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在無盡的空間中飄流,身體無限地擴散開來。在擴散的過程中,感覺變得越加敏銳,頭腦也變得越加清醒。


    聽得見有人說話的聲音,看得見堆積如山的屍體,聞得到植物區的花香,感受到沐浴在人工噴水池的水花之中。神經緊張的警衛一聽到任何聲響,心跳數就會跟著加快;每當有人出入,氧氣的濃度也隨之改變。


    這一切的感覺與資訊像是洪水似的,一口氣湧進腦中。風間趕忙篩選資訊量,畢竟這遠非人腦能夠正確判斷的領域。


    資訊篩選完畢之後,再將之分門別類,區分為視覺、聽覺、觸覺、嗅覺等四種感覺。除此之外,還讓腦慢慢適應其他未知的感覺。


    這些額外的部分,全都是人體無法探測到的資訊。對於這種全新的感覺,剛開始自然會顯得迷惑,但一樣很快就習慣,現在已經能夠跟其他感覺一樣運用自如了。


    盡管不算得到許多全新感覺的代價,不過新感覺之中沒有味覺,的確是挺令人遺憾的。


    接著是把各個地方的資訊與相關位置銜接起來。


    首先進行的作業,就是一一確認屬於視覺部分的無數監視攝影機影像,分別相當於球體實驗室之中的哪個地方。


    現在自己等於變成了一種叫做球體實驗室的生物,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就像是有眼睛長在體內似的。相反的,朝外監視的攝影機則極端的少;不過說少也隻是相對性的少,數量仍然遠超過一百支,可以看到外麵擠著大群的警方船隻與人員。


    說得精確一點,是與球體實驗室的頭fi同調。


    已經習慣多了,差不多該回到自己的身體了。


    風間委身於那徐徐上升的感覺之中。曆經一瞬間完全被封閉的感覺之後,就回到了早已習慣多年,但現在卻覺得狹隘的人類肉體之中。


    人類的身體不可能感受得到球體實驗室那極具刺激性的資訊量,恢複原來的知覺,讓風間覺得十分失望。


    有人拍了拍風間的肩膀,使他回過頭去一看,但視野仍一片漆黑;這才趕忙拿下戴在臉上的護目鏡,從座位上站起來。他的精神就是透過這個座位與護目鏡,fi一號機連線的。


    風間視野恢複之後,他的同夥之一光城時貞站在眼前。隻有兩隻眼睛讓他覺得十分受限,在昏暗的房間裏也看不清楚各處的細節,不像球體實驗室的夜視攝影機那麽方便。


    這裏是稱為中央球體區fi的中樞部分。覆蓋整個房間的電子光是僅有的光源,光芒在黑暗中閃爍的光景,看起來就像星空一樣。隻有照亮中央座位的紅色燈光顯得特別亮,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房內的冷氣開的很強,吹起來有點冷。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低沉的電子音。人類的五感就隻能感受到這些。


    怎麽樣?搞得定嗎?


    光城對風間問道。


    很不好對付。


    聽到風間回答,光城覺得很沒意思似的哼一聲。這個年輕的男性穿著大衣,背著一把大得誇張的劍。臉的下半部被大衣蓋住,看不出長相如何。在他細長的眼眸深處,看得出蘊藏了一種負麵的感情。背上的裝備給人的印象與其說是劍,反而更像跟人一樣高的巨大戰鬥用小刀。整個刀身佈滿了看起來像是電子線路的光學紋路,不時可以看到青白色的光芒順著線路滑過。


    這種異樣的外形並不稀奇,有獲得峰島勇次郎遺產恩惠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傾向。


    要花那麽多時間?不就是一部電腦而已嗎?


    &emspfi是峰島勇次郎以全新理念創造的電腦,要是那麽容易就讓人看清全貌,那不就沒什麽稀奇了嗎?


    都搞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應該能賣得到好價錢吧?


    那當然,這可是a級遺產。想要的人多得是,不用擔心找不到買家。


    風間並沒有提及峰島勇次郎給予自己的電子融合能力,也就是在精神層級fi一號機同調的能力。因為現階段讓其他成員知道這點,會不利於風間達成自己真正的目的。


    風間站起身來,走到位於中央球體區內部一扇厚重的門前,將手放上認證麵板。麵板上顯示出認證錯誤的訊息,門則一動也不動。這純粹隻是表演,隻要他想開就開得了。但光城卻對他的舉動信以為真,用有點看不起他的語氣說:


    知道了知道了,就是說還進不去最裏麵對吧?


    隻有你可以駭fi,我們都靠你了。


    光城的身邊站著早就潛伏在此的宮根瑠璃子,一襲緊身衣讓她的身體線條展現無疑,凸顯出肢體的嬌豔感,再往上看則會看到與她身材極為搭調的美豔臉龐。雖然她看起來比光城要正常得多,但考慮到這裏是戰場,也很難說她這樣就是正常。


    我做的事不會出錯,放心吧。


    風間注視著瑠璃子,深深地點了點頭。瑠璃子則像個少女似的臉頰泛紅。風間可以在精神層級fi同調的能力,隻有瑠璃子知道。或許也是因為這樣,她靦腆的視線之中也帶著幾分共犯之間特有的連帶感。


    然而風間卻沒把眼前女性的魅態當一回事,隻是看了看手表。從精神下潛fi到現在,隻過了十五分鍾左右,但感覺上卻像是在裏頭待了一整天。果然電子世界跟這狹隘的肉體世界之間,時間流動的速度也有很大的差異。


    風間發現自己又想再度潛fi了,裏麵就是帶著這種毒品似的魅力。


    計劃已經拖延到了。趕忙入侵成功,把這個難纏的金庫給打開吧,就像之前搶下這個球體實驗室的時候一樣。


    光城說得好像很不耐煩,但他的臉上卻帶著笑容,因為一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他就高興得克製不住自己。


    哼,最高興計劃進度延遲的人就是你吧。因為這是個好機會,讓你可以一償夙願,盡情跟對峰島遺產犯罪部隊lc部隊打個過癮。


    這還用說,亞門那家夥可也高興得很呢。傭兵時代的血都沸騰起來了,嘻哈哈哈哈!


    光城那歇斯底裏的笑聲,充分流露出他的瘋狂。就連風間與瑠璃子意味深長地對看一眼,光城都沒有發現。


    2


    這是門真第二次說明事情的大致經過。第一次是在他衝去報案的警察局;第二次,也就是現在,聽眾隻有一名少女。


    以上就是事情的經過。等我再次醒過來,就已經被人抬到直升機上,一路飛來這裏了。


    這位少女的年紀跟他一樣,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卻用很拘謹的口吻說話。


    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看來還沒辦法讓身體自由活動。


    不好意思,我的話都說完了。


    少女的眼瞼慢慢張開,隻動動眼球看了門真一眼。


    他叫橫田健一是嗎?這個人死了還真可惜。


    門真深深地、深深地歎了口氣。這句話讓他有種得救的感覺。沒有任何的矛盾,深沉的悲傷情緒在心中湧起。少女由宇她並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就隻是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這反而讓門真覺得可貴。


    這個叫橫田的人,在電腦工程學上毫無疑問的是個天才。盡管進度不多,但他竟然能發fi真正的形態,還靠自己的能力解析出來,了不起。


    這有那麽厲害啊?


    厲害得很。要是他還活著,真想把木梨開除,改請他來接任啊。


    不好意思,木梨是誰?


    adem電腦部門的負責人。能力是很優秀,但是自尊心太強,反而阻礙他發揮能力。我實在不放心fi二號機交給他。


    &emspfi二號機又是?


    盡管覺得自己這樣老是提問題好像很白癡,但也不知道由宇是沒這麽想,還是說純粹


    隻是沒表現在臉上;她很詳細地回答了門真的問題:


    一共有三台fi係列其中一台。初代是用在球體實驗室fi一號機,後繼機則是放在這個研究所裏麵的二號機,剩下一台則是筆記型大小fi三號機。


    你這一說我才想到,在直升機裏好像有提到什麽要用這個研究所的電腦來駭進球體實驗室,指的就是這fi二號機嗎?


    應該吧。用正常的方法不可能駭進去,這判斷算得上妥當,不過


    由宇露出思索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可以幫我叫伊達來嗎?我知道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等伊達來了以後,由宇就百無聊賴地開始說明:


    我有三個重點要說。


    說吧,是什麽?


    第一,敵方士兵之中有人持有遺產。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第二,敵人能fi運用自如,肯定是在混沌領域進行操作。


    什麽是混沌領域?


    那個橫田不是說過fi的os底下有藏著某種事物嗎?那就叫做混沌領域fi從設計思想上就跟既有的電腦完全不一樣,沒有人可以運用自如。


    可是你剛剛才說敵人能夠運用自如。


    更正,是隻有極少數人懂得怎麽運用。伊達,你應該有在清查過去跟adem有關的所有技術人員名單吧?


    正在查。


    我想多半是沒用,不過還是請你姑且確認一下吧。


    什麽意思?


    由宇沒有回答伊達的問題,自顧自地說下去:


    第三,這名少年的0級安全等級到現在還有效的可能性很高。


    這句話讓伊達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說什麽?


    敵人多半也沒有想到,球體實驗室的職員會能運用到混沌領域吧。在保安方麵,他們很有可能隻去檢查既有os的管理狀況。所以盡fi已經被敵人奪去,但這名少年當時仍然可以把上鎖的門給打開,順利逃了出來。


    你確定嗎?


    終究隻是可能。而且就算當時還有效,現在也可能已經被檢查到而取消了,這點就無從得知。但如果


    如果?


    假設這名少年的安全等級還有效,那就非常寶貴,他能夠無條件通過0級檢查。雖然我想隻能用一次就是了。這次再用,就會被對方發現,安全等級也會被取消。


    隻能用一次的萬能鑰匙,是嗎?


    門真緊緊握住了口供裏橫田托付給他的東西,心髒怦然作響。


    請問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不,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可是,我非得做點什麽不可,那個球體實驗室裏還有我認識的人。


    既然你這麽堅持,那就請你幫忙打開正門,讓lc部隊可以進入球體實驗室吧,這樣就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當然,我們是不能帶你進去的,這你懂嗎?


    正門的安全等級隻有2,把唯一的機會用在這裏還真奢侈。


    我們怎麽能把小孩子拖下水?光這樣就已經是我能接受的極限了。


    我的年齡跟他一樣耶?


    伊達嗤之以鼻。


    少開玩笑了,你這個怪物。


    談話到這裏結束。


    門真再度坐上了直升機。


    在擔心地看著設置於身旁的床上沉睡不醒的少女之餘,心中充滿了猶豫。談完話之後,她隻說累了,便又睡了下去。光是看她那原本就很白嫩的肌膚變得更加蒼白,就可以看出她的狀態還沒恢複。


    原本擔心直升機的噪音會不會吵到她,但想到自己也曾經在這裏睡著,讓他不禁苦笑了一下,門真希望在抵達球體實驗室之前,能盡量讓她好好睡一覺。


    伊達先生,有直升機正在接近本機。


    你說什麽?


    以靜靜的表情看著文件的伊達,表情變得黯淡了些。就在門真事不關己似的想著,不知道伊達是不是一直都這麽忙碌時


    這個空域應該已經由lc部隊占領了吧?


    是的,但是有個組織就算侵犯領空,也不會受到責難。


    耳邊就聽到了這些詭異的話。但門真接著又想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應該跟自己無關,所以隻是看了看窗外。


    是美軍嗎?又跑來毫無根據地主張遺產所有權了嗎?


    不,比美軍更惡質。


    是什麽?


    是真目家的直升機,要求我們交出阪上門真。


    門真整張臉繃住了。


    真目家來了聯絡,說隻要給他們三十分鍾的時間就好。


    聽到飛行員這句話,伊達看了看表之後啐了一聲。


    受不了,把我們的行程掌握得這麽清楚,不愧是長年在情報占上領先的家係啊。


    門真等人所搭乘的lc部隊直升機,降落在一棟叫做都會天堂的超高層大樓屋頂上,整個過程幾乎都在真目家的強製帶領下完成。


    屋頂上早就有位五十歲左右的男性等著。門真在他的帶領下搭乘電梯下樓,最後來到了一間裝潢得很有品的客廳,而且還大得令人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待在大樓裏。門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閉上眼睛等候。


    自從那件慘案發生以來,門真已經足足有一年半,沒有踏進與真目家有關的土地。


    那件事發生之後,門真整整半年都待在醫院的牢籠之中。是父親不坐把他丟進去的。要不是碰巧遇見來探望熟人的橫田健一,他肯定到現在還待在牢籠裏。


    接下來的半年,橫田一直陪著門真複健,連新學校的入學手續都幫他辦好。於是門真便在遲了一年之後,升上高中二年級。


    自己應該早就完全訣別了身為真目家後代的過去才對。真目家也沒有人跟他聯絡,讓門真解釋成自己已經被舍棄了,這樣會比較輕鬆。他原本打算投身於平穩的日常生活之中,然而教導他如何平穩度日的橫田已經死了,而且還是死於非命。


    來到這裏,肉體與精神兩方麵的疲勞同時襲向他。門真打算休息五分鍾,於是閉上了眼睛。


    就在整整五分鍾之後,門真張開了眼睛。他意料之中的人物,已經坐在茶幾對麵的沙發上。


    睡得還好嗎,哥哥?


    真目麻耶露出柔和的微笑,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她那連指尖都控製得完美無瑕的洗練動作,沒讓茶杯發出任何聲響。這位跟門真隻差了一歲的異母妹妹,留著一頭齊肩的輕柔半長發,圓滾滾的眼睛十分惹人憐愛。如果隻從外表來評分,肯定是到任何場合都不會見笑於人的名媛。


    麻耶隻有在兩人獨處的時候,才會稱呼他為哥哥。知道妹妹還肯照以前的稱呼來叫他,固然讓門真放心,但同時也覺得是種沉重的負擔。門真及中的某個懸念,更是重重地壓在他身上。不知道麻耶有沒有正確記住一年半之前所發生的那件事?


    門真努力用平靜的聲音開口:


    嗯,好久不見了。


    看到哥哥這麽有精神,我是再高興不過了。我們已經有一年以上沒有見麵了,不過哥哥看起來好像沒什麽改變呢。


    我們就不能用正常一點的方法碰麵嗎?這樣未免太強硬了點。


    因為沒時間了,我才會采用強硬手段。請把這個帶去,必要的文件已經準備齊全了。


    門真根本不需要檢查信封裏裝了什麽。麻耶交給他的文件,他肯定需要用到。麻耶非常清楚門真現在置身於什麽樣的狀況。


    真目家之所以能維持數百年來的權勢,原因就在於他們始終在情報戰上掌握先機。也正因為有著這種堪稱異常的情報收集能力,所以就算到了


    峰島勇次郎科技盛行的現代,也還能在排除這些科技的前提下與全世界抗衡。而且不單是抗衡,甚至還領先全世界。


    麵對一年半沒見的妹妹,門真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陣子。她看起來比以前成熟了些,但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氛還是那麽惹人憐愛。麻耶似乎覺得門真的視線有點困擾似的,縮了縮身體。


    麻耶隻是坐在那兒,就充滿了存在感。即使混在數百人的人潮裏,門真應該也能馬上找出麻耶。不隻是麻耶,身為現任統帥,同時也是門真與麻耶生父的不坐,存在感更是淩駕在她之上。


    這就是讓真目家能長年在情報戰中獲勝的最大因素。那壓倒性的存在感能夠帶來人望,讓人們心醉,獲得人們的信賴,將有價值的情報集中到真目家來。


    如果說峰島勇次郎是新時代的異端,那麽真目家多半就是延續了數百年的異端。兩者之間會水火不容,其實也不難想像。


    老爸最近怎麽樣?


    這半年來都沒看過他,搞不好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製造我們的弟妹了。


    也不知道這話有幾分認真,麻耶的笑容顯得十分豁達。


    這邊全都交給你管啊?上麵兩位兄長呢?


    北鬥跟勝司現在都黏在父親身邊當跟班。


    麻耶以直呼名字的方式,稱呼兩位血緣比門真還濃的兄長。


    所以我才能跟哥哥見麵。要是父親在,哥哥不是早被揪著後領趕走,就是已經被殺了。


    這話應該是半開玩笑,但發生的可能性並不是零。真目不坐這個人盡管為人嚴格,但性喜漁獵女色,對於門第的重視還甚於家人。孩子們在他眼跳,隻不過是用來繁榮真目家的道具罷了。


    然而諷刺的是,幾個孩子中,遺傳最多策略天分的人就是麻耶。這位乍看之下弱不禁風的妹妹,當初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讓千挑萬選的結婚對象自行撤消求婚。門真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麽,也許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據門真所知,父親就隻輸過這一次。有誰會想到這次失敗,竟然會是眼前這位看起來似乎連花都不忍心攀折的少女所造成的呢?


    不過哥哥還是老樣子,對自己繼承了真目家血緣的這點沒什麽自覺呢。


    咦?怎麽說?


    球體實驗室可是峰島勇次郎遺產的集合體呢,竟然還跑去那裏打工。


    當橫田邀門真到球體實驗室打工時,對於當時沒怎麽與他人交流的門真來說,正是求之不得的好條件。盡管腦中曾閃過真目家,但既然自己沒有被當成其中的一份子,也就不去在乎了。


    為什麽到現在才跟我聯絡?


    麻耶對回答這個問題顯得有些猶豫:


    之前我一直認為,哥哥會舍棄真目家是無可奈何的。畢竟發生過那麽嚴重的事。我甚至認為就算把那令人不堪回首的記憶鎖在內心深處,在醫院裏過完一輩子,說不定也是一種幸福。現在回想起來,我認為這樣的想法真是太笨了。


    所以才放著我不管?


    哥哥會恨我、恨真目家嗎?


    不,我不會這麽想。


    這是他的真心話。隻是門真的確曾經覺得真目家這被稱為禍神之血的血脈鹽分可憎,但嘴上卻絲毫不提。他不想讓眼前的麻耶臉上這種鬆了口氣的表情消失。


    我是想,既然哥哥過著平穩的生活,那就不要再跟哥哥扯上關係


    麻耶的語尾帶著幾分顫抖。


    哥哥你以為一年半之前的我,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聽那件事的經過?


    門真從麻耶這句話,知道妹妹並沒有正確地記住一年半前所發生的那件事,心口一塊大石總算落地;相對的也多了一種欺騙妹妹的罪惡感。


    就在門真窮於應對的時候,麻耶喝完了杯子裏的紅茶。放下杯子時碰出的聲音,表現出她心中的焦躁。


    不好意思,讓麻耶為我操心了。


    之所以沒來見她,並不隻是因為想跟真目家訣別,同時也是因為門真覺得已經跨越人性界線的自己,沒有資格來見她。然而這種事沒得辯解,所以門真也隻能低頭賠罪。


    哥哥


    當門真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悲傷的臉。自己又做錯什麽了嗎?自己又讓麻耶悲傷了嗎?


    一年半前,父親聽到那件事之後


    對我更失望了嗎?


    不,他很高興地笑了,還說不愧是繼承了濃厚禍神血統的人。


    門真心中對這個答案早已猜到幾分,所以並不覺得驚訝,隻讓他自覺到心中有個大洞。


    是嗎?


    請不要露出這種早就猜到的表情,不然我會比哥哥更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抱歉。


    沉默了一會兒後,門真慢慢伸出了右手。


    把那個給我。


    就這麽一句話,麻耶就聽懂了。看到她臉上表情僵住,就知道她聽懂了。


    父親雖然看不起哥哥,但同時也有著比誰都還肯定哥哥的一麵。


    麻耶把手邊一柄收在粗陋木鞘之中的小刀拿了起來,遞到門真的眼前。


    因為他將這把鳴神尊托付給哥哥。


    那是門真唯一獲得父親認同的才能,也是讓真目家得以爬到現在地位的另一種力量,同時還可以說是造成一年半前那件事的元凶。斬人的殺戮衝動,隻會顯現在真目家男性子孫身上的禍神之血。


    門真陷入沉思。想到球體實驗室裏發生的事,想到死去的朋友,想到峰島勇次郎的遺產,想到伊達那有所盤算的表情,以及被囚禁在地下深處的一名少女。


    哪怕再怎麽渺小,任何能幫助他對抗的力量都是他所需要的。


    門真伸手抓住小刀,那一瞬間他覺得刀身似乎震了一下,聽起來像是鏘的一聲,會是自己的錯覺嗎?


    麻耶眯起了眼睛。


    能回到哥哥手上,看來鳴神尊也很高興呢。


    門真猶豫了一會兒,等呼吸鎮靜下來之後,以熟練的手法將刀拔出一半。讓光線照在刀身上,可以看到漂亮的光澤。刀上的亂刃紋從刀刃與刀背之間一路延伸到刀尖,看起來就像雲朵似的,顯得極其完美。


    門真注視刀身的光澤好一會兒。心情非常鎮靜,沒有當時那種凶惡的亢奮感。沒事,沒事。


    就在他想擠出微笑來讓妹妹放心的瞬間,一股來自內心深處的黑色鼓動毫無預兆地湧了上來,轉眼間蔓延到全身,將感情染成一片漆黑。兩隻手臂變粗了一圈,浮現出來的血管更是漲得幾乎要爆開。全身湧起了一股隻想盡情揮刀的衝動。


    鏘的一聲,他拚死將刀收進鞘中,黑色衝動也同時從體內消散。


    門真全身是汗,從鼻子大大吸了口氣,再將氣從口中慢慢吐出。反複了好幾次,才讓自己鎮靜下來。


    哥哥你鬆懈了吧?


    慚愧。


    不,我相信哥哥。


    接著麻耶綻開了笑容。


    那麽就請哥哥出發吧,真目家的支援也已經準備好了。


    說完就把一具像是通訊機的器材交給他。


    請隨時跟我聯絡,通訊範圍可以涵蓋全球97%的麵積。


    不,有這個就夠了。


    看到門真隻想收下小刀跟信封,笑容便從麻耶臉上消失。


    哥哥,真目家能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靠的就是有價值的情報。可是如果哥哥失敗了,會怎麽樣呢?那就表示我背負著真目家的名號所提供的情報,都會變得沒有價值。哥哥是要我背上這種汙名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傷腦筋,而且要是你跟我扯上太多關係,老爸他


    哥哥!


    麻耶站了起來,不讓門真把借口說完。


    我以真目家


    直係子孫的身份,全力支援哥哥。就算


    麻耶停頓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氣。


    就算要與父親為敵。


    這一天恐怕不會太遠了。門真早就覺得麻耶與父親不坐之間的爭執遲早會浮上台麵,而且搞不好導火線就是自己。盡管他終究隻是導火線,並不是原因所在。


    所以請哥哥放心。


    從以前他就覺得麻耶的笑容很像一個人,但是一直想不起來到底是像誰。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像的就是父親不坐。


    3


    鬥真第三次坐上直升機。混在運輸直升機運轉聲中的雨聲也越來越大,這個季節裏不該有的風暴已經越來越接近了。


    從上直升機以來已經過了一個小時,看來已經離海岸相當遠了。鬥真轉過頭去看著窗外,隻能微微看到打在玻璃窗上的大滴雨點,以及近乎一片漆黑的海麵。


    他將視線轉回機內。


    十餘名男性擁擠地坐在不經裝飾的直升機內部空間中,幾乎每個人的體格都很魁梧,又身穿厚重的裝備,讓原本就狹小的機內空間變得更加擁擠。


    有人向鬥真介紹,他們就是反峰島勇次郎遺產犯罪部隊,也就是通稱lc部隊的成員。峰島勇次郎的超科技會帶來凶惡的犯罪,而這個特種部隊就是為了對抗日益激烈的遺產犯罪而成立的。鬥真之前就有聽人說過這個部隊,但要說親眼看到,當然還是第一次,因為他們幾乎不會在媒體前曝光。


    所有人都對於搭上飛機的鬥真竟然如此年輕嚇了一跳。甚至還有些隊員擺明覺得這種高中生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毫不掩飾臉上不愉快的表情。


    然而現在的氣氛之所以會這麽沉重,原因並不是出在鬥真身上。整個機內充滿了異樣的緊張感,而鬥真也能輕易地想像到理由。


    最靠邊的座位上坐著一位少女峰島由宇。就是她的存在,讓隊員產生困惑與緊張的感覺。如果隻是說跟場合顯得不搭調,鬥真自己就已經夠突兀了,畢竟他臉上還留有許多少年的稚氣。然而他們以庶民的視線對由宇所行的注目禮,卻沒有轉到鬥真身上。


    雖然有人偶爾會突然想起鬥真的存在似地看他一眼,但視線馬上又會轉回由宇身上。


    這並不是因為她超凡的美貌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因為他們沒辦法看到由宇的臉孔。現在的她就跟鬥真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被矇住了眼睛,整張臉遮掉了一半。不隻這樣,她的手腳都上了鐐銬,另外還有寬厚的皮帶把她嬌小的身體綁在座位上。


    簡直就像在護送凶惡罪犯一樣。然而受到這種待遇的人,卻是一名個子嬌小的少女。由宇自己則一動也不動,全沒把其他乘客的困惑當一回事,隻是緊緊閉著身上唯一自由的嘴唇。


    她身上沒有任何裝備,隻穿著單薄的白色無袖上衣跟卡其長褲。


    如果身上沒有鐐銬,這身打扮應該已經足以襯托出她的魅力,但他們現在並不是要去逛街,而是要趕赴敵境。


    開始任務簡報。


    伊達的聲音撕裂了這異樣的緊張感……


    昨日十八時零分,環境研究設施球體實驗室遭到不明集團占據。久野木,簡單地描述一下球體實驗室。


    是。球體實驗室裏運用了大量峰島勇次郎的科技,從外牆所用的特殊玻璃、設施內的植物與微生物,到管理一切的電fi都是。其中fi更是a級遺產,民間運用此一層級技術的案例就隻有這一件而已。


    一名叫做久野木的lc部隊隊員大聲回答。


    沒錯,球體實驗室是遺產的寶庫,對覬覦遺產科技的罪犯來說,無疑是一座寶山。盡管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不過從手法的類似性來考慮,犯案集團很可能是海市蜃樓(mirage)。我看看大場,你來簡單說明一下海市蜃樓。


    是。這是一個從四年前開始嶄露頭角的遺產搶奪集團。主要目的是搶奪峰島勇次郎的遺產,經由非法途徑加以變賣。犯罪手法有明顯特征:若搶奪對象有受到任何組織的管理,就會派人混入組織中做為內應。


    嗯,這次的事件也顯現出這種傾向。有人從內部接應,行動迅速而確實。過去lc部隊也出動過很多次,但每次抵達的時候,遺產都已經被他們搶走。不過這次他們終於也搞砸了。現在他們已經受到警方包圍,被困在球體實驗室裏麵。事件發生的當時,裏麵的居民共有一千零四十三名,其中有二十名以上,已經在占據事件發生後遭到殺害。


    機內掀起了一陣嘈雜聲,鬥真的表情也變得僵硬。橫田就是犧牲者之一,而且一千名以上的人質之中,也包括了橫田的家人,一想到他們是不是還平安,就讓鬥真十分不安。


    就算殺了這麽多人,也還有一千名以上。據說球體實驗室的占地麵積比得上一個小鎮。人質的數目這麽多,地方又這麽大,真的有辦法整個占領嗎?


    一名隊員提出問題。


    你的疑問很道理。實現這種可能性的,就是管理整個球體實驗室fi電腦。從整個球體實驗室大氣成分的調整,到每一扇門的開關,都是fi一號機管理。說得極端點,如果純粹隻想限製人質的自由,那麽隻要有辦法完全掌握一號機,就僅隻需要一名人手。不知道犯罪集團是用了什麽手段,他們一瞬間就成功地駭進了號稱不可能攻陷fi一號機,搶下了整個球體實驗室的控製權。


    請問裏麵的人質安全嗎?


    鬥真戰戰兢兢地舉手發問。


    考慮到要以極少的人數管理大群的人質,他們應該不會對人質做出不必要的危害吧,畢竟一旦引起暴動,可就很難收拾了。而且球體實驗室內的氧氣是有限的,因為人質過度緊張而增加消耗量,應該也不是他們樂見的情形。


    聽到這個回答,鬥真的心情多少輕鬆了些。


    正好,我來介紹這兩位參加本次作戰的協助人士。剛剛發問的少年叫做阪上鬥真,事件發生的當時,他人就在球體實驗室內,也是唯一成功從中逃出的人。


    要讓平民參加?


    我沒打算要一起帶進裏麵,隻是請他幫忙打開出入用的正門而已。


    對於為何要讓鬥真扮演這樣的角色,伊達將事情經過做了簡單的說明。接著視線就集中在由宇身上,所有人都顯得心癢難耐,想要趕快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然而伊達的說明卻三兩下就結束了。


    對於這名少女,你們什麽都不要問,什麽都不要知道,就這麽回事。


    看得到目的地了,那就是球體實驗室。


    久野木的這句話,讓所有人一齊轉頭看向窗外,接著倒吸一口氣。一個巨大、太過巨大的球形玻璃,就這樣輕飄飄地浮在海麵上。


    周圍巡邏的船隻發出強光照明,將輪廓照了出來。


    那全是玻璃做的?真虧它不會被自己的重量給壓垮啊。


    目前正在進行的太空殖民衛星計劃中,最有可能用來當作外牆用玻璃的就是這種材質。聽說就算被宇宙塵衝撞也是毫發無傷,還可以阻隔放射線跟有害的宇宙射線。


    峰島抽技術還真是了不起啊。


    球體實驗室直徑五百二十五公尺。一般來說那麽大的玻璃製品,都會因為自身重量而造成變形或是破裂。峰島勇次郎創造出來的材質,連帶地大大改變了建築工學,那玩意就是最明顯的好例子。


    跟看照片的感覺實在是不一樣啊。


    隊員們的感想紛紛脫口而出。


    看來要長時間守在裏麵也是辦得到的啊。


    長時間?別開玩笑。你忘了嗎?那玩意能夠重現地球的循環環境,光靠裏麵的資源就可以自給自足。隻要他們有這個意思,要在裏麵住一輩子都行。而且外牆所用的玻璃材質


    不可能破壞,隻能利用正規的出入口進入,這出入口又是fi管理,要以電腦駭入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才會輪到坐在那邊的阪上出場是吧?


    沒錯。


    可是匯整目前的情報來看,就算打開了正門,裏麵還是有這麽多的部分fi管理,行動上的限製應該會很嚴吧?


    伊達重重地點了點頭。


    你的意見正確。這點我們會以具備同等以上性能的電腦駭入,來擾亂對方的妨礙。


    同等以上性能fi不就已經是全世界最高峰的電腦了嗎?


    還有後繼機種,那就是ademfi二號機。首先解除正門的封鎖,讓第一及第二部隊攻堅。入侵後部隊兵分三路,走不同路線fi一號機管製室所在的中央球體區前進,路線是這樣。


    仿佛算好了伊達說明結束的時間似的,直升機正好就在這時降落。


    好,所有人下去。久野木,為防萬一,先讓阪上穿上防護服。


    然而發出指示的伊達並沒有穿上防護服,依然是如同剛見麵時的一身西裝打扮。


    了解。阪上,你可以過來這邊把這個穿上嗎?


    久野木交給鬥真的防彈防刃服,所使用的素材比他想像中還要來得輕。而在防護服之上,還要再穿戴外觀有棱有角,強力主張裝甲本色的護具。


    哦,穿起來挺有模有樣的嘛。啊,我還沒跟你自我介紹,我是久野木元也,算是這次攻堅部隊的隊長,多指教啦。


    久野木的態度比想像中來得柔和,讓鬥真生硬地笑了笑。


    伊達先生,著穿完畢了。啊


    看到由宇後,久野木的臉色沉了下來。


    要讓她也著裝嗎?


    不用。


    伊達還沒回答,由宇就先開了口。


    不,可是


    穿了隻會妨礙動作而已,用不著。


    妨礙動作?都被銬成這樣了,還有什麽妨礙不妨礙的?久野木把這種想法寫在臉上,沒有說出口來。


    由宇身上的束縛到現在才終於解開。雖然說是解開,其實也隻是取下了把她綁在座位上的皮帶,眼睛還是被矇住、手腳也仍然銬著。兩隻腳的腳鐐還用三十公分左右的鎖鏈連接,雖然勉強可以走路,但是絕對無法奔跑。


    可是由宇仍然走得十分靈活,從離地麵有段高低差的直升機上跳了下去。才剛跳下飛機,傾盆大雨就打濕了她的全身。


    你會淋濕的。


    鬥真幫由宇把雨衣披在肩上,但她卻沒有任何反應。不知道是在注意什麽,隻看到她將那眼睛被遮住的臉朝各個方向繞了繞。


    雨。


    由宇用被銬住的手,掬起打在她身上的雨水。


    真正的雨。


    由宇仿佛十分珍惜積在手中掌中的雨水似的,將臉頰湊了過去。


    冰冰的。


    由宇將自己被銬住的身體盡可能地伸展開來,想用全身去感受雨水。


    將她的臉頰弄濕的,真的隻有雨水嗎?


    鬥真一直看著用全身去承受雨水的由宇。


    4


    球體實驗室?正門


    真沒相到計劃會從第一步就被打亂啊。


    伊達站在正門前,不滿地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他所瞪視的對象,就是設置在門上的安全認證用感應器殘骸。不知道是這裏發生槍戰時碰巧被打壞的,還是故意遭人破壞。少了能夠判別的裝置,無論鬥真的安全等級多高都是白搭的。


    為什麽不早點跟我報告?


    大概是覺得事到如今再責怪部下也無濟於事了吧,伊達像是要揮開這種想法似的搖了搖頭,開始擬定下個方案。


    記得北側也有門對吧?那邊可以用嗎?


    是,北側的門沒有損壞。


    伊達瞪視著球體實驗室的平麵圖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放棄。


    不,這樣不行。北側連通道都很窄,不適合多人部隊攻堅。還是按照原訂計劃,以電腦駭入的方式打開正門進入吧。


    伊達朝站在身後的鬥真看了一眼,用不容反駁的聲音宣告:


    阪上,你也聽到了,不好意思,看來是沒有你出場的機會了。


    怎麽這樣


    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把平民帶進危險的地方。現在不能馬上送你回去,就請你在直升機裏待命吧,我們會負責把你送回家。


    伊達拍了拍鬥真的肩膀,然後就很幹脆的轉過身背對著他。應該是示意他可以走了吧?


    跟adem聯絡,按照當初的計劃,fi二號機駭入,想辦法打開正門,按照原訂計劃,作戰從十八時三十分開始,每個人各自做好攻堅準備,千萬不可以大意!


    鬥真咬緊嘴唇,用力握住了口袋中的禮物盒。


    鬥真踩著無力的步伐走回直升機上,大群lc部隊急忙在正門前集合,他還在其中發現了身上綁著鐐銬的少女。


    啊。


    還沒來得及叫她,少女就被強拉到正門前麵去,鬥真隻能看著她的背影。


    ademfi二號機管製室


    當企圖逃脫的由宇被逮住的消息,傳fi二號機相關人員的耳裏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木梨孝立刻嗤之以鼻。對於統fi二號機工作人員的木梨來說,得要聽從由宇這個小丫頭的指示,早就讓他忿忿不平。


    木梨會到nct研究所工作,就是起因於他在電腦駭客方麵的能力受到賞識。


    木梨十七歲時,在入侵他人電腦的過程中嚐到刺激感,於是整天沉迷在網路空間。就在這時,nct研究所開出莫大的報酬將他請了過來。


    接下來的十五年裏,他的實力發展到足以擔任全球無比倫比的電fi二號機的開發主任。對木梨這種自視甚高又很有實力的人來說,由宇自然是不折不扣的眼中釘了。


    能夠將峰島勇次郎留下的未完成fi二號機,開發到隻差一步就完成的進度,的確是多虧了由宇的指示。然而木梨卻以沒待在現場的人所說的意見太過不負責任為由,公開非難由宇的存在。


    周遭的人默認了他的言行,但這並不表示他對由宇的嫌惡感就會因此消失。


    就在他的不滿即將達到頂點時,發生了球體研究所的事件與由宇的脫逃行為。雖然不知道這些事件是否就是原因,但就結果而言,fi二號機來入侵球體實驗室的工作,的確是交到了木梨手上。


    當他知道自己的尊嚴已經保住,就高高興興地坐上fi二號機的主機座位上。


    入侵用的係統早已啟動,另外他還精打細算出五名最適合擔任自己助手的菁英,讓他們在一旁待命。


    現場傳來了要他開始執行的指令,木梨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所有人下令:


    離行動開始還有三十分鍾,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關鍵。


    即將展開的全球起巔峰機種之間的攻防戰,讓木梨十分興奮。


    因為能夠完全發揮自己能力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這是最棒的遊戲。他腦中已經不再考慮到人命的存在。


    球體實驗室?中央球體區


    當風間遼走進中央管製室,就產生了室內溫度一口氣下降許多的錯覺。盡管他長得眉清目秀,但眼神深處潛藏的陰沉色彩,卻會讓看到他的人覺得嫌惡與冰冷。


    然而他這種異端的外貌,卻也很容易轉變成極具領袖氣質的支配力。事實上,幾乎所有待在中央管製室裏的夥伴看到風間後,表情都變得開朗起來:尤其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的宮根瑠璃子,表情更是極為歡喜。相對的,光城看著她的眼神十分陰沉,對風間則投以近


    乎殺意的感情。


    瑠璃子為了把座位讓給風間,fi主機操作席上站起身來。


    太慢了!你跑到哪裏去摸魚了?這個計劃最重要的就是時間這句話,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對於光城語帶怒意的吼聲,風間隻是輕輕一瞥,就坐上了瑠璃子讓出來的座位。緊接著瑠璃子就遞上護目鏡給他。


    來,您需要這個吧?


    風間默默點頭,把護目鏡接了過來。


    光城看著他們兩人的這種模樣,露骨地啐了一聲。光城喜歡瑠璃子早已是眾所皆知的事實,而瑠璃子與光城曾是男女朋友這點也是一樣。


    跟光城目光交會的一人,趕忙尷尬地低下頭去,讓光城又啐了一口。


    外頭的lc部隊行動變得比剛才忙碌了。應該是在準備攻堅吧,真是一群笨蛋。


    要fi二號機上場是吧?一切都在我們預料之中。


    風間咧嘴微笑,等著這一刻的來臨/


    球體實驗室?正門前


    再十五分鍾,就要開始fi二號機駭入。


    伊達用不輸給雨聲的音量,朝著在正門前集合的lc部隊隊員大喊。


    跟平常一樣,我會以通訊器下達指令,加密編碼是ce7q0,領隊是久野木。作戰步驟大家都有記在腦子裏了吧?


    穿著雨衣的集團一起點頭,唯一沒有反應的人是峰島由宇。雨衣幾乎遮住她整個身體,減輕了鐐銬給人的異樣感;但與其他隊員比起來,她的個子至少要小上兩號,還是顯得非常搶眼。


    你應該也知道,就算你不願意我也要你幫忙,因為說隻有使fi才有辦法駭的人就是你,可以的話,我還不想動fi二號機。至少就解除正門封鎖的這部分來說,沒辦法用一般的電腦解決嗎?


    不可能。對方不僅會自動產生數萬種安全防護機製,還會毫不間斷地更換。在解開一道安全防護機製之前,就已經產生出好幾種新的防護機製了,這全是fi那非比尋常的處理速度與柔軟的思考能力所賜。不管怎麽加快進度,既有電腦的處理速度就是跟不上,在物理層麵上就是不可能。


    對於伊達的問題,由宇倒是答得令人意外的幹脆,也許是因為淋了雨讓她心情不錯。


    隻fi才能對fi,再來就看雙方的程式功力了。


    既然動用了adem內部的電腦,就絕對不允許失敗。你愛用的攜帶型電fi三號機我們已經帶來了,你應該很清楚該做什麽吧?


    伊達說完,就從黑色公事包裏,拿出一個怎麽看都是筆記型電腦的物體,交到由宇手上。


    你矇著我的眼睛是要我怎麽幫忙?就算是我也辦不到。


    你等等。


    伊達沒有解開她的眼罩,而是從筆記型電腦拉了一條線過去,接在位於眼罩上太陽穴附近的接孔。


    這樣應該就會顯示在眼罩裏了,看得到吧?


    螢幕太近了,我會近視。


    別挑三揀四。


    也罷,這個也順便一下。


    由宇把被手銬銬住的雙手朝伊達伸了過去。她的雙手手肘被固定在軀幹兩側,根本沒辦法隨心所欲地活動。


    你就這樣去做,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人家是想有多一點淑女的待遇嘛。


    淑女才不會一個人讓幾十名衛兵重傷,你早就遠超過潑辣兩字所包含的範圍了。


    伊達示意之後,一柄槍頂在由宇的後頭部。


    這樣我會分心。


    由宇一把手放在鍵盤上,就好像眼睛看得見似的,以超凡的速度開始打字。螢幕上顯示文字的速度太快,在眾人眼中隻能看到殘像。


    好厲害。


    有人喃喃說了這句話,此外再也沒有其他人開口,唯有鍵盤聲跟雨聲持續了好一陣子。沒過多久,螢幕上顯示了完成的字樣。


    狀況掌握完畢,什麽時候開始行動?


    由宇被遮住的眼睛望向伊達。


    十八時三十分,按照原訂計劃,由ademfi二號機以及三號機駭入,所有人做好攻堅準備。


    之後持續了一會兒寂靜時間。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著那一刻到來。


    隻有由宇抬頭仰望著天空。不,實際上她所需要的訊息都會顯示在眼罩之內,所以朝哪兒看都沒有差別,但她的意識顯然沒有放在螢幕上。


    雨會不會停呢?


    這句話不是對任何一個人說,隻是少女的自言自語,也沒有任何人回答她。


    伊達看了看手表,露出更嚴肅的表情。


    十八時二十九分,再一分鍾就要開始了。大家都準備好了吧?


    雨下得更大了。


    球體實驗室?直升機場


    鬥真把橫田交給他的禮物盒拿在手上把玩。


    直升機裏除了鬥真以外沒有任何人在,每個人都在外麵執行工作。


    伊達叫他不要離開直升機。照理說他應該要聽伊達的話乖乖回去吧,可是心中一股鬱悶的心情,卻讓他無法斷然割舍。


    鬥真從直升機的窗戶,看著在正門前等待攻堅的lc部隊。放眼看去盡是些體格壯得像堵牆壁似的大漢,找不到少女的身影。


    情緒越來越焦躁。


    他看著自己的手,想起了由宇的話隻能用一次的自由通行證。


    再看看窗外,稍微換個角度,就可以看到從正門往右延伸的通道。


    順著通道走過去,就會抵達北側入口。自己脫下來的防護服就放在腳邊。


    我在想什麽傻事啊?


    鬥真甩甩頭,想要揮開無謀的想法,但這樣的想法卻始終纏著他不放。


    正門那一帶忙碌起來了。並不是真的變得比較吵鬧,而是散發出來的氣氛變了。連鬥真所在的直升機內,都可以感受得到這種變化。


    開始行動了。


    &emspfi一號機?混沌領域


    那是一種在大海中漂流的感覺。風間的身體慢慢溶解到無限的水中,緩緩擴散出去,五感隨之越來越敏銳,可以知覺到的資訊也越來越多。


    電子資訊連接化為脈衝送入腦中。風間已經不再將資訊視為資訊,而是能夠像五感一樣運用自如。


    他同樣能夠感覺來fi二號機的駭入。就風間看來,那種方法幼稚至極。對方隻能透過眼睛與手指間接了解電子世界,他卻能夠直接用五感來知覺,體現出來的也就是這兩種境界的差異。


    風間隻是隨手應付用盡各種手段駭入fi二號機,同時還引fi二號機前往假的中樞程式之海。沒有發現那是誘餌fi二號機,狂喜之下立刻咬了上來。


    風間嘲笑了滑稽至極fi二號機後,便慢慢地、一點一滴順fi二號機的連線路徑回溯。唯一非避免不可的情形,就是自己的行動fi二號機發現。


    他慎重而大膽的前進。


    球體實驗室?正門前


    入侵已經開始了五分鍾,由宇的手仍然一動不動。


    你在做什麽?已經開始了耶!


    盡管被人用槍頂了頂後腦勺,由宇還是沒有動作。


    都到這個地步了,你才想背叛我們嗎?


    沒有。


    那就趕快開始。


    對手很難纏。


    那你更應該快點!


    我在等他大意。


    大意?


    安全防護的漏洞不是隻存在於技術麵,同時也潛伏在人心之中。等會兒就有得忙了,外行人少插嘴。


    由宇發出不容反駁的嚴肅聲調,表情也很僵硬。


    果然是他


    嗎?這可麻煩了。


    他?你知道什麽嗎?


    由宇並沒有回答伊達的問題,專注在螢幕之中。乍看之下是看不出來,但她早就不再行有餘力。汗水混在雨水之中,從她的臉頰上滑落。


    &emspfi一號機?混沌領域


    清晰的電子感覺之中,有一部分變得渾濁起來。不知道是還沒有習慣這種感覺,還是大腦跟不上這種急速擴張的知覺。然而風間對於變得不明了的這部分感覺也就是正門附近的控製,並不是那麽在意。


    現在最有意思的事,就是陪眼前愚蠢的玩具玩玩。風間冷眼旁fi二號機一口咬上誘餌的模樣,並緩慢而確實地接fi二號機的中樞。


    到現在還沒發現已經遭到入侵fi二號機,幾乎沒有做出任何稱得上妨礙的阻擋。風間慎重地一一剝開複雜且多重交錯的防護,不讓對方發現。


    接管一部分的係統,就有一群陌生的身影送進腦中。風間剛開始還嚇了一跳,不過了解到這是設置好的監視攝影機影像之後,接下來就想知道這具攝影機拍的是哪裏。腦中才剛產生疑問的那一瞬間,答案就透過電子世界傳了進來。


    風間都覺得想笑了。


    在眼前的光景中疲於奔命的一群人,就是操fi二號機的那群既悲哀又滑稽的小醜。同時還收到了聲音方麵的資訊,一名他們稱為木梨、看起來像是指揮官的男性忙著指揮,但聽到他那大錯特錯的指示,讓風間隻得拚命忍住不笑出來。


    再過一會兒的時間,風間便一把抓住了隻剩下一道防護,已經跟全裸沒什麽兩樣fi二號機中樞。


    ademfi二號機管製室


    突然間警鈴大作。


    當木梨了解到警鈴所代表的意義,不禁當場愕然。


    怎麽可能!


    堆了一整麵牆的螢幕上,接連顯示出警告訊息。


    受到不明對象的入侵了!


    一位操作員大吼。


    怎麽可能,怎麽會


    另一位操作員搖了搖頭,顯得對這種現象難以置信。


    從104到005的防護都已經被突破了,係統有47%已經無法控製。竟然到這個地步才發現!


    四處交互傳來接近慘叫的報告。


    警告聲太吵了,統統關掉!工藤,去檢查有沒有可能是誤報。木村,追蹤入侵路徑,三浦跟直木繼續fi一號機,要慎重進行。


    對各個操作員發出指令的同時,木梨自己的目光也瞪著螢幕不放,拚命想要找出原因來。不管再怎麽說,會被人駭到那麽深入的部分還沒發現,實在是太奇怪了,事情發展遠遠超出了他的常識。


    忽然間,他覺得好像有人在看著自己。


    回過頭去,就發現一台監視攝影機正朝著木梨。


    一瞬間感覺到在鏡頭的另一端有種來路不明的東西,但這種思考實在太不科學,木梨隻搖了搖頭就立刻拋諸腦後。


    現在他可沒空想這些。


    球體實驗室?正門前


    表情始終極為嚴峻的由宇,第一次露出得意的笑容。


    來了。


    由宇的手指猛然動了起來,果決得讓人懷疑之前的靜止是不是騙人的,速度更是遠非先前展現的水準所能比擬。


    幾乎就在同時,伊達收到了來自adem的緊急聯絡。


    &emspfi二號機被反駭了!?


    伊達終於察覺了由宇的意圖。


    這丫頭,竟然fi二號機當誘餌!


    這是一場在兩台全球最頂尖的電腦之間展開的攻防戰,人在即將掌握這場大勝利時的心理破綻,也就是對方鬆懈的那一刻,才是她所要進攻的安全防護漏洞。


    伊達又再度體認到由宇的可怕。


    天才多半有著不觀察他人,而是把自己關在自己腦中的傾向。但是這個少女不一樣,她觀察他人與揭露對方人性的經驗,可是多得連她自己恐怕都已經厭煩了。在那極少有機會與他人接觸的地底,竟然有辦法往這種方向成長,連伊達都覺得十分訝異。不,或許正是因為交流的機會太少,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了解對方,所以才會促成這樣的結果吧。


    由宇手指上的動作又變得更快了。


    &emspfi一號機?混沌領域


    看fi二號機被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模樣,讓風間樂不可支。任何一道都得花上一個月來解析的防護,在風間眼前卻像紙張一般一撕就破。


    對方接連送來擊退入侵者用的程式,風間隻用一隻手就應付自如,接著便看到被分解後失去用處的程式殘渣一一消散。


    來到這個地步,剩下的工作已經易如反掌。


    風間以絕對的自信與確信,將手伸向最後一道防護。


    到這個時候,風間才終於發現有人從不同方向,駭入自己所操作fi一號機。來自外部的妨礙是嗎?跟一號機比起來,對方的電腦性能簡直像是垃圾一樣,相信捏碎這玩意根本用不到一秒吧。


    風間以遊刃有餘的表情,將手伸向這個不速之客。就在手碰觸到對方的那一瞬間,入侵程式從內向外爆開,從中出現無數的程式纏在他的手指上,用盡一切手段想要入侵一號機的深處。


    垃圾般的性能隻是外觀上的偽裝,裏頭藏了不得了的玩意兒。但自己卻不經準備就貿然碰了下去,這種屈辱的感覺讓風間恨得猛咬牙。


    這下他不得不暫時停止fi二號機的駭入了,眼前最重要的是趕快擺平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


    風間的牙關咬得更緊了。因為盡管隻有二十秒左右,但他顯然已經無法避免正門的控製權被對方搶去。


    球體實驗室?正門前


    頂多二十秒。


    由宇沒做任何說明,就隻說了這麽一句。


    你是指什麽?門會打開的時間嗎?


    不然還有什麽?離正門開啟還有一分鍾。


    筆記型fi三號機上顯示出數位的計時器,開始倒數一分鍾。


    第一部隊、第二部隊,都準備好了吧?


    隨時待命。


    領隊久野木回答。


    久野木,這個交給你保管。


    這是?


    那丫頭身上鐐銬的鑰匙,遇到緊急事態再用,除此之外絕對不要用,放開她很危險。


    久野木交互看了鑰匙跟由宇幾眼,最後把視線拉回伊達臉上。


    還有三十秒。


    不知道為什麽,由宇平靜的話聲連在大雨之中都聽得非常清楚。


    還有,身上帶著鑰匙的時候不要接近她。就算被被銬住了,她也很危險,鑰匙很有可能被搶走。需要接近她的時候,要先把鑰匙交給其他人。


    了解。


    還有二十秒。


    拜托你了,久野木。


    是!


    還有十秒!


    所有人準備攻堅!


    lc部隊所有隊員的雨衣衣擺都飄了起來。


    零。


    上!


    lc部隊衝進開啟的門中,動作安靜、迅速而且順暢。


    正門就如由宇所說,恰好開了二十秒就關了起來。這時lc部隊的所有隊員跟由宇,都已經消失在門的另一邊。


    一股揮之不去的不安,讓伊達注視了門好一會兒,他總覺得這次的對手跟以往碰過的每個敵人都不一樣。以往已經不知道遇過多少次企圖搶奪峰島勇次郎遺產的犯罪,但從來沒像這次那麽令他不安。


    派峰島由宇跟他們去真的對嗎?到現在他內心仍然有所猶豫,但他同時也覺得這場對決必須用到王牌。盡管是一把可能砍傷自己


    的雙刃劍,但由宇的確有著深不可測的能力。


    伊達朝著充當指揮所的直升機走了過去,途中順便到鬥真所搭乘的直升機上看看。


    阪上,不好意思,得要請你再等


    伊達打開門一看,直升機裏卻空無一人,也沒找到鬥真應該已經脫下來的防護服。


    那小子該不會


    5


    lc部隊穿越正門之後,來到一個寬廣的空間,大概有五十公尺見方大小,天花板也很高,大概有二十公尺,放著堆積如山的貨櫃。


    這是供搬入貨物時暫時堆放用的倉庫,沒錯吧?


    是,圖上就是這麽注明的。


    久野木向部下確認過之後,就讓lc部隊在廣大的倉庫中散開。


    由宇待在隊伍的最後麵,站在他們進來的出入附近,四處轉頭側耳傾聽。她好幾次不愉快地皺起了漂亮的眉頭,接下來便將愛用的筆記型電腦連接線,接到眼罩旁的插孔上,開始搞起鍵盤來。


    好,大致上了解了,我們就以這裏為據點,探查一下周圍的情形。


    久野木透過通訊器,將目前一切順利的情形向伊達報告完後,就開始在意起由宇的狀況來。久野木看到她正在使用一台筆記型電腦,聽說是叫fi三號機之類的鬼玩意,光看就讓人覺得不舒服。而且他也還不知道該如何對待由宇。不確定因素太多,讓他一直擔心會不會影響到作戰。


    你在做什麽?


    有些事我想弄清楚。


    沒想到一問之下,她倒是乖乖地回答了,不過久野木也確實遵守了伊達叫他不要隨便接近的忠告。


    什麽事?


    該說是設計理念嗎?我是知道這裏的概念就是封閉式循環環境但是我為什麽會覺得不對勁呢?而且根本就沒有必要做成完全球型


    後半句比較接近自言自語。


    還有,最好別以為有時間讓你慢慢探查。


    這話是什麽意思?


    對方使用了擁有整個設施所有控製權fi,想必早就發現我們入侵了。啊啊馬上就有客人來了。


    客人?


    上麵。


    由宇這句話還沒出口,天花板的一部分已經打開,接連有數個物體從上麵掉了下來。這些物體絲毫不把高達二十公尺的高度當回事,在一陣盛大的塵埃與震動中一一落地。


    配戴厚重的麵具與戰鬥服,手上拿著自動步槍的五個人,直接跳進了lc部隊的中間。


    喂喂喂,開什麽玩笑,為什麽這樣跳下來還沒事?


    開火!


    在久野木的一聲令下,對準這些伏兵的槍口一齊噴出火苗,然而對方對這槍林彈雨,卻是連躲都不躲。


    持續了十秒左右的槍聲,慢慢地沉息下來。


    對手的戰鬥服被lc部隊的槍彈打得破破爛爛,但從底下露出來的金屬質光輝,卻絲毫沒有變得黯淡。lc部隊的每個人人都不禁退縮。


    你再退後一點,這裏交給lc部隊來處理。


    哦~~那玩意已經實用化啦?


    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故意忽略久野木的忠告,由宇並沒有移動腳步,隻是很佩服似的點了點頭。這種聽起來像是知道內情的口吻,讓久野木立刻反問回去:


    你知道那玩意?


    傑克特公司的a9泛用特殊裝甲。除了最基本的防彈功能以外,各個關節部分還加裝了抗衝擊裝置,將身體所受的衝擊降低到最低限度。原本以為還在試作階段,但實用化的時間比我預測的早了半年,要不然就是試作品流了出來。


    由宇靠在牆壁上,以無感動的表情進行說明。她的身影清楚地暴露在敵人的視線之中。擔心她會中彈的久野木還沒來得及行動,敵人就先開火了。對方絲毫不把總計三十名lc部隊的火力放在眼裏,悠哉地舉起步槍,扣下扳機。他們每扣下一次扳機,都有慘叫聲與鮮血在空中交錯。隻不過是五個人,就讓lc部隊被迫後退,漸漸地已經無路可逃了。


    連久野木他們所站的隊伍最後方位置也有槍彈飛來。


    危險,趕快躲起來!


    由宇仍然靠著牆壁一動也不動,對久野木的感絲毫不放在心上。接著就有一發槍彈打在她臉頰旁的牆上。


    沒有問題,狀況都在掌握之中。


    由宇把頭側向一邊,緊接著又有一發槍彈打在旁邊的牆上。這會是偶然嗎?


    你看得嗎?


    這不是看不看得到的問題。就算眼睛看得到,也不可能隻是歪個頭就足以閃開槍彈。


    隻要聽得見就夠了。


    開玩笑的吧?


    然而事實上,由宇的確隻用最低限度的動作,就讓身體偏離槍彈的軌道。她背後的牆上已經開了十個以上的彈孔,但由宇仍然靠在牆上不為所動。久野木隱約了解到了伊達要他小心的理由。雖然還不確定這丫頭是敵是友,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絕對不尋常。


    大場,把那玩意拿出來吧,一口氣擺平他們。


    久野木為了打破僵局,對一名部下下達指令。


    了解。


    叫做大場的男性打開背在肩上的一個大箱子。從箱子裏拿出來的步槍,尺寸大得讓人目瞪口呆。從凶惡的外觀造型就看得出這整把槍的設計隻追求威力,收在彈匣中的子彈比人的手指還粗、還長。


    巴雷特m82a(barrettm82a),這玩意兒的穿甲彈可是連裝甲車都打得穿。


    置身槍林彈雨仍然麵不改色的敵後,看到這把槍後也不禁退縮。


    吃我一槍。


    大場扣下扳機後,響起的槍聲簡直像是大炮一樣。一名敵兵身上開了個大洞,整個人還被打得猛力朝後飛去,重重撞在牆壁上。最後摔在地板上的身體,幾乎已經被扯成兩段。


    這武器不怎麽人道啊。


    由宇還皺著眉頭自言自語時,第二發已經射了出去。第二名敵兵的上半身整個被打飛,隻剩下半身倒在地麵上。


    怎麽啦?剛剛不是很威風嗎?


    大場又開了兩槍。一個人躲在貨櫃後,卻連人帶掩蔽物一起被貫穿;另一人想要逃跑,卻從背後被打得粉身碎骨。


    剩下一個人大概是太過驚恐,束手無策地站在原地發抖。他的胯下之所以會一片濕淋淋,多半是因為失禁吧。


    最後一個!


    不要開槍,大場,我們得從這家夥口中問出各種情報。


    是。


    lc部隊開始重整態勢,唯有由宇還是老樣子,把應該看不到的東西的視線朝向天花板,微微皺起柳眉。久野木沒發現這點,隻顧著努力掌握現況。


    報告損傷。


    第一部隊死亡一、重傷三。第二部隊死亡二、重傷四。


    可惡,一開始戰損就這麽大。把那家夥帶來我這兒,我有很多事要問他。


    數名lc部隊的隊員走近殘存的一名敵兵身旁,大場的巴雷特m82a始終對準他,不容他中途逃跑。


    不妙啊。


    由宇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


    怎麽了?


    情形不妙。


    不妙?是怎麽個不妙法?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快就從天花板掉下來。因為有個巨大的物體,用跟剛才的敵人一樣的方式掉了下來。對方重重踩在一名隊員的身上,威猛地站在原地。被這個明顯超過兩公尺高的大漢踩在腳下的隊員一動也不動。


    他身旁的隊員還沒能掌握事態,呆呆站著不動。大漢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抓住那個發呆隊員的頭,輕輕鬆鬆將他舉了起來,連著防彈頭盔把他的頭一起捏碎。


    亞門先生!


    殘破的敵兵求救似地湊近過去,但


    沒有想到亞門卻揮出如字麵意義的虎虎生風一拳,重重打在這個應該是他同伴的士兵身上。除了m82a以外絲毫不受槍彈損傷的特殊裝甲,輕易地被打凹,殘存兵整個人摔在地上,再也動不了。


    失敗者沒有資格活下去。


    亞門低聲吼了一句。


    那你就有資格活下去嗎!


    大場的m82a接連發出大炮般的槍聲,所有子彈都命中了亞門,在他身邊掀起了一陣爆煙。


    嘿。


    大場才剛想發笑,表情就立刻轉變。揮開煙塵走出來的亞門身上毫發無傷。大場又繼續開槍,但大漢頂多隻被打得身體後仰而已。


    那、那是什麽玩意!


    傷腦筋,那是原版。


    由宇嘴上是這麽說,但樣子看起來卻不怎麽傷腦筋。


    原版?


    a9泛用特殊裝甲的原版,是e級遺產之一。剛才你們對付的隻不過是粗製濫造的仿製品而已真虧他們有這麽多遺產,可以接二連三秀出來呢。


    最後一句話是朝著天花板說的。


    還有一個會來。


    你說什麽?


    又有一道黑影從天花板上跳到亞門身旁。這個人的形貌也十分異樣,全身穿著漆黑的長外套,肩上背著刀刃頗寬的劍,劍的表麵上還有著像是電子線路的光學紋路。


    哼哼哼,哈哈哈,嘻嘻哈哈哈哈!小兵小兵小兵小兵,根本全都是些小兵而已嘛!


    他的聲音亢奮而尖銳,散發出一種病態的氣息。


    搞什麽?lc部隊不是對抗遺產犯罪的專家嗎?我說亞門啊,這樣不是太讓人失望了嗎?


    那你就別來,光城。


    喂喂喂喂喂!亞門老兄啊,難不成你想一個人全部吃光嗎?你也想得太美了吧,至少該分我一半啦。


    隨你便。


    這樣的屈辱讓大場大聲怒罵:


    別開玩笑了!


    大場大概知道m82a對亞門不管用吧,便將槍口朝向光城。光城懶洋洋地注視著槍口,揮下了劍。


    大場怒吼著扣下扳機,槍聲與揮劍的動作幾乎完全重疊,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發生。大場應該已經射出的子彈,也沒有發出任何著彈的聲音。


    沒有擊發成功。所有人都覺得多半是這樣,大場也是這麽覺得,所以連扣了好幾次扳機。每次一扣下扳機,對方就隨意揮了揮劍,子彈跟著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聊無聊無聊無聊無聊無聊無聊死了!


    光城一邊揮著劍,一邊筆直朝大場走近。


    把子彈砍掉?不,是讓子彈消失了?


    久野木看得瞠目結舌。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機關,隻知道光城用那把大得誇張的劍,把子彈都消除了。


    哪有可能消失。看仔細一點,腳下應該挺明顯的。


    久野木照著由宇的話凝神一看,就發現光城每揮完一劍,便產生了許多銀色的沙塵散落在地麵上。


    鐵沙?


    是那些子彈變的。據我所知,lc部隊應該沒有足以對抗的武器。既然號稱反遺產犯罪部隊,就該可以放寬一點使用限製啊。


    由宇的話顯得有些事不關己。


    可惡!


    大場舉槍,怒吼著朝光城衝去。一股莫名的恐怖,讓他做出這種無謀的舉動。槍聲空虛地迥蕩著。


    笨蛋。


    光城以滑步拉近距離,將大場拉進劍刃所及的範圍。


    劍光一閃,所有人都認為大場被斬殺了。然而肉體滾倒在地麵上時卻發出啪噠,聽起來像是液體的聲音。汙泥狀的肉團散落一地,黏稠的肉塊簡直就像融化的冰塊,從衣服的空隙間流了出來。大場的身體已經不再維持人形,血與肉混在一起的惡臭充滿了整個房間。


    許多人見狀後,不禁按住嘴巴嘔吐。


    那、那是什麽?


    久野木也看呆了。


    霧斬啊,又是個棘手的玩意兒


    由宇隻說了這麽一句。


    霧斬?


    會引發類似液態化現象的狀況。


    你剛剛說液態化現象?


    沒錯。


    久野木也耳聞過液態化現象。


    這指的是因為地震之類的震動,造成構成地盤的粒子之間的結合力變弱,而使地麵變成汙泥狀的現象。


    從以前就有人提出在刀刃上賦予超震動來增加威力的方法,那玩意則是把這種方式做了更進一步發展的武器。它能在瞬間計算出降低目標物構成物質結合力所需的頻率,以最快速度引發液態化現象。沒有水分的鐵被砍到就會碎成細沙,人被砍到就會變成那樣。


    那也是遺產之一吧?


    沒錯,是相當於d級的遺產。之前我就一直想要回收,但看來是已經流落到別人手上了。光是輕輕擦過手指,就會失去整條手臂。沒有人能夠隨肉體液態化的痛苦,不是休克死亡就是會發狂。


    久野木臉色鐵青,他當初應該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擁有威力這麽強大的遺產吧。


    對方能fi運用自如,還擁有數種遺產,看來最糟的預測中獎了。


    盡管隻剩下半張臉沒被遮住,仍然可以看出由宇的表情十分苦澀。


    最糟的預測?


    撤退吧,這不是你們應付得了的對手。


    不、不行。


    你想全軍覆沒嗎?趕快撤退。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久野木吼了回去。


    那就把我的鐐銬解開。


    你說什麽?


    我來救你們,把我的束縛解開。


    久野木的眼神中出現了猶豫。伊達明令除了緊急事態之外,都不可以釋放這名少女。現在算是緊急事態嗎?不,在對由宇的恐懼與懷疑推波助瀾之下,久野木當場做出決斷,那就是不可以放開這名少女。


    第一部隊走那個門,第二部隊走對麵走廊,各自應戰並移動。各部隊分別指派兩名誘餌。


    久野木以無線電對各部隊下達完指令之後,由宇流露出有些不愉快的表情。


    誘餌?


    我沒有天真到以為可以全身而退。吉田,你來帶這丫頭,我們走。


    就在久野木準備邁開腳步的時候,貨櫃像爆炸似的飛了開去,亞門的身影隨之出現。


    這丫頭是怎麽回事?


    亞門從鎧甲似的裝甲內側,看著這名受到束縛的少女。


    6


    鬥真一個人走在一片漆黑的通道上。


    雖然他早就習慣一個人走在晚上的球體實驗室裏,但現在的狀況可不一樣,心髒噗通噗通地狂跳,自己的腳步聲聽起來異樣的大聲。


    途中遇到上鎖的門時,也曾把手放在門邊的認證麵板上,但門並沒有打開。


    果然隻能用一次啊。


    雖然順利從北側門悄悄潛了進來,但接下來該怎麽跟他們會合呢?不過他根本不需要煩惱。一陣刺耳的槍聲毫無預警地接連響起,在狹窄的通道上回響,刺痛著耳朵。


    不遠的地方發生了戰鬥。


    光想到就覺得兩腳發軟,但鬥真仍然鼓舞自己前進。一想到有一名無法自由行動的少女置身於前麵所發生的槍戰之中,他就不能容許自己停下腳步。


    途中跟兩三名lc部隊的隊員擦身而過,每個人臉上都有著揮之不去的驚恐表情。在通路的另一端,可以看到一個開闊的空間,槍聲與慘叫聲都是從那兒傳來的。


    一張鬥真熟悉的臉孔,搖搖晃晃地出現在走廊上,是跟他搭同一架直升機的人,名字他也還記得,是久野木。久野木全身是血,鐵片從背後貫穿到胸部,鬥真趕忙撐住他就要倒下的身體。


    久野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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