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差不多該離開這裏了。」


    上午七點左右,刺眼的白色陽光從窗外照進室內,露希向仍沉浸在喜悅中的兩個人提出這個意見。


    「……請慢走,真的很謝謝你們。」


    「……那個,請你們也要一起同行……」


    『……咦?』


    媽媽和女兒同時發出驚訝的聲音,露希則歎了一口氣,原來她們真的還不了解現狀。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雖然我將法爾暫時擊退,可是他並不打算放過你們,所以不可能把你們丟在這裏不管吧?」


    「……也就是說,要到……托勒瓦士的宅第嗎?」


    蘇菲亞疑惑地如此問道,露希則點頭給予肯定的答覆。


    「沒錯,如果大家能聚集在那裏,我保護各位也會比較方便。雖然我認為法爾並不會在寄出預告信之前就伸出毒手,但令嬡和艾米兒的生命遭受法爾威脅的情況仍然沒有改變。而且,他這次是第一次遭人妨礙,或許他有可能中途改變心意。」


    「改變心意是指?」


    「到目前為止,法爾隻會在寄出預告信後下手。可是,這種行為或許來自他那『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自己』的自信。這次是他第一次遭受阻礙,也就是說,他的自信已經完全崩潰。所以現在除了寫在預告信上的人之外,其他人也有可能遭到殺害。」


    現場雖然已經天亮,卻像倒帶回晚上一般安靜無聲。


    「……媽媽。」


    珍娜相當不安地緊緊抓住蘇菲亞的手臂,母親則對著女兒露出讓她安心的微微一笑,然後表情一轉,便以真誠的表情重新麵對露希。


    「那就有勞兩位保護我們了。」


    「沒問題、我和徒弟會竭盡所能地保護你們。」


    露希帶著滿臉笑容點頭示意,蘇菲亞似乎對她的笑容感到相當信賴,因此表情也漸漸緩和下來。


    「那麽,我們先去做出發的準備。」


    「好的。對了……有件事想先請教一下。」


    露希叫住正催促女兒、準備離開房間的蘇菲亞。


    「先前應該也有人請你們回娘家讓大家聚在一起……為什麽當時你不願意那麽做呢?」


    蘇菲亞一瞬間露出不解的神情,接著便露出寂寞的笑容。


    「你也是魔術師,所以你應該也很清楚吧?出身於魔術師世家的女人如果嫁給一般人,就等同和娘家斷絕所有關係……而且我希望不讓女兒知道那些……和魔術有關的事情。」


    「那麽,現在能夠回去的理由是……?」


    「老實說,對於這次的事件,我一直認為對方盯上的隻有仰賴魔術生活的托勒瓦士一族,應該不會連我都成為犯人的目標……所以我才有如隔岸觀火一樣,不過現狀看起來並不是如此樂觀……」


    露希緊盯著蘇菲亞的眼睛一會兒之後,然後便麵帶微笑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可是除了你之外,其他人也因為不明原因,而全都拒絕住到托勒瓦士的宅第──你知道理由嗎?」


    蘇菲亞仔細思考一陣子後,隻歪著頭回答:「不知道……」


    「我已經和托勒瓦士一族斷絕往來……因此完全沒有與哥哥或是其他親戚取得聯絡,所以根本不曉得現在哥哥的現況,也不知道他在親戚眼中是個怎麽樣的人……隻是,哥哥從以前就很難與人相處,又不懂得如何待人處世,或許因為這樣,親戚們才對他沒什麽好感吧……」


    「嗯,沒錯……他的確給人一股這種感覺。」


    一聽到露希過於老實的搭腔,蘇菲亞不禁綻放笑容,並於簡單告辭後便離開客廳。


    露希和光輝認為一直靠在牆壁上也有點怪怪的,因此便一起坐到沙發上。


    「關於剛剛她所說的,你的看法如何?」


    「…………」


    「……光輝?」


    由於光輝沒有回應,所以露希轉頭看向旁邊,看到光輝故意錯開視線並看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剛剛瞬間瞥見他的側臉似乎帶有些許生氣的神色。


    「……原來啊……」


    露希馬上想到自己惹他生氣的理由。


    「你還在為了被說成戀母情結的事情生氣啊?」


    「……應該沒有人被說成戀母情結,心情還會好的吧?」


    「戀姐情結就沒關係嗎?」


    「嗯……我還是先跟你說清楚,這也會讓人心情很糟糕!我隻是不想一直否認而已!」


    光輝的心情越來越壞,露希看見徒弟稍稍恢複前往日本之前的表情之後,便鬆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淡淡一笑。


    「好啦,是我的不對……我以後『盡量』不會這樣叫你了……」


    「隻是『盡量』而已喔!」


    「可是光輝你真的有戀姐情結外加戀母情結耶!」


    「你擺明找架打……」


    「你要這麽認為也沒關係,不過你有本事接下這場絕對沒有勝算的打架嗎?」


    「……總有一天一定會讓你後悔……」


    光輝憤憤地退下陣來。總有一天一定要讓露希後悔,就代表光輝已經擁有淩駕於她的實力──露希身為他的師父,她也相當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或許那一天也為期不遠了呢……)


    畢竟光輝的『可視星幽界之眼』能夠無限召喚並支配漂浮於這片大地上的四大精靈。以魔術師的方式而言,就是他擁有能夠製造出無窮無盡魔力的誇張能力。現在光輝之所以不敵露希,原因出在經驗不足,因此精靈術的構成不夠嚴謹──並不是因為他沒有天分。光輝將來一定會淩駕於露希之上,而且那一天指日可待。


    不過露希認為未來的事情,就讓未來的自己好好享受吧……


    「好,我等著那一天……扯回正題,你對剛剛蘇菲亞所說的有什麽看法?」


    光輝的表情似乎還留著不高興的痕跡。


    「……她說了什麽?」


    「就是關於前一次她並沒有回去的原因啊!」


    「喔……她好像說過原因……但是我隻聽到一半而……好痛!」


    露希用手指往徒弟的額頭一彈,並且使用氣鬥術提升她的肌肉力量。光輝似乎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受到這一擊,因此痛得臉朝下並用雙手按著額頭。


    「真是的……我是為了了解內情才特地這麽問的,話竟然隻聽到一半,你還算是一個合格的偵探嗎?」


    「我又不想當偵探……我的目標是除魔師耶!」


    光輝用斜眼抬頭瞪著露希,但她完全不為所動。


    「就算是除魔師,前來委托的客戶也都是人類吧?絕大多數的情況下,你根本無法知道人類的想法,所以你必須訓練自己洞察人心細微的變化……而且你又是特別遲鈍的人!」


    「遲鈍?你在胡說什麽,我的感覺很敏……噫!?」


    一見到露希冷冽刺骨的視線,光輝不禁閉起嘴巴。他無法理解露希帶有如此強烈殺氣的原因,所以隻能頻頻地歪著頭表示疑問──這種行為就是所謂的遲鈍。


    「……算了,隻聽一半也沒關係。你覺得蘇菲亞說的話是真的嗎?」


    「關於她為何不去托勒瓦士家的原因嗎?」


    「嗯。」


    「……確實蠻奇怪的。我認為艾略特應該過去曾經做過一些事,因此讓親戚對他失去信任,所以不願意聚集到他的宅第,可是根據蘇菲亞的立場推測,就像她剛剛本人所說的,隻是單純因為自己很難踏進家門,以及心懷隔岸觀火的心態吧?」


    「……嗯,說得也是。」


    光輝看到露希點頭同意的側臉,不禁火冒三丈。


    「什麽嘛


    ……既然你都知道,幹麽還要問我的意見!」


    「我當然知道啊,問你隻是確認一下而已!」


    就因為一個確認的動作,所以我必須被彈額頭,而且沐浴在讓身體為之顫抖的殺氣之中嗎?光輝因此沉聲問道:


    「……而且你為什麽要詢問原因?了解親戚們對艾略特有所猜忌的理由有任何意義嗎?」


    「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啊!」


    露希馬上回答,光輝則用一種分不清是疲憊還是傻掉的表情看著露希,但是她繼續以輕鬆的口吻說道:


    「這件事對完成這件工作而言,並沒有任何意義……我隻是想知道法爾的動機而已。」


    「……動機?」


    「沒錯……你該不會認為他是以殺人為樂吧?」


    「……不,應該不可能吧。」


    麵對師父的問題,徒弟隻輕輕地搖了搖頭並說出自己的看法:


    「從每次預告信並不是寄送至滅門的地方,而是堅持送到艾略特的住處這點就可以看出,他的殺意應該隻針對艾略特一個人。殺害他的親戚多半是為了讓艾略特感到恐懼,以及讓他對自己過去對法爾做出的『某件事』感到後悔,而且那家夥昨天的口氣……」


    光輝低下眼睛,並回想起法爾被鎖鏈限製住行動時吐出的怨言,雖然並不構成有如昨日的影響,但光輝的神情仍然為之一暗。


    「從他的口氣看來,他對艾略特懷有深仇大恨──這一點應該不會錯……隻是為什麽這一點會和親戚們不願意聚集到艾略特住處的理由產生關聯呢?」


    光輝說完後,便轉頭看向露希的側臉,發現她正凝視著眼前的桌子。她隻要一想事情,就會習慣緊盯著某個地方。


    「昨天那家夥說:『是他先奪走我所重視的一切,是他先殺死我所珍惜的人。』所謂重視的一切指的是什麽?或者隻是『珍惜的人』的一種譬喻呢……雖然這一點還不是很清楚,不過總結一句,艾略特應該曾經殺過人吧?」


    「……應該……是吧……」


    雖然露希察覺到光輝的表情蒙上一層陰影,但還是故意不予理會並繼續說下去:


    「如果這件事情傳到親戚的耳裏……你不覺得應該就能推測出親戚不想過去的理由嗎?」


    「如果是普通的家族,應該沒有人會想去……殺過人的家夥家裏吧。」


    光輝抬起臉並看向露希。


    「可是,托勒瓦士的親戚全部都是鏈金術士……也就是說,他們都是屬於地下社會的魔術師──這類人應該不會顧慮世俗道德,而認為殺人有什麽不妥的吧?」


    「沒錯……魔術師確實認為有必要就會痛下毒手,反之則不殺……不論如何,我們還是會對過度殺人的魔術師有所警戒……例如對殺死幾百人的法爾,我們也會感到厭惡和恐懼。」


    光輝似乎了解露希想表達的意思。


    「也就是說,你的意思是艾略特也像法爾一樣殺害數百人嗎?」


    「至少不會隻殺死一、兩個人而已,感覺上至少也有幾十人。」


    「……我實在不太相信這種事情。」


    「……真讓人意外,你竟然對艾略特這個人毫無意見。」


    「我聽艾米兒說過,艾略特曾經救過體弱多病的艾米兒。雖然他救的是自己的女兒,不過我認為會幫助別人的人應該不會做出大屠殺的舉動……」


    露希第一次聽到艾米兒過去體弱多病的往事,她認為應該是在昨天去買東西的時候或是自己洗澡的時候──總之是在他們兩個人獨處的時候提到的。


    在自己不知情的狀況下,光輝居然和艾米兒兩人愉快地聊天。當露希一想象那個畫麵,太陽穴不禁差點暴現青筋,不過她還是勉強忍耐下來。


    她認為現在應該先仔細問清楚艾米兒當時獲救的情形。


    「光輝……」


    「讓你們久等了。」


    正當露希打算開口詢問的時候,蘇菲亞和珍娜已經走進房間,兩個人都攜帶一個小型旅行包。


    (……算了,待會再問吧!)


    露希如此換了個想法之後……


    「那麽,我們出發吧:」


    便帶著蘇菲亞她們,四人一同前往艾略特的宅第。


    *


    他們大約於上午九時左右抵達艾略特的宅第。一按下對講機,那位女仆便急忙地衝過來開門。露希將車子停在與昨天一樣的位置,四人隨即下車之後……


    「真是太好了!還好各位平安無事!」


    女仆由衷地開心迎接他們。


    「嗯,謝謝你……非常抱歉,我並沒有成功抓到犯人,所以還不能保證你們安全無虞。」


    看見露希以歉疚的表情如此說道,女仆卻以一副愧不敢當的態度慌忙搖頭說:


    「老爺先前委托的諸位客人都無法平安回來,兩位不但平安無事,還順利拯救蘇菲亞夫人一家,已經讓人相當敬佩了……」


    「是嗎?聽到你這麽說,讓我心情輕鬆不少呢!」


    一看見露希露出微笑後,女仆才將視線轉向有些手足無措的兩名女性──蘇菲亞和珍娜身上,蘇菲亞有些拘謹地開口說道:


    「請問……」


    「兩位是蘇菲亞夫人和珍娜小姐嗎?艾略特老爺已經事先提過兩位的事情了。」


    「……艾略特提過我們?」


    蘇菲亞的聲音裏帶有懷疑的音色,他似乎對音訊全無這麽多年,艾略特卻竟然曉得珍娜的存在這點感到相當奇怪,可是蘇菲亞的臉色馬上緩和下來並說:


    「嗯,畢竟還是親生哥哥,所有事情還是瞞不過他。」


    她如此喃喃自語,臉上的表情並非不悅,可說是帶著些許高興的笑容──不論哥哥的理由為何,他仍然非常關心斷絕往來並搬出去的自己。


    「請各位往這邊走,艾略特老爺正久候各位……」


    女仆突然把話打住,並不禁微微露出笑容。四個人都不曉得她發出笑容的原因,並用一副好奇的眼神看著她。女仆發現眾人的視線後,便似乎察覺自己失禮的舉動似地搖了搖頭。


    「艾米兒小姐比艾略特老爺更加引頸期盼各位的光臨……先前對講機響起時,小姐就顯得如釋重負……看來小姐十分掛心各位的安危。」


    女仆便帶著微笑繼續邁開步伐。四人跟在後麵並通往大門的途中,珍娜拉著母親的袖子問道:


    「媽媽,艾米兒是誰?」


    由於蘇菲亞結婚後與娘家斷絕一切音訊,所以心中完全沒有頭緒,隻歪著頭表示不清楚,並向碰巧走在旁邊的光輝投以求助似的視線。當蘇菲亞聽完他的說明後……


    「……咦?艾略特的孩子?」她似乎非常驚訝並大聲地發出疑問。


    「……有這麽奇怪嗎?以他的年紀,有幾個孩子也很正常吧?」


    「不,我一直認為艾略特這輩子應該沒辦法結婚……」


    光輝能夠體會她的心情,雖然事不關己,但還是認為被如此斬釘截鐵地斷定無法結婚還滿悲哀的。


    (……啊,對了!)


    光輝突然想起一件事,並靜靜地召喚出風之精靈搜索庭院──結果如他所料,擁有小鳥外形的使役魔還停留在樹梢上。


    「光輝,砍掉它。」


    耳邊突然傳來露希的聲音。


    「一直監視還滿討厭的,趁現在解決它吧。」


    「……了解。」


    光輝一邊行走,一邊閉上眼睛,一隻停在樹梢上的小鳥便投映在他的眼瞼上。


    瞬間風刃一閃,一道風靜靜地將使役魔切成兩半,使役魔的身體分別自樹枝的左右兩邊落下,當身體掉到地上時,便逐漸扭


    曲萎縮、失去色彩並且漸漸消失蹤影。直到確認使役魔消失,光輝才張開眼睛並以視線向露希示意,露希則依舊目視前方點頭回應。


    到達門口後,當女仆拉開厚重的大門時──一個人突然衝了出來。


    「歡迎回來,光輝!」


    原來是艾米兒特地出門迎接──光輝一個人,艾米兒立刻跑到光輝麵前,並用雙手握住他的手。


    「……太好了,還好平安無事……有沒有哪裏受傷呢?」


    「呃、嗯……」


    光輝一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她似乎相當擔心自己。雖然被握住的手有點痛,可是有人關心的感覺十分溫馨。光輝的心中漸漸湧現出一種快樂的情感,原本充滿疑惑的表情也漸趨緩和,就在此時……


    (…………!?)


    光輝的笑容綻放到一半就急速凍結──因為他感受到身旁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殺氣,光輝膽顫心驚地將頭緩緩轉向旁邊。


    希臘神話中有一名叫做梅杜莎的女妖。凡是見到她容貌的人,都會因為那副今人無法承受的恐怖麵容而變成石頭。


    正是露希現在的寫照,她瞪著自己的表情極為可怕,而且和神話如出一轍,不隻籠罩在殺氣中的光輝,所有看到那副表情的人──除了看著光輝的艾米兒之外,所有人的表情皆在瞬間凍僵。


    光輝對這道表情勉強還算擁有抵抗力,便繼續開口說道:


    「艾米兒……」


    「怎麽了?」


    「我沒事……所以,你應該可以把手放開了吧?」


    她如果繼續握下去,好不容易平安無事歸來的光輝很有可能會往這裏受傷。


    「啊……對不起……」


    艾米兒當場羞紅臉並放開光輝,接著有如修飾自己的情緒一般,把頭轉向露希說道:


    「卡羅小姐,歡迎你回來……您平安無事真好。」


    「嗯,我回來了……謝謝你這句像是附贈的迎接語。」


    露希帶著滿麵笑容,不著痕跡地發出一句帶刺的話。雖然艾米兒並沒有察覺,可是藏在這句話裏的冰冷情感卻讓其他四人有種冰寒徹骨的感覺。


    「艾米兒,可以聽我說一句話嗎?」


    「……是什麽呢?」


    「身為一位淑女,不可以隨便握住跟你『非親非故』的男生的手喔!這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喔!」


    「是的……?」


    艾米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這時她越過光輝的肩膀,發現站在他後麵的女性和少女。


    「……請問,您該不會是蘇菲亞姑姑吧?」


    「嗯……沒錯。」


    蘇非亞似乎已經恢複因受到殺氣波及而僵住的表情,並點頭予以肯定。於是艾米兒飛快地穿過光輝身旁並跑到姑姑的麵前,做出昨天她對露希他們的行禮動作──拎著橙色連身長裙的下擺並屈膝一彎。


    「初次見麵,蘇菲亞姑姑,我是艾略特.托勒瓦士的女兒,名字叫做艾米兒……很榮幸與您見麵。」


    蘇菲亞有如看到難以置信的東西般,整個人再度完全僵住。艾米兒發現她的異常動作之後,不禁好奇地呼喚她:


    「……蘇菲亞姑姑?」


    恍然回神的蘇菲亞像是拭去自己的疑惑般,迅速眨了二、三次眼睛。


    「啊……對不起……哥哥有孩子這點就已經讓我非常震驚了,而且還這麽有禮貌,所以讓我的大腦一時無法接受事實。」


    雖然光輝也有同感,但還是覺得如此貶低自己的家人實在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初次見麵,艾米兒。我是蘇菲亞.伊迪斯,這一位是我的女兒──珍娜,輩分上應該算是表姐吧。」


    蘇菲亞一邊介紹珍娜,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至於被介紹到的珍娜則……


    「你好……」


    隻是冷淡地出聲打招呼──雖然身為表姐,可是兩個人今天才第一次見麵,所以也不難理解她會做出這種舉動。可是艾米兒卻露出一個天真無邪且無比燦爛的笑容。


    「初次見麵……希望我們可以成為一對感情融洽的姐妹喔!」


    「嗯……我們一起加油吧。」


    珍娜很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露希似乎也徹底溶入和樂的氣氛中,本來板著的臉孔也漸漸溶化──並不讓光輝發現地暗自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包含艾米兒在內的五個人一同前往艾略特所等候的客廳。


    「……太慢了!」


    當露希和光輝一進到他的視野中,坐在沙發上的艾略特馬上開始抱怨:


    「你做這類工作的經驗相當豐富,應該了解定時聯絡的重要性吧?」


    「……您說得一點都沒錯,十分抱歉,我完全忘記了。」


    露希老實地低頭認錯,讓人無法跟平常的她聯想在一起。艾略特不屑地哼了一聲,之後又說:


    「結果怎麽樣?看樣子,你們並沒有抓到法爾。」


    「是的,我並沒有成功逮到犯人。」


    「為什麽?」


    「我在評估犯人的力量上判斷錯誤,另一方麵也太過大意……無論如何,都因為我個人的疏失才導致這樣的失敗,我感到萬分抱歉。」


    她淡淡地述說自己的過失,並且再次賠罪──在開車前往托勒瓦士邸的路上,她已經跟光輝表明自己不打算說出與委托無關的蘭佛德事件。


    「……哼,雖然號稱是『一級』的魔術師,畢竟還隻是個十九歲的小丫頭……」


    「父親大人,你這樣說太過……!」


    艾米兒原本打算對父親的遣詞用字進行抗議──但露希對她抬起手並打斷她的發言。


    「沒關係,艾米兒。」


    「怎麽會沒關係……!」


    「我們的工作就是將犯人逮捕到案,可是我們並沒有完成,所以受到責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


    艾米兒的臉上似乎仍然頗有微詞,但還是不再加以爭辯──可是,另外一個人卻對艾略特的抱怨提出意見。


    「艾略特,你的個性還是一點都沒變。」


    蘇菲亞走到露希等人的前麵並瞪著自己的兄長,艾略特早已預知妹妹會過來宅第,但互相見麵時還是難掩驚訝之情。兩人其實已經睽違十八年之久──當看見彼此帶著歲月痕跡的麵孔,實在令他們不禁為之動容。


    「真是的,我還以為你結婚並擁有這麽一位可愛的女兒後,個性會有相當大的轉變,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哼,人的個性哪能說變就變。」


    「那麽,你下次試著製作把尖銳個性磨得圓滑一點的藥如何?」


    雖然光輝早有預感,但身處此種緊張的空氣之中,讓他更加百分之百確定──蘇菲亞相當討厭自己的哥哥。看來並非源自艾略特在斷絕往來後對她進行調查的厭惡感──艾略特將目光從蘇菲亞身上移開且悶不吭聲,他的臉龐上並無法看出他的真實心情;蘇菲亞注視哥哥的側臉一下子之後,察覺到這隻是浪費時間的行為,便「唉」地歎了一口氣。


    「……總之,我們母女因眼前兩位客人而得救。身為兄長,請至少向人家說聲謝謝。」


    「這是委托他們的工作,完成工作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吧?」


    「……要不要讓艾米兒從頭教你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呢?」


    蘇菲亞再次歎了一口氣之後,便轉過身向女兒招手。珍娜似乎被舅舅的態度嚇到,有如驚弓之鳥似地站在母親旁邊。


    「禮貌上還是向你介紹,她是我和埃內斯托的女兒──珍娜。」


    珍娜不作聲地微微行禮;艾略特則隻是瞄了一眼,便馬上把臉別開。舅舅和外甥女


    的初次相見花不到一秒鍾。


    蘇菲亞用極度難以置信的表情深深歎氣,並轉頭對女兒說:


    「珍娜,我本來希望這輩子都不想讓你與他見麵,不過事到如今既然以這種方式相見,隻好跟你介紹一下。那位掛著一副不可一世的態度的人就是你的舅舅──艾略特。」


    母親的介紹讓珍娜的表情變得更為尷尬,而艾略特的表情則是一動也不動,把聽到的話全部當做耳邊風,然後說:


    「你們兩個應該都累了吧?你的房間跟當年一樣,先去休息。」


    蘇菲亞的臉上露出些微驚訝的神色,因為她沒想到哥哥居然還會留下自己的房間。


    「嗯……那麽我們先去休息了……」


    蘇菲亞掩飾自己的神情後,正當她準備帶著珍娜走出客廳時……


    「對了……差點忘記說……」


    她讓女兒走進大廳後,便在門口的地方轉身說道:


    「不論如何,都多虧你派兩位保護我們,我們才能活到現在,所以先向你說聲謝謝──真的很謝謝你。」


    「啊……小的為您帶路!」


    女仆慌張追著轉身離去的蘇菲亞並跑出客廳。


    「艾米兒,你也先離開。」


    艾米兒一時之間無法對父親的話做出反應,但她馬上察覺狀況,便隻說出一句:「失禮了」便行禮退出客廳。


    於是客廳裏隻剩下露希、光輝和艾略特三人。


    「關於接下來該做的事……」


    他請露希和光輝坐在自己對麵的沙發上並說:


    「隻剩下一家……也就是我弟弟史都華的家庭。」


    「好的,我們馬上前往……不過,隻讓我徒弟一個人過去。」


    「…………咦?」


    沒人比光輝更加懷疑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話。


    「喂!你之前又沒說!為什麽讓我自己一個人去啊!」


    光輝小聲地向坐在旁邊的露希如此抗議。


    「那還用說,又不能放棄對蘇菲亞她們的保護工作。」


    「等等,那為什麽一定要我去?如果隻是將保護的對象帶回來,應該由會開車的你去比較妥當吧?」


    「你坐史都華家的車子回來就好了吧?他們家這麽有錢,應該有一兩輛車子吧?」


    「……對喔。」


    光輝接受這個說法後,便重新看向正前方,卻發現艾略特一臉狐疑地看著自己。


    「……他真的沒問題嗎?我根本感覺不到他的魔力……」


    「…………嘖。」


    麵對老實說出感想的艾略特,光輝努力壓抑住心中波濤洶湧的情緒,另一頭聽完詢問的露希則笑著回答:


    「嗯,他的確無法生成魔力,但是他是我的徒弟,我覺得這應該足以證明他的實力了。」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一聽到露希這句信心十足的話,艾略特毫不拖泥帶水地放棄自己的主張。


    (……露希!)


    光輝不禁對於露希相信自己的舉動暗自感動,所以一定不能辜負她對自己的信賴──光輝揮去心中所剩無幾的不安並讓自己渾身充滿幹勁。


    光輝立刻回想起資料上關於史都華經曆的記載。


    艾略特的弟弟名叫史都華.雷恩瓦特。


    從他改變自己的姓氏一事推測,他似乎入贅到另一個魔術師世家──對方並不是鑽研鏈金術,而是研究如何掌控五大元素的世家。


    *


    目的地距離托勒瓦士邸相當接近,光輝隻花費二十餘分鍾便抵達了德貝鎮。


    光輝從小鎮上空發出數道風探查史都華家的正確位置,結果卻發現一幢不輸艾略特邸的豪華宅第。


    光輝事先查看宅第中的情況,法爾似乎還沒來過。光輝對自己總算趕上一事鬆了一口氣,可是……


    (……這裏也有喔?)


    他望向庭院裏的一顆樹,樹上則停著一隻擁有小鳥外形的使役魔。


    (先解決掉它吧……)


    光輝放出一道風將它劈成兩半,直到看見一分為二的使役魔掉到地上,光輝才在沒人看見的地方降落,再走到門口並按下對講機。


    當對方發出回應聲,光輝便告知來意,大門也隨之開啟。光輝走到宅第門口並敲了敲門後,隻聽見一陣腳步聲,出來迎接的是一位將茶褐色頭發綁在後麵,並穿著藍色開襟毛衣的女性。


    「初次見麵,我叫星之宮光輝,我是接受艾略特.托勒瓦士先生的委托來到這裏……」


    「我們已經接到大伯的通知。初次見麵,我是雪拉,雷恩瓦特。」


    她是史都華的妻子,看起來人品似乎相當善良,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有點鬱悶不樂。雖然生命受到威脅的人應該不可能心情開朗,可是她的表情卻讓光輝覺得事情並非如此單純。


    「請進。」


    雪拉將光輝引往客廳,客廳裏的沙發上坐著一位穿著藍色西裝並擁有一頭褐發的男性。男性一見到光輝後,便馬上起身行禮。


    「你好,我是艾略特的弟弟史都華。」


    「初次見麵,我是星之宮光輝。」


    「請坐。」


    光輝當場拒絕對方的款待。


    「不,我希望可以馬上出發……請問你們的行李都已經收拾好了嗎?」


    「…………」


    夫妻兩人都用失神落魄的眼神看著彼此,光輝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請問一下,有任何問題嗎?」


    「嗯,稍微有點……」


    他們對艾略特似乎也抱持著不信任感,但光輝從靈氣的分布發現,現在這幢宅第隻剩下這對夫婦。光輝一邊回想,一邊從夾克裏取出資料。


    「請問一下,上麵記載府上還有一位叫做馬克的公子……那孩子現在……?」


    兩人麵麵相覷。最後出史都華難以啟齒似地說道:


    「說來慚愧……馬克已經離家出走三個月沒有回來了。出去時也沒有攜帶手機,所以無法聯絡上他。」


    「……三個月。」


    如果有三個月的時間,應該可以找到上百種調查方式吧──他們該不會連找都沒有找吧?所以光輝問道:


    「請問貴公子離家出走的原因是……?」


    兩個人再度欲言又止,似乎相當不願提起原因。


    「如果貴公子還在這個鎮上,我可以輕易地將他找出來。但就算找到人,如果他不聽勸的話會很傷腦筋……」


    「勸?你願意帶馬克回來嗎?」


    「因為保護你們是我的工作。」


    老實說,光輝並不想接下麻煩的苦差事,但他無可奈何。一聽到光輝這麽說,夫婦倆同時露出安心的表情。


    「你應該聽說過這個家並不是鏈金術世家,而是魔術師世家吧?」


    史都華開始說起原因,而光輝點了點頭後便繼續聆聽。


    「所以父母必須教導並讓下一代的孩子繼承魔術,可是馬克卻……」


    光輝已經猜到接下來的內容,也就是說……


    「……他並沒有操縱五大元素的資質吧?然後你們在他的麵前抱怨這件事,讓貴公子十分不高興,因此離家出走……對吧?」


    史都華帶著一半驚訝一半羞愧的表情點頭同意,光輝則深深歎了一口氣,這個故事跟自己一年前剛遇上歐特時的處境完全相同。


    「我了解了……那麽請兩位先收拾行李,我會趁這段時間搜尋貴公子的所在位置。」


    「搜尋?怎麽搜尋?」


    雪拉的問題並不奇怪,以魔術師的常識來看,搜尋魔力到方圓二百公尺就已經是能力極限


    。


    「這是商業機密……請兩位趕快收拾行李,在前往艾略特家的途中,我會負責將貴公子接回來。」


    光輝目送兩人離開後才閉上眼睛,並將風送到鎮上的每一個角落,開始進行高於一般魔術師的十倍距離,也就是方圓三公裏以內的搜尋。


    *


    此時在托勒瓦士邸裏,露希、艾米兒、蘇菲亞和珍娜四位女性一起聚集在蘇菲亞的房間傾聽艾米兒的故事。


    「……我的身體因此變得相當健康。」


    艾米兒正在敘述父親於兩年前以鏈金術拯救自己的故事,因為露希從光輝處得知故事的一部分之後,她就一直非常好奇,所以便請艾米兒提起往事。


    「原來如此……艾略特竟然……」


    聽完故事後,最先開口的是蘇菲亞,因為以她對艾略特的認識,就算艾米兒是他的孩子,她也很難想象他拯救自己女兒的樣子。


    「或許是艾米兒出生之後,那個人也有所改變吧……」


    一聽到蘇菲亞的喃喃自語,艾米兒便害羞地露出笑容──珍娜雖然對於鏈金術的部分不甚理解,但是她似乎也了解像舅舅那麽恐怖的人還是擁有為了女兒拚命的溫柔一麵,因而非常佩服似地點頭表示敬佩……然後突發奇想地問道:


    「對了,我們還沒見到艾米兒的母親呢!」


    「說得也是……不打個招呼就太沒禮貌了,你可以讓我們見見她嗎?」


    蘇菲亞跟著女兒搭腔之後,便重新看向艾米兒。


    「好的……」


    艾米兒一邊笑著,一邊拉起掛在脖子上的細長金鏈子,並取出藏在胸前的相片墜子。


    「來,請看看。」


    她打開相片墜子的蓋子,並將它交給和女兒一同坐在床上的蘇菲亞。


    「……咦?該不會……令堂已經……?」


    「是的。我生下來不久之後,家母就因病過世了。」


    「對、對不起……!我居然做出如此冒失的事……!」


    打開這個話題的珍娜不由得手忙腳亂,但艾米兒微笑地說:


    「沒關係的,因為媽媽在我懂事之前就已經去世了……所以我完全不會介意喔。」


    但珍娜仍舊不改尷尬的表情。


    「……令堂很漂亮呢!」


    或許是為了避免尷尬氣氛繼續擴散似地,蘇菲亞看著相片墜子說道:


    「而且看起來很溫柔……艾米兒比較像媽媽呢!」


    「真的嗎?」


    「嗯,艾略特一定也是被令堂的溫柔所感化,才變得為人處世比較圓滑也說不定。」


    蘇菲亞一麵苦笑,一麵將相片墜子還給艾米兒。


    「艾米兒……」


    露希看著艾米兒將相片墜子掛回脖子上後,便馬上開口詢問。她請艾米兒提起往事,卻直到故事結束之後都不發一語──因為她一直在想一件事。


    「嗯,請問有什麽事嗎?」


    「你曾經聽你爸爸說過,要如何才能製作出那種紅色的藥嗎?」


    「嗯……我也曾經因為好奇而試著詢問父親大人,可是他卻完全不告訴我,隻用『你的基礎還沒打好,聽了也是白聽』這個理由帶過。」


    「這樣啊……」


    「露希小姐,難道你想竊取那種藥的製作方式嗎?」


    一聽到蘇菲亞揶揄的問題,露希也半開玩笑地答道:


    「怎麽可能!我可是從學校的美術課與家政課中切身體驗到自己沒有製作東西的天份……就更別提鏈金術了!」


    聽到她充滿自嘲的回答之後,其他三人不禁噗哧一笑。


    露希詢問這件事的原因則在於──為了確認她在學院就讀時,認識的鏈金術師跟她說過的一個傳聞,她想確認那道傳聞和艾略特是否有所關聯。傳聞中……


    (…………!?)


    就在即將回想的同時,露希把頭迅速轉向門邊,並感應到與昨晚相同的魔力波動。


    是法爾.基亞茲,雖然他距離這裏仍然很遠,但正緩緩地靠近中。


    「艾米兒,你正在學習鏈金術吧?」


    「是的……怎麽了嗎?」艾米兒不解地問道。


    露希從牛仔夾克懷中取出一張羊皮紙交給艾米兒。這張羊皮紙隻有明信片般的大小,上麵則以藍墨水畫上一個十字,上頭鑲嵌著奇妙的字──十字的外頭則由兩個同心圓構成的魔法圓圍繞,這是『所羅門木星護符』{注8}。


    「把大家集合在一樓比較寬敞的房間後,將這張護符貼在門上,接著集中魔力念出『藏匿身形,汝逃一劫』,就可以形成一個隔離結界。犯人來了!」


    「好、好的……!」


    三人的臉上頓顯緊張之色,艾米兒則倉皇地高聲回答。


    露希看著三人的眼睛並有如鼓勵她們似地點了點頭,接著便走出門外,然後以氣鬥術提升肌肉力量,用常人眼睛無法看見的速度衝出宅第。


    在法爾與宅第的連線上有一座公園,露希便在公園埋伏──所幸是平日上午,因此公園裏空無一人。


    露希站在步道上等待,法爾則從她的正前方緩緩步行而來。他全身漆黑的打扮就像一道影子般──這道影子看見露希後,嘴角的兩端立刻上揚並露出奸笑。


    「昨天真是謝謝你,我好久沒有想起『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句話了呢!」


    他的年紀似乎與光輝相仿,可是說話的口氣和聲音卻感覺比光輝還要稚嫩。


    「不會,用不著客氣……如果你覺得有學到東西的話,方便跟你收個學費嗎?」


    「嗯,好啊……雖然用這個來代替學費有點不妥,但我還是陪你玩一下吧!」


    從法爾身上滲出一股殺氣,他的殺氣帶著些許粘稠感,既不冷也不熱,隻是讓空氣停止流動,讓人有種身處水中的窒礙感。


    「不要隻有『一下』啦……我們玩久一點吧~~」


    相較之下,露希所釋出的殺氣讓人覺得溫度大幅下降──這股殺氣有如北極或南極的風一般冷冽,讓人渾身起滿雞皮疙瘩,而這道殺氣讓周遭停滯不前的空氣慢慢化為寒冬中無比清澈的空氣。


    「……難得我特地做出一個獨屬於我們兩人的世界呢!」


    露希將左手抬至臉旁……


    「製裁開始,封鎖現場,不許進出。」


    並彈響指頭,那道聲音響徹四方,一陣散發金色光芒的波紋自露希的腳底漸漸擴展,當波紋遍布整個公園後,便朝天空釋放出同色的淡光。亮光畫出一道弧線,在露希的正上方形成一個半球體光牆,並將公園從世界中切割開來。


    露希創造出了一個至死方休的戰場。


    法爾抬頭仰望覆蓋天空的結界,並佩服地說道:


    「真厲害……你竟然能夠不靠任何刻印,就能組成一個如此廣範圍的隔離結界,這可不是一般人辦得到的喔!」


    「謝謝你的稱讚……那麽就開始這一場到其中一方倒下前,都不會停止的遊戲吧!」


    「……我並不打算奉陪呢!」


    停滯和冰凍的兩種殺氣侵蝕空氣並互相傾軋,將早晨公園原本和樂融融的景象塗抹成充滿殺戮之氣的戰場。


    法爾的眼睛放出紫光──那便是『魔女』解放魔力時光芒四射的『耀眼』。


    他的魔力呈現爆炸性膨脹,抬起右手並將指尖朝向露希──法爾的正前方浮現出無數顆黑色的球體。


    「……我先發動攻擊囉?」


    法爾露出大膽的笑容後,便將黑色球體全數發射。露希看著迎麵而來的無數炮彈,露出一道奸笑後便化為殘影消失不見。


    下一刻,她出現在法爾的身旁─


    ─她繞了一大圈,瞬間縮短彼此的距離後,並以右拳打向法爾的臉頰,但卻被他以後退閃過。露希單腳蹬地,並朝想拉開距離的法爾緊追上去。


    露希金黃色的頭發隨風飄揚,並閃爍著陽光的光采──此種美麗讓敵對的法爾也不禁為之著迷,仿若天女下凡的她揮出左手的鐵拳……


    法爾瞬間將頭一擺,千鈞一發地閃過那一拳,他的腳立刻踏上地麵並飛上天空,倏忽水平揮出的手臂流過一道藍色的閃電……


    「……看招!」


    便將手臂向下一甩,一道閃電劃破空氣,發出轟鳴並曲折地擊向地麵──朝露希的頭頂落下。


    露希往旁邊一跳,下一個瞬間閃電便貫穿地而,並卷起一陣飛沙走石,但露希瞧也不瞧,便從牛仔夾克懷裏抽出三支刺針,並朝著滯留在空中的法爾投射而去。


    法爾露出一道奸笑,在昨晚的戰鬥中,他用強風將那些飛鏢反射回去──第一次就無法收得成效的攻擊,第二次也不可能奏效。法爾像昨天一樣揮動手臂,並讓一把以風構成的鐵錘實體化打算將飛鏢擊落,可是……


    「…………!?」


    飛鏢卻刺穿『風』並繼續前進。雖然和風碰觸的瞬間遇到些微抵抗力,但飛鏢的推進力道仍然不減,繼續往前飛行,刺針上似乎灌有此昨晚還要強大的魔力。


    三支飛鏢瞬間迎麵而來,屏障並無法將他們全數擋下──法爾當場做出判斷後,便取消自己身上的揚升力,飛鏢自頭頂呼嘯而過,自己則急速往地麵墜落。


    法爾的四肢同時著地,雖然他以氣鬥術提升肌肉的力量,但從十公尺高空掉落的衝擊依舊非同小可。就在法爾以四肢著地的同時,一道黑影衝向他的身邊,一名金發少女從飛沙走石迅速現出身影。


    法爾忍下四肢的酸麻,並往旁邊跳開──但為時已晚,露希纖細的手指已經紮實地抓住他的腳踝。


    「…………喝!」


    伴隨著一道短短的吐氣聲,露希將法爾有如榔頭一樣砸向地麵。法爾試圖以雙手擊地進行防禦,但並無法消弭衝擊力道。


    背上傳來的反彈力道立刻擠出肺部的空氣,地麵產生的龜裂痕跡朝四周擴散──可是,法爾的臉上並無痛苦之色。


    他用雙手接觸頭部兩側的地麵,並以後空翻的訣竅將雙腳往上一振,將腳的力量和離心力合並,用力甩開露希。


    被甩到空中的露希伸出左掌對著法爾,並開始念出咒文:


    「汝之自由,操之我手。逸逃之願,永世不償!」


    當這道聲音傳到耳裏的瞬間,法爾便利用後空翻的反作用力向前一跳,在頭下腳上的狀況中,他看見浮現於地麵的魔法圓以及從裏麵出現令人忌憚的鎖鏈。


    鎖鏈緊追著獵物並繼續伸長,著地後的法爾頓也不回地直接放出火焰,燒向迫在眉睫的鎖鏈。


    火焰有如沿著導火線一般順著鎖鏈的源頭而去。最後抵達地麵並將魔法圓燃燒殆盡。


    露希暗叫可惜,並收回對著法爾的左手。


    兩人恢複先前屏息以待的態度,並互瞪著十公尺外的敵人。


    「……你真的很強耶!嗯,很適合當個玩伴喔!」


    「沒有辜負你的期待是我的榮幸。不過,你的能力隻能算是馬馬虎虎。你的魔術的確很強,可是格鬥技卻完全無法搬上台麵,隻要接近距離就隻能落荒而逃。」


    法爾完全不在乎對方辛辣的評論,並將遮到眼睛的頭發撥開說道:


    「沒辦法,『魔女』的基礎戰鬥方式本來就是遠距離魔法戰。」


    「現在不會格鬥技的魔術師已經落伍囉,所以下次玩的時候記得做好格鬥技的訓練喔──雖然已經沒有下次了。」


    露希並不打算放過法爾,決定在這裏一決勝負,可是法爾卻露出有如小孩子一般的天真無邪笑容。


    「不,我覺得會有下一次喔!」


    他說話的口氣充滿自信,因此露希的臉上露出狐疑的表情。


    「不可能,這個隔離結界是我師父創造出來的頂尖作品,它的結構已經是最高等級了。」


    「不用我破壞,你自己就會幫我解除這個結界喔!」


    「你在開玩笑嗎?」


    「不,你聽到我的下一句話之後就會馬上解除結界,而且應該不會想繼續追著我跑。」


    法爾裝模作樣地清了一下喉嚨之後便說:


    「我已經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了,那個蘇菲亞姑姑和她的女兒應該已經死了吧!」


    「…………!?」


    露希不禁倒吞一口氣。


    (不可能……因為法爾人正在這裏……!?)


    一想到這裏,露希立刻想到另一個可能性,該不會……


    「……你派遣使役魔過去襲擊她們?」


    「你猜對了!」


    法爾立刻露出一道奸笑。


    「為什麽我會在白天前來襲擊呢?因為我認為現在有可趁之機,你的同伴現在應該在史都華那裏吧?」


    「…………!?」


    自己就是不想被他發現這件事,才把那隻使役魔消滅的。為什麽會被他知道呢?當露希一想到這個問題,才發現自己實在是有夠愚蠢。


    就算這裏的使役魔被除掉,隻要史都華那裏的使役魔看到光輝就可以;就算沒有看到,一旦使役魔被殺掉,就等於宣示自己和光輝的其中一人正前往保護他們……


    「你們的實力真的超出我的預期──雖然我不認為正麵對決會輸,不過『大家』都叫我不要繼續玩下去,所以我才想出一些可以確實殺掉你們的辦法呢!」


    (……大家?)


    雖然露希對這個詞感到疑問,但法爾並不給予她詢問的機會。他一邊說著,一邊從黑色外套的口袋中拿出一個信封,並拿在手中揮舞展示。


    「我本來打算用預告信將你們引開的,結果你們卻自己兵份兩路,還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所以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為了故意引誘留在這裏的人,我才會毫不隱匿身形地來到這裏──結果就成功把你引誘出來了。」


    他用散發著紫光的眼睛盯著預告信並將它燒掉,再將手中讓逐漸焦黑成灰的信封丟開。


    「然後這段期間再讓我的使役魔──或許該說是同伴──前去殺掉留在家裏的姑姑們。其實我本來很擔心使役魔移動時會被你被現……」


    法爾抬頭看向天空,並再度露出奸笑。


    「多虧你特地為我設下一個隔離結界,因此外麵的情報都被阻斷──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發現使役魔正在移動。」


    露希不甘心地嘖了一聲,可是她還留有一線希望。


    「謝謝你這麽冗長的說明──不過法爾,你的計劃還是失敗了,因為我在她們所在的房間也事先設下結界了。」


    她交給艾米兒的『所羅門木星護符』是一個比『algiz』(注9)更加強力,並且含有行星之力的結界──理論上並不會輕易遭到破解。


    可是法爾依舊保持笑容並說出一句話,瞬間摧毀她的最後一線希望。


    「我派去的使役魔跟我一樣,是生前為『魔女』的亡靈,而且還是三個人喔!」


    當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露希馬上解除包覆於公園的結界,並丟下法爾跑向宅第。


    「嗬嗬……反正已經來不及了啦!」


    法爾看著露希如自己預期一般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臉上不禁露出嘲笑之色,並飛上天空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餐廳的門被強大的力道撞飛,露希衝進去後。隻看見現場一片狼籍。


    桌椅全數遭到破壞並化為碎屑,牆壁與地板上也都傷痕累累,四處可見斑斑血跡──女仆


    和廚師們皆負傷倒地。


    露希用帶著可怕殺氣的視線,犀利地瞪著浮在空中的三道黑影。


    「……繁星應許吾願。繁星呀!化為閃光之箭毀滅敵人!」


    露希的雙手前端發出光芒。在空中劃出耀眼的殘像並射穿黑影──千瘡百孔的黑影直接溶解於虛空之中,並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卡羅小姐!」


    露希聽到一聲驚呼後,便回頭一看──是艾米兒。她流著眼淚大聲哭喊,乍看之下似乎沒有受傷。


    在她身旁,沾滿鮮血的蘇菲亞抱著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少女頻頻呼喊:「珍娜!珍娜!」她發出仿佛叫破喉嚨似的喊叫聲。


    雖然另外還有流血倒地的女仆和廚師,露希但掃視過全部人的靈氣狀況,認為他們受的似乎部不是致命傷──露希立刻轉過身,並跑到珍娜的身邊。


    「蘇菲亞小姐,請讓我看看她的狀況!」


    蘇菲亞一看見露希,便當場狠狠瞪她一眼。


    「……你搞什麽啊!你之前不是說隻要設下結界就會沒事的嗎?」


    「等一下我再聽你抱怨!現在請先讓我為貴千金施展治愈魔術!」


    蘇菲亞雖然露出不信任的表情,但聽到『治愈魔術』四個字後,便將抱在手中的女兒靜靜地放到地上。


    露希相當內疚地向她行禮後,便馬上迅速檢查她的傷勢。


    右頰有一道被利器劃過的割傷,左手上也有相同的傷痕。最嚴重的是腹部所受的刺傷,雖然似乎沒有傷及內髒,但出血量極多,就像水從破掉的瓶子流出來一樣,鮮血不斷地從身體溢出。


    (……怎麽辦?她的〈瑪那〉量不夠。)


    珍娜現在傷勢嚴重,如果在這種狀態下施展治愈魔術,有可能耗盡她體內的〈瑪那〉,屆時心髒有可能會立刻停止搏動。


    「喂!你還在發什麽呆呀!快點用魔術救救珍娜啊!!」


    蘇菲亞抓著露希的胸襟用力搖晃,露希一麵讓她搖晃自己,一麵猶豫是否該聽天由命施展治愈魔術,就在她下定決心施展魔術的那一刻……


    「……我把藥拿來了!」


    艾略特突然跑過來,手上還拿著一個裝著普通清水的水林以及……


    「………咦!?」


    剛剛艾米兒提到的,一個裝有紅色藥粉的小瓶子。艾略特請蘇菲亞移到一旁並以雙膝跪地,從小瓶子裏倒出少量的藥粉放進口中,再從杯子含進一口水……


    將自己的嘴唇和幾乎氣絕的珍娜的嘴唇疊在一起,並讓她喝進自己日內的水。


    效果十分神速,珍娜的傷口在眾人目光下漸漸愈合,數秒後便已經看不出她原來受傷的地方。


    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黯淡無光的臉色,也漸漸恢複原有的溫度與光澤……


    「……應該沒事了。」


    艾略特說完這句話後便站起來,並將位置讓給蘇菲亞。


    「珍娜,…認得我嗎?認得媽媽嗎?珍娜!!」


    「媽……媽……?」


    「珍娜!」


    蘇菲亞緊緊抱住女兒,再也不願意放開珍娜傳來的溫熱──她用盡全身的力量表現出再也不願失去自己珍貴事物的期望。


    艾米兒相當高興地流著眼淚並看著這一幕。


    (……讓踏進鬼門關的人當場複原的藥……那粉末果然是……)


    露希則目不轉睛地看著艾略特手上那一小瓶紅色藥粉……


    *


    史都華駕駛的車子停在一條巷子裏,並在不遠處有一間寂寥的酒館,幾名男女於門口進進出出。


    「……馬克真的在這種地方嗎?」


    「沒錯,我確實感應到貴公子的氣息在這裏……難道你們沒有感覺嗎?」


    史都華搖了搖頭並望向自己的妻子,雪拉也歪著頭表示疑惑。馬克的魔力的確很弱,所以他們無法感應並不奇怪。


    「……我去把他帶回來,請兩位先在這裏稍待一會。」


    光輝解開安全帶並走出車外。


    「……我也一起去吧……」


    「不,請務必別跟來,因為我認為交涉一定會破局。」


    光輝相當堅決地拒絕史都華的要求。


    「我會在車上設下一層隱蔽結界和隔離結界,在我回來前,請務必不要下車。」


    「好的……我了解了。」


    光輝用力關上車門,並招來風的精靈在車外設下一層隔離結界,其外側再鋪設一層隱蔽結界。


    「好,進去吧……」


    他完全沒想過,把蹺家小孩帶回來的工作竟然會落到自己頭上──光輝不禁深感人生無常,並帶著一種奇特且超然的感覺邁開步伐。


    那間酒館的外表越看越發冷清,店門口停著幾輛外觀獨特的車子和重型機車──這家酒館似乎生意還不錯,此種場所反而會受到無家可歸的少年少女們歡迎。自己過去對父親懷有叛逆心態時也常到朋友家裏,然後晚上跑到大街上,尋找這類酒店醉生夢死一番。


    「…………」


    當光輝一想到那位朋友,便不禁有些暈眩,另一位失去戀人的少女也是帶著這種感覺渡過每一天吧……既然事情都已經成為往事,再對她加以同情也早已沒有任何意義。


    他握上鍍金幾乎掉光的門把並將門打開。


    門內傳出來的香煙和酒精的臭味讓光輝的眉頭為之一皺。裏麵沒有窗戶,因此即便是早上,裏麵仍然相當昏暗,隻有幾顆小電燈泡稀疏地照著整個店裏。


    光輝對牆壁上沒人看得懂的塗鴉視若無睹並繼續前進,當他經過吧台時,老板則狐疑地看了自己一眼。


    越往內部深入,混雜著男女嘻笑怒罵的聲音也越發清晰,光輝發現距離入口最遠的大包廂內──聚集著數名拿著酒瓶與玻璃杯並且發出哄堂大笑的男女。


    一名男性與女性原本坐在其它座位上,但當他們發現這名陌生的東方人時便靠過來觀看。男子的下巴上滿是胡渣,女性則濃妝豔抹,可是他們的臉上仍舊稚氣未脫,似乎和光輝的年紀差不多。


    光輝將視線從兩人身上移開,並轉向靠躺在裏麵的沙發上、一名穿著黑色機車騎士服的少年身上。光輝從他的身上感覺到魔力,而且他的頭發是和父親相同的褐發,理應不會有錯。正當光輝打算開口叫他的名字時……


    「喂!你來幹麽的?」


    剛剛不予理睬的胡渣男將手伸向光輝,打算抓住他的肩膀,但在碰到肩膀之前,他的手就被光輝反抓住。


    「沒事,我要找的不是你。」


    說完後,光輝便將少年推開。


    「……嗯?唔哇、哇~~!!」


    身材高大的男子被一把推開,向後一個踉蹌並一屁股跌在地上──雖然光輝隻打算輕輕推他一下而已,但這股力道對常人來說似乎仍然過於強大。


    「啊……抱歉。」


    「道歉就可以解決嗎!你這家夥!」


    男子一站起來便瞬間撲向光輝,光輝則後退一步並突然把腳伸出來,將朝他衝來的男子絆倒。失去平衡的男子向前一撲,整張臉撞在牆壁上並在店內發出巨大的聲響,他那高大的身體維持原來的姿勢慢慢下滑並倒在地上。


    光輝認為酒精似乎一口氣發生作用,並補上一句:


    「又害到你了,抱歉。」


    光輝朝著倒在地上的對方再度道歉。


    「……喂!」


    光輝聽見怒吼後轉頭一看,隻見那位穿著騎士服的少年已經站了起來。


    「你在搞什麽?把我的朋友弄傷,他以為本大爺會善罷甘休嗎?」


    他似乎是這個小團體的首領,他以帶有敵意的視線


    看向光輝後,其他少年少女也一齊投以帶有明顯敵意的視線。


    光輝毫不理會其他人的眼神並問道:


    「你是馬克.雷恩瓦特吧?」


    這名少年──馬克瞬間閃過一道狐疑的表情,但又用相當凶狠的目光瞪向光輝。


    「……你是誰啊?」


    「我叫星之宮光輝……是前來保護你的保鏢。」


    馬克立刻恍然大悟,並語帶苦澀地低聲道:


    「保護……是我老爸派來的走狗嗎?」


    「嗯,雙親都很擔心你喔!」


    馬克當場對光輝的話嗤之以鼻。


    「擔心?你說他們兩個會擔心我嗎?平常者罵我資質駑鈍,他們怎麽可能擔心我!?」


    「因為有殺人犯即將對你不利。」


    光輝淡淡地如此說道。馬克一聽到有人意圖謀取自己的性命,就算個性再倔強也不禁氣焰盡失。聽完光輝簡潔地說明事情經過後……


    「哼!關我什麽事啊!我早就和那個家斷絕關係了……應該不會追究到我的頭上來吧!」


    「對犯人而言,他才不管你們的家務事。」


    「…………」


    被光輝冷冷一說,馬克便微微停下動作。


    「嗯,事情就是這樣,所以希望你能乖乖地接受我的保護,並跟我一起回去……」


    「我拒絕」──對方當場如此回答。


    「……就算在你脖子上套上繩子,也要硬把你拉走。可以嗎?」


    光輝帶著稍微無奈的口氣問道,但馬克卻不知為何地發出笑聲,旁邊一夥人也不禁失聲發笑。


    「好吧,有本事你就試試看!」


    按照史都華所說,他連將小燭火實體化也得花上一分鍾,氣鬥術也隻是馬馬虎虎。


    (……總之趕快解決他吧。)


    光輝用一步瞬間拉近距離,並發出一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肚子上,讓他昏倒就結束了──光輝在腦中的模擬情境並沒有任何問題,就在光輝將體內的〈氣〉集中在四肢上,準備踏地而把膝蓋微微彎曲時……


    隻見馬克一麵奸笑,一麵從腰包取出一隻用鐵片拚湊而成的手套──這是一隻讓人聯想到機器人拳頭的鐵手套。他將它套在右手上,並發出鏗鏘的聲音後佇立原地。


    「你叫做光輝吧?你聽過北歐神話嗎?」


    「……嗯,聽過。」


    光輝雖然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疑惑,但還是開口回答。以前到北歐旅行時,露希不曉得已經跟他說過幾百次了。


    「那麽,你知道裏麵有一個名叫索爾的雷神嗎?」


    當然知道,他在北歐神話中是知名度僅次於奧汀的神明。傳說中曾經投擲鐵錘打敗巨人,是一名擁有最強大戰鬥力的雷神。


    「索爾擁有三件神器。分別是丟出去後會自己飛回來的『雷神之錘』妙爾尼爾{注10}、穿戴後力量會變成兩倍的『力量腰帶』梅金喬爾德{注11},以及手握妙爾尼爾時所戴的鐵手套……」


    「……不會吧……」


    光輝很想否定自己的猜測──但是,馬克將戴上手套的右手伸進懷中並取出一把短柄鐵錘,而柄的長度剛好可以一手掌握。


    「本大爺的確沒有掌控五大元素的魔術天分……」


    他用左手壓著腹部,看似按下那條穿在騎士服底下力量腰帶的按鈕──馬克將鐵錘握在手上並高舉過頭。


    「不過,本大爺似乎擁有創造物品的資質,所以能夠重現神話裏麵的物品喔……!」


    馬克將〈氣〉往四肢集中,並以可怕的速度迅速提升自己的〈氣〉。


    「喂!暫停一下!如果它們的威力跟神話一模一樣的話……」


    可是馬克並不讓光輝把製止的話講究……


    「在我脖子上套上繩子……你如果能硬把我拉走的話……就拉拉看啊!」


    便丟出鐵錘。


    (……應該不能閃躲吧?)


    神話中,那把小鐵錘據說可以打爆巨人的頭。光輝不曉得巨人的頭有多硬,可是至少比這家年久失修的酒館牆壁還硬吧?如果閃掉的話,這家店應該會整間垮掉。


    光輝將左掌水平舉起,並匯集四周的風做出防禦屏障。


    「…………唔!」


    這股衝擊力道比想象中還要強烈,精靈們紛紛發出哀嚎。


    「…………!?」


    吃驚的不隻是光輝而已,馬克似乎沒料想到鐵錘會被輕易擋下來,不禁膛目結舌地看著光輝。


    被彈開的鐵錘在空中畫圈空轉,並且即將回到馬克的手裏。如果飛回他手中,他大概不會考慮任何後果,再把它扔過來吧……


    「別開玩笑了!」


    光輝一麵大叫,一麵控製堅硬的風以極為可怕的力量將鐵錘敲落,鐵錘馬上貫穿正下方的桌子並穿過地板,直到埋進深不見底的地底才停下動作。


    「……妙爾尼爾!」


    「你休想!」


    馬克立刻呼喚鐵錘,和光輝以地之結界將它覆蓋封印的動作幾乎同時發生,光輝總算封住鐵錘的攻擊。


    但是,想鬆口氣似乎還稍嫌太早,在光輝抬起臉來的下一個瞬間……


    「…………!?」


    馬克已經逼近眼前,並揮動他的右拳──光輝立刻將兩臂交叉進行防禦,並在被擊中前向後一跳。


    「…………嘖!」


    光輝成功化解掉對方右拳的衝擊。可是,兩臂仍然劇烈地發出顫抖,並留下讓人幾乎燙傷的熱度──安全著地後,光輝立刻確認自己雙手的狀況。


    「……神話中,鐵手套有電擊的效果嗎?」


    光輝看了馬克一眼,馬克右手鐵手套的表麵上不時閃過青白色的電光。


    「我難得創作出電神三神器的複製品,所以才在上麵添加雷屬性。有問題嗎?」


    馬克的臉上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光輝因為穿著不導電的皮質夾克接下攻擊,所以才避免被燙傷。


    「…………」


    光輝揮動雙手,揮去手上的酸麻感之後,便銳利地瞪著馬克並靜靜地擺出架勢。


    「……我會稍微用力一點。你最好小心一點,不然有可能會斷個幾根骨頭。」


    光輝釋放出某種冷冰冰的東西,不隻是馬克,酒館裏所有在場的人都感受到這股感覺的同時……


    「……唔啊啊啊啊!」


    馬克忍不住衝了出去,和剛才一樣,隻用一步便衝到光輝的正前方。


    「…………」


    光輝側身閃過纏繞著電光的右直拳,並於右腳著地的同時,利用反作用力一躍……


    「嘎啊!」


    左手的肘擊便狠狠灌進馬克的側腹,並用雙手固定住馬克的身體──一記膝撞馬上竄入他的小腹,光輝的膝蓋上立刻傳來一股硬物碎裂的觸感──似乎成功摧毀了他的力量腰帶。光輝透過精靈之眼觀看抱著小腹並蜷曲身體的馬克──〈氣〉的流動已經漸漸恢複正常。既然鐵錘和氣鬥術都被完全封鎖,他也應該不會繼續反抗吧?纏繞著電光的鐵手套在沒有氣鬥術的狀況下是無法打中光輝的。


    「雖然剛剛有點驚險,不過既然勝負已分……就請你跟我走囉。」


    光輝將手搭在整個人蹲在地板的馬克的肩膀上,就在此時……


    「……什麽嘛!那家夥輸了耶!」


    「那家夥每天都在說自己是無敵的,結果居然輸得那麽淒慘!」


    一聽到此種聲音從背後傳來,馬克的身體不禁抖了一下。


    「搞到最後,應該不是那家夥很強吧?隻有武器厲害而已。」


    「我也這麽覺得……沒有武


    器就隻是個乳臭未幹的小鬼嘛!」


    周圍的人不禁噗哧一笑──馬克立刻站起身,並飛也似地衝出店外。


    「啊……喂!」


    光輝瞪了後麵那群家夥一眼之後,最後還是不發一語地追向馬克。


    光輝跑出酒店時,正好見到馬克跨坐在一輛摩托車上,並轉動油門發動引擎。


    「喂!等等!」


    光輝還沒跑過去,馬克駕駛的紅色中型摩托車便疾駛而去。沒戴安全帽便狂奔離開的馬克,身影轉眼間變得相當渺小。


    光輝遲疑片刻,不過由於四周人煙相當稀少,所以光輝嘖了一聲之後,便立刻將風纏繞在身上並向天空飛翔而去。


    (……這應該不會變成明天的頭號鬼故事吧?)


    在酒館那群人的麵前使用精靈術的事情也有相同的可能性──換個想法,應該沒有人會相信大白天就在喝酒的家夥講出來的話吧?光輝決定先把精神集中在如何攔下馬力全開並一路狂飆的馬克身上。


    最簡單的方式是使用攻擊將輪胎破壞掉──不過,對正常狀態下的馬克仍然太危險了。


    (真拿他沒辦法……)


    光輝突然提升速度,並飛到摩托車的上空。


    「…………嗯?」


    摩托車突然晃了一下,馬克帶著驚愕的表情轉頭一看……


    「嗨!騎機車還蠻舒服的嘛!」


    他看見金色的頭發隨風飄逸的光輝坐在後座之後,表情漸漸扭曲。


    「混賬!幹麽坐我的車!」


    「啊,旁邊有車子過來囉!」


    馬克匆忙把視線移回正前方,並把摩托車急速一轉,才勉強躲過前方的來車,後麵則傳來陣陣尖銳的煞車聲。


    「喂,在發生車禍前,你還是先把車停下來比較好吧?」


    「囉唆!廢話少說,你這混賬馬上給我下車!我發誓後麵隻載女人的!」


    「這樣喔,讓你破戒還真是抱歉。」


    「覺得抱歉的話,就馬上給我滾下車!」


    「不行,我說過保護你是我的工作,我不能丟下你自己回去。」


    「……混蛋!」


    馬克左右搖晃摩托車,想把光輝甩下去,可是光輝卻用兩腳緊夾車身紋風不動。


    「夠了!你趕快下車!我可是拚死都不會停車的!」


    「也好,現在如果停下來的話,事情會很麻煩……你再騎快一點!」


    此時馬克聽到一陣警笛聲,轉頭便看見到一青一黃且對比十分鮮明的兩輛車子朝他們逼近──簡單說,就是兩輛巡邏車追了上來。


    「先轉過這個路口,轉彎後左手邊有一個空無一人的停車場,逃進去之後我會馬上設下一層隱蔽結界。」


    「…………嘖。」


    馬克嘖了一聲之後,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左轉。


    當馬克逃進這棟掏空一樓而成的停車場後,光輝便用風製造出結界。兩人坐在摩托車上靜待片刻之後,鳴著警笛並從右方出現的兩台巡邏車立刻呼嘯而過……


    直到警車離開後,兩人才鬆了一口氣,馬克便轉頭看向坐在後麵的光輝。


    「……喂,你要坐到什麽時候?」


    「嗯?」


    「我不會再逃走了,所以你快點下車吧!和一個男人共騎一台車真是有夠惡心。」


    「好啦。」


    光輝一邊露出苦笑,一邊從摩托車上下來時……


    「掰掰啦!」


    隻見馬克立刻啟動油門並駛動機車,光輝則用冷眼看著馬克……


    「唔哇!」


    撞到一麵看不見的牆。光輝仍然一直冷眼觀察馬克連人帶車摔到地上,而發現原因的馬克也惡狠狠瞪著後麵的光輝。


    「抱歉,忘了跟你說:『我同時也設下一層隔離結界了』」


    光輝盤腿坐在馬克的身邊並說:


    「我能了解你討厭爸媽的理由,不過還是麻煩你先跟我一起回去,等這件案子解決後,你要打幾回我都奉陪。」


    「我不要……我絕對不回去那兩個人住的地方。」


    「那你要回去哪裏?回到剛剛酒館裏那夥人的身邊嗎?」


    一聽到光輝這句話,馬克不禁無言以對──他自己也很明白那群家夥看待他的態度。


    「……不知道,但是我就是不回我家!」


    馬克仍然頑固地拒絕回到父母親身邊。


    「沒辦法,從我懂事以來,從來都沒聽過他們對我說過一句好話──你知道當我離開家門時,老爸說出什麽話嗎?他居然在親生兒子的麵前說:『那我該考慮去別人家領養一個孩子了……』耶!」


    「那還真是過分,雖然我自己以前也常常被罵廢物、無能、本家有史以來的恥辱……」


    至少印象中父親並不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打算領養別的孩子加以疼愛。聽到光輝說出這句話,坐在旁邊的馬克不禁哈哈大笑:


    「你騙人!你的魔力這麽龐大,怎麽可能會被抱怨?」


    這次換光輝露出笑容。


    「你在胡說什麽,我根本就沒有魔力──不然你感應看看。」


    「……咦?真的耶!」


    馬克不禁發出驚呼。


    「咦?那你怎麽可以做出結界,還使用風的魔術!?」


    「你有聽過精靈術這種魔術嗎?這種魔術能將精靈從『星幽界』召喚到『以太界』,進而讓他們對物質世界產生影響。」


    「嗯……我有聽過……不過就算這樣,召喚精靈時也需要魔力吧?」


    「普通的情況下當然需要,不過我不曉得為何擁有可以看到存在於星幽界中精靈的資質。隻要看到它們,我就可以加以召喚而且控製它們──就像這樣。」


    光輝立刻彈響指頭,並將精靈召喚出來。從光輝的身體中各跑出一隻紅色的蜥蜴、藍色半透明的人魚,白色的妖精和穿著綠色衣服並擁有一張老朽麵容的矮人,四種精靈各自在虛空中現出身形。


    馬克則是目瞪口呆地盯著四種精靈。


    「當我學會精靈術之後,我才打從心底認同『天生我才必有用』這句話……」


    光輝又彈了個響指,精靈們才如幻覺般消失。


    「你也擁有創造出神話中的神器複製品的天賦吧?靠著這個天賦,總有一天讓父母刮目相看嘛!而且你的父親本來就出身於鏈金術士的世家,所以反而可以說你擁有純正血統喔!」


    「……是這樣嗎?」


    馬克暗自喃喃自語,但馬上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還是不行……他們並不希望我成為鏈金術士,而是成為魔術師……這種天賦才沒辦法讓他們刮目相看。」


    光輝對著低下頭的馬克問道:


    「……你曾經讓父母見識過你的鏈金術嗎?」


    「……沒有,因為我覺得他們一定會說我在白費工夫──我是自己靠著書庫裏鏈金術的書自修而來的。」


    「那你就讓他們見識一次自己做出來的魔導具吧!隻要你能擁有自信以及積極活下去的意願,父母親並不會太拘泥於小孩子的未來之路喔!」


    「……這是你的經驗談嗎?」


    光輝立刻點頭表示同意。馬克的臉上露出微笑,似乎已經擺脫疑慮似地站起身,並用力伸展身體。


    「呼……好吧……我就回家一趟吧。」


    光輝的臉上掛著笑容,看著馬克的背影並站了起來,此時……


    (…………!?)


    光輝的心髒用力跳了一下並帶來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


    光輝的臉色瞬間大變,他馬上解除包覆停車場的結界,並透過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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