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星弓大三郎。


    他曾發下豪語說,過去自己曾掌握過全世界的九成。


    爺爺最初的征服,是從控製戰後的黑市開始的。


    當時,爺爺隻是個年僅十五歲且毫無任何力量的少年。他憑著天生怪力,以及本身散發的領袖魅力,把戰爭中失去親人又為了生活而犯下低級罪行的小鬼頭,一一拉攏過來當夥伴並成功整合他們。這可以說是爺爺最初建立的組織。


    如果爺爺幹的事情隻是那樣的話,頂多隻是當個占據一方的老大而已。問題是爺爺幹的事情可不一樣。他憑著那個組織的人數及年輕氣盛的優勢,跑遍各個戰後混亂不穩定的地方,並且把各式各樣的物資聚集到自己這邊,接著開始在黑市銷售那些物資。


    在政府的配給物資陷入癱瘓狀態的當時,物資都是以不合理的價格販賣。尤其是爺爺他那集合各地物資的店裏,陳列了其它店家所沒有的商品,種類也非常豐富,因此成了黑市no.1的店鋪。


    這麽年輕的商人以這種方式賺取龐大利益,結果當然引發其它黑市商人的不滿。但後來也因為某個事件,而讓那份嫉妒轉變成讚賞。


    當警方突然展開取締行動之時,爺爺獨自挺身而出對抗警方,幫其它商人爭取逃走的時間,甚至還動粗打倒警察。因此爺爺一躍成為黑市響當當的人物。對於平日受到官僚壓迫而抑鬱不已的其它商人來說,以快刀斬亂麻之姿擺平官方的爺爺,看起來鐵定很耀眼吧!


    就這樣,爺爺得到更多人望與組織能力。而他那彷佛明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的決斷力,以及稀奇無比的大膽經商方式,更讓他不斷在黑市拓展人脈,也在地下社會紮穩根基。


    雖然黑市有段時間被解體,但爺爺建立的組織及服從他的人脈並不可能解體。反而那次的解體更加觸動爺爺的野心,讓他想往更高的地方爬。


    在那個戰後重建有如火山爆發的時代潮流裏,爺爺建立的地下人脈太有價值了。他出手的買賣都非常成功,加上那原本是黑幫組織的關係,因此常見的手段就是將礙眼的家夥以武力排除,或者用威脅的方式搶奪。這些粗暴的作法,讓他的力量更加拓展。


    後來爺爺三十四歲的時候跟奶奶青野織花結婚了。奶奶深受年輕時失去親人的爺爺所吸引,從此一直陪在身邊支持他。那個時候的爺爺已經對伸手控製日本的行動興趣缺缺,他把眼光放在全世界。


    接下來世界發生很大的變化,而且轉變成更動蕩的時代。隻要把手伸進那個動蕩所產生的縫隙,再照自己的想法擴展的話,擁有全世界並非夢想……


    由於他的眼光精準,於是變得越來越難對付。而爺爺邁向全世界一事,也有如理所當然般地順利進行。雖然其中也用過流氓找碴打架的粗暴手段,但那並不單是隨隨便便的暴力。對於敵對組織及阻撓他的事物,爺爺隻要趁機動點手腳就能阻止或入侵他們,簡直有如神助似的。


    雖然他個人並沒有浮上台麵,但隻要循著世界各地的組織結構不斷往上探索,就會發現立於頂點的正是爺爺這個狀況。真可謂要當世界之王都不是夢想。


    但是,爺爺他永無止盡的野心,卻被「那個男人」破壞而終告結束。


    那個男人展開行動,一刀粉碎一手接收組織不為人知之暴力部分的那些黑道。甚至利用公開揭發其內幕的方式,抹殺爺爺在政經方麵的力量。這段時期一些大企業因為醜聞而解體,以及政治大老突然辭去職位,應該都跟那個男人脫不了關係。


    由於爺爺的事業基礎都在日本,這基礎一旦崩潰,接下來組織便有如骨牌效應般連鎖倒閉,像砂之城那樣地瓦解。可能有部分原因是急躁的成長與發展,才導致這場毀滅吧!


    那男人的所作所為,是迅速又徹底的破壞;也是不留一粒塵埃,毫不留情的破壞。簡直就像小孩子隻因為個人喜好就毀掉積木堆棧成的建築物,那樣地幼稚又毫不留情的破壞。不過那也難怪啦!因為造成那場破壞的人物,在當時不過是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呢。


    然後,將爺爺花了半輩子人生建立的一切破壞、蹂躪殆盡的傳奇人物,他現在——


    「老爸,不是那條路啦!」


    「嗯?是嗎?」


    「不是跟你說了嗎?是從剛才那條路往左轉啦!」


    「不對哦,哥,是在那個地方往右轉。」


    「嗯,這樣不行啦……」


    「真是的!你不是問好幾次了嗎?怎麽還會搞錯路呢?你以前真的有冒險過嗎?」


    正載著孩子們前往老家,準備接離家出走的妻子回家。


    耀眼的太陽、白色的沙灘、蔚藍的海洋。


    縱使眼前景象正如那些陳腔濫調所形容的,不過一旦親眼目睹,心情還是會跟著high起來呢。


    站在沙灘上麵對眼前遼闊的海洋,我不禁感到萬分高興。雖然悠哉踩動的腳下,傳來「咻喀、咻喀」的聲音有點掃興。


    「反正,偶爾像這樣輕鬆一下也不錯呢!」


    「就是說啊。啊,哥,那個灌好氣的話,這個也麻煩你哦。」


    「知道啦。」


    我把剛剛灌足空氣的泳圈從插硝拆下來,再把插硝連接在折疊的橡皮艇上。這次要灌的物體很龐大,我拚命「咻喀咻喀」地踩著打氣筒將空氣灌進裏麵。


    「需要換我來嗎?」


    「不用啦,我灌就好了,妳去做暖身操吧。」


    反正,從以前我們全家到遊泳池或海邊的時候,我都是像這樣負責幫泳圈或橡皮艇打氣的角色。


    彩姐原則上是個嫌麻煩的人,如果請小七姐打氣的話,她通常會把打氣筒踢飛並說:「幹嘛用這玩意兒慢吞吞地打氣,仔細看哦,這種東西我一口氣就能——」然後就演變成「嘶——噗!砰!」的結果。所以這份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到我身上。要是交給肺活量能一口氣把泳圈吹爆的家夥,那泳圈根本就沒機會浮在水麵,即使它是泳圈。


    然後現在那個泳圈的天敵,正在我後麵看得見的渡假小木屋的陽台,躺在自己掛設的搖床上呼呼大睡。看來昨天以前她大概在宇宙的哪個角落大幹一場,似乎非常疲憊的樣子。難得她平常穿的超華麗襯衫跟這個渡假小木屋很搭的說,但她隻是拚命睡覺。


    順便一提,我目前穿在身上的夏威夷衫,也是跟小七姐借的。雖然我自己覺得穿起來還不錯看,但那兩個女生給我的評價卻超毒舌的,像是「哇,哥你穿這樣真的很像流氓耶!」「可以請你離我遠一點嗎?」等等。既然這樣,就算是賭氣,這個夏天我偏偏就要穿這種襯衫!


    而讓我嚐到比海水還鹹的淚水的那對惡魔二人組,現在正在後方的渡假小木屋裏換泳裝。


    其實,這棟渡假小木屋跟我現在站著的沙灘,都是我爺爺的私人財產。也就是說,是他的私人海灘。


    這兒的沙灘像是把山頭用超巨型挖土機削掉,時髦的渡假小木屋就像別墅一般。爺爺稱它們為「夢想的殘渣」,若它們是殘渣,那我真的覺得以前的爺爺很了不起呢。順便一提,爺爺家離這裏很近,剛好就在被削掉的那座山山頂。


    「妳們兩個動作好慢哦。」


    刻人一麵認真老實地做暖身操,一麵說道。


    「為什麽妳們女人換衣服,都要花這麽久的時間呢?」


    海豚橡皮艇已經鼓起一半以上,正當我準備把打氣筒接到最後一個充氣孔的時候——


    「不好意思花了這麽久的時間。」


    這時候渡假小木屋傳來嚴厲的聲音,是柚島。剛剛她把我的夏裝穿搭批得好慘,不甘心的我覺得自己也應該對她的泳裝批評一番。正當我回頭的時候——


    「喔……」


    竟然不知不覺愣住了。


    「……怎樣啦!」


    柚島的泳裝是亮色的比基尼加海灘裙。原以為她們說會穿得很時髦,顏色應該也很樸素,想不到映入眼簾的是這麽亮麗的顏色,因此不知不覺看到發呆。


    「好了,看到這裏為止!」


    忽然間美智乃從柚島後麵冒出來,像是要緊抱住她似的。而且動作飛快地繞到前麵,彷佛要擋住我看柚島的視線。


    「再看下去就要收費哦!」


    「啊啊?」


    妳這個妹妹講這什麽話啊?


    「這套不錯看吧?是我挑的呢!」


    美智乃指著柚島身上那套泳裝,得意地笑著,至於她自己,穿的則是方便行動的兩截式背心泳裝。


    「這樣啊!」


    我隻那麽回答並把視線移開,繼續專注於為橡皮艇打氣的作業。


    「想不到,哥喜歡的是這種類型啊!」


    「拜托,美智乃……!」


    「是是是,妳說得對。不過,有什麽關係呢?」


    「哇,好瞎的回答。唉!難怪你是愛裝正直的色——噗!」


    「拿著這個滾到海裏去吧!」


    我把剛灌飽氣的泳圈塞給我妹讓她閉嘴。美智乃隻得一麵鬧別扭地說:「真是的。」一麵拉著刻人到海裏去。望著他們的背影,柚島開口說:


    「太好了,美智乃似乎變得有精神多了呢。」


    「她很現實的。不過,總比整天癱在家裏不動的好啦。」


    這麽做或許不能完全消暑,不過環境改變的話心情也會有所改變,食欲也會跟著變好。這也是為什麽在海邊吃炒麵或拉麵會格外好吃的原因。


    「那種事情都不會影響妳嗎?」


    我繼續幫橡皮艇打氣,一麵詢問柚島。站在我旁邊的她那雙白皙的腿有點吸引我的注意,不過這件事就悄悄放在我心裏。


    「什麽不會影響我?」


    「就是中暑,或被熱到感覺不舒服什麽的。」


    想不到柚島對我講的這些話,感到很意外而不斷眨眼睛。


    「……你在擔心我嗎?」


    「當然會擔心囉!畢竟妳現在是一個人住啊!要是病倒的話,不就很慘?」


    現在柚島父母都在國外工作,因此她過著儼然是獨居的生活。現在是暑假期間,她獨處的時間固然就變多了。而且,這家夥的身體看起來既不是很好,又很愛逞強。畢竟,連平常壯得像牛的美智乃在昨天以前都那麽懶洋洋的,難怪我會替她擔心呢。


    「所以,有什麽問題就盡管來我家吧。美智乃也會很高興……隻是說,現在某位公主殿下離家出走了,我們的生活變得一團亂,但是不會逼妳煮飯給我們吃的。」


    「這樣啊……」


    柚島不知為何直盯著我看。


    「怎、怎樣啦……」


    看到我不知所措的模樣,柚島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和緩。


    「反正,等我想到就會去的。」


    「喔……噗!」


    那個時候,有水從旁邊「啪嚓」地濺到我臉上。好鹹哦!


    「啊,中了中了!」


    仔細一看,在海裏的美智乃正一手拿著超大型水槍樂得不可開支。


    「那個臭丫頭……」


    可惜我還沒來得及說:「沒事拿水槍幹嘛?妳當自己還是小學生啊?」第二擊已經迅速飛來。這次的目標是我旁邊的柚島。


    「好冰!」


    「哇!」


    水彈在柚島肩上。,而我也受到無妄之災。


    「快點過來啊!」


    美智乃笑著揮手說道。


    「可惡——美智乃妳這家夥!」


    「可、惡,看我的!」


    當橡皮艇一灌飽氣,我卯足勁拿它當盾牌發動快速攻擊的時候——


    「喔哼!」


    背後傳來有人刻意清嗓子的聲音。


    「嗯?」


    回頭一看,老爸正挽起白襯衫的袖子站在渡假小木屋門口。在這種時候,若他想穿泳裝四處玩的話,倒不如流放到對麵那座看起來像無人島的島嶼。


    「怎樣啦,老爸?」


    「有什麽事嗎?」


    聽到我跟柚島的反問,老爸又刻意慎重其事地清了一次喉嚨。


    「喔,我說你們,能夠玩得這麽開心固然很好啦,但是不是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呢?」


    「重要的事情……?」


    「沒錯。」


    老爸用力點頭。於是我在腦裏試著搜索自己究竟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最後才「喔」地想起某件事。


    「話說回來,我好像有帶海灘球過來呢!柚島,不好意思可以麻煩妳幫我拿過來嗎?我正在幫這個打氣。」


    「可以喲,你放在包包裏麵是吧?」


    「是的,麻煩妳了。」


    當柚島往渡假小木屋走去的時候——


    「喔、哼!」


    老爸再次故意清喉嚨的聲音在海邊回響著,而且比剛才還要大聲。


    「幹嘛啦,很吵耶!」


    我用力皺著眉頭,老爸則語氣嚴肅地說:


    「……我是來找你商量,差不多該去接你媽媽了。」


    「喔!」


    我終於想起來。


    「拜托你傍晚前要搞定哦。這兒的渡假小木屋固然不錯,但我還是希望盡可能住在爺爺那兒啦。」


    「不是啦,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我們一起……」


    「為什麽我們非得幫老爸你擦屁股不可呢?你自己去!」


    「總之你要向誌乃媽媽下跪道歉,知道嗎?」


    柚島用令人感到害怕的笑臉說道,而且她背後似乎還散發著黑色的氣勢。縱使現在豔陽高照,但背脊會感到一陣涼意也是沒辦法的事。自從得知老爸跟陌生女子走在一塊,柚島對老爸就一直是這種態度。


    可能是被柚島的那種氣勢跟我鄙視的眼神壓倒吧,老爸諂媚地笑著說:


    「怎、怎麽這麽冷淡呢!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劈腿男不配當我們家人喲!」


    「如果是我的話就會立刻把你轟出家門,現在你自己先去負荊請罪算是很合理的作法吧。」


    「呃……」


    老爸不禁倒退好幾步。我則像是趁機打落水狗,揮手「噓!噓!」地要他離開。


    「我們接下來正準備進入渡假模式喲,要接老媽的話你自己去!少在這裏破壞年輕人的夏天跟青春歲月哦,你這個色老頭!」


    「唔……說到青春,這是多麽美麗啊……!你給我記住!」


    老爸隨即含淚並恨恨地丟下這句話離開,感覺好像三流的壞蛋哦。


    ☆


    大三郎宅。在好幾間客房的其中一間,位於二樓邊邊的和室裏。


    「嗬、嗬、嗬——」


    有個人正拿著望遠鏡,從和式紙門探出身子發出怪笑聲。


    「什、麽感覺啊?」


    是誌乃。她開心地用望遠鏡窺視遙遠的下方,目標是位於那個沙灘的渡假小木屋。


    這棟大三郎宅,雖然四周都是森林,但因為位於山頂,所以四周的樹木不高,隻要像這樣到二樓,就能夠俯瞰下方的沙灘。


    她從海藤那兒得知耕作跟孩子們,今天就在那兒的渡假小木屋。恐怕那張明信片是在昨天——不,搞不好是今天——送到他們手上的吧?因為他們一直沒來找誌乃也沒接她回去,逼得誌乃不得不寄明信片回家裏。


    想必全家已經亂成一團吧?搞不好現在已經組成強行軍,正前往這棟宅邸要接誌乃回家呢。一想到這裏,雖然有


    些輕率,但內心不禁興奮起來。


    誌乃離家已經快兩個星期,大家鐵定擔心得晚上睡不著覺呢。隻是她總覺得對孩子們很過意不去……


    「請你們原諒媽媽哦……啊,但這也是!為了確定我跟耕作的愛喲!也就是愛的試煉……因此,我不惜變成魔鬼……天哪,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


    「誌乃啊。」


    「啊唔……」


    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她把背脊挺直。


    「爸、爸爸……」


    回頭一看,大三郎正微微拉開紙門往房裏麵看。至於海藤則隨侍在後麵站著。


    「結果怎麽樣?我聽說他們今天抵達那兒了。」


    太好了,幸好沒被爸爸看到我剛才的模樣呢。誌乃一麵穩定跳個不停的心跳,一麵說:


    「是啊,現在大概正往這邊來呢。」


    然後又拿起望遠鏡看。


    「隻是說感覺對孩子們很過意不去啦……」


    不過在前往這兒的山路好像沒看到他們。於是誌乃把望遠鏡移往沙灘的方向,看他們是不是在渡假小木屋做準備什麽的。


    「……」


    「怎麽啦?」


    看誌乃有如石像般愣住,大三郎不禁感到訝異。


    「借我看一下。」


    在旁邊的他從開始發抖的誌乃手中接下望遠鏡。


    「……看樣子,他們很享受這夏日假期呢……」


    大三郎這句話對誌乃來說有如再次確認的作用,使得她內心那股無法形容的黑色感情開始卷起旋渦。


    「喔,那個可愛的小女生是誰啊?好羨慕,好羨慕哦!年輕美眉穿泳裝的模樣真的好朝氣蓬勃哦!」


    公公這番話讓誌乃感受到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像是在朝她的怒火上加油,隻見她太陽穴跟臉頰周遭的神經不停抽動著。


    「嗯?那個走進森林的男人,不正是耕作那家夥嗎?怎麽看起來一點霸氣都沒有啊!感覺好像毫無幹勁,又很像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呢……」


    「海藤先生。」


    誌乃輕輕說道。但是在旁邊的大三郎卻不知為何挺直身體,可能是感受到隱藏在誌乃聲音裏那未知的恐怖吧。


    「有什麽事嗎?」


    縱使站在旁邊,聽到誌乃那陰沉的聲音都會不自覺顫抖起來,但海藤卻不為所動。


    「……有個東西想麻煩你幫我送一下,可以嗎?」


    「有什麽需要請盡管說。」


    ☆


    「啊!可惡……果然敵不過那水槍呢……」


    潑水比賽吃敗仗的我跟刻人回到沙灘上,全身濕淋淋地像被人拿整桶水往頭上倒。明明我們兄弟倆都還沒潛到海裏,結果卻落到這種下場。


    柚島雖然是跟我一起下海,但她很快就察覺出站在美智乃那邊比較有利,因此很快就倒戈到她那邊。等到發現的時候,隊伍已經分成這樣並吃了敗仗。


    「你們也差不多該學學怎麽讓大海一分為二的必殺技吧!」


    「別強人所難好不好……」


    「就是說啊,妳在講什麽廢話啊?」


    這時候乘著橡皮艇的柚島下來站在海邊,我則不爽地嘟著嘴。


    「哼,妳這個叛徒!」


    「哎呀,你在講什麽啊?」


    柚島竟然給我裝傻,而且她的身體幾乎沒被淋濕。她躲在手持兩把水槍戰鬥的美智乃後麵,像個女王似地優雅坐在橡皮艇上,那個模樣我是不可能忘記的。


    正當賭氣的我下定決心,遲早要把她連同橡皮艇翻過來的時候——


    「軋人孫少爺。」


    忽然間有一道黑影從我眼前閃過。


    「唔、唔喔喔!?」


    我抬頭一看,發現前方站著一個大熱天還穿著黑色西裝,身材又瘦的男人。


    他、他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


    我被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嚇得愣在原地,而對方則對我深深鞠躬並說:


    「初次見麵,您好,我是大約半年前開始服侍大三郎老爺的海藤。」


    「這、這樣啊……」


    總之我隻能這麽說,接著那位海藤先生從懷裏拿出看似紙條的東西。


    「這是給您的。」


    他把那個東西交給我,我也不知不覺接了下來。


    「東西確實交到您手上了,那麽我告辭了。」


    海藤先生隻這麽說,然後留下愣在原地的我們迅速離去。


    「剛剛那個人……是誰啊……?」


    柚島訝異地問道,我也用同樣的語氣反問:


    「這個嘛……好像是,爺爺的仆人什麽的……」


    看來爺爺找了個怪胎呢。我則帶著被狐狸迷惑的心情,直接打開對方交給我的紙條。上麵隻簡短寫了一句話——


    「要是來接媽媽回家的話,一律增加零用錢。」


    ☆


    「請徹底!教訓得體無完膚!稀裏嘩啦的!」


    「好、好的……」


    誌乃淚眼汪汪隔著茶幾探出身子逼近,雖然感到些許壓迫感,但大三郎仍舊點頭答應她的請求。


    這裏是距離玄關不遠的客廳,因此茶壺跟茶點是常備品,也成了大三郎的居住空間。由於茶幾跟電視就固定擺在角落,所以空間看起來比其它房間還要狹窄,但隻要拉開分隔房間用的紙門,就有足足超過十塊榻榻米的寬度。有時候,大三郎會在這裏跟過去的夥伴舉辦宴會,現在則當作迷你作戰室使用。


    「不過,孩子們等會兒就會過來了不是嗎?那他們……」


    「他們也一樣!」


    「沒、沒關係嗎?」


    「沒關係!」


    誌乃「咚砰!」地敲打桌麵。那雙感傷的眼睛早已經淚汪汪,充滿了不甘心與悲慘的情緒。被她那雙淚眼打動的大三郎精神奕奕地拍著膝蓋說:


    「好,我知道了!」


    然後迅速站起來,而且閃著當年還是幫派老大時的凶狠眼神。


    「任何人想接近誌乃,我會把他們全打得落花流水的!」


    「爸爸……」


    在誌乃淚光閃閃的眼睛注視下,大三郎大膽「哼」地露出相當有擔當的笑容。


    「我年紀雖然大,但也是一度對世界充滿夢想的男人喲!看我怎麽修理那群小鬼,那對我來說可是易如反掌呢!海藤!」


    「是!」


    海藤不曉得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像忍者似地迅速出現在客廳。大三郎自信滿滿地對那個海藤大聲說:


    「這根本就不需要我親自出馬,說到打架隻有找那家夥了,幫我把千勝的煉次叫來!」


    「您要找煉次大人的話,他因為糖尿病日久不愈,前陣子住院了。」


    「唔!嗯……是嗎?既然這樣,幫我叫源次郎來!」


    「說到源次郎大人……」


    「嗬、嗬、嗬……沒錯……說到戰鬥,那家夥可是人稱死神的男人……」


    「源次郎大人為了孫子的婚禮,已經在上星期前往北海道了。」


    「啊,是嗎?下次得好好恭喜他才行呢……海藤,你可以站出來替我戰鬥嗎?」


    「這個嘛,您真是愛說笑耶。」


    「不不不,我並不是在開玩笑……那、那不然,這個時候找茂吉也沒關係!那家夥腦筋很好!很擅長智謀策略呢!」


    「茂吉大人的話,前陣子您不是因為下圍棋輸他,結果一直失和到現在?還是說你們已經和好了?對了,耕作少爺好像再過五分鍾就會抵達這裏呢。」


    「什麽……你怎麽不早說呢!」


    「那、那個爸爸,其實你不要太勉


    強啦……」


    「可惡!既然這樣,我隻好親自出馬了!」


    說時遲那時快,大三郎已經衝出客廳到玄關那兒。


    「啊啊……」


    「老爺的個性還真急躁呢。」


    大三郎丟下擔心地望著他背影的誌乃與冷靜講這句話的海藤,單槍匹馬踩著木屐「卡啷喀啷」地往外衝。


    「看我發動特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十秒之後。


    「哇啊啊啊!怎麽這麽厲害啊啊————————!」


    「啊啊,爸爸!」


    隻見「啪唰!」用力撞破玄關拉門的大三郎飛了進來。他的模樣看起來慘不忍睹,而且他光禿禿的額頭還被寫上一個「肉」字。


    「你、你沒事吧……」


    誌乃連忙衝上來,大三郎開始嚎啕大哭。


    「他怎麽那麽厲害?未免太賊了吧!我,討厭那家夥!」


    「啊,好了啦爸爸,你不要哭哦。」


    「希望那種家夥,明天肚子痛到死!」


    誌乃一麵「啪啪」地拍打哭個不停的大三郎背部,一麵從撞破的玄關往外看。寬敞的庭院另一頭,有道人影正好站在門的位置。誌乃光看那道剪影就知道是誰。從那個頂天立地的站姿,可以感受到對方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真是的,耕作也做得太過火了……!」


    雖然很高興他來迎接自己,但是過於幹脆又覺得好像很無趣……不是啦,自己是被他劈腿氣到的,若這麽乖乖跟他回去,那怎麽成呢?說什麽都要好好教訓他!要讓他清楚明白自己幹了些什麽!非得讓他吃點苦頭才行!因此才會像這樣拜托大三郎對付他。


    但是耕作太厲害了。雖然誌乃自己也要出麵戰鬥,但總覺得事情有些本末倒置。這不過是一般的夫妻吵架,但自己又不是很想吵這個架。


    ——隻不過,希望他能為我稍微認真一點罷了……


    但是再這樣下去,根本就模糊了焦點,而且也太容易讓他闖關呢。當她正煩惱「到底該如何是好」時——


    「包在我身上吧。」


    不知何時站在後麵的海藤,突然從懷裏拿出疑似搖控器的東西,然後「嗶」地按下按鈕。還沒來得及反應是什麽,庭院那邊已經發出「嘎喀」的聲音,接著差不多人類那麽大的物體,隨著「嗡嗡嗡嗡嗡」的運轉聲從地麵慢慢升上來。而且是好幾具。


    「那是……」


    看來出現的是人偶。而且,扮相很奇怪。該怎麽說呢,對誌乃而言是過去很熟悉的扮相,卻在最近覺得很不可思議,怎麽常在電視上看到那種服裝。簡直像是侍女……不對。


    「……女仆?」


    「這不是普通的女仆人偶,聽說是戰鬥用機器人。是把大三郎老爺過去使用的機器人改造再利用的。」


    海藤表情非常嚴肅卻輕描淡寫地說道。然後,那些女仆機器人仿佛要證明海藤的話語,像一群訓練有素的士兵整齊列隊地跟耕作對峙。


    「這是……來真的、嗎?」


    誌乃不知不覺中那麽問,海藤又麵無表情地回答。


    「那當然。」


    「可是……我家的人都相當厲害耶……」


    「我都聽說了。因此才參考大三郎老爺說的那些信息,夾雜現今的流行趨勢,專攻耕作少爺的弱點。」


    「雖然我曾告訴他護士的效果會比較好……」


    此時玄關傳來「喀」的低沉聲音。誌乃把大三郎原本靠在自己膝上的頭放到地上,然後凝視站在遠處門口的丈夫。


    耕作的弱點——浮現在腦裏的,隻有「女人」這個名詞。但是再怎麽樣,機器人的話……


    正當誌乃不安地注視整個狀態,那支女仆軍團正慢慢舉高它們的雙手。那一瞬間,庭院連續響起「砰砰砰!」的槍聲。


    「天哪,海藤先生!」


    「那是bb彈,請您放心。」


    「你還叫我放心……」


    「更重要的是請您看一下,耕作少爺逃走的模樣好有趣。」


    仔細一看,耕作宛如被野狼追殺的綿羊般,拚命閃躲一麵開槍一麵在後麵追逐的機器人軍團。


    「效果很卓越呢。」


    雖然看到耕作好幾次壓低身體擺出架勢,但看得出來他在猶豫是否該發動直接攻擊。而且,他還刻意鑽到槍林彈雨之下,興致高昂地想偷看那些女仆的裙底風光。以前,他們曾並肩作戰很長一段時間,所以非常清楚他的為人。


    「……」


    「唔!好痛好痛好痛!誌乃,不要拉我的胡子啊!」


    誌乃不知不覺中用力拉扯手邊的東西。


    「喔!在撤退了,看樣子作戰成功呢。」


    「……是、啊。」


    望著老公逐漸遠去又狼狽的背影,誌乃「唉!」地歎了好深好深一口氣。


    ☆


    「好現實哦!」


    這驚訝的語氣從剛才就不斷從背後發動攻擊,但是我完全沒放在眼裏並加快腳步。為了不聽到那些聲音,我不斷在山路前進。當然,這是前往爺爺家的山路。


    「實在有夠現實耶!」


    那個聲音又從後麵傳來。麵對那股夾雜著諷刺的語氣——


    「啊——吵死了吵死了!」


    這次,我終於對走在後麵的柚島發牢騷。但是她不僅閃避我的視線,還自言自語般地小聲說:「竟然是為了增加零用錢。」哼,這家夥讓人挺不爽的……


    接下海藤給的紙條,我就立刻出發去接老媽。這也算是有顧及到老媽她這樣不斷傳書信或紙條,隻為了求我們接她回去的心情。這跟「反正暑假到了,零用錢就減少一些吧」這種事情,根本就毫無關係。


    「我是替母親著想——這種說法夠美吧?」


    「美智乃也是為了增加零用錢嗎?」


    沒把我的話當成一回事的柚島,徑自詢問走在旁邊的美智乃。美智乃邊笑邊說:


    「這個嘛!我是想求老媽把不久前,從我衣櫥沒收的那些有的沒有的東西還我啦。」


    「喔,是嗎……」


    柚島對邊笑邊說的美智乃露出一副敗給她的表情。反正那些都不是什麽正經的東西,不早槍械就是炮彈之類的。


    無所謂啦,剛剛那封信上又沒有注明第一名到的才有資格增加零用錢。而且,反正又花不了多少工夫。雖說是山區行軍,但是到爺爺家的路隻有一條,跟我們剛剛待的沙灘幾乎是相連的,所以能夠直接前往。


    因此我隻在泳褲上麵披一件夏威夷衫,腳踩著涼鞋就去了。美智乃跟柚島也隻在泳裝上麵套一件運動服,三個人開始愉快的行軍之旅。


    柚島之所以會跟來,是因為遊太久的關係,想趁機散步放鬆身體吧。順便一提,我家那個心思細密、無欲無求又靠得住的弟弟則是說:「我留下來留守喲。」原則上小七姐也在,不過她睡得像頭死豬似的。而且萬一渡假小木屋有什麽可疑人物出現,也可以避免該名可疑人物受到名為過度防衛的暴力。


    「嗯?」


    就在那個時候,美智乃突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


    我回頭看她,美智乃不斷往四周東張西望,並且豎耳聆聽。


    「我剛剛,好像聽到槍聲……」


    槍聲?但是這種地方不可能有獵人,而且爺爺也沒有狩獵的興趣。美智乃再次豎耳聆聽。


    「還有……慘叫?」


    「妳說慘叫?怎麽可能啊?」


    「總覺得,聽起來很像老爸的聲音耶……」


    「該不會是被老媽狠狠教訓啊?快趁老媽還沒抓狂以前趕過去吧


    !」


    最好在老媽還能用道理講得通的情況下趕到,隻要取得她加我們零用錢的口頭承諾,接下來她抓狂到想把老爸煎烤煮炸,或者用魔法把他轟飛都無所謂了。


    於是我們加快腳步,不久就看到前方那扇熟悉又巨大的門。不管何時看都覺得它好巨大。可能是由下往上看的關係吧,總覺得像是矗立在眼前。


    「這裏就是,你爺爺的家?」


    「沒錯,就是這裏。」


    「果然很大呢……」


    「是啊。」


    我有點驕傲地回答感到佩服的柚島。即使他以前是惡貫滿盈的男人,但是對於白手起家而留下這些財產的爺爺,我還是很引以為傲。


    正當我們帶著有點開心的心情往大門走的時候,門上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唔啊——哈、哈、哈、哈、哈!」


    「啊,爺爺!」


    「什麽,那就是你爺爺?」


    站在大門上高聲大笑的那個男人,很遺憾就是我爺爺。他身上的工作服隨風飄蕩,隱隱約約看得見他下半身純白的丁字褲。這真是全世界最沒用的走光手法。至於我剛才還很自豪的想法正明顯萎縮中。


    「為什麽我們這個家族的男人都喜歡待在高處呢……」


    「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啦……」


    美智乃喃喃說道,夾雜著訝異與因為看透而徹底死心的語氣。我也用類似的語氣回答她。


    「唔啊——哈、哈、哈、哈!」


    爺爺還在笑。覺得他這樣永遠笑下去的話,事情根本就無法進展,於是心想「沒辦法」的美智乃出聲說:「爺爺,你是怎麽了啊?」


    爺爺看到終於有人跟自己講話而露出些許安心的表情,他的墨鏡還因此閃了一下光,連腦袋也是。


    「想不到你們真的來了,小鬼們!不過你們的行軍也隻能到此為止哦!誌乃已經落入我的手掌心!」


    「啥?」


    爺爺用響徹森林的巨大聲量高聲喊叫,令我不禁皺起眉頭。


    「這話是什麽意思啊?」柚島問道。


    我還真想知道答案呢。什麽老媽落入你的手掌心?老媽恐怕是憑自己的意誌造訪這裏的,畢竟她還送了那種信跟紙條……


    「啊……」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因為被增加零用錢這句話吸引,居然沒注意到這個。


    老媽全看見了,她看到我們這群孩子在海邊玩瘋的模樣。


    原本應該來接自己回家的孩子們,居然把這件事拋到腦後玩瘋了。就算來接的隻有老爸,但是看到小孩沒把她這個當媽的放在眼裏,隻曉得玩自己的,也難怪她會抓狂。


    於是抓狂的老媽會怎麽做呢?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好好懲罰不乖的小孩囉!


    當我擬出那可怕的結論時,爺爺從懷裏拿出約搖控器大小的開關(背麵還大大寫了一個「落」字)。


    「等、等一下,爺……!」


    「少說廢話!我要按了!」


    啪喀!


    腳下怎麽看都很普通的地麵,伴隨著過去曾聽過的聲音裂成兩半,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仿佛要把我們吸進去的黑暗。


    「喂……」


    「喔哇?」


    「不會吧……」


    過去曾體驗過的瞬間飄浮感朝我們襲來。


    「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麽又是這個——!?」


    麵臨束手無策的驚悚感覺,我們隻能坐以待斃地往下墜。


    「請原諒我吧,孫子們……」


    急速變遠的光線那一頭,我微微聽到這句超任性的話。誰要原諒你啊!


    我家浴室的更衣間裏有個簡易置物架。就是利用它的伸縮功能附著在牆壁上,隨即就能變成置物架的那種。


    平常上麵都是放打掃浴室用的工具,或備用的洗發精什麽的。換衣服的時候,偶爾也會拿來放不丟洗衣機洗的衣服。我們覺得掉下的話再把它拉直撐在牆上就好了,因此不斷在那上麵擺了不少東西。但是往後我可能會稍微改變那個想法。


    因為——


    「哼!唔咕咕咕咕咕咕咕……!」


    因為在黑漆漆的洞穴裏,我正充分體驗到那個伸縮置物架的心情,而且巴不得不要體驗!我有如利用雙手雙腳,使盡全身力氣的伸縮置物架。況且,如此拚命硬撐的我,肩膀還得承受兩人份的重量。


    「哥你要用力撐哦!否則再也沒機會遇到這麽好康的情況喲!」


    「就、就是說喲!這次我就不追究了,你要努力撐住哦!」


    「妳、妳們兩個個個個……!」


    美智乃所謂「好康的情況」,大概指的是我兩邊的肩膀懸掛著穿泳裝美眉這個狀態吧。問題是中間隔著夏威夷衫,加上現在這個狀況,我哪有心情想那種事啊!


    剛剛被設計往下墜的那一瞬間,我發揮超完美的反射神經與運動神經,因此能像這樣雙手雙腳硬撐住牆壁,但美智乃跟柚島又巴著我不放。撇開上次往下墜的時候差點沒被壓扁不說,我一直覺得自己似乎很顧重力的怨呢。


    「唔咕,咕咕……!」


    可能是靠近海邊的關係,牆壁顯得格外潮濕又滑溜,所以眼看就快要滑下去了。能夠像這樣撐下去雖然是很榮耀,問題是無法了解伸縮置物架的心情,又缺乏想象力的兩個女人還強人所難地說:


    「啊!怎麽覺得隻有我這邊一直往下掉啊,哥……喂,這是怎麽回事啊?」


    就是那麽回事!


    「喂,美智乃!妳不要動得太厲害啦!」


    柚島慌得大叫。妳也不要動啦!


    「慘了……!」


    開始往下滑了,眼前已經不是重量的問題,而是我的體力跟氣力的關係,因此開始在往下滑動了。


    「啊!往下掉,往下掉了啦,哥!看、看樣子是色情力量還不夠的關係吧?好,小香,妳的臀部再往哥的臉靠近一點!」


    「什麽?我才不要呢!啊,真是的,總之你努力撐喲!」


    柚島又「啪啪啪」地打我。好,我會努力的!等順利爬出這裏的時候,我會再把妳們兩個推下來的!


    那股熱烈的想法充滿我心中,於是我重新鼓起幹勁,傾全力想往上爬。不過——


    「——對了!跟臀部比起來,哥比較愛胸部呢!小香,妳把胸部稍微挪一下,就像這樣,該怎麽說呢?就是讓他的頭埋進去那種感覺……」


    這句話讓我氣力全失。剎那間,真的隻是一瞬間而已,或許是那個景象從我腦子裏閃過一下下的關係,我整個人突然癱軟無力,不一會兒就往無底的深淵墜落。


    「啊——!」


    「天哪,笨蛋——!」


    我們又倒栽蔥地向下墜,仿佛不想理會柚島的喊叫。誰都沒有權利責備我!


    「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以為我們會就此倒栽蔥地摔到地底,想不到洞穴在途中變成緩和的斜坡,於是我們立刻像在建造不佳的遊泳池滑水道,以驚人的速度往下滑。正當我們方向感及平衡感都亂成一團,開始感到頭昏眼花的時候,忽然間看到前方有亮光出現,但這時候卻又整個人往上彈。


    「耶耶耶?」


    下一秒鍾,我覺得好像聽到「啪」的聲音,而且被拋在半空中。


    才想說剎那間窺視到傍晚的天空了,但還沒充分沐浴到外頭的光線,我們就立刻摔進海裏,不僅發出「咚、啪|——」的巨大聲響,還濺起偌大的水花。


    衝擊力道把我撞得頭昏眼花的,海水也灌進鼻子裏,但我馬上用盡力氣設法讓臉浮出海麵。


    「噗哈!」


    然後像狗一樣地甩水並環顧四周,隻是夕陽對原本已經習慣黑暗的眼睛顯得有些刺眼。


    眼前的風景很熟悉,正好距離我們剛剛悠哉遊泳的地方不遠。稍微往遠一點看的話,還看得見我們目前投宿的渡假小木屋呢。


    「這麽說的話……」


    然後我往上看,看見岩壁中間好像開了個小洞。雖說是小洞,但也是因為遠距離看的關係,實際上大概是一個人能通過的寬度吧。那兒大概就是陷阱的出口呢。看來我是從山上到那兒……簡直就像是通過垃圾滑槽丟出來的垃圾一樣。


    真的、就跟垃圾、沒什麽兩樣……


    「王八蛋——!」


    「……有海帶,附著在你頭上喲……」


    隨後把臉露出水麵的柚島,用精疲力盡的聲音對朝夕陽大叫的我喃喃說道。


    ☆


    大三郎「哇哈、哈、哈!」嗬嗬大笑的聲音響徹客廳。


    「哈、哈!怎樣?我還不輸給那群小鬼頭呢!」


    「來來來,再喝一杯吧。」


    誌乃也笑著幫忙斟酒。雖然也有出現令人有些遺憾的場麵,但應該也讓劈腿的耕作,以及不管這個媽媽而徑自玩樂的孩子們嚐到苦頭了。不用說,這全都要歸功大三郎的幫忙。


    「爸爸,真是謝謝你呢。」


    誌乃低頭敬禮答謝,心情越來越high的大三郎把酒往喉嚨裏倒。


    「不不不,這沒什麽喲!擊敗那些年輕人,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呢!」


    紅著臉的大三郎,興致越來越high。


    「大三郎老爺。」


    海藤忽然往客廳探頭說話。


    「什麽事海藤?你也想喝一杯嗎?」


    「若不介意,海藤先生也過來喝一杯吧。」


    麵對兩人的邀請,海藤隻簡短說「不了」地婉拒,然後說出極具衝擊性的話。


    「七美孫小姐正以驚人的氣勢朝這裏接近。」


    「咦……」


    「你、你說什麽!」


    訝異的大三郎站了起來,這個舉動讓誌乃差點沒拿穩酒瓶。七美不久前明明還在宇宙,而今天也沒看到她在沙灘上玩,所以認定她並沒有來這兒。


    「我曾聽說,她似乎相當有本領……」


    「沒、沒錯,的確是那樣……」


    隻要七美在的話,事情就會有所轉變。連大三郎都很清楚那點,於是連忙詢問海藤。


    「陷、陷阱呢?」


    「她興致勃勃地摔下去,但立刻就爬上來了。看樣子是把雙腳蹬在洞穴側麵,然後慢慢爬上來的。」


    「之前那些機器人呢?」


    「或許應該說,『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吧。況且就算加派機器人也隻會徒增損害,加上善後處理也很傷腦筋,所以就讓它們撤退了,這麽做應該沒關係吧?」


    「呃、唔唔唔唔……」


    海藤若無其事地報告那些殘酷的事實,不過大三郎並沒有察覺到,他全身因為焦慮與憤怒而顫抖不已。不過,他的眼神馬上閃出強烈的光芒。


    「可惡!既然這樣,隻有我親自出馬了!」


    「啊,爸爸。」


    話還沒說完,大三郎已經衝出客廳。誌乃心想「怎麽又聽到跟白天一模一樣的台詞啊」,不過還是跟在後麵追出去。


    「看我發動特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三郎單槍匹馬踩著木屐「卡啷喀啷」地往外衝——


    「哇啊啊啊啊!怎麽這麽厲害啊——!」


    「糟糕,比剛才還要快呢!」


    「嘎唰——!」撞破玄關拉門(在白天撞破的那扇拉門的對麵)的大三郎飛了進來。他的模樣當然依舊慘不忍睹,而且這次額頭被寫了個「米」字。


    「這會是什麽暗號嗎……」


    就在海藤念念有詞的時候,這次的入侵者已經——


    「爺爺,你的功力是不是退步了啊?」


    連玄關都很輕易就入侵了。


    「七美……」


    「找、找到老媽了!這樣會幫我加零用錢嗎?」


    七美一麵「嘻嘻嘻」地笑,一麵拚命揮手。至於剛剛擊退耕作的那些人型機器人,正冒著煙倒在她身後的庭院裏。


    「好厲害哦。」


    聽到身後的海藤心生佩服而喃喃這麽說,誌乃不禁大失所望並大大歎了口氣。看樣子是束手無策了呢。將軍,遊戲結束了。


    「老媽。」


    七美輕輕喊道,誌乃則正襟危坐並露出沮喪的神情。


    「是……對不起……我玩笑開得太大了……」


    其實會這麽做,也隻是希望大家能多注意自己一點。就算會遭到「都老大不小了還搞這種事情」的指責,但希望有人注意自己的想法,無論幾歲都不會改變吧……


    誌乃磨磨蹭蹭地纏繞手指頭——


    「我,待在這邊怎麽樣?」


    「可是、可是啊,這該說媽媽隻是一時衝動,或是基於少女心……咦?」


    「我在問,需不需要待在老媽身邊。」


    七美這令人意外的話,讓誌乃不禁瞪大眼睛。她一直以為會被七美罵到臭頭呢。


    「啊,咦?為什麽……」


    「不是啦,我隻是覺得你們這邊比較好玩。而且馬上做出了結好像挺無聊的。反正主要就是擊退把拔跟軋人他們對吧?」


    「是、是沒錯啦……」


    「反正我個人也要找老爸報一些仇呢……」


    「咦?」


    「沒什麽啦。況且,把拔若能克服我的阻礙將老媽搶回去,那不是很了不起嗎?那才是愛的力量喲,也能夠證明你們倆的愛情力量是真的吧!」


    「真實的……愛……」


    眼睛瞪得又大又圓的誌乃,眼神逐漸亮了起來。確認老媽打起精神的七美,又再加一把勁地說:


    「沒錯,真實的愛。」


    「說……說得也是呢!」


    誌乃終於用力點頭表示讚同。克服重重困難又真實的愛,這聽起來多麽響亮啊?簡直就像電影裏的男女主角……


    「討厭啦!七美妳真會講這些有的沒有的!」


    七美無視誌乃拚命拍打自己背部,對著依然倒在玄關的大三郎說:


    「那就這麽說定了哦。爺爺,從今天起就請你多多照顧了!」


    「嗬嗬……七美啊,妳太大意了。其實我現在穿的工作服跟丁字褲,可是合計超過三百公斤呢。當我把這些脫下的那一瞬間,戰鬥力也會提升數十倍……」


    「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要是妳願意幫雖然已經很拚,但最後還是輸了的爺爺起來,不知道該有多好呢!」


    「沒問題喲!」


    聽到大三郎那麽說的七美,單手就把他抱起來。


    「不是說超過三百公斤嗎?怎麽這麽輕啊,爺爺?」


    「對不起,我是騙妳的……」


    「沒什麽,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真正的……愛……」


    看著七美與大三郎之間奇妙的對話,以及眼神閃閃發亮地沉醉在自我世界裏的誌乃——


    「看樣子,事情又變得更奇怪了呢。」


    站在後麵的海藤獨自冷靜地喃喃說道。


    ☆


    「喝啊啊啊啊啊啊!」


    數自己像這樣子大喊已經是第幾次是很蠢的事情。我今天又再次從高空翻轉而下。


    由於已經習慣在噴起強大水柱的情況下落入海裏,因此我很快就浮出水麵。我還覺得三半規管好像升級了。當我一把臉露出水麵——


    「真是的……你就不能學我用稍微帥氣的方式落水嗎?」


    老爸好像比我先落入海裏,在旁邊「咕嚕咕嚕」浮在水麵的他無奈地搖頭說道。


    「當你把垃圾丟進海裏的時候,這模樣哪可能多美啊!人在掙紮的時候要怎麽做出美美的動作啊?」


    「你太天真了,我剛剛還做出空中三回旋耶!」


    「你在表演空中三回旋以前先轉動你的腦袋,把頭上的螃蟹甩掉啦!」


    「喔,真是的!」


    你繼續跟那隻螃蟹玩好了。丟下白癡老爸,我慢慢地遊向海岸。


    「啊……可惡……」


    我稍微考慮過要不屈不撓再次挑戰,也覺得自己挺死腦筋的。但又覺得就算是搞什麽陰謀詭計,也隻是白費力氣。正當我在做各種考慮的時候,搭乘橡皮艇的柚島跟美智乃過來了。


    「你還是死心吧,哥!」


    「小心撞擊海麵太多次,腦袋會變笨喲!」


    「要妳們管!」


    距離我們初次被拋到海裏已經整整兩天。沒扯到切身問題的美智乃立刻放棄,原本就沒理由瞠這個渾水的柚島也不再跟進,我則是為了增加零用錢……等等基本原因,為了救出老媽而繼續孤軍奮鬥。


    但無論往哪方麵思考,情勢就是對我方不利。雖然那個陷阱跟奇怪的機器人還有辦法應付,但我們萬萬沒想到小七姐會倒戈到那邊。正跟那些機器人纏鬥時,不僅被小七姐發現還被圍毆,緊接著落入陷阱「咻!」地滑向半空中,然後「嘩啦!」地摔進海裏——大致上這就是我們受到的一連串遭遇。也難怪我腦子會閃過「增加零用錢這件事還是死心吧」這個念頭。


    「就算置之不理也該好好處理一下老爸吧?」


    「就是說啊,叔叔他可是罪魁禍首耶。」


    「不要講那麽無情的話啦,柚島。」


    忽然間,老爸「嘩啦」地從我旁邊快速浮上來。他好像是用潛水的方式接近我們的。


    「拜托,老爸你不要一聲不響地跑來插花好嗎?」


    美智乃阻撓隨便碰橡皮艇的老爸,但老爸完全不予理會。


    「那隻是帶點感傷的擦身而過。妳簡直就像是童話裏的人魚公主呢。」


    「啥?」


    頭上頂著螃蟹的你在講什麽夢話啊?我心想:「話說回來,快把螃蟹拿掉啦!」卻看到老爸正對著柚島笑咪咪的。柚島馬上察覺到老爸的意圖,因此開始扭動身體往後退,像是要躲避老爸的視線。這麽做是正確的。


    「不不不,我可沒有帶任何有色的眼光哦。隻覺得妳的身材窈窕,穿泳裝真的很好看。簡直讓人誤以為是從哪兒來的人魚公主呢。」


    老爸大言不慚地講一些蠢話,但那些話倒是讓我想起一件事。


    「窈窕?這家夥前天可是亂重一把耶!」


    「什、什麽?你知道她有多重,難不成軋人你……!」


    「美智乃,妳身上有沒有什麽可以刺人的家夥?最好是前端是尖銳的那種。」


    「如果是不知為何碰巧有帶出來的魚叉也算的話,我倒是有哦!」


    「那就可以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


    「唔啊啊,這些家夥也太會敷衍了事了吧!喂,怎麽還不拿出印籠教訓那些家夥呢!」


    「爸爸,現在才八點二十分喲,太早了啦!」


    「唔唔唔……」


    誌乃一麵幫不耐煩的大三郎倒茶,一麵幫他補充仙貝,大三郎隨即抓起仙貝粗魯地卡滋卡滋猛啃。


    時間是晚上,用過晚餐以後,誌乃與大三郎在客廳看國民時代劇。並不是大三郎霸住電視不肯轉台,其實這也是他們兩人共通的興趣。


    誌乃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除了語言可通,加上耕作陪在身邊,所以當前的生活並沒有想象中辛苦。不過為了順便理解接下來要生活的國家文化曆史,誌乃選擇時代劇當教材並熱衷觀賞。


    ……不過老實說,要理解文化什麽的隻是表麵上的說法。最大的理由應該是耕作出去工作的時候,它常常在電視上回放的關係吧。加上那個原因,就更讓誌乃至今仍對時代劇沉迷不已。而她有時會說出連日本人都自歎不如的措詞,也是這造成的影響。


    因此,也養成她到大三郎家的時候,就會像這樣待在客廳看時代劇的習慣。這也是兩人比真正的父女還要親密的原因之一。


    「好極了,好好教訓他們吧!」


    劇情接近尾聲,接來就是激烈的武打場麵,正當大三郎的情緒也正high的時候——


    「浴室空出來了喲!」


    七美從走廊探出頭來,發現誌乃跟大三郎正沉迷在電視劇裏,因此無奈地聳著肩。


    「你們兩個還真愛看時代劇耶——」


    她做著t恤與短褲的輕鬆打扮,一麵粗暴地用毛巾擦拭頭發一麵說道。


    「話說回來,爺爺喜歡看這種勸善懲惡的劇情,不覺得很奇怪嗎?」


    「七美,不可以這麽說!」


    誌乃出聲勸誡七美,在旁邊的大三郎則「哼」地嗤之以鼻說:


    「這些家夥幹的壞事太不合情理,我才不會幹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呢。而且,如果要幹壞事,就要抱持無論何時何地犧牲性命的心理準備。即使隻是普通的軍隊,也不會雇用任何一個保鏢。像這樣的家夥還是早點解決掉,這樣才能大快人心呢!」


    「這樣啊!算了,無所謂啦……那麽,我要去睡覺了哦。白天跟兩個白癡交手,差點沒把我累死。」


    看著準備離開客廳的七美,誌乃出聲叫她。


    「啊,七美……」


    「安啦,我會保持最低限度的警覺心,不管老爸或軋人來了,我都會察覺到喲!」


    「其實,妳沒必要這麽拚的……」


    「啊,對了!」


    聽到誌乃這有如告誡人的語氣,七美像在作弄她似地笑著說:


    「說得也是呢!我要是太拚,害老爸不來的話就傷腦筋呢。老媽的寂寞指數已經到達極限了嗎?」


    「討、討厭啦,七美!」


    七美輕快躲過誌乃伸出的手,然後說聲「晚安」之後就步出客廳,還一副成功作弄到老媽的樣子。誌乃則有點不甘心地坐回原位。


    (寂寞,是嗎……)


    她托著腮,「呼」地歎氣。這一口氣比她想象中還要長。不不不,還是別胡思亂想得好。


    至於時代劇也進入尾聲了。她開心地想著:「遭到可惡地方官施暴的傭人女兒,如此一來可以回故鄉去了。」太好了,印籠的力量真了不起。


    「早知道我也帶著國家的徽章出來旅行就好了——」


    她不知不覺如此自言自語著。當初離開城堡的時候,幾乎可以說是擅自跑出來的,因此根本沒時間想到那種事情。


    節目完全結束後,正當誌乃心想「那我也該去洗澡了」的時候,大三郎點燃了煙管。


    「誌乃。」


    「什麽事?」


    誌乃突然被大三郎用低沉的聲音叫住,原本起身的她又坐回原位。


    「請問有什麽事嗎?」


    大三郎啜了一口茶,然後正麵看著誌乃說:


    「妳,想不想回真正的老家呢?」


    剎那間,她聽不懂大三郎在講什麽。


    「……咦?」


    「我的意思是,妳想不想回去原本生活的世界呢?」


    「原本的……」


    誌乃的腦筋變得一片混亂。正當她好不容易明白那些話的意思時,大三郎又繼續說:


    「誌乃,妳這次說『我要回老家去』,然後跑到這裏。


    妳會過來,我真的很開心。這麽說或許會造成妳的困擾,不過我一直都把妳當成親生女兒般疼愛哦。」


    一股喜悅在誌乃的心裏擴散開來。把自己當親生女兒看待——爸爸這坦率的好意深深感動她的心。


    「耕作第一次帶妳來這裏的時候,我覺得妳是個氣質高尚的好女孩,根本配不上我那個笨兒子。而且那個時候,這麽說或許很失禮,我當時還心想妳長得跟我過世的老婆好像哦。妳應該有聽說過我老婆的事吧?」


    「聽說她是在耕作十六歲的時候去世的……」


    大三郎心情沉重地點頭說「沒錯」。


    「正好是在我逞凶鬥狠的那段時期呢。不過我本來就到處胡作非為,幹過令人遺憾的事情……她是意外身亡的。就在這裏的——」


    大三郎的煙管往煙灰缸「鏗鏗」輕敲幾下。


    「地下秘密工廠正在進行見不得人的研究,但是卻失敗了,她則是無辜受到波及。我猜,耕作也很恨那件事吧……畢竟連屍骨都找不到呢。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待在這裏。」


    誌乃曾經再三問他要不要一起住(雖然耕作覺得很尷尬),原來這就是大三郎不肯離開這裏的理由。但那為什麽會跟誌乃回去這件事有關,就讓人搞不懂了。


    大三郎淡淡地說:


    「我都這麽一大把歲數了,該要考慮一些身後事了。譬如說,屍骨要埋在哪裏什麽的……」


    「天哪……請不要講那種話好嗎……」


    「妳就聽我說吧。我對那種事情並不會特別感到悲傷,而且我也沒那麽容易就掛掉。不過誌乃,我這些話都是對妳說的。」


    「對我……?」


    「剛剛我不是說『屍骨要埋在哪裏』嗎?誌乃,妳真正的故鄉並不在這裏,甚至不在這個世界。再這樣下去,妳將無緣再回去故鄉,也無法送父母親最後一程。而人生走到終點的時候,屍骨將埋葬在這個異世界。」


    大三郎輕輕地說道,他隻是把事實說出來而已,誌乃也隻是默默聽他說。雖然想開口反駁,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老是講同樣的話雖然覺得很失禮,但是像我連要幫織花撿骨都辦不到,也無法讓她回故鄉去呢。所以我不希望妳也抱持相同的遺憾。反正孩子們也都那麽大了,妳真的把他們都教養得很好。所以妳,也差不多該替自己的幸福打算了。」


    回原來的世界,追求自己的幸福。那些事情,誌乃以前都沒有想過。


    「可是,要用什麽方法……」


    「放心!別看我這個樣子,好歹我也是一度對世界充滿夢想的男人呢。要找門路的話多得是。妳覺得魔法是很特別的力量——實際上的確很特別,但那並非絕對唯一的力量。我以前,也見過好幾次跟妳有類似力量的人呢。」


    大三郎嘻地揚起嘴角。


    「而且,還格外容易找到呢……」


    「咦?」


    「不,沒什麽啦。總之呢,就是有那個希望喲。搞不好能夠一度送妳回原來的世界呢。不,我會試著讓它變成可能。而且,原先把妳跟耕作送進這個世界的,是妳那個世界的魔王什麽的幹的吧?那個世界是靠魔王的話,這個世界就是靠我這個霸王!魔王那種小咖辦得到的事情,我不可能辦不到的!」


    大三郎如此說道,還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看到他那大膽又強而有力的笑容,不禁覺得這真的能成功呢。不,隻要他認真的話,鐵定辦得到的。


    「不過,要回來這裏的話……」


    聽到誌乃這樣念念有詞,大三郎愁眉苦臉地說:


    「……老實說,現階段那件事我無法保證。隻有成功回去的可能性很高,這樣孩子們想必會很傷心吧?而且誌乃,妳的個性又很溫柔,所以,妳不可能點頭答應對吧?」


    「……」


    大三郎完全了解她的想法,因此誌乃隻是緘默不語。明知道孩子會傷心難過,她怎麽可能點頭答應呢?可是,大三郎卻說出令人意外的話,像是要斬斷誌乃那個想法。


    「既然這樣,我隻好強迫把妳趕回那個世界了。」


    誌乃越來越不明白眼前這個爸爸的想法,她不由得抬頭盯著他看。但他的臉上依舊露出大膽的笑容。看到那個笑容,誌乃終於明白了。大三郎自願當眾矢之的——


    「這、這樣爸爸你會被孩子們……」


    大三郎「哈哈」地對不知不覺提高聲調的誌乃笑著說:


    「這沒什麽,反正我從以前就惡名昭彰了。這時候再多一兩個臭名,也沒什麽影響。況且俗話不是說『顧人怨的家夥,到社會上反而有出息』,搞不好我還能因此長命百歲呢。」


    大三郎又「哈哈哈」地笑著。問題是,他講的是很嚴重的事情,不是這麽輕鬆就能帶過的。而他的意思是,隻要誌乃想回去,就算被自己的孫子們憎恨都無所謂。


    這時候大三郎挺起腰逼近說不出話的誌乃。


    「誌乃,如果妳真心希望回去那邊的世界,我可以再當『壞蛋』沒關係。反正我的宿願,也是希望自己最後的惡行能帶給某人幸福。妳沒必要覺得對我過意不去,隻要坦率麵對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


    大三郎直視著誌乃,那是掌握自己隻差一步就能回到過去世界的眼神。是能夠把任何對手吸進去,帶有魔力的強勢眼神。


    「怎麽樣?」


    可是——


    「我不回去。」


    誌乃輕輕但十分堅定地回答。


    「……」


    大三郎像瞪人似地繼續凝視誌乃,不過她並沒有回避那個視線,臉上甚至還堆滿了微笑。


    她的回答隻有一句,雖然是簡短的一句話,但她認為那已經足夠表達她的想法了。


    兩人互視好一陣子,大三郎突然笑了出來。「其實也沒必要急著做決定啦!」他一副很安心地喃喃說道。


    「把我剛剛說的話忘了吧,就當作是我雞婆,是老頭子說的玩笑話。」


    然後他又開始咬著煙管開始抽煙,誌乃也沒再多說些什麽。因為剛才說過的話,全當作沒發生過。


    「那麽,我先去洗澡了哦。」


    誌乃站起來對大三郎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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