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托拉市警的刑警凱文普萊斯再次探訪格萊斯頓偵探事務所,是兩天後傍晚的事。


    「嗨。」


    舉起單手走入房內的普萊斯,四方型的下巴上那任其發展的胡須實在顯眼。總是銳利的三白眼也些微地充血。


    「嗨,普萊斯助理巡官,勇猛如你也有疲勞的一天呀?」


    雖然愛德華如此諷刺,不過卻不見他以往常樣充滿威嚇的怒斥聲回答。


    「還好啦。我晚上巡邏到天亮就直接到署裏上班,根本沒睡。」


    看到就完便大刺刺地在椅子上坐下的普萊斯,愛德華以及西瓦對看了一眼。


    「真是辛苦您了,我幫您倒茶吧。」


    「啊,不、不用了。」


    正在桌邊看著參考書的托亞,滿臉不可思議地向無精打采拒絕西瓦提議的普萊斯發問:


    「怎麽啦?還沒抓到『毫無節製的吸血鬼』嗎?」


    「想抓也抓不到。」


    普萊斯邋遢地將脖子靠在椅背上,兩手緊扣放在腹上。


    「第一起事件發生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我和部下拚命地打探、巡邏以及調查案件,可是別說抓犯人了,連點線索都沒找到。」


    助理巡官深深歎息。


    托亞將筆夾在指間旋轉,深感同情地看著普萊斯。他的模樣實在太憔悴,讓托亞根本沒有心像往常一樣調侃他,不過似乎也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麽才好。


    「我們防不了人口。謠言越傳越廣了,報社也不知道肯默不作聲到什麽時候。記者肯定會誇大地說這是吸血鬼或是連續殺人鬼犯的案」


    「最後必定會責怪警察無能。」


    普萊斯連聽到愛德華冷靜的評論,也不像往常那樣發怒反駁。


    「你說得沒錯。所以上麵很著急,每天都在催我趕快搞出結果,把犯人扭送到案。如果催我就可以解決,我還需要這麽痛苦嗎?部下的精力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雖然沒有聽到他們說喪氣話,不過事情要是再沒有轉機,一定會陷入絕境啊。」


    刑警以呻吟般的語調這麽說後,用那雙大手緊緊地遮掩住臉部。


    西瓦看到他煩惱的樣子,打開餐具櫃,取出一隻小玻璃杯。倒了滿滿一杯的威士忌,遞給普萊斯。


    「請用,助理巡官。」


    將手從臉上拿下的普萊斯看到了玻璃杯,皺起鼻頭。


    「喂,我還在執勤中耶。」


    「這點程度不會醉吧?這酒是用來振奮精神的。」


    「」


    普萊斯遲疑了數秒,最後還是接下玻璃杯,一口氣喝幹那琥珀色的酒。接著,閉上眼睛深深地吐氣。他維持著這個姿勢突然開口:


    「距離上次的殺人事件,已經過三天了。」


    西瓦從普萊斯手上接下玻璃杯,稍微壓低音量詢問:


    「從那之後,吸血鬼有出現過嗎?」


    「沒有,不過今晚一定會出現。吸血鬼那家夥,至今還沒有間隔超過三天以上不現身的。」


    「原來如此吸血鬼最少得三天『用餐』一次吧。」


    原本坐在沙發上的愛德華,站起身來走到普萊斯麵前站著。普萊斯察覺了他的動作,張開眼睛朝上看著愛德華。


    「你有什麽對策嗎,普萊斯先生?」


    普萊斯不悅的回答。


    「沒有隻是,雖然大家都說那個吸血鬼毫無節製,不過他的出現模式,其實有很多既定的規律。」


    「怎麽說?啊,首先是出現的時間隻限定在深夜嗎?」


    「那是其中一點,另一點就是他攻擊的目標。他襲擊的人,都是集中在紅燈區的人限定在娼婦、客人,或是喝醉酒的這類人。絕對不會出現在其它場所,至今也從來沒對正經的市民出手過。」


    「原來如此的確,倫托拉的紅燈區隻有兩個地點。一個是我們三天前造訪的布勞德地區,另外一個是」


    「馬裏蘭地區。不過,比較起來那裏的開發較新。所以,沒有窄小巷道『窄街道』。而且自從我們開始巡邏後,那裏就更難下手了,所以被害者都集中在布勞德地區。」


    托亞依舊靈活的轉動鉛筆,在兩人的談話中插嘴。


    「既然如此,隻要通宵滴水不漏地巡邏那個布勞德地區不就好了?」


    「這不用你說吧,我每晚都在巡邏。可是,你們也看過那邊的街道吧?窄街道像蜘蛛網一樣羅列在整個地區,犯人的逃跑路線根本有無限的選擇。」


    「啊也對那邊的巷道真的好窄好黑喔。」


    「是啊。隻要靜靜地躲在那裏不要動,就不會被發現了。而且,犯人的手腳很快,被害者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發現的時候,隻剩下被抽光所有血液的屍體倒在黑暗裏,這就是犯人的殺人手法。」


    「嗯就算巡邏也會被對方將計就計,這的確令人頭大。」


    托亞將筆夾在嘟起的上唇和鼻子之間,喃喃地說。愛德華在托亞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稍作思考後開口:


    「那至少輔導娼婦們不要站在街角呢?」


    「哈,這的確很像是貴族少爺會說的話。不過你仔細想想,允許可以賣春的地方,隻有那兩個紅燈區而已。不管哪一邊,都有人數多到不行的娼婦,不管多危險,她們都不可能去別的地方做生意。」


    「可是,自己的生命會有危險」


    「那些是如果不接客,就無法謀生的女性們耶。管他是性命有危險或是什麽的,她們不站在街角就活不下去。全都是些隻要休息一天,隔天就沒束西吃的家夥呀。」


    「是喔」


    「再加上娼婦之間也有勢力關係。有權勢的娼婦會和同伴結夥,能在比較明亮且安全的地方拉客;弱勢的家夥,隻能孤單一個人在沒有人煙的地方拉客。我們可沒有那個閑功夫監視每一個人啊。」


    普萊斯如此表示。愛德華白皙的臉上,蒙上了自我厭惡的陰影。


    「抱歉說了這麽膚淺的話。」


    看到老實道歉的愛德華,普萊斯也鬆下眉頭,單手一揮。


    「別在意。這是和至今你所生活的環境迥然不同的世界吧,不了解是理所當然不過,如果要在這個城鎮以私家偵探維生,你就必須去了解這台麵下的世界。我說的沒錯吧?」


    最後一句話,似乎是特地講給自己聽的一般。西瓦從那句話察覺了普萊斯來訪的真意,微妙地板起他那溫厚的臉孔,開口詢問:


    「請等等,您該不會是想讓愛德華少爺爺加入夜間巡邏的行列吧?」


    普萊斯默默點頭,緩緩挺直背脊調整坐姿。


    「我正是這麽打算。不隻有格萊斯頓,連你們也是。」


    「可是助理巡官,之前你不是說不想讓一般市民也暴露在危險下」


    「基本上是沒錯。不過,三天前和你們分別後,我一邊巡視布勞德地區,一邊想」


    「想什麽?」


    西瓦仍舊用著僵硬的表情和聲音詢問。雖然平常的他溫厚又含蓄,不過如果有人想要加害他一手教育長大的愛德華,他是絕對不會饒恕。現在也自認是托亞保護者的他,對普萊斯顯露出警戒心也是無可厚非。


    不過普萊斯卻無視這樣的西瓦,瞪著愛德華看。


    「我在想,三天前光是看到屍體,就可以做出那樣推論的你,如果在夜晚現場實際走一遭,也許可以發現我們遺漏的蛛絲馬跡要我承認這件事的確很悶,不過現在不是顧慮自己麵子的時候了。」


    「普萊斯先生」


    「而且我是警察。要我說出這種話,換做你是我,心中做何滋味?」


    普萊斯看著愛德華和托亞的臉,吞吞吐吐地說:


    「不過,


    經過這一月的持續調查,我認為這次的犯人不是人類。因為除了手法太過於精湛之外,還采取不隻殺害性命,連全身的血液都吸走這種奇特的手法。」


    托亞裝模作樣地看著普萊斯的表情,開口問:


    「你的意思是說,犯人真的是吸血鬼不然也應該是魔物?」


    「雖然我不願那麽想,不過這是很自然的推論吧。而且烏鴉小鬼,雖然這是很棘手的話題,不過我已經知道魔物是實際存在的了。」


    「也是,你前一陣子才差點被魔物殺掉呢。」


    在調查發生在古城飯店的殺人事件時,普萊斯被魔物襲擊,差一點丟了小命。如果當時愛德華他們不在場,他現在大概已經不會在這了吧。


    「是啊,那是我第二次扯上和魔物有關的事件。第一次是巴爾福校的幽靈,第二次是『天鵝飯店』的巨大魔物如果這樣還狡辯世界上沒有魔物,那我真的是白癡了。」


    愛德華和托亞幾乎同時點頭。


    「看現在這個情況,認真考慮犯人是魔物的可能性還比較實際點吧。不過你們去向警察署這麽說試試,他們一定會認為我的頭腦有問題,最後會連工作都丟了所以我才來找你們談。」


    「畢竟你遇見魔物,且讓人不得不相信魔物存在的那兩起事件發生時,我們都和你在一起。」


    愛德華淡淡地微笑,盯著普萊斯。普萊斯猛力點頭。


    「就是這麽一回事金毛的,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請你陪我巡邏布勞德地區?照現況來說,『吸血鬼』不會對正派的人出手。我的手下到現在也都很安全唉,雖然都沒事,不過也沒人看見過犯人。所以,我想你們應該不會遭遇到什麽立即性的危險。」


    「嗯嗯。」


    愛德華翹起修長的腿,露出思考的樣子。西瓦用含蓄卻嚴肅的口吻規勸愛德華:


    「愛德華少爺。就算現階段安全,今後可就不一定了。這也不是偵探的工作,冒險犯難實在有點」


    「說要幫助普萊斯先生的可是你耶,西瓦。」


    愛德華帶有調侃意味地斜眼看向西瓦。西瓦表情略帶困惑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在許可的範圍內那個,給予他建議的意思。如果因為原本就該讓普萊斯刑警自行解決的案件,害得您和托亞先生遭遇危險,那我」


    「無法麵對家裏的父親吧?」


    「您說的沒錯。」


    「父親會說這是我自己應該負起的責任,他不會怪你的對了,普萊斯先生。」


    「嗯,什麽?」


    普萊斯被這麽鄭重其事的呼叫,不由得挺直駝著的背脊。愛德華用他那如水晶股澄澈的瞳孔,看著普萊斯的臉問道:


    「你認為我是個有錢不知辛勞的討厭少爺吧?」


    「啊?啊啊啊,是沒錯啦。」


    聽到對方直接引用平常自己惡語傷人時使用的字眼,普萊斯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老實地肯定。


    「可是你還是來尋求我的幫助,那是為什麽?」


    「我剛剛不是說明過了?雖然你是個任性的小鬼,不過頭腦的確聰明。而且,『毫無節製的吸血鬼』有可能真是魔物,那帶著對魔物很有辦法的你們前往現場,說不定可以得到一些線索。」


    「嗯,這點我知道。我想要知道的是,為什麽你如此想要解決這個案件?」


    「啊?」


    普萊斯因為這個意想之外的問題,眯起他渾圓的眼睛,愛德華淡淡地接著說:


    「因為吸血鬼而犧牲的,是娼婦、用金錢買女人的男人,還有藥物以及酒精中毒者也就是對政府以及警察來說一點也不重要,甚至可以說是社會上的惡人們。」


    「是啊。」


    「就算他們被殺了多少,警察也不會特別在意。隻是不希望謠言擴散,讓警察的辦案能力被懷疑罷了吧?」


    「沒錯。」


    「所以他們才會把這種怪異又麻煩的事件,推給你這個從地方警察調過來的外來者。」


    「我一開始就自己這麽說過了,我很清楚我抽到了下下簽。」


    普萊斯雖然有點焦躁,但還是正經地回答。愛德華稍微歪頭思考,波浪金發輕柔地觸碰到他玫瑰色的臉頰。


    「那為什麽要努力到就算把自己搞的那麽累,也要把事件解決呢?」


    「你說什麽?」


    「我說的沒錯呀。隻要放著不管,這起連續殺人事件就會傳開來,倫托拉的居民們遲早都會知道這起事件吧,這麽一來,警察也就不得不認真辦案。到時候等事件解決了,你就可以獲得很大的功勞不過,現在的狀況並不是那樣。趁人們還不知道有這起案件時解決,這對你一點好處也」


    「那種事情我才不在乎呢!」


    終於,普萊斯握著他巨大的拳頭奮力敲擊桌麵。托亞桌上那本敞開的參考書,因為強烈的衝擊闔上。坐在椅子上的托亞,也吃驚地微微彈了起來。


    不過愛德華卻不發一語凝視著普萊斯的臉。普萊斯咬牙切齒地說:


    「要我承認這件事我很不甘心,不過我的確因為你的緣故才能來到這裏。因為你前兩次把自己的功績讓給我,所以我才能當上助理巡官,也才能加入我所憧憬的倫托拉市警。」


    「普萊斯先生」


    「不過,那隻是恰巧罷了。我就趁這個機會講清楚吧,我從來沒有為了升遷而工作過。」


    普萊斯方才疲憊的樣子已經不見蹤影,整個身子傾向愛德華,全身散發異常凶猛的氣息。


    「雖然我不想告訴你們有關我自己的事情,不過既然發展至此,隻好說了我的家人,在我小時候全被強盜殺了,隻有我因為躲在床底下而撿回一命警察連搜查也不好好搜查,就讓案件以未解決的狀態畫下句點。窮人就是因為執著一點小錢,所以才會落得失去性命這就是那些家夥的說法。」


    麵對突然被提起的不幸過去,連愛德華的表情也蒙上了困惑。


    「原來有這麽一回事即使如此,你對警察這個工作還是沒有幻滅?」


    「當然會幻滅吧。」


    「我不懂你為什麽還要當警察?」


    普萊斯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我想讓何我一樣的孩子減少,即使隻有一個也好。」


    「」


    「如果是有錢人,可以為了自衛雇用保鏢;如果是貴族,連警察都會認真處理不過,窮人永遠隻能靠自己。沒有人會保護他們,沒有人會幫助他們。所以我要當警察,為了那些人工作。我是這麽想的。」


    「普萊斯先生」


    普萊斯用碩大的手,拍打寬闊的胸膛。


    「當我變成孤單一人的那天,內心所承受的憤怒、悲傷以及後悔我想這些情緒一定一輩子也不會消失吧。所以我希望其它家夥那些雖然生活窮苦卻還是努力過活的孩子們,不要有這種回憶。」


    愛德華、托亞,以及站在兩人身後的西瓦,都安靜地傾聽著普萊斯說話。


    「也許在那些受上天眷顧的人眼中,娼婦很汙穢吧;那些酒鬼和混混,也都看來沒救了吧。不過,就算是那種人,也是有家人的;就算是那種人,也有小孩會因為他們的死而哭泣難過就算力量微不足道,我也想為那些人工作。因此,我才當上刑警,到現在仍舊幹著這份工作就是這麽一回事。了解了嗎?金毛的。」


    愛德華沉默了一會,不久緩緩吐了一口氣,靜靜地說:


    「我都了解了謝謝你。」


    「我不記得我說了什麽讓你需要道謝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感謝你認真回答我這愚蠢的問題不過,身為你的部下可就辛苦了,要永遠和上司一起吃粗茶淡飯。」


    正經八百說完嚴肅的故事後,甚至收到誠懇的道謝,這種狀況連愛逞強的普萊斯也會因此感到難以自容吧。心裏這麽想的愛德華,在感謝的言語後,加上了略帶玩笑的語句。


    普萊斯也歪斜他粗糙的臉,嘻嘻地笑了。


    「自從來到倫托拉市竟後,我的部下換了好多次呢。現在我的部下們,是和我類似,從貧苦人家奮力向上的人,都是些愛好粗茶淡飯的笨蛋家夥。」


    「原來如此。」


    愛德華以笑容回應,看了看托亞,並回頭看向西瓦。


    自幼也和母親過著貧苦生活的托亞,黑色大眼因感動而濕潤。大概是把普萊斯的過去和自己年幼的身影重迭了吧。


    西瓦灰色的瞳孔也流露出類似放棄反對的情感,回視愛德華。就算不用言語,愛德華也清楚聽見守護者那「隨您的意思吧」的聲音。


    於是愛德華重新轉向普萊斯,直接了當地說:


    「我們很願意提供協助。為了不要再有犧牲者出現,早日逮捕犯人,讓東區的人們稍微可以安心地生活。」


    「謝謝。」


    普萊斯害羞地抓了抓他硬直的頭發,站起身來。


    「那麽,過十點我會派接送的馬車來我先回署裏去了。」


    「回去之後最好休息一下,要是你倒下了,那就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愛德華也起身,對普萊斯這麽說。西瓦則幫普萊斯開門。


    「別小看刑警,這種程度才不會倒下呢而且,那杯酒很有效,我現在的血液可沸騰得很呢。掰囉。」


    就如他所說,普萊斯以和他來訪時截然不同的動作,離開了房間。留在房內的三人,好一會兒都沒說一句話,隻是注視著壯碩刑警消失的那扇門


    *****


    那天夜裏,就在淩晨過後一個小時左右


    愛德華、托亞以及西瓦三人,跟隨普萊斯及其部下,一同身在倫托拉首屈一指的紅燈區布勞德區待命。


    「呼不愧是深夜,有點冷呢。」


    托亞邊摩擦雙手,邊小聲對旁邊的愛德華說。愛德華用手上的提燈照亮托亞輕笑道:


    「你的鼻尖和耳朵都變紅囉我不是叫你穿多一點了嗎?」


    「可是穿太多會不便行動嘛,你不也都這樣對愛特伍德先生說。」


    「也是啦。」


    被托亞引用自己的口頭禪回嘴,愛德華露出苦笑。托亞將愛德華送的那頂鴨舌帽重新戴上並壓得更低,豎起外套的衣領。


    他們已經站在街角兩個小時以上了。普萊斯指示愛德華三人一組進行監視,且分配他們站在較為明亮的地點。看來他還是以他自已的方式,小心留意愛德華這幾個「一般市民」的安危。


    普萊斯穿著警察製服的部下們,則一人一組,分散在這區域的各處。


    其中一部分的部下前往另一個紅燈區,因此在這個布勞德地區的人手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吧。這樣的人數實在不足以同時監視整個地區,所以部下們偶爾必須移動自己的監視點,勤奮地持續巡邏。


    普萊斯則是精力充沛地在部下之間巡回,聽取報告,下指令。他大概有聽從愛德華的忠告稍作休息吧,一改傍晚憔悴的姿態,現在看來十分有幹勁。


    「真是安靜呢。」


    西瓦抬頭看著夜空,低聲說。


    「剛到這裏的時候,還挺熱鬧的呢。」


    愛德華也這麽說,並注意觀察四周。


    愛德華他們所在的地點附近有幾間酒店,不過隨著午夜零時鍾響,酒店也依照法律的規定紛紛打烊。


    酒店一歇業,街角光線驟暗。和愛德華他們住的地區不同,這個地區的街燈極端地少。


    站在街角的大半娼婦,都熱情地邀約著被酒店趕出來的男人,前往附近自己的房間,漸慚消失在街上。


    現在,還在那附近的,就隻有沒釣到客人的娼婦,以及喝得爛醉如泥,直接倒在地上睡死的男人們,還有就是那些因吸毒而失去意識,搖搖晃晃走在街上的彷徨人們。


    「呼哈哈」


    托亞打了一個大嗬欠。


    雖然托亞一開始因為紅燈區獨特的紊亂空氣,以及放蕩氣氛感到膽怯,並緊張地戒備著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吸血鬼」;但是在時間不斷流逝之中,也漸漸鬆懈了下來。


    「嗚嗚,開始想睡了那個,我可以休息一下嗎?」


    「那倒是沒關係啦,不過在這裏睡著會感冒喔。」


    「我不會真的睡著的,放心啦。」


    托亞說完,便將背靠在建築物的牆麵,整個人坐在地上。就在愛德華以及西瓦嚴密監視時,深深壓低帽沿的少年,沒經過一分鍾就發出鼾聲。


    「是誰說不會真的睡著的啊?」


    愛德華用吃驚的口吻這麽說,西瓦則脫下自己的上衣蓋在沉睡少年的身上低聲說:


    「大概因為昨天看書看得很晚,所以睡眠不足吧?」


    一說完,愛德華便蹙眉。


    「最近托亞那家夥,老是在看一些問題集和圖鑒,到底在幹什麽啊?」


    「就是在念書呀。」


    「念書?」


    西瓦略帶微笑看著托亞的睡臉,並朝著驚訝地提出疑問的愛德華說:


    「看來托亞先生在學校並不是很認真念書我會這麽說的理由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將來想做什麽,適合做什麽。」


    愛德華一邊搓熱因深夜空氣感到冰冷的手臂,恍然大悟地點頭。


    「原來如此,會這樣也不是沒理由的。」


    「是啊。不過來這裏當上實習偵探助手之後,開始和貧民區的人積極交往,好像讓他開始反省過去的自己。」


    「反省?」


    「那個過去處在上天眷顧的優秀環境,卻沒有好好學習的自己。」


    「嗯哼?所以突然重新研究學校的課業?」


    「不,並不是那樣。他好像有在教附近想要卻無法上學的鄰居孩子念書、算數,還有理科。他說就算將來他們當不上學者,要以商人或專業人員的身分來維生的話,這點知識一定可以派上用場的。」


    愛德華瞠大眼睛,看來很意外。


    「所以自己要先念好書才能教他們?」


    西瓦微笑著點頭。


    「沒錯。他說如果小孩子提出問題,而他不會回答,那就丟臉了。前陣子認識布魯克先生,大概讓他受到更大的刺激吧。」


    「被布魯克刺激?」


    「是的。因為那個人,真的很享受於研究學問。」


    愛德華想起畢業後仍絲毫沒變的好友那無憂無慮的表情,流露出淺淺的微笑。


    「說的也是不過,現在我安心了。」


    西瓦聽到愛德華那真的蘊含著放心的聲音,歪著頭思考。


    「安心?對什麽安心?」


    愛德華看向抱著膝蓋,將下巴靠在膝蓋上沉睡的少年說道:


    「當然,從巴爾福校輟學來到這裏,是憑著托亞自己的意誌。不過,那個機會卻是我製造出來的講明白一點,我一直很擔心是不是我煽動他這麽做的。」


    「愛德華少爺」


    「不過剛剛聽你那麽說,我知道托亞現在有好好考慮自己的將來。就算那不是長期的展望,隻要將眼前的小目標一個一個累積起來,總有一天定會看到他未來的目的地所以,我才說我安心了。」


    「您真是的。」


    在黑暗中,西瓦注視著愛德華那張白皙的臉蛋那不同於往常的認真眼神,讓愛德華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


    「怎怎麽了?」


    「您總是這樣什麽也不說,默默在心中為許多事情擔心。請多告


    訴我一些您內心牽掛著的煩惱吧,那才是我待在您身邊的目的呀。」


    西瓦有點落寞地這麽說。愛德華苦笑著拍拍守護者的肩膀。


    「你幹嘛說這個呀。該說的我就會說啊,至今我不是和你商量過許多事情嗎?」


    「都隻是一些小事罷了。真正重要的事情,您總是一個人煩惱,一個人決定有時候,我覺得挺寂寞的。」


    「西瓦」


    愛德華初次聽見守護者的歎息,無法隱藏疑惑的神色。西瓦試探性地看著愛德華的表情,難過地說:


    「當然,能讓聰明的您煩惱的事情,就算找我商量也沒用吧不過,有些事情說出來會比較輕鬆」


    「等等,西瓦,你怎麽突然這麽說」


    「因為這陣子您的樣子很奇怪。」


    「什麽」


    愛德華為之一驚。西瓦滿臉苦惱地站在愛德華的正前方。


    「大概是『天鵝飯店』的事件結束時開始的吧。您有時候會露出極度鬱悶的表情,陷入思考。就算托亞先生看不出來,我也看得一清二楚。我知道您十分焦躁和煩惱。」


    西瓦用食指盤卷一小撮他那可可亞色的頭發。


    「像這樣卷頭發,是您自幼便養成,隻要心裏有煩惱就會出現的習慣,愛德華少爺。」


    「原來如此。因為從我出生開始,你就跟我在一起的緣故吧。都被你看穿了。」


    「但我卻看不穿您的心。」


    聽到西瓦的聲音參雜著悲傷以及責難,愛德華咬著唇低下頭。


    就如同西瓦所說的。自從在「天鵝飯店」遇到了和過去判若兩人的克萊門斯?麥克弗森之後,愛德華的腦中就一直無法抹去他的身影。


    過去讓他如兄長般崇拜的人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到底是什麽讓個性敦厚且溫柔的他,變成一個冷淡又殘酷的人物?


    操縱魔物,加害人類,他到底又打算做什麽呢?


    不管怎麽思考,都無法解開任何一個疑問。


    雖然很想再和克萊門斯見一次麵,好好談一談,但是同時卻也畏懼再度和他見麵。對於自己這樣的優柔寡斷和軟弱十分生氣,也覺得自己很丟臉。


    西瓦認識學生時代的克萊門斯,也曾經和愛德華一同被招待到他的老家。


    愛德華曾數度想要告訴西瓦他和克萊門斯的重逢,以及他的轉變。


    不過即使如此,愛德華還是頑強地壓抑住這股衝動。


    西瓦將兩手放在低著頭的愛德華雙肩上,猶豫地說:


    「這隻是我的感覺。如果說錯了,請原瓊我不過,該不會讓您這麽苦惱的,是麥克弗森先生吧?」


    「?!」


    愛德華驚訝地抬起頭。那灰色溫和的眼神,蘊含著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捕捉到愛德華藍色的瞳孔。


    「果然如此。」


    從愛德華驚愕的表情,了解自己的推論是正確的吧。西瓦靜靜地繼續說下去:


    「侵入『天鵝飯店』的地下室,解放魔物的人是不是麥克弗森先生呢您心中這麽推測。但即使如此,您仍然沒再提過他的名字。之後因為魔物被打倒,事件在曖昧不明的狀況下解決,連普萊斯助理巡官都忘了他的存在,不過您卻不同。」


    「西瓦」


    「您不去打探過去如此崇拜的對象相關消息,那實在太不自然了。不管怎麽說,你應該會想要和他再見一麵愛德華少爺,在『天鵝飯店』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


    麵對西瓦嚴肅的質問,愛德華緊閉雙唇,緊握拳頭。看到總是冷靜又泰然自若的愛德華被逼成如此,西瓦歎了一口氣,將手從他肩上移開。


    「很、很抱歉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話題。不過,因為我覺得這事不能在托亞先生麵前提,才會」


    「我知道,你一點也沒錯。」


    「愛德華少爺」


    「我很抱歉,讓你為我擔心。就如同你所說,我的確一直在煩惱麥克弗森學長的事情。不過,現在還不能將那件事告訴你。」


    「那是因為告訴我也沒用嗎?」


    「不是那樣,別這樣說好嗎?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有多麽信任你吧?」


    「那是為什麽呢?」


    愛德華再次低頭長歎,用輕到宛如歎息聲尾音般的微弱聲音說:


    「因為那是不應該說的事情不,不對。我現在仍完全不了解學長的事,腦中也很混亂,就是因為思緒太混亂了,所以無法整理成語言。所以總有一天,等到我可以清楚解釋的時刻來臨,我一定會告訴你,我答應你。現在,你可以接受我這樣的解釋嗎?」


    「我了解了。」


    說這句話的同時,某個溫暖的東西接觸到愛德華的臉龐。那是西瓦脫下愛用的白手套後所露出的雙手。


    瘦削的手包裹住愛德華冰冷的臉頰,好似在催促愛德華抬頭。


    「西瓦」


    帶著困惑抬起頭的愛德華,他那湛藍的瞳孔裏,映照出西瓦不知如何是好的笑容。


    「抱歉,讓您這麽困擾,我真是沒資格當守護者不過,愛德華少爺,請您千萬不要忘記這一點。」


    西瓦低聲傾訴:


    「雖然您已經是個大人了,但是不管您幾歲,對我來說您依然是可愛的愛德華少爺。不管是牢騷也好、喪氣話也好,甚至是眼淚,您都不需在我麵前顧慮因為,我為您換了數不清次數的尿片啊。」


    「你這麽說我就投降了。」


    西瓦像小時候一樣,緊緊抱住無力笑著的愛德華。


    「徹底了解自己弱點的人,至少要有一個呀。」


    「這樣向人撒嬌,會永遠長不大喔。」


    「偶爾為之罷了,不用擔心。」


    說不過西瓦的愛德華,表示投降地輕拍西瓦的背脊,但是都沒打算主動拉開身體的距離。煩惱克萊門斯而疲憊的心靈,因和西瓦久違的擁抱感到十分懷念且舒服。


    不過,這安逸的時間卻維持不了多久。


    「怎麽著?冷到不抱在一起取暖不行嗎?」


    從背後傳來粗獷的聲音。


    普萊斯走近慌忙分開的兩人。他穿著愛用的象牙色大衣,手上抱著皺巴巴的紙袋。


    「因為一靜止著不動就會覺得很冷有什麽變化嗎?」


    被已經重拾冷靜態度的愛德華如此詢問,普萊斯看了一眼正坐在地上呼呼睡著的托亞,聳了聳肩。


    「到現在為止是沒有。看來你們這也沒發生什麽事,小鬼頭也睡了。」


    「真要說變化的活,那就是酒店關閉,來往的行人越來越少而已吧不過,是不是差不多快到那個『毫無節製的吸血鬼』出現的時刻了呢?」


    「以他過去出現的模式來看,應該是如此唉,就算他一直消失不出現也無所謂,不過應該沒這麽好的事。總之先把這個吃了,暖和一下身體吧。」


    普萊斯說完,便從手上的紙袋中拿出某個東西,遞給愛德華他們。接下一看,原來是仍溫熱的小肉派。


    「這是?」


    「部下的太太剛做好送來的。」


    「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托亞如果醒來,一定也會很高興吧。」


    就在愛德華說完的當下,方才還在熟睡中的托亞,突然睜開雙眼。從地上跳起,忙碌地巡視周圍。


    普萊斯吃驚地對著那樣的托亞說:


    「喂,你有沒有吃過晚餐才來啊?你是肚子餓到一聞到肉派的味道就跳起來嗎?」


    「」


    不過,平常總是會立即回嘴的托亞,現在卻什麽也沒說。隻是將他那黑色的瞳孔張至最大,仿佛嗅聞風中味道的兔子一樣,朝


    向四麵八方感覺目標。


    下一瞬間,少年身上起了變化。烏黑的瞳孔漸漸轉變成銀色,開始放出微光。


    (那對眼睛是)


    那是托亞感應到附近有魔物存在的最好證據。


    「托亞不是肚子餓啦,普萊斯先生。」


    即刻察覺到托亞異狀的愛德華,表情緊繃地對普萊斯說:


    「他具有偵測魔物出現的能力,看來吸血鬼真的不是人類。」


    「什麽?!」


    「這附近一定有魔物!」


    「來了!」


    愛德華話還沒說完,托亞便發出一聲喊叫,突然衝了出去。愛德華用尖銳的聲音丟出指示:


    「西瓦,別跟丟托亞!」


    「是。」


    西瓦毫不遲疑地拿起擺在地麵上的提燈,追在托亞身後。


    「我們也去吧,說不定可以捉到魔物的狐狸尾巴。」


    「混蛋,要抓的不是他的尾巴,是他的脖子吧!」


    普萊斯眼神立刻充滿光彩,話還沒說完,就猛然衝了出去。愛德華也將肉派塞到外套口袋裏,朝著托亞鑽入的窄街道跑去。


    托亞在他那銀色瞳孔的導引下,毫不猶豫地穿棱在窄小的巷道中。西瓦提高提燈以照亮托亞嬌小的身軀,拚命尾隨其後。靠著那提燈的光線,普萊斯和愛德華以些微的距離之差跟在後方。


    雖然好幾次差點被散亂在巷道當中的垃圾絆倒,三人還是持續追蹤托亞。


    「有了!」


    托亞自由自在地穿棱於如蜘蛛網一般的窄巷,接著在喊叫的同時突然停步。他全身因喘息而顫動,銀色的眼睛直盯著前方黑暗處。


    「!」


    由於托亞直接停在巷道的正中央,因此西瓦無法和他並肩而站。努力從托亞身後伸長手臂抬高提燈的他,不由得因那從黑暗中浮現的身影吃驚地倒抽一口氣。


    隨後趕到的普萊斯以及愛德華,甚至忘記發出驚訝的聲音,全身僵直。


    在黃白色的燈光下,隱約被照亮的是不可置信的光景。


    娼婦全身失去力量,手腳無力垂掛著,身體浮在空中不,會看起來浮在空中的原因,是因為抱住她的巨大物體,與黑暗融為一體。


    勉強憑著提燈光線辨識的身型看來很像人類。


    不過,個頭卻比普通人類大上一倍。寬度幾乎和窄巷同寬,身高大約有三公尺。


    「那到底是什麽?」


    普萊斯的嘴唇傳出斷斷續續的低喃。


    「魔物!吸血鬼」


    托亞張著他的銀色眼睛,用嘶啞的聲音說。西瓦突然從背後抱住托亞的身體,打算拉開他和眼前怪異物體之間的距離。


    抱著女子身體的那片黑暗不,那黑色魔物頭部的位置,從漆黑中浮現兩根長牙,而長牙就這樣刺進了女子白皙的頸部。


    女子微張的嘴唇中,傳來虛弱的臨終掙紮。之後,女子的頭無力地向後垂倒。


    「媽的」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普萊斯,用力吹響掛在脖子上的笛子。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尖銳刺耳的笛聲撕裂夜晚的黑暗。從四麵八方傳來的腳步聲,可以知道部下們都響應了暗號,憑著聲音而聚集過來。


    「走開!」


    普萊斯將手攀在愛德華身上,粗暴地將他向後拉。


    「哇啊!」


    普萊斯從跌坐在地的愛德華頭上跳過,站到西瓦身後。


    「你們退下!」


    「助、助理巡官,這窄到沒辦法讓你過」


    「貼住牆壁!」


    普萊斯把西瓦以及托亞往牆上推,硬擠到兩人前方,打算和魔物對峙。部下們也從巷道外提來提燈以及警棍,像將魔物包圍住一般聚集而來。


    「助理巡官!」


    普萊斯邊漸漸縮短和魔物之間的距離,邊用嚇人的聲音對著紛紛要求下令的部下們大喊:


    「冷靜!雖然不知道對方到底為何物,不過我們人多勢眾,優勢在我們手上。不要害怕慢慢地夾擊他。」


    「是!」


    部下中身材較為壯碩的人,架著警棍,亦步亦趨地接近魔物。


    普萊斯一手持警棍,一手持槍,慎重地接近魔物。愛德華他們也屏息守護著警官們的行動。


    就在此時,傳來了一陣奇妙的聲音。


    和方才普萊斯的笛聲相比,與其說這是微弱的笛聲,還不如說像是輕柔的口哨。


    就在聽到那細長聲音的瞬間,方才還緊緊抱著女人無力身體的魔物,開始有了動作。


    接著,魔物將女人那完全失去力量的身體,朝著普萊斯的部下丟去。


    「哇啊!」


    事出突然,他隻好丟下警棍,用兩手抱住在空中飛舞的女子身軀。


    就在大家的視線集中在此的瞬間,魔物以驚人的速度做出下一個動作。那巨大的身體以無法想象的輕巧身段,抵著窄巷道的兩側,沿著牆壁開始向上攀爬。


    「什!」


    黑色的魔物將類似手腳的東西附著在垂直聳立的牆麵,以驚人的氣勢向上攀登。


    「媽的!給我等等,怪物!」


    普萊斯轉眼便舉槍對準魔物,不過立刻遭西瓦製止。


    「請等一下,助理巡官。在這裏開槍,子彈可能會被牆反彈,我們也很危險!」


    「去」


    魔物拋下咬牙切齒的普萊斯一行人,在一轉眼之間便爬到了屋頂,從巷道當中已無法看到他的蹤跡。


    「混蛋,想沿著屋頂逃跑嗎?給我追,別讓他逃了!」


    普萊斯命令部下,自己也飛奔出巷道,全速奔跑追趕魔物。


    托亞則癱在窄巷的牆上,呼吸十分紊亂。他的眼睛已經恢愎成原本的黑色,看來魔物大概已經距離很遠了。


    西瓦撫摸托亞的背脊安慰著他。


    「托亞,你沒事吧?」


    仍跌坐在地上的愛德華終於站起身來,走近托亞。不過,突然從頭頂上方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愛德華迎忙抬頭向上看。


    「!」


    就在剛剛魔物消失的屋頂上


    那裏的的確確有「誰」在。


    愛德華已經習慣黑暗的雙眼,確定那個身影的確是人類。


    在愛德華還沒能仔細看清從黑暗中浮現的那號白衣人物容貌前,對方就迅速地向後退,從愛德華的視線中離去。


    「啊」


    那如幻影般離去的人物殘影,下一瞬間,就在愛德華腦中再次清楚地浮現。


    因為沒有看到五官,隻能想象出朦朧外型的那個人影,有唯一一項極大的特征。


    那就是宛如會發出光芒般,在黑暗中極為耀眼的銀色長發。


    被夜風吹拂飄揚,到最後一刻仍留在視線裏的銀發景象,不斷在愛德華腦中浮現。


    「該不會」


    愛德華感受到心髒如同被冰冷的手緊捏般的衝擊,因而站了起來。


    (該不會,剛剛站在那的是麥克弗森學長?!)


    他的理性告拆他,沒看到長相、光憑頭發就下定論太危險了。不過另一方麵,他的直覺認為那就是克萊門斯。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那為什麽」


    西瓦將手擺在腦筋一片混亂的愛德華肩上。


    「愛德華少爺,您沒事吧,有受傷嗎?」


    愛德華因那憂心的聲音回過神來。


    「沒、沒事,我沒事。托亞呢?」


    愛德華調整他慌張的表情以及聲音後這麽回答。還好因為現在是非常時期,所以西瓦似乎完全沒察覺到愛德華不自然的樣子。


    「


    好像感染到些許魔物的毒氣,不過應該不需要擔心總之,先離開這狹窄的巷道吧。」


    在西瓦的催促之下,愛德華向外走了出去。


    走出巷道之前,他再次回頭仰望方才銀發人影所在的屋頂。


    不過,那裏隻剩下片漆黑


    「媽的,連影子也沒有,被他給溜了。」


    隔一陣子後回來的普萊斯,嘔氣地踐踏著地麵。


    西瓦檢查了躺在地麵的被害女性脈搏,也無力地搖頭說﹕


    「這裏也不行,已經死了脖子上有『齒痕』。」


    「媽的。好不容易追到這一步,結果不隻讓他逃了,還多了一條人命。」


    因懊悔而咬牙切齒的普萊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收起焦急的心情說﹕


    「不過,這是一個很大的收獲。找你們來幫忙,果然沒錯。」


    「普萊斯先生」


    普萊斯的表情有如已鎖定獵物的狼般猙獰。


    「我們都可以很有自信地肯定,那絕不是人類,是貨真價實的怪物。」


    愛德華和托亞也深深點頭讚同。普萊斯看到兩人理由不同卻一臉青白的臉後,他用與往常不同的慰勞口吻對他們說﹕


    「總之,你們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有話明天再說。」


    沒繼續發言的他,兩手同時粗暴地摸了摸兩位少年的頭後,又小聲接了一句﹕


    「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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