爸爸，三個人三種反應，明明是一家人卻一點也不像。
這是昨晚我在沙發上一邊抱著貓咪，一邊想出來的戰略。由於不知道雪姬的蘋果何時會成熟，所以我希望能盡量和她在一起，而讓雪姬住在花種家則是最好的方法。
「雪姬，你不願意嗎？」
「我沒有不願意！我很開心！」
「哎呀哎呀，小雪，你還真大膽呢。」
開心不已的雪姬媽媽話一說完，雪姬的臉頰瞬間紅了起來。
「現在剛好是黃金周連續假期，可以就從今天開始嗎？」
「可以，我現在就去……但是可以嗎？小雙她呢？」
「我已經取得她的同意了，當我告訴她想邀請你來我家，她很開心，因為她最喜歡你了，請你多陪那家夥聊聊天。」
那孩子很配合哥哥，即便是胡鬧，她也是陪著我瞎搞，不過我想同是女孩子或許比較能毫無顧忌地多聊一些。
「雪姬媽媽，可以借用雪姬嗎？」
「當然可以囉，我比較喜歡男孫唷。」
我不明白為何會在這種時候談起孫子的話題，先不管這些，看來雪姬媽媽已經同意了自己女兒外宿。
「雪姬爸爸，可以讓雪姬暫時到我家去住嗎？」
「……沒問題。」
雪姬爸爸的音調依然毫無抑揚頓挫，雖然我並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沒問題，不過看來雪姬爸爸也同意讓我把雪姬帶走。
於是在父母的認可下，雪姬外宿我家一事就此敲定。
◇◇◇
我在白木家吃過中飯後，便和做好外宿準備的雪姬一起回到花神家，此時從屋裏傳來噠噠聲響的輕快腳步聲。
「你回來啦，還、有、wele!」
綁著雙馬尾，身穿深藍色運動服的女國中生從走廊縱身一躍，勁道十足地抱住雪姬，把她嚇了一大跳。
「小雪姊姊，歡迎你來我家！你就多待幾天吧。」
「嗨，要來打擾你們了。」
「雙樹，我要先帶她看一下房間，你快放開她。」
「0k，小雪姊姊，待會兒我們再好好聊一聊囉。」
和興致高昂的雙樹互相打過招呼後，我們來到一樓的客房，同時放下了雪姬的行李。
雪姬待在花神家的期間，這裏就是她的房間。
「你想把行李打開來整理吧，那我先到客廳去，等你都弄好了再來找我。」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幫我拿包包。」
接受了雪姬的感謝和笑容後，我離開了客房。
人在客廳的妹妹已換下剛才所穿的運動服，改穿成裙子，她盤坐在沙發上，一邊玩著手機，一邊吸飲著紙盒裝蔬菜汁。
「……雙樹，你的內褲都被人看光了啦。」
「啊～糟糕糟糕，我現在不是穿運動褲喔。」
結果妹妹不慌不忙地隨意換了個坐姿，這孩子完全不懂得保護自己，實在令人擔心。不過更令人擔心的是，她壓根沒想到得保護自己。
「是哥哥我倒還好，不過如果是在其他男生麵前，你可不能這樣讓內褲走光喔，你長得這麽可愛，很令人擔心。」
「嗬嗬，本姑娘最喜歡你這個老愛提醒這提醒那的溫柔哥哥了。」
「我也最喜歡雙樹你啊，你打扮得這麽漂亮是要去哪裏嗎？」
「等一下要和朋友去看電影，然後再去逛街，反正今天是黃金周連續假期的星期天，我偶而也想出去透透氣，你們今天不出去約會嗎？」
「昨天玩得太瘋了，所以今天打算乖乖待在家裏。」
「是嗎？我也打算六點左右回家，不過晚餐就請小雪姊姊煮吧，我相信她一定會很樂意的。」
「是啊，我來拜托她看看吧。」
「電燈泡妹妹不在家，你和小雪姊姊兩人就能盡情打情罵俏了耶，還是說……我晚一點回來比較好呀？」
「等你長大一點再這樣為我著想吧，你就好好去玩吧，你朋友應該快到了吧？」
「是呀，說到曹操，曹操就到……好像已經在我們家門口了。」
雙樹合上剛才把玩的手機，拿著紙盒裝飲料站起身來。
「哥哥，你這個外宿計劃實在是太妙了，難得她能來我們家過夜，你們不如就製造一個不能對我說，完全隻屬於你們倆的秘密吧。」
「不用你操心，我本來就準備要有進一步的行動。」
「不愧是我老哥，那麽這就送給我努力的哥哥，我出門去了。」
於是雙樹將沒喝完的蔬菜汁拿給哥哥，洋洋得意地出門去了。
我拿到的紙盒裏遺剩一半蔬菜汁，於是我吸了口吸管，雖說是蔬菜汁，但感覺卻像果汁一般滋潤了我的喉嚨。
「你這樣等於是和雙樹小姐間接接吻耶。」
「我們是兄妹沒關係。」
喝光蔬菜汁的我抱起貓咪，來回撫摸著她的耳朵和喉嚨。
漸漸感覺煩膩的我抱著薄荷躺在沙發上，在這個假日午後我連電視也沒打開，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很久沒這樣悠哉地消磨時光了。
「……好像……有點困耶。」
我可能是累了吧，說起來也不無可能，因為最近實在發生太多事了。
倦怠的疲憊感變成一股睡意充滿我的體內。
我的意識連同我的視線漸漸地關閉起來。
在黑白色的寂靜之中，我感覺到一絲色彩。
接著傳來客廳門開啟的聲音，似乎有個人屏聲息氣地向我靠近。
這個動作靜悄的人小聲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半睜開眼，保持躺姿尋找這個輕柔聲音的主人。
「一樹同學……你該不會睡著了吧？」
「沒有，我沒睡著。」
同時我在心裏暗自想著「不過再過一會兒的話就真的睡著了」。
我坐起身來，然後放開原本被我抱著的薄荷。
「小雙她人呢？」
「和朋友去看電影，她說難得放假，所以就卯起來玩。」
「這樣子呀。可以坐你旁邊嗎？」
我點了頭後，雪姬便隔著貓咪坐在我的右邊，同時用手輕柔地撫摸著薄荷的身體。
「雙樹說她六點回來，對了，雪姬，今天的晚餐可以請你做嗎？不過明明是我邀你來我家過夜，結果卻拜托你下廚，這還真是挺怪的……」
「不會啦，沒這回事啦，你讓我在你家過夜，所以這點事就讓我來吧。」
在這個假日的客廳，多虧天公作美，灑落屋內的陽光暖烘烘的舒服極了，我和雪姬彼此並無交談，此刻連貓咪都沒吭聲，而這隻貓咪正蜷曲在雪姬的膝蓋上。
沒有半點人言聲響，似乎隻有無形的時間緩緩流逝。
「要看電視嗎？」
「不用……現在不想看。」
「我們也去哪裏走走吧。」
「你想出門是嗎？」
「昨天在遊泳池玩得太瘋了，所以今天想好好休息一下。」
「我也是耶，今天想象這樣靜靜待著。」
雪姬一說完，便把下巴放在她抱於胸前的貓咪頭上，結果薄荷眯起眼像是在說「請放上來吧」。
「雪姬，你有沒有什麽希望我做的事？」
「希望你做的事？」
「比方說幫你按摩肩膀、陪你買東西等等，如果是我辦得到的事，都依你所願喔。」
雖然我不知道雪姬有什麽心願想要實現，但如果讓她感到幸福就有機會采收蘋果，那我十分希望讓這個女孩充滿幸福感。
「那麽……躺在膝蓋上，我想躺在你的膝蓋上。」
「這太容易了啦，你想躺多久就躺多久。」
「真的嗎？現在就可以躺嗎？」
「當然囉，來吧。」
於是我敲了敲膝蓋，雪姬瞬間容光煥發。
雪姬將貓咪放在沙發上，怯生生地向我靠近，當她離我越近，甜美的氣息越顯清晰，這個我應已熟悉的雪姬體香輕柔地搔著我的鼻子。
「那麽……借我躺一下。」
雪姬把頭放在我的膝上，由於她麵向電視機，所以我不清楚她的表情如何，當我撫摸著她的秀發時，她原本僵硬的身體有如得到慰藉一般放鬆了下來。
「……喂，一樹同學……」
雪姬宛如撒嬌般地叫著我的名字，然後像貓叫般短促地笑著。
「我總覺得好不可思議唷，明明和平常一樣，但又好像哪裏不同，最近我總覺得很高興、很開心、感覺好滿足唷。」
雪姬一邊說著，一邊好似發癢般地扭動著身子。
「我呀……現在……很……幸福……」
雪姬越說越小聲，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吐氣聲。
我喊她名字也沒反應，隻聽見規律的呼吸聲穿過她纖細的肩膀傳了過來。
「……睡著了啊。」
我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
「說起來，最近雪姬常常都在睡覺。」
回想起來昨天也是如此，她在公園的廁所裏脫光衣服後便有如斷了線般立刻昏倒，而洗完澡後也在我床上遨遊夢中世界去了。
此外在學校裏，午休時她趴在課桌上睡覺的次數也變多了。
「或許是吃了蘋果的代價吧，就像我的戀愛感情被吃掉一般，雪姬則是被剝奪了時間，現在她睡覺的時間變多，相對清醒的時間變少了。」
就算雪姬靠蘋果的力量表現得活潑開朗，但這並不是原本的白木雪姬。
因此這一切變成雪姬的負擔，由於心裏有了負擔，所以很快就感到疲憊而睡著。
「……她應該不會就這樣醒不過來吧？」
我覺得雪姬清醒的時間變短了。
她每回睡著的間隔時間似乎變短了。
「她為了保持開朗的性格而持續消耗心力，結果清醒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她該不會就這樣一去不回
吧？」
就跟童話故事中的白雪公主一般，在吃了蘋果後便陷入永遠的沉睡——一想至此，我整個人不安了起來。
「別擔心啦，不會變成這樣的，因為有天使我在呀，而且還有一樹少爺您在。」
「……啊，說得也是。」
我摸了一下雪姬的臉頰，縱然她給人的感覺變了，但她的體溫依然，這令我放心多了。
雪姬許願改變，她希望改變自己。我認為期望改變並非罪過，但不應該仰賴魔法，因為雪姬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去實現願望。
雪姬的內心因為換成自己所期待的性格而開始出現裂痕。
而這道裂痕將持續成長，早晚會摧毀雪姬吧。
我想要拯救雪姬，就算得否定她的願望。
「……幸福……是嗎……」
我嘴裏念著雪姬沉沉睡去之前，那句變成氣息的呢喃之語。
我的幸福是什麽？我是否也有想向蘋果祈願得到的願望？我想要的東西明明很多，但此刻卻一時想不出自己的願望。
「不過——」
當雪姬脫口說出「幸福」的瞬間，真的令我感到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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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某個下雪天發生的事。
當時是小學一年級的冬天，放學時分街上有著薄薄的積雪，吐氣也會吐出白煙。
在一個隻有秋千的小公園裏，有個手上拿著沾有兩片葉子的雪球對著四周東張西望的女孩，一個用瀏海遮住額頭和眼睛的女孩。
穿著紅外套的這個女孩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初次見麵，你好，你在做什麽？」
「……」
女孩怯生生地抬起了頭，她那雙被遮住的眼眸靜靜地凝望著我。
女孩隻字未答，不過我稍微等了她一下。
然後她用很小的聲音，而且很慢的說話方式緩緩說道：
「我在找紅眼睛，可是找不到。」
我終於知道女孩手上的雪球是什麽東西了。
那一定是隻雪兔，兩片葉子就是兔耳朵。
她是個在找兔子眼睛的女孩。
正巧我拿著蘋果口味的口香糖，於是就拿給那個女孩子。
因為蘋果口味的口香糖是紅色的，剛好能用來當作兔眼睛。
女孩小聲卻十分開心地向我道了謝，然後又做起新的雪球。
「還要再做啊？」
「……嗯，還要再做六隻，總共要做七隻。」
「七隻？為什麽？」
「……因為我們班上的同學說做了七隻的話，願望就能實現。」
「喔～感覺好像龍珠喔。」
「……龍……珠？」
「就是收集到七顆的話，願望就能實現的龍珠故事，當中的人物會飛天，還會從手掌發射光束，你不知道這個故事嗎？」
「……不知道。」
我和女孩說話的同時，她的手也沒停下來。
「你的手不會覺得凍嗎？」
「……沒事。」
女孩並沒有戴手套，雖然剛開始有戴，不過似乎一下就濕掉了，她如雪般的白皙手指完全被凍成紅色。
「我名叫花神一樹，你可以叫我一樹。」
「……我叫白木雪姬。」
「白雪姬？」
「啊？不是……是雪姬。」
「雪姬……是雪姬啊，那麽雪姬，我也來幫你做兔子吧。」
雖然我根本沒戴手套，但我無所謂地挖起雪來。
「……可以嗎？」
「當然可以。」
「……謝謝你。」
她的眼眸依然被瀏海遮住，但她如小花瓣般的雙唇顯然對我露出了笑容。
當我醒來，房裏的光線晦暗。
我在一片朦朧模糊的視線中尋找兔子的形影，突然想起那是夢中的情景。
一陣清風吹拂過我的臉頰，於是我望向風吹來的方向，隻見窗戶微開，沁涼的空氣吹蕩著窗簾，原本躺在我身上睡著的青梅竹馬不見蹤影，我的膝上隻有一雙蜷著身體的黑貓，而她正以薄荷藍的眼眸仰望著我。
「您醒了呀。」
「……我好像也睡著了。」
「是呀，睡得很沉。」
「雪姬呢？」
「去買東西了，她交代我『要看著一樹同學唷』。」
我想起自己拜托她做晚飯，其實她隻要用剩菜隨便做一下就可以，不過卻特地出門去買菜。
「我睡了多久了啊？」
「大約兩小時吧？雪姬小姐睡著以後，很快您也跟著睡著了。」
「這樣啊，這個午覺睡得有點太久了。」
由於睡的時間半長不短，我覺得昏沉沉的。而且因為一直保持坐姿，屁股變得好痛。
「我剛才夢到以前的事，那是我和雪姬初遇的冬日。」
那是個遙遠的記憶，是個和青梅竹馬邂逅的瞬間情景。
「我原本都忘了的說。」
十年歲月累積的篇幅十分沉重，當堆棧的頁數越陳舊，重量將使得其中的內容越模糊。
「不過我全都清清楚楚地想起來了。」
或許是因為我觸碰著雪姬睡著使然吧，原本應已遺忘的時光竟然又清晰地想起。
「那是我升上小學的頭一個冬天，我在放學回家的路上，一時興起換走一條與平常不同的路線，結果就在小公園裏遇到尋找雪兔眼睛的女孩，然後她還說如果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得做七隻兔子。」
「實現願望的七隻雪兔……這我倒沒聽說過。」
「可能是書上還是哪裏寫的咒語吧，當時那個女孩就是雪姬，她好像是聽她班上同學說的。」
「所以雪姬小姐是被她同學騙了嗎？」
「不是啦，咒語就是咒語，比方說收集到七個就能實現願望、學校的七大不可思議之事等等，小朋友就是喜歡這些事情啊。」
小朋友真的很喜歡，明知是騙人的依然沉迷其中，再怎麽無聊的事也很熱衷好奇，而我和雪姬也曾經曆過如此天真單純的時期。
「我當時出手幫了雪姬，我用我的口香糖取代紅色果實做了七隻兔子，而當我詢問她是許什麽願望時，她竟然回答我說已經實現了……不對，她不是這麽回答，雪姬是說『如果你再和我見麵，願望就實現了』。」
貓咪啊了一聲，似乎有所理解地點了頭。
「自從那次之後，我便開始和雪姬同進同出，雖然我們因為班級不同，所以原本互不認識，不過我們很快就知道我們上同一間小學，此後就開始一起上學。」
縱使雪姬沉默寡言，但隻要逗逗她，她就會臉紅，而且若說笑話給她聽，她也會笑出來，那段和這樣的女孩一起度過的時光實在非常開心。
「我根本已經忘了這段過去，為什麽現在會做這樣的夢呢？」
「或許是吃了天界蘋果的關係，您體內的半顆蘋果對雪姬的記憶起了反應吧，這對於我們來說算是一大進展。」
「進展？你是指這對我們有利嗎？」
「這表示您現在已經能讀取宿主少女的夢想了，要是順利的話，或許能藉此進一步得知雪姬小姐的心願。」
「具體的方法是什麽？」
「再次重現同樣的狀況應該是最有效的方法，也就是你們兩人要以零距離的身體接觸共眠，恐怕這就是『條件』，對此天使我有個提議。」
「我有極為不祥的預感，你說說看吧。」
「請您今晚和雪姬小姐共眠。」
「果然不出我所料，謝謝你的提議。
」
黑貓以稚嫩少女音所說的提議又是個高難度的人生考驗。
「隻要同床且肌膚相親地入眠，蘋果便有可能再次對雪姬小姐的記憶產生反應，這將是得知她心願的大好機會。」
「我明白你想說的，也理解可能獲得的好處何其重要，不過這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我該如何要求雪姬和我同床？」
「和您要求她脫衣服時一樣地拜托她就行了呀。」
「看來也隻能這樣了……」
這和要求雪姬脫衣服相比，就另一種層麵來說難度又更高了。開口要女孩子和自己上床，無論說法再怎麽委婉，都會讓對方覺得是在求歡。
「而且這次還有雙樹在，基於各種顧慮實在沒辦法找理由。」
自己的哥哥把女孩子帶進房裏玩起成人遊戲——做妹妹的肯定會打電話向父母告狀。
「對了，不然把雙樹也找來，三個人一起排排睡如何？這樣保證萬無一失，也不會一個閃失產生誤會。」
「這樣不大保險耶，萬一您睡覺時碰到了雙樹小姐，那樣可能會反應到她的記憶。雖然雙樹小姐不是宿主，發生這種情形的可能性很低，但為求萬全，最好還是您和雪姬小姐兩人獨處為宜。」
「……唯一的後路沒了。」
這隻不懂得看人臉色的貓咪也不知是否理解我的困擾，她的貓耳突然動了一下，小小的臉蛋朝玄關望去。
「雪姬小姐好像回來了。」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您不需要現在立刻要求她，在夜深之前機會還很多。」
「那不就是說我的期限在夜深之前？」
和貓咪的密談就此暫時中止。
大門無聲無息地被打了開來，走進來的是有著漂亮肌膚的嬌小女孩，她身穿桃紅色襯衫和牛仔褲，瀏海用發夾固定，手上拿著超市的提袋。
「雪姬，你回來啦。」
「我回來了，你醒了呀？」
「嗯，我剛醒，你出去買菜啊？」
我把膝上的貓咪放在沙發上站起身來，然後走到雪姬正前方。
青梅竹馬從矮我一個頭的高度用她的大眼睛看著我，我將手放在她的頭上，然後繞圈似地搓弄著，而裝滿食材的塑料袋則呲呲作響。
「你、你幹麽在我頭上畫圈？」
「我情不自禁，那個……晚餐有什麽菜色？」
「漢堡排呀。」
「真的嗎？雪姬果然厲害。」
「嘿嘿嘿，你最喜歡吃漢堡排了喔。」
無論是過去、夢境、蘋果、還是要求女孩同床的借口，這些問題全都暫且略過。
至少在享用完雪姬的漢堡排之前，我希望能細細品嚐這段溫馨時光。
「我問你一個無聊的問題，兔子不是用一隻兩隻來數的嗎？但兔子又不是鳥，你知道為什麽嗎？」
「說得也是喔，到底是為什麽呢？……啊，因為兔子的耳朵像羽毛翅膀一樣嗎？」
「你說對了，根據傳說，以前的和尚禁止吃獸類的肉，於是他們就把兔耳當作翅膀，假裝自己吃的是鳥類，換句話說就是鑽戒律的漏洞。」
「啊～這樣子啊。」
「不過這個說法似乎不是很確定，另外也有人說是因為曾有兩隻兔子遭人堅稱是鵜鶘和鷺鷥而被吃掉，此外還有單純是因為耳朵看起來像羽毛翅膀的說法。」
「以前的人還真喜歡歪理呢。」
「我覺得是非常喜歡喔，日本的童話故事裏多半都是一堆歪理。」
就如同我的開場白，真的是很無聊的話題。
突然說起兔子的算法是我為了掩飾羞澀的幼稚伎倆，因為身穿自備圍裙站在廚房裏的雪姬實在是美得魅力四射。
「今天的晚餐是牛肉，你想吃兔肉嗎？」
「沒有啊，超市應該也沒賣兔肉吧？」
「太好了，我還在擔心萬一你說想吃兔肉該怎麽辦才好。」
「這種時候你隻要說辦不到就行了啊。」
「話是沒錯，不過如果是你的要求，我都想盡量辦到。」
如此堅定的話語令我無比揪心，因為這是曾實際受我拜托而脫下內褲的女孩所說的話，所以殺傷力超強，令我不禁想要緊緊擁抱她。
「雪姬同學，你滿臉通紅喔。」
「我、我知道啦！」
雪姬一邊做菜一邊以可愛的聲音說話，雖然她因為吃了蘋果而變得活潑開朗，但內心似乎並未改變，原本害羞的本性不時會反應在她的臉龐上。
「話說回來，味道好香喔。」
受到陣陣飄香的刺激，我的肚子發出代表空腹的巨大咕嚕聲，而這實在驚人的聲響惹得雪姬竊笑起來。
「你肚子餓了吧？漢堡排快煎好了唷。」
「那我去準備餐具吧。」
盤裏裝著剛起鍋的漢堡排，事先準備好的萵苣色拉則被放在大盤子裏，另外還有蜆仔味噌湯，就這樣有飯、漢堡排、色拉及味噌湯，豐盛的晚餐擺了一桌。
「我幫貓咪準備了沒有放調味料的肉唷，不過還有點燙就是了。」
「沒關係，這隻貓會一直等到菜涼才吃的。」
自從吃局飯燙到貓舌後，薄荷對熱食都變得相當小心。
「那我們就開動吧。」
我首先嚐了蜆仔味噌湯。
「……好吃。」
蜆仔的湯頭竟然如此入味，和口味清爽的白味噌搭配得極為協調。
「這道菜是之前小雙教我做的，她說你很喜歡。」
「所以是特別為了我而做的囉？」
「嗯，我想讓你嚐嚐看。」
明明原本是我想要逗逗雪姬，結果反而是自己的臉頰發燙了起來。
「漢堡排是我媽媽傳授我的，所以是白木家特製的和風漢堡排，你嚐嚐看。」
「喔、喔。」
我用筷子切開漢堡排，夾了一塊往嘴裏送，調味相當簡單，帶出了肉排原本的風味，每咬一口濃鬱的肉汁便迸流而出，和煎好的絞肉完全融合為一。
「……如何？」
「好吃極了！」
「太好了，我自己也覺得今天煮得比平常好。」
「我得好好答謝你才行，之前我讓你躺在我膝蓋上，還有什麽其他希望我為你做的嗎？」
我仍在進行著「體貼雪姬計劃」，隻要一一累積對她的好，我的目標將得以實現，而此時我刻意轉移話題就是要乘勢采取行動。
「這樣的話，我想試試看『啊——』。」
「喔喔，是那個嗎？就是情侶會做的那個是嗎？那個傳說中的……那個挺令人害羞的。」
「……不行嗎？」
「可以啊，你就喂我吃吧。」
「那麽、那麽……」
雪姬用筷子夾起一塊自己的漢堡排，一邊用左手接著，一邊將漢堡排送進我的嘴裏，而且還滿臉笑盈盈地依照慣例說了聲「來～啊——」。
「哇……這比我想象的還要令人害羞。」
「我、我也……沒想到會這麽令人害羞。」
而且貓咪還一臉興致勃勃地看著我們。
「不過既然說了要這麽做，那就做得徹底一點吧。」
「嗯、嗯，那麽……啊——」
當我下定決心張開嘴後，雪姬慢慢地把肉放進我的嘴裏。
我體會著小鳥被母鳥喂食的感受，縱然此刻心裏既羞澀又緊張，但雪姬親手烹調的漢堡排仍然十分美味。
「……哇，我好像看到很不該看的一幕耶。」
突然冒出一個又驚又歎的說話聲，我回頭一望，發現穿著便服的妹妹站在後方。
「喂！你這家夥，你站在那裏多久了？」
「大概是從小雪姊姊努力說出『來～啊——』的時候就在了吧？」
「那豈不是從頭到尾都在！？」
「這是怎麽回事？哥哥和小雪姊姊剛剛在放閃。」
「你誤會了啦！」
「哪是誤會，我都親眼看到了。沒想到這個年代還真有男女會像這樣調情，這一幕實在是都會傳奇等級的震撼場景耶。」
「別再說了！」
雪姬漲紅了臉全身僵直，對於一名生性害羞的女孩子而言，被雙樹目睹一切的打擊似乎太大了。
「對了，雙樹，你吃過晚飯沒？」
「顯然你想轉移話題。算了，我和朋友吃過晚飯了，我等一下要去洗澡了。」
「浴缸我已經洗過了，洗澡水也放好了，你就最先去泡澡吧，如何？」
「不要，我還不要洗，我今晚要和小雪姊姊一起洗。」
「——什麽？我嗎？」
突然被雙樹叫到名字，原本全身僵直的雪姬終於回過神來。
「我幫你洗背，到時你可要告訴我你和我哥還做了哪些事唷。」
「什麽？我、我會害羞啦！」
之後我們又開始用餐，一邊聽雙樹談她的電影觀後感，而先吃完飯的我等薄荷也吃完後便走出了客廳。
「一樹少爺，剛才說的『啊——』究竟是什麽意思呀？」
「你別問這個了，還有把你剛才所見全都忘掉。」
「不要，因為那可是令人難以忘懷且不可思議的一幕。」
「通常這種時候就算扯謊也要說好，這種細微的體貼正是建立良好人際關係的要訣。」
「天使和人類的關係也是嗎？」
「當然。」
「了解，那麽我就把剛才所見全部忘記。」
「我最喜歡懂事的乖貓了。」
我帶著溫馴的貓咪向浴室走去，應雙樹和雪姬的要求，變成由我最先泡澡。
當我洗完澡，並在更衣間換上幹淨衣服後，突然收到一則手機簡訊。
寄件人是白木雪姬，並未注明主旨，我歪著頭確認簡訊內容。
簡訊寫著「今晚，能一起睡嗎？」，這真是我求之不得的請托。
而我當然已經有了確定的答複。
◆◆◆
她是我熟悉的女孩子，但眼前的她卻是我不熟悉的睡衣打扮。
我幫比平常更文靜的青梅竹馬蓋上毛毯，連她緊閉的雙唇也一起蓋住。
由於我拉上了窗簾，因此連月亮也無法窺視這個房間。
我適應了黑暗的雙眼，望著躺在身旁的雪姬。
我想起天使曾說必須盡可能和雪姬貼著身體共眠。
「我可以緊緊抱著你嗎？」
「嗯……抱緊我。」
於是我將手繞過一個纖瘦女孩的細腰擁抱著她，她嬌小的身子完全被我摟在懷裏。
而雪姬的手臂則怯生生地繞到我的背後，
她的臉靠在我的胸膛上，而她的胸部則壓在我的胸膛下方，我感覺到一種女性特有的柔軟，
就算青梅竹馬的胸部再小巧，她的女性特質依然表露無遺。
微微的洗發精香味和女孩的香甜氣息撲鼻而來。
「會痛嗎？會不舒服嗎？」
「我沒事，你可以再用力一點唷。」
於是我依雪姬所願，其中一手用力地將她的頭靠往我的懷裏，而當我連同掠過耳邊散落的頭發撫摸著雪姬的頭，她迷蒙地眯起了眼睛。
「這樣好舒服唷，你的手好暖和，我好喜歡。」
「因為你的體溫偏低啊。」
「又不是我喜歡偏低的。」
雪姬鬧別扭似地說道。每當她一說話，溫熱的氣息便布滿我的胸膛。
「不過……你突然發簡訊給我，真把我嚇到了。」
「我可是鼓起好大的勇氣呢，我原本連發簡訊給你都覺得很難為情。」
「既然如此，為什麽說要和我一起睡？」
「因為難得來你家過夜，我想要多一些時間和你在一起。」
就如同我找了邀約雪姬的理由一般，這個女孩也為了讓我們兩人能夠共處而設法找機會，看來雪姬十分高興，心情開朗愉悅。
「不過發簡訊是小雙幫我出的主意。」
「因為那家夥有一半的心態是想看熱鬧。」
隻要我和雪姬同床，妹妹肯定會大肆嘲笑我。
不過，她另一半的心態則是真心支持我，所以這樣的妹妹倒不叫人討厭。
順帶一提，此時黑貓待在雙樹房裏，因為對惡魔來說，雪姬屬於毒蘋果，所以當我和她在一起時並不需要貓咪的護衛。
因此今晚在這個房間裏，真的隻有我和雪姬兩人獨處一室。
「雪姬，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麽事？」
「我今天做了個夢，睡午覺時我夢到以前，是關於我們做了雪兔那個冬日的夢，就是我們頭一次相遇的那天，當時你在公園做七隻雪兔時許了什麽願望呢？」
雪姬像在確認什麽似的一直凝望著我，最後麵露難色地笑了出來。
「那是——秘密，少女的秘密。」
「這樣啊，少女的秘密啊。」
「所以不能告訴你這個男生，不過我向雪兔許的願望已經實現了，我當時的願望直到現在都還持續在身邊實現著。」
剎那間香甜的氣息突然濃鬱了起來。
我感覺到觸碰在我臉頰上的體溫和溫熱的氣息，我發現雪姬親了我一下。
「……雖然我們不是情侶，但我這麽做你應該還能接受吧？」
我因雪姬的逼近而感到害羞不已，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令我頭暈目眩，我並未回答雪姬，而是輕撫了她的小腦袋瓜。
「雪姬，可以讓我看一下你的舌頭嗎？吐一下舌頭。」
「什麽？像這樣嗎？」
「沒錯沒錯……謝謝你，這樣就可以了。」
「是嗎？嗬嗬，竟然要我伸舌頭給你看，你還真是個怪人。」
雪姬竊笑了起來，似乎很好笑、很開心、很幸福，喉嚨發出了爽朗的笑聲，不過象征幸福的蘋果依然維持黃色。
公主吃下的蘋果還沒填飽肚子。
「……看來我下的功夫還不夠。」
我更加用力地抱住了雪姬，仿佛要將幸福封存在她體內一般。
蘋果的宿主露出幾乎要被融化般的笑容，她小巧的雙唇顫抖不已。
「一樹同學，晚安了。」
「晚安，雪姬。」
雪姬心滿意足地點頭閉上眼睛，沒過一會兒時間她就安詳地入睡了，而確認她睡著之後，我也緩緩地閉上眼睛。
被蘋果吃掉感情的我，以及因蘋果而變得堅強的雪姬，為了破解施於我們兩人身上的魔法，我一邊擁抱著另外半顆蘋果，一邊沉沉睡去。
當晚我又做夢了。
依然是兒時的記憶，是我和雪姬相遇後不知第幾個冬日的場景。
公園被白雪覆蓋，宛如鋪了純白色的絨毯，我和雪姬相鄰坐在幹裂的涼椅上。
我們一邊吐著白煙，一邊聊著某個童話故事。，
有個美麗的公主吃了毒蘋果後沉沉睡去的童話。
對了……這時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和雪姬做了什麽約定。
我記得她那與我相勾的指頭有著比我還要低的體溫。
不過夢境
到此結束，純白的世界宛如雪花一般漸漸融去。
和未來相比，年紀更小的她顫抖著惹人憐惜的雙唇。
稚幼的雪姬最後在嘴裏呢喃了些什麽，我終究無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