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杏樹在不在家……哇好痛!」


    聽到玄關開門聲和姊姊果林的聲音,杏樹合上打開的書。姊姊話講到最後變成慘叫,大概是又撞到什麽地方了吧。


    無奈歎氣後起身,靜靜地打開起居室的門走到玄關大廳。不出所料,果林跌坐在地,雙手按著右腳腳尖淚眼汪汪。好像是想換拖鞋的時候,腳撞到了某處。


    「你在家呀……」


    「你真是個一回家就吵死了的人呀。你到底住在這房子幾年了?牆壁哪裏突出或是柱子在哪裏這種小事要好好掌握住呀,蠢蛋。」


    回答的並不是杏樹。而是抱著胳臂的男孩模樣的人偶,布奇小弟。由於他體內封有連續殺人魔的靈魂,膽小的果林對這個人偶似乎很沒輒。


    「哇,大蒜味!不準過來,大蒜味會沾染到杏樹的洋裝的!」


    「咦!」


    果林後退幾步。拉起一撮剪成層次鮑伯頭的頭發到臉前,聞了聞味道。頭發和皮膚飄散出來的微弱大蒜味,普通人應該是無法辨別的吧。不過騙不了吸血鬼十分敏銳的嗅覺。


    杏樹沉默地望著姊姊。


    「我、我去衝澡!」


    可能是受不了壓迫感,果林發出有如慘叫的聲音擠過杏樹身邊,沿著走廊跑了。剛撞到的腳尖大概還很痛,出現有如跳躍的奇怪腳步。


    杏樹轉身回到起居室。對著裏麵說道:


    「姊姊去洗澡了。」


    「那麽我們趁現在先來收拾這倜吧。」


    回答她的是坐在沙發上的母親凱蓮拉。桌上堆著多達十本以上,皮革封麵配上燙金文字標題的古老西洋書。


    雖然說要收拾,但凱蓮拉卻連根手指也沒動。


    「亨利。」


    坐著喊丈夫的名字,抬了抬下巴示意。


    「把這些拿去地下的書庫,動作不快點的話果林就要到起居室來了喔。對了,我有點口渴,你收拾完畢後能拿點涼血過來嗎?」


    「知道了。我馬上準備,你等一下。」


    留有黑色胡子,身高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身材,亨利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個表情恐怖的紳士,但是聽到凱蓮拉的命令就如同訓練有素的小狗一樣服從,一個人抱著沉重的書籍走出起居室。不過正統吸血鬼和人類的腕力,差別就像是大人和幼稚園小孩。搬運十幾本西洋書,對亨利而雷大概連拿個便當盒的程度都不到吧。


    杏樹把手擱在凱蓮拉坐著沙發的椅背,看了看母親的臉。


    「爸爸和媽媽,你們兩個又在查家裏的古書了。對於姊姊的情況,有沒有什麽對策?」


    「嗯?哦……這個,嘛。」


    凱蓮拉回答得很模糊。鐵定是沒有什麽稱心如意的結果。杏樹低聲說道:


    「增血鬼……除了增血以外,姊姊徹頭徹尾都跟人類沒兩樣。曬太陽沒事,怕黑,視力和嗅覺都隻有人類的程度,甚至連消除晈過的人類的記憶都沒辦法。」


    「沒錯。現在杏樹你可以在白天保護她,可是等到你的吸血鬼本能蘇醒沒辦法白天在外走動之後,可怎麽辦呀……」


    凱蓮拉說到一半就不再說下去,對著杏樹搖搖頭。


    「杏樹你不用放在心上。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拉攏雨水小弟過來的。我不能老是硬要你做這種麻煩事。」


    「可是這樣下去,姊姊真的會獨自被留在白晝的世界裏。」


    就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才打出泄漏果林真實身分給雨水健太這步大膽的險棋——杏樹想起姊姊那個同學的長相。現在健太好好地保守秘密,幫忙不讓其他人識破果林的真實身分。可是也有無法如意進展的事情。


    「孩子的媽,我拿來了喔,新鮮的謊言涼血。」


    父親亨利開門進來,捧著的銀盤上麵放著裝有瓶子和加入冰塊的保冷器,以及紅酒酒杯。瓶子的內容物一看像紅酒,其實卻是父親為了母親收集的皿液。母親喜歡有謊言滋味的血液。


    「杯子也徹底冰過了。雖然直接從人類的脖子吸取溫熱的血液也不錯,不過夏天喝冰的最好。」


    凱蓮拉微笑著把亨利倒入血液的玻璃杯送到嘴邊。但是,才喝入一口,眉頭立刻深鎖。隨即把剛喝入嘴裏的液體吐到地上。


    「啊,我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


    「亨利!你認為說謊騙雙親要去補習班結果跑去聯誼跑去玩樂的高中生的血,這種有如粗糙點心的謊言滋味血液,會合我的胃口嗎?」


    「可是好的血很難找得到呀……哇!我、我知道了啦,對不起!非常抱歉,請你原諒我!下次我一定會收集嚴肅莊重味道濃烈的血回來的!」


    斜眼看了看正遭受母親痛打的父親後,杏樹離開了起居室。因為雙親是自有一套示愛模式的恩愛夫妻,所以身為孩子的自己沒有必要插嘴多說什麽。


    抱著布奇小弟走到走廊,後方有輕巧的拖鞋聲和香皂味道追了上來。是果林。換好衣服,潮濕的頭發散發著光澤。


    「杏樹,這樣呢?我還有大蒜味嗎?」


    「已經沒問題了。可是我們最好不要去起居室,現在媽媽正在斥責爸爸,因為爸爸收集的血味道不好,媽媽很生氣。」


    「這、這樣呀。哥哥呢?」


    「他沒回來。應該是暫時在女人那邊過夜吧。」


    「怎麽又來了……」


    「對了,你傳簡訊說有事情要商量,是什麽事?」


    「啊!我問你喔杏樹,你認識木島先生嗎?」


    「木島?」


    「我想想看喔,那個人全名叫做木島秀實,在千葉國小幫受傷的老師代課,他說他是四年級的導師。」


    「哦,這樣說我就知道了。」


    想起矮個子大眼睛皮膚黝黑的短期代課老師,杏樹點了點頭。負責的年級不同,自己又常常沒上學,而且學生很多人都叫那個老師「阿秀」或是「阿秀老師」,即使聽到對方姓氏也不知道是哪位。


    「可是為什麽姊姊你會認識他?」


    「我會告訴你的,所以要不要去你的……不,還是到我房間來吧,嗯?」


    果林並不想進入杏樹那個塞滿跟布奇小弟一樣有問題的人偶的房間,露出笑容請求妹妹。杏樹也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進入果林的房間,一同並肩在床鋪坐下後,杏樹催促道:


    「那個老師做了什麽事情是嗎?」


    「嗯。昨天,我在電車上碰到了色狼……是木島先生救了我。他說他曾經看過你跟我走在一起,以為我們兩個是朋友。我更正說我們是姊妹之後,他馬上擔心地告訴我杏樹看起來好像被班上的女生孤立,該不會是遭到霸淩了吧。」


    雖然沒受到霸淩,不過跟班上女生不親是事實。木島秀實明明不是杏樹的班導師,卻觀察入微。


    「嗬。」


    不曉得把杏樹的輕輕一笑誤會成什麽,果林低下頭去,用手帕擦去額頭的汗珠,開口說道:


    「他拜托我說杏樹有煩惱的話,希望我可以跟杏樹好好談談。」


    「你?跟杏樹談談?」


    苛薄反問果林的,是杏樹腿上抱著的人偶布奇小弟。


    「不是我說的,是木島先生這麽說的!」


    果林漲紅臉頰揮動雙手。看樣子她似乎也很清楚,自家姊妹的立場完全跟一般人相反。


    「你用不著擔心我會被人霸淩。雖然我沒有女生的朋友,不過我並不因此感到困擾……你要跟我商量的就是這個嗎?」


    「不、不是的……我想問你的是,既然待的年級不同,那你應該也對木島先生不太熟吧?」


    停止揮動雙手的果林,似乎是感到難為情,這次反過來是縮著肩膀低著頭。


    杏樹心想這是怎麽回事。仔細思考,如果是果林問她在班上有沒有受到霸淩,就和果林在簡訊中使用的「商量」這個詞匯十分不搭調。


    「他還跟你說了什麽?要你注意我常常沒上學?」


    「他沒這麽說。他在擔心你可能對陽光過敏,我認為他是個視切又善良的人,他還為了我狠狠斥責色狼……隻不過,他散發出「不幸」的氣息,隻要待在他身邊我就會增血。雖然平常隻有細微的一點點,可是隻要看到黑色長衣服就會變得非常強烈。」


    「黑色衣服?」


    「他好像對黑色長大衣和黑色鬥篷有不愉快的回憶,不過本人說記不清楚了。杏樹我問你喔,有沒有可能是……木島先生以前曾經遭吸血鬼襲擊,雖然當時的記憶被消除了,可是恐懼卻始終跟他的不幸有關?你的看法呢?」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因為黑色鬥篷就是爸爸外出時的打扮。」


    「冬天不是到處都看得到黑色長大衣這種東西嗎?」布奇小弟說。


    「話、話是沒錯……因為他還提到,他消失的記憶跟血腥味有關。」


    布奇小弟的吐嘈再度讓果林垂頭喪氣。


    杏樹也認為把秀實的「不幸」跟吸血鬼扯上關係這種擔心太操之過急了。這並不是她們在這裏討論就會知道真相的事。


    可是果林為什麽會了解秀實到這麽詳細呢?


    「姊姊,昨天你隻在電車上跟他說話,就談到這麽深入了?」


    「這個嘛……今天木島先生湊巧到茱莉安去了。他看到穿黑色鬥篷的角色扮演的客人,馬上就頭痛起來。結果就提到了這些事……」


    「你應該沒有被老師發現你也是吸血鬼吧。就別理他了吧?因為你隻要不靠近他就不用擔心會增血。」


    杏樹一說完,果林就整張臉冒汗大叫:


    「來不及了!我已經答應他明天要一起去玩了!」


    杏樹目瞪口呆。害怕男性的靦腆姊姊,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一麵以手帕擦拭額頭和脖子,果林一麵主動開始解釋。


    「他說他有八月底就要過期的入場券,椎之木天空樂園的。因為我替頭痛的他感到擔心,他想邀請我當作謝禮……就在我們聊了很多事情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就變成決定要去了。」


    「唉。」


    想到果林那因為社交恐懼症一有事情就舌頭麻痹的個性,以及呈現對照般地木島秀實口若懸河的關西腔,杏樹也不禁同意事情極有可能那樣發展。


    (即使如此,木島老師為什麽要找姊姊去?九月就要離職了,應該會不太想跟學生的家人扯上關係吧。不過任誰都會擔心身體不好的人呀。就算不找姊姊去,他那種開朗的個性應該還有一大票朋友才對吧。)


    杏樹認為邀請對方和自己單獨出遊的情況有兩種。一種是隻當對方是普通朋友,另一種就是反過來,對對方抱持著超越友情的好感。


    (如果是前者那就沒問題,如果是後者……)


    對晚熟的姊姊來說,這應該會變成負擔過重吧。


    「我認為木島老師不是個壞人,可是姊姊你……」


    差點就要說出雨水健太這個名字,杏樹還是閉口不提了。因為另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對了。如果找到另一個能擔任白天掩護姊姊的人選,不曉得雨水健太會怎麽樣?)


    迅速整理思緒。


    幾天前,由於增血到了極限而失去理智的果林,想要咬住健太把血注入健太體內。可是就在牙齒要碰到喉嚨的時候果林察覺到對方是健太,趕緊停止咬噬,自己噴出鼻血倒地。


    盡管照顧昏倒果林的人是健太,可是真紅家期待健太負責的任務並非如此。


    (姊姊咬不下去雨水健太的話……白天的掩護就會不夠完善。)


    萬一果林在白天增血,有三個處理辦法。


    要嘛是咬住健太送血給他,要嘛是咬住健太以外毫無關係的任何人,不然就隻有誰也不咬自己噴鼻血失去意識。


    鼻血會讓姊姊的身體情況變得很糟,並非是個令人喜歡的好選項。然而果林又沒有消除人類記憶的能力,所以要是果林咬了毫無關係的人,可就沒辦法蒙混過去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咬知道果林真實身分是增血鬼的健太。


    然而,關鍵的當事人果林卻咬不下去健太。


    (姊姊太在乎雨水健太了。)


    因為心理層麵的抗拒感強烈到不顧想要咬人這種本能,即使說明優缺點應該也是沒用的吧。下次再發生同樣的事情,恐怕果林還是咬不了健太。


    (姊姊已經喜歡雨水健太到不希望因為咬噬而被討厭,導致潛意識中產生恐懼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從果林的個性來看,杏樹不認為她和雨水健太馬上就會有所進展。因此現在這種半吊子的狀態大概會持續很久。


    危機對於大幅啟動的戀慕之情是不可或缺的。


    (隻要出現某個喜歡雨水健太的女孩,姊姊或許也會變得積極……可是有利的條件總是搭不攏。)


    退一步的方案,就是讓雨水健太行動。幸好現在可用的原料正好冒出來。


    (木島秀實……雖然我不知道他中意姊姊哪裏,但就在學校所見的部分來說印象還不錯,眾人對他的評價是開朗又容易親近,表裏如一……奇怪?感覺好像有聽說過,以前有人在做什麽惡作劇的時候,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地大發雷霆。到底是什麽情況呢?)


    想不起來。算了,應該是不重要到容易忘記的小事情吧。總之,現在以一個擔任掩護工作的候補來說,木島秀實找不到缺點。


    (就先來測試他看看好了。)


    得出結論的杏樹露出微笑。


    「木島老師好像很喜歡熱鬧,所以找人去玩就隻是單純的出遊,應該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吧?」


    說出口的話語和一開始預期的有所不同,但果林當然不知道這回事。


    「可是,跟木島先生兩個人單獨去遊樂園,感覺就像是……是在約……約會。」


    連說出約會這詞匯都感到難為情,果林連耳朵都紅了低下頭去。布奇小弟開口想要發言,杏樹迅速抓住他的下顎往上扭,自己回答道:


    「你想太多了。木島老師看來就像是在實踐『不曉得能否交到一百個朋友』這種想法的人。」


    「你這麽認為嗎?」


    「隻是單純出去玩用不著放在心上呀。你呀,太過神經質了。還是說你要還人情給雨水健太?」


    「才不是!雨水同學隻是普通朋友!」


    杏樹裝模作樣地挪開身體,離開不單是喊叫甚至還雙手雙腳胡亂舞動的果林身旁。回神以後,果林用手搗住自己的嘴巴。


    「姊姊,請你不要在我耳邊慘叫。總之要是你不願意去,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去拒絕他呀?說你討厭兩個人出去玩像是要去約會。」


    「這種失禮的話我不可能說得出口,他人那麽好。」


    杏樹安靜地輕輕聳肩。可能是這動作讓果林下定決心,果林搖晃光潤的黑發用力點頭。


    「嗯,木島先生一定是想交朋友才找我去的,是我想太多了……杏樹,謝謝你。」


    「不客氣。那我就先回房間去了。」


    抱著嘴巴被抓住被迫陷入沉默的布奇小弟,杏樹走出姊姊的房間。等到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之後才鬆手。


    「杏樹你真過分!很痛噯!」


    「你想說多餘的事情吧。」


    杏樹平靜地責備大嘴一開一合抗議的布奇小弟,把它放在床上。


    「你是不是打算說這就是約會呀之類的話


    嘲弄姊姊?」


    「因為怎麽看就是約會沒錯呀!還是說杏樹你是真的認為對方隻是想當普通朋友才提出邀約?」


    「當然不是。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嘲弄姊姊。」


    「為什麽?」


    纖細的手指把側邊的頭發往上攏,杏樹淺淺一笑。


    「木島秀實好像隻有簡單地說一起出去玩,並沒有提到約會這種詞匯。如果他是特意這麽做的話,那麽這做法還真有效。姊姊認為隻是單純去玩,沒有深入思考就答應對方。所以等到她發覺其實就是約會的時候,就會躊躇不前了。」


    「你在打什麽主意?」


    「總而言之我認為測試別人也不錯。姊姊咬不下去的話,那我根本不知道向雨水健太坦白她真實身分的意義何在。我必須動搖他的內心,讓他產生為了姊姊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的心情。」


    「哦,所以你才要安排出現一個情敵?可是萬一果林因此而改變心意愛上別人怎麽辦?那家夥跟雨水相比看樣子態度非常積極,不是嗎?」


    「那樣的話就會有好處呀……你好好想想看。」


    杏樹微笑,用手指輕觸碰布奇小弟的額頭。


    「姊姊應該有點傻傻的吧。」


    「不是有點,是非常傻才對吧?」


    「這種性格的姊姊萬一發生致命失誤——也就是在家人動彈不得的時段捅了簍子的時候,你認為雨水健太可以掩護到什麽程度?他隻有高中一年級呀。假設姊姊被卷入要上警局的事情……未成年的雨水健太就算在旁說好話也派不上用場。因為警方會要求成年人領回。」


    「原來如此。那個叫木島的家夥已經是社會人士,而且還是教師這種可靠的職業。應該很得世人的信賴吧。」


    「沒錯……說不定他會成為出乎意料可靠的夥伴。如果木島秀實喜歡姊姊,應該就會竭盡所能保護姊姊吧。他會在意我是不是受到霸淩,個性不錯也很機靈吧?所以我們就再觀察一下。布奇小弟,你聽好了,這件事情上請你不要嘲弄姊姊。」


    「雨水健太過後要測試木島……你想把你姊的真實身分告訴他嗎?」


    「現在說這個還太早。等我稍微檢查過他對姊姊的態度如何再說。」


    杏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微笑。石榴石色的眼眸,浮現出冷靜沉著的光芒。


    這麽做是會在健太和果林之間引發效應呢,或者甚至是連情勢本身都會轉向,連杏樹都不知道。


    健太和秀實她都不喜歡,最重要的,就是果林的心情和人身安全。


    「店長辛苦了。我先下班了。」


    確認牆上的時鍾過了九點半,健太向菜莉安的店長打招呼。


    「啊,辛苦了。明天也要麻煩你了。」


    「不客氣,那我先走羅。」


    換回便服之前在員工休息室喝了一杯冷水器供應的麥茶。雖然是走夜路不過秋老虎還是很熱的,要是不先補充水分可是會撐不下去。回家之後再喝水的話,就會多花水費。


    看了一眼牆上的班表。明天和後天隻有上午要來茱莉安上班,下午則是預定要去搬家公司打工。真紅果林的欄位是空白的,明天好像休假。


    白天見過的景象掠過健太的腦海。


    對方大概是大學生吧,關西口音的矮個子青年,露出開朗笑容和他交談的果林——那並非表麵功夫的應酬笑容,而是發自內心的。


    縱使果林的好友時任麻希,以前曾經對健太說過「果林對男生沒有兔疫力」——


    (真紅那個人,不是有男性朋友嗎?他們開心地聊了很久……不,我沒有在意他們聊天,真紅想跟誰聊天都行。)


    健太這麽對自己說。


    不在意,也沒想要在意。


    一開始他對在櫃台聊天的兩個人說話,是因為有空位得帶客人就座,隻是出於純粹的服務業從業人員的想法。絕對沒有潛意識內妒火中燒這回事,不可能會有的。


    所以才會讓果林去點餐,即使他們兩個人聊了很久也裝作沒看見。雖然處在同一家餐廳內多少會瞧見,但那是沒辦法的。


    (真紅笑得真快樂……)


    想起果林愉快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麽就歎氣的同時,門開了。走進來的是負責在廚房洗碗的金田。


    「哎呀,雨水同學剛下班嗎?麻煩也給我一杯茶。」


    「好的,請用。」


    「謝啦。親切的男人可是會飛黃騰達的喔。」


    在沙發坐下喝了茶之後,金田肥重的臉頰浮現別有涵義的笑,看著健太。


    「我說呀,你應該看到今天的那個客人了吧?這樣好嗎?」


    「這樣好嗎……這什麽意思?」


    健太不太喜歡金田。因為金田不但毫不掩飾想要偷懶的態度,又很會馬上就說別人的壞話。先前金田看到健太和母親一同自澡堂返家,第二天就到處散播健太「正在跟年紀大的女人同居」的謠言。雖然更正過那是母親眾人也相信了得以澄清,不過從那以後,金田就成了「可以的話根本不想接近的人類」清單的第一名。


    然而要是對方主動接近那也就莫可奈何了。


    「別裝傻了啦。白天不是有個接近真紅小妹的男人嗎?就是那個皮膚黑黑個子矮矮,滿有男子氣慨的人。」


    想起自己直到剛才都還在思考的青年的事情,健太大吃一驚。可能是滿意他這樣的反應,金田假惺惺地壓低聲音說道:


    「你可以不關心嗎?那種騙徒在接近真紅小妹呀。」


    「為什麽要跟我說這種事……」


    「因為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我看就知道了。」


    「才、才不是呢!我跟真紅隻是普通朋友……」


    死命否定之後才發覺到不對勁。


    「金田哥,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內幕?」


    要不然應該不會說別人是騙子吧。


    「哎呀真討厭。你是怎麽識破的?我呀,不太喜歡說三道四,不過要是真紅小妹遭人玩弄感情那可就不妙了呀。」


    「怎麽回事?」


    「真拿你沒辦法。你知道我討厭說別人閑話吧?不過既然你都問我了……白天的那個客人叫做木島,以前在我侄女就讀的學校工作過。」


    「那麽,他是個老師羅?」


    「沒錯。我侄女念的是光華苑學院的小學部。你聽過吧?那可是私立的幹金小姐學校。我去年去參觀他們的運動會,所以認得那個老師。聽說他熱心又開朗,很受小孩歡迎。我記得好像是去年秋天吧?他突然就被炒魷魚了。」


    「為什麽呢……」


    「因為他在搞、外、遇。」


    明明沒必要卻壓低聲音,金田豎起單手的小指。


    「好像是他跟學生母親搞外遇的事情曝光了。」


    「什麽?」


    「一副娃娃臉的樣子沒想到跟女人勾搭的速度那麽快。不對,或許正因為他長那樣才會如此。一看就知道是騙子的話,女人就會格外當心。根據我妹妹的說法,當時謠言滿天飛鬧得天翻地覆。有說他搞外遇的對象不隻一、兩個,還有說他威脅學生要是不聽命於他,在班上就會遭受到霸淩硬是要在學校亂來等等。」


    「那、那不是比性騷擾還要嚴重嗎!」


    「都是傳聞啦,傳聞。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是真的。不過俗話說無風不起浪,應該提醒真紅小妹注意一下比較好吧?好了,我要回去工作了……嘿咻。」


    「你不是要下班了?」


    「我隻是口渴來休息一下。現在客人很少,我們就放輕鬆一點吧。」


    金田搖晃著肥厚的身軀起身,把喝完的杯子交給健太走出房間。但是,健太沒有心情對他說「自


    己用的自己洗」。都是剛才聽聞的事情害的。


    健太的母親就是因為長期遭受上司性騷擾才換工作的。母親辛苦的身影和果林重疊在一起。倘若那個叫做木島的男人跟那些惹母親討厭的人是同類,自己就不能坐視不管。可是——


    (我要出麵告訴真紅這件事情嗎?)


    明明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是什麽關係,就說「那個男人好像是騙子你要小心點」這種話,簡直就像是因為嫉妒他們很要好而故意搬弄是非——想到這裏,健太不禁驚慌失措猛抓短短的頭發。


    (嫉妒……這是怎樣?才沒有這回事。我跟真紅隻是普通朋友跟同班同學而已。真紅想跟誰交往,我根本沒有立場說三道四。如果有明確的證據證明對方是壞人就另當別論……)


    健太心想還是先觀察情況好了。


    一邊走在秋老虎發威過後的柏油路上,健太一邊無意識地歎氣了好幾次。即使下定決心,卻不曉得為什麽心情還是不舒暢。果林跟那個名叫木島的青年說話的樣子牢牢烙印在腦海中。


    (她看起來真的很開心……非常放鬆的樣子,笑咪咪的。)


    仔細一想,自己最近才終於能看見果林由衷的笑容。以前果林為了不讓人知道增血鬼的真實身分而不自然地躲避他,跟覺得可疑想要弄清楚情況的他成了惡性循環。即使是現在,果林太靠近他的話還是會受增血之苦,所以他都和果林保持一定的距離。


    (跟我在一起真紅就必須隨時擔心是否會增血,根本無法放鬆心情。這麽說起來,我好像總是看到她哭泣、害怕、焦急的表情。她的笑容,我想想看,我看過一次、兩次……咦?隻有兩次!)


    心情沮喪。


    不久之前,由於增血而失去判斷力的果林想要咬健太,結果沒有咬下去而噴出鼻血的那一天——那個時候,健太拉住想要逃走的果林,怒斥「馬上逃走不能采取好好對話的態度更讓人討厭」。但是站在果林的角度來看,或許逃離健太會比較輕鬆。


    (與其過後才跟真紅說不要逃走,不如那個時候讓她晈還好得多。雖然會忍不住反射性地抵抗……不過真紅還是逃走了……)


    邊想邊走。


    「健太?健太!你要去哪裏?」


    「咦……」


    聽到有人喊才發現自己明明已經回到公寓麵前,卻心不在焉沒停下腳步繼續前進。出來收衣服看到健太的母親,憂心地望著兒子。


    「這樣不行……數學作業還有沒寫完的。繼續想的話,一不留神就要走過頭了。」


    健太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向右轉。


    (別想了別想了!真紅跟誰開心聊天,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一麵對自己這麽說,健太一麵推開柵欄的門進入公寓的院子。後方,門關上的厚重金屬聲拖著長長的尾音。


    五鬥櫃上的電話響起。木島秀實的視線從電視的體育新聞移開,拿起話筒。


    「喂,您好……原來是美花姊呀。」


    是住在大阪的姊姊。秀實發出明顯是無精打采的聲音。


    「怎樣啦?你是在等誰的電話嗎?」


    「沒這回事……我也是個笨蛋呀,」


    盡管彼此交換了手機號碼,可是他還沒有告訴果林家裏的電話號碼。


    (要是她打電話來說「我好期待明天出去玩」就好了……忍不住就會這樣想,這可怎麽辦呀。)


    苦笑著的秀實的耳邊,聽見話筒的另一邊傳來的嚴厲更正。


    「你才不是咧。你不是普通的笨蛋,你是超級大笨蛋。」


    「美花姊,你打電話來是為了要挖苦我嗎?」


    「當然不是呀,因為我想你應該找到新工作了。」


    「嗯……今天我去私立學校麵試。雖然還沒正式決定,不過應該會通過。」


    「又是私立的?不會有問題吧?」


    姊姊的聲音帶著憂慮。


    「如果發生什麽糾紛,最後被迫辭職的就是你這個臨時約雇的人員。就算出問題的是家長也一樣。隻會解雇基層教師討那些捐錢家長開心的做法,以學校來說還真是輕鬆。」


    「我知道。但是我的情況不是能挑剔要在私立還是公立學校上班。」


    「要是已經談妥,這次你千萬不要過度熱心家庭訪問太多次。我的朋友說你擁有的孩子般氣質很容易激起母性本能。你這種人很容易惹比你年紀還大的女人注意,一定要小心。」


    「拜托你別說這種話,聽起來真恐怖。美花姊應該知道吧,我喜歡的是年紀比我小,乖巧溫柔的女孩。」


    一說完,真紅果林的身影就在腦海中浮現。


    (……她真可愛。)


    她對犯頭痛的秀實詢問「你沒事吧?」,一臉擔心。圓臉上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略微不安地眨著。


    (最棒的女孩子果然還是溫柔型的呀。馬上就臉紅的更加可愛,有種天真無邪的感覺……嗯,明天該怎麽進行呢。先去搭雲霄飛車或開小型賽車之類,心情就會因為速度大為放鬆。她應該不會因為這些惡心想吐吧?)


    一思考起來,尖銳的聲音立刻敲擊耳膜。


    「阿秀!喂阿秀!不要悶不吭聲!你一定正因為在想什麽而傻笑吧?我太了解你了。」


    「好啦!我、我才沒有想什麽啦。」


    「是在想女生的事情吧?」


    「沒有啦沒有啦,絕對沒有這回事。」


    「你要是在逞口舌之快就快點從實招來喔。你以為你有辦法瞞著姊姊什麽事情嗎?趁現在快點招了吧,要不然的話我就要告訴紗葉姊,說阿秀態度囂張。」


    「嗚哇,拜托你別這樣,美花姊!」


    秀實發出慘叫。


    兩個姊姊裏,二姊美花怎麽都是支持他的,大姊紗蘖可就嚴格了。


    「拜托饒了我吧,好喝?我畢業上班也兩年了,跟女孩子交往這種小事就別管我了。」


    「你在跟女生交往?你動作還真快呀。上次你說被甩了心情不好,我想想看是什麽時候……四月上旬吧?」


    「不要說了啦—最重要的是又還沒進展到交往的階段。昨天我跟她見麵,明天要一起去遊樂園玩。」


    「明天呀……晚上你會在家吧?紗葉姊公公的朋友裏麵,好像有人就是那所私立學校的理事。明天她要去拜訪她公公,幫你拜托一下工作的事情。雖然她是說不用太期待什麽啦。所以明天晚上紗葉嬸應該會打電話給你吧。」


    「晚上我就回來了。果林還是個高中生,我不能帶她在外麵玩太久。」


    「高中生?」


    聽到姊姊的質問立刻慌亂,可是太遲了。自己一不留神已經脫口而出。


    「你拐騙的女生還真是年輕呀。」


    「不要說拐騙啦,這樣我名聲會變差。才不是我拐騙別人。昨天搭電車的時候,那個女生被色狼亂摸……」


    「你跟著色狼一起摸人家?你這爛人。」


    「我會幹這種事嗎!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了?我去幫她擺脫色狼騷擾啦!」


    「你又來了……你明明個子矮小性格卻很倔強。要是對方亮刀子出來怎麽辦?插手管危險事這種行為,你也要適可而止,不然總有一天你會受重傷的。」


    「或許吧,不過我不能對快哭的女生視而不見……還有,不要說我個子矮小。」


    「你不是隻有一六一嗎?」


    「你很煩噯,世界上也有比我矮的女生呀。實際上,果林比我矮了將近十公分。而且她個性似乎很老實,人又溫柔……才不會像姊姊你們說話不客氣態度囂張。」


    最後一句話隻有在嘴裏低語不讓人聽見。不過,這一點才是最重


    要的。從小被兩個年紀差很多的姊姊當成玩具,秀實對剛強的女性已經很厭煩了。果林的天真無邪完全正中他的要害。


    而且身高矮於他這一點也很討人喜歡。胸部也發育得很好,最近的高中生真是不容小覷。


    (站在男人的立場,我懂為什麽會忍不住想要摸那種胸部一把……但是身為正人君子,那種事情當然千萬做不得。)


    想起整張臉通紅雙眼泛淚的果林,秀實抓了抓臉頰。


    「喂阿秀!你剛剛說姊姊什麽?」


    「我沒說什麽呀,我隻有說果林很可愛而已!不,是可愛得不得了。我一看到她就會小鹿亂撞,背脊發涼,起雞皮疙瘩。」


    「等等,阿秀你等等。你措詞有誤。什麽叫做『起雞皮疙瘩』?這意思是內心恐懼吧?要是你對女生這麽說鐵定馬上被甩。」


    「奇怪?真是怪了,為什麽我會脫口而出這些話?」


    連自己都摸不著頭緒,秀寅疑惑地歪著頭。不過他對果林心動是千真萬確的。


    「她被色狼亂摸邯不敢出聲隻會淚眼汪汪,是個乖巧又容易害羞的人。跟她在一起心情都平靜下來……要是姊姊你們,大概隻會痛扁色狼那種敗類吧。」


    「這我可經驗豐富了。高中生的時候畢竟還是會先感到難為情或是害怕……我記得你也看過才對。」


    「哦?我沒印象。說起來美花姊念高中的時候,我才在幼稚園呀。」


    「咦?你不是曾經掉進臭水溝去嗎?唔,應該是你被隔壁的七惠小妹妹弄哭的時候吧?還是你跟仁誌打架兩個人一起掉進去?我想想看喔,我記得你還曾經連三輪車一起掉進去。仔細一想你掉進臭水溝好幾次呢,啊哈哈哈!」


    「不準笑。」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秀實才討厭年紀差很多的姊姊。


    「總之我想明天紗葉姊會打電話給你……要是你工作沒上,就別固執了快點回來大阪吧。」


    「就算我違背老爸的期待當上老師也無所謂?我哪能回去。」


    「你真蠢。不管爸說了些什麽,他還是最疼你的。他好像已經放棄要你當醫生繼承醫院了,不過你回來大阪的話隨時都可以給你工作。你就暫時當個財務部長,好嗎?就這麽辦。」


    話筒另一頭的聲音溫暖而滲著體恤。秀實的視線落到膝蓋,一時之間沉默不語。然而——


    「如果是由你這個自家人管錢,可就輕鬆多了。要是發生什麽事責任全部由你來扛。」


    聽到了這種補充說明,秀實吼回去:


    「等一下!難道我一輩子都要當聽命於姊姊你們的小弟嗎?」


    「弟弟的存在價值本來就是如此。」


    「可惡,我保持安靜就吃虧了……我呢,無意辭去教師,我要在這裏找工作。」


    「因為你是老麽所以想在小學生麵前裝大哥哥的樣子吧。最近的中學生個子都很高,他們會瞧不起你的喔。」


    「不用你管!」


    「我已經先跟爸說過了。等到你找不到工作又被女生甩掉心靈脆弱時候,就是下手的最佳時機。」


    「我又不一定會被甩!什麽下手的最佳時機,我的家人是鬣狗嗎!」


    掛上電話後,秀實的視線移到電視畫麵。


    新聞播完了,女藝人正在介紹推薦的店家。把撒嬌口氣說話的聲音當作背景音樂,秀實回想著和姊姊通電話的內容。


    (以前我曾經……美花姊剛跟我說了話,可是說的是什麽?好像是被色狼騷擾的事情,可是我怎麽不記得了?)


    茫然反芻著對話的同時,思緒移到果林的事情上。


    (幸好沒跟美化姊講學牛家長的事情,十然一定被罵到臭瞬。她八成會說:『你才在以前的學校碰到那麽過分的事情,現在還沒學到教訓嗎?』)


    但是因為自己九月就要離開青葉圖小,所以也不在乎了。找果林去遊樂園也是一時興起。果林看來個性很乖巧又晚熟的樣乎,他不認為可以馬上拉近距離。隻是因為——


    (那小子……是叫雨水吧?他一定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真讓人火大。到底要吃什麽才會像他長那麽高呀。唉算了,就不要管身高了……他明顯是在瞪我,不是我想太多。)


    因為那樣的視線所以湧現出了對抗意識.不想說句「謝謝招待」走出餐廳就沒有後績。


    (既然覺得果林可愛那也是沒辦法的。一看到她,不曉得為什麽心髒就會砰砰跳……去,我在說什麽呀!我又不是幼稚的中學生。)


    苦笑過後不經意地看向電視畫麵,開始在介紹新上映的電影。


    應該是愛情故事中的一幕吧,女人在河邊向男人道別,想要遠走高飛。男人追上女人,從後方緊緊抱住女人。男人穿著的黑色長大衣的下擺隨風翻飛,看起來就像是鬥篷。


    「……唔。」


    秀實按著太陽穴,因為突然頭痛起來。


    「為什麽看到這種畫麵就會頭痛……」


    歎了一口氣後關掉電視。


    在車站問路的男人是這樣,以及今天在餐廳見到的角色扮演的男人也一樣。一看到類似黑鬥篷就會湧現異樣的不快感受。讓穿那種服裝的男人抓住女生的話就完了。身體呈現出來的抗拒反應淩駕於意識之上,造成頭痛和心悸。


    記憶中殘存的斷績印象轉來轉去。


    黑色鬥篷的男人。女人「不要」的尖叫聲,肩頭被抓住,頭下腳上墜落的感覺。濃厚的血腥味——


    其他的就想不起來了。隻留有曾經發生過非常討厭、恐怖的事情的記憶,完全沒有辦法清楚想起什麽。


    「真是夠了,還是早點睡吧。」


    彷佛是要驅逐不快的記憶一般用力搖頭之後,秀實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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