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好像叫做戀町麻衣子。


    她是我就讀的私立五重必殺學園裏的一年級學生,也就是跟我同年級的女孩子。個頭嬌小所以看起來像小學生,外表特征是綁在頭頂上的發束像龍卷風一樣卷得一圈一圈的。個性超級活潑,說出來的話卻很瘋癲,我連十分之一都聽不懂;整天胡思亂想,口頭禪是「命中注定」;不理會周遭的視線,展開一連串的電波行動——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


    她是個變態。


    「請你……當我的大姊?」


    「為什麽?」


    「因為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是什麽東東?」


    「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就是命中注定!千花大姊??」


    總之,很難溝通。


    我跟戀町麻衣子——與麻衣妹妹第一次見麵,是在造成鎮上騷動的「半獸人事件」落幕後的隔天清晨,學園的後院裏。


    那一天,麻衣子把我叫到那裏,並單方麵地受到她愛的告白。


    是。


    是、是,你想說的我都懂哦。我是女孩子,麻衣妹妹也是女孩子,竟然會對我做出愛的告白,不是很不可思議嗎?


    天真,實在太天真了。我就讀的私立五重必殺學園,是隻有名門家千金才能念的大小姐學校,花樣的女子學校。但令人頭大的是,因為年紀小不懂事吧,女孩對女孩的告白經常發生,讓人誤以為這種事很正常。


    不過啊。


    等一等,給我等一下,我發誓我並沒有這種特殊的癖好。有人對我表白,心裏當然也很高興,卻不曉得被女孩告白時應該怎麽辦?


    從小身邊別說是戀人了,連個朋友都沒有。


    這樣的我突然要與同性的人談戀愛,不行,不行的啦。真的沒辦法——雖然拚命拒絕對方,但麻衣仍不放棄每天都跑來找我。


    「大姊?我綁了新發飾?適合我嗎???」


    她即使被不是我主動收的舍弟一號,綽號小靜的罪木靜給趕走。


    「大姊?我今天拿大姊喜歡的花來了??」


    即使被舍弟二號,綽號小聖的山口聖狠毒的視線瞪著。


    「大姊大姊?請你聽一聽麻衣子說話嘛???」


    即使被最終兵器,綽號小桃的桃草愛智用狼牙棒威脅。


    「大姊大姊大姊大姊????」


    她仍——鍥而不舍。像個白癡一樣,嘴上叫著大姊大姊,經常跑來教室找我,努力地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看到她那樣熱情我覺得內心有愧,便決定認真聽她說話。畢竟被人忽視、置之不理的這種情形很難受——很痛苦。我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下意識地同惰麻衣妹妹。


    我對口沫橫飛地勸我別跟那個危險的女孩扯上關係的小桃她們搖搖頭,站在麻衣妹妹麵前認真地問道:


    「……我說,麻衣妹妹。」


    我既沒什麽專長也無任何優點,老實說,是個無趣的人。


    因此——我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


    「要我當你大姊,你會得到什麽好處?你到底在想什麽?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是!」


    麻衣妹妹笑了。樂不可支且天真無邪的笑容。


    「如果千花姊願意當我的大姊——」


    表情完全沒變,這個名叫戀町麻衣子的奇妙女孩。


    「請殺死我!」


    隻留下電波般的這句話。


    ◆  ◆  ◆


    電波係的隻要家人就夠了,所以自那天起,為了不與麻衣妹妹扯上關係,每天都設法避著她。幸好最近為了學校的園遊會與考試而忙得不可開交,學校以外的就是外星人降臨地球,老實說,我不太去想麻衣妹妹的事,因此幾乎忘了她這個人。而且麻衣妹妹也暫時沒出現在我的教室。


    時光流逝,此時已是二月。我與麻衣妹妹的相遇經過約四個月後,這天忽然與這個既天真又電波的女孩再度碰麵。


    早晨,我離開亂崎家,為了去五重必殺學園上學而搭上搖搖晃晃的電車。目前正是隆冬時節,我的學生製服外也加了件外套。在開著暖氣的電車內,手握著吊環發呆,偶爾瞄瞄電車天花板的廣告,邊想著情人節好像快到了。


    「……啊,唔……」


    突然間我聽見小小的呻吟聲。同時看到——離我所站位置很近的車門旁邊,抓著扶手、低著頭的麻衣妹妹。


    「……啊,唔……」


    咦?好像在哪裏看過這女孩,我怔怔地思考,後來才想起來她是麻衣妹妹,雖然慢了半拍,但還是察覺到她樣子怪怪的。


    雖說車內開著暖氣,但她的臉卻奇妙地漲得通紅,不舒服似的扭動著身體——


    「……不、不要這樣……住、住手……」


    發出微弱的聲音很不像她,而且還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我覺得奇怪,集中原本恍惚的精神並注視著她的周圍。


    早上的電車裉擁擠。即使還不到擠沙丁魚的程度,但座椅及吊環卻被占領,沒有扶握任何東西的人搖搖晃晃地站著。人口密度高,無法自由活動的混亂車廂中,就算有哪個人在做什麽事——也沒人注意到。


    有個男人,利用混亂的狀況進行卑劣的行為。


    他緊緊貼在麻衣妹妹的身後,壓著個頭嬌小的她站著。戴眼鏡、微禿又一臉倦容的模樣,一看就曉得是上班族的男人,摸著身體僵硬的麻衣妹妹的背——不對,是摸著臀部的地方。


    頓時血液竄上腦門。


    這應該不是憤怒。倒像是……羞恥的感覺。並不是道德或倫理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覺得忍不下去、看不下去,於是我翻翻書包、拿出防身電擊棒。打算先把男人拉離麻衣妹妹後再大叫色狼,若這樣男人還不罷手的話就用這個——


    我心中盤算著計劃,並擠過其他乘客走向麻衣妹妹。車內相當擁擠,比想像得還要難移動。令人焦急。


    「對不起……對不起……」


    正在進行猥褻行為的男人喃喃說,這聲音有點耳熟。


    「可是沒辦法,我也沒辦法啊。從外星人騷動的混亂中逃獄——卻沒有任何人能依靠,而那個櫻井小妞看起來又很幸福的樣子……我覺得很煩呐,所以羅……?沒辦法,我也是沒辦法才這麽做……請你原諒我……」


    ……?


    他自言自語著謎樣的內容,但我聽不懂。雖然覺得櫻井這姓氏好像在哪裏聽過,但記不太起來,所以也無法判斷。


    總之,為了幫麻衣妹妹脫離肮髒歐吉桑的魔手,在我正想大喊「色狼!」的瞬間,麻衣妹妹發出奇怪的呻吟聲。


    「住、住、住……」


    住住住?


    「不是叫你住手了嗎!」


    她發出撕裂絲綢般的尖叫聲並揮起握成拳頭的右手。


    一般來說遇到這種狀況大都不會抵抗,因為是女孩子所以不曉得如何揮拳揍人。就算真的揍到對方,也幾乎不會造成疼痛,畢竟女孩子的拳頭部很軟弱無力。


    然而。


    鏘當!


    如冰塊破掉般的聲音,又像是金屬折斷的響聲,刺耳的巨響。


    同時發生,令人以為是電車脫軌般、上下左右劇烈搖晃的衝擊。


    「哇——啊!」


    由於我差點摔倒,所以下意識抓住色狼所穿的西裝好讓自己站穩。本以為會被罵,但對方現在應該沒空理我。


    我抬起頭,立刻看到一個令人無法置信的畫麵。


    「唔,哎?」


    麻衣妹妹的拳頭穿過電車的車壁。


    她那又細又水,似乎一碰就斷的拳頭,竟然貫穿又厚又堅固的電車車壁到車外


    。一瞬間還以為是不是車壁腐朽了,這個異常現象令人無法理解。


    麻衣妹妹哇哇大哭,手發出當啦鏘啦的響聲收回來,由於外頭的風從破洞竄進來吹亂了頭發,她彷佛精神錯亂一樣地雙手雙腳亂揮亂動。


    「明明說不要的。」


    啪當一聲,她握著的扶手像是加熱後的造型糖果般彎曲。


    「我明明叫你住手了。」


    她腳下踏的電車地板,竟然在破裂後掉到鐵軌上。


    「為什麽、為什麽還是不肯住手!」


    然後麻衣妹妹高舉起手,果然還是跟個女孩一樣不習慣揍人,動作可愛地往色狼臉上打了個巴掌。


    「笨蛋!」


    色狼竟然被揍飛了。


    我下意識放開抓著歐吉桑的手,而原本站在我前麵的他,被麻衣妹妹的手一碰就瞬間從我的視線中消失,猛烈地撞破電車車壁飛向搖遠的彼方。電車上的乘客們全都驚訝地看著邊尖叫、邊飛出車窗外的他。


    「什麽……」


    我怔了一下,先看看超乎現實地被撞了個洞的電車車壁,再轉頭看著眼前發出這般恐怖攻擊的小不點少女。


    這滿是破洞的電車中,外表看似被色狼傷害的柔弱少女,淚流滿麵地看向這邊,才終於發現我的存在。


    「啊……」


    「唔。」


    我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而後退幾步。頭發跟衣服都被狂風吹亂,叫人無法鎮定下來。不過,等一下。剛剛那是什麽情形。我好歹見過許多超過常人的臂力,麻衣妹妹雖然奇怪但也是因為覺得她是普通人,所以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大、大姊……?」


    麻衣妹妹露出安心的笑容,毫不猶豫地抱住呆在原地的我。輕鬆將扶手弄彎,把人類像是桌球般打飛的這一雙手臂——從兩側緊緊抱住隻是一介平凡人的我的肩膀……


    刹那間。


    咪嘰——


    我隻有一瞬間玩味著被二輛車激烈擠壓的感覺,但身體本能為了活下來的原始衝動,在麻衣的雙臂把我粉碎之前,用手裏的電擎棒刺進她的腹部。


    啪滋滋滋——


    「哎喲喂呀——」


    麻衣妹妹發出奇妙的聲音,輕輕往後仰,這個破壞魔因受到十萬伏特的電擊而昏了過去。


    「怎、怎、怎麽回事啊這孩子……」


    我臉色蒼白,望著以不適合女孩子的姿勢倒在地上的麻衣妹妹的周圍,狂風咻咻吹拂的幾個慘烈的破洞,臉揪成一團。


    我蹲下來用手指摸摸破洞旁的電車地板,實在令人想像不到,單憑女孩子的臂力竟能貫穿電車地板……


    ◆  ◆  ◆


    我直接送麻衣妹妹到學校的保健室,放學後,我徵詢好友們對於今早在電車看到的異常事件的意見,並聊聊這個徒手打破電車車廂,一巴掌就把人類給打飛,隻能稱為破壞魔的女孩子——戀町麻衣子。


    「唔,我原以為已經習慣這種奇奇怪怪的事了……」


    首先,每次都冷靜地說出挖苦的話,綽號小靜的罪木靜慎重地表達意見。


    「真不敢相信,人類竟能發揮如此驚人的怪力。」


    「說的也是呢。麻衣子妹妹是那個吧,瘋瘋癲癲、個子嬌小的女孩。」


    站在小靜旁邊像是雙胞胎一樣,精神奕奕、綽號小聖的山口聖,可能什麽都沒想就直接發言。


    「啊,我懂了!我懂了小聖!那女的一定是外星人啦!光那個奇怪的發型就很像了。」


    「對於外星人,我已經受夠了……」


    我覺得很無力,並想起前一陣子的騷動。也罷,既然有那些白癡外星人的存在,這世界會發生什麽事也就不奇怪了。


    現在是午後優雅的時間,我們混入如小鳥般吱吱叫的千金小姐人群中,也沒回家,直接站在教室裏說話。畢竟我還沒直接遭受到麻衣妹妹的迫害,因此在與家人商量之前,決定先跟姊妹淘們聊一聊。


    沒有親眼見識到麻衣妹妹的怪力,果然還是會半信半疑吧。但這也不能怪她們,連我都覺得今早的事情該不會是一場夢?


    但我是真的看到羅。麻衣妹妹用超乎人類的臂力,弄彎電車的扶手,並將車廂弄破的驚人模樣。而且更可怕的是,她一看到我就立刻來個熱情的擁抱……雖然今早我用電擊棒擊退她,但若她突然從背後飛撲過來肯定必死無疑。


    我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哦。


    看著感到一股寒意而發抖的我,小靜皺著眉頭,認真地替我想辦法。


    「那個,大姊,會不會跟半獸現象有關呢?不是說半獸人的臂力遠遠超過一般人類嗎?會不會有什麽原因使中和劑失效,世上仍有半獸人……」


    「不,我想應該不是半獸人,畢竟她身上沒有半點野獸的部分。不過,衣服下的話就不曉得了,但半獸人不都是隻有外表看得到的部分產生變化的嗎?」


    半獸現象。


    那是個因某種迷幻藥,使鎮上大多數的人類變成一半是人、一半是野獸,也就是變身成「半獸人」的奇怪事件。我們似乎在事前就飲用了中和劑,所以隻有狂亂家族的人沒有變身,幾乎所有人在同時間半獸化。


    這麽說來,麻衣妹妹並沒有半獸化……好像聽說過這件事。


    當半獸現象席卷城鎮時,周遭的人類沒有半獸化的唯一一個——還是人類的麻衣妹妹因害怕那些半獸人而逃離這裏,不曉得從哪裏聽到事件解決後,而跑來向我道謝……


    那正是——我與戀町麻衣子的初次相遇。


    「是嗎……」


    放心後,小靜仍積極地思考處理對策。


    「現在因為推測的資料不足,所以無法斷言……但就算麻衣妹妹的真麵目是聖所說的外星人好了,與其猜測她究竟是何方神聖,重要的應該是要想出對付她的方法吧?」


    「說的也是……在保護自己不要被麻衣妹妹的怪力所傷的情況下,直接問她詳細情形才是最好的方式吧——問題在於,她能不能好好跟我們說話……」


    正當我打算結束這無意義的討論時。


    「大姊啊啊啊啊啊????」


    教室的門飛了出去。


    鉸鏈彈掉,門盤旋著飄在半空中,然後撞破窗戶消失在外頭。我頓時無言,全身僵硬地——凝視著眼前的恐怖景象。


    滿麵笑容地進行令人難以置信的破壞,小不點戀町麻衣子的模樣。


    「麻衣妹妹……」


    我下意識喊她名字,而麻衣妹妹聽到我叫她的名字似乎很開心,頭發抖來抖去地迅速看向我。


    「是!我是戀町麻衣子!精神百倍!」


    精神百倍啊,的確是這樣呢。今早受十萬伏特攻擊的傷勢似乎已完全康複。我迅速後退,之前一直不說話的桃草愛智——小桃為了保護我而舉起狼牙棒並擋在我麵前。小靜與小聖則很有默契地手牽手躲到我背後。


    即使我一身冷汗,仍輕聲從背後警告小桃:


    「小桃,別太刺激她。她的怪力真的很可怕。」


    「看就曉得了……竟能把教室門撞飛。」


    小桃苦笑地說,並搖晃著招牌的卷卷頭。接著她如棒球選手般架好狼牙棒,眼神銳利地瞪著麻衣妹妹。因為小桃長得高、更顯得她嬌小——也不是這樣說,她本來就是我們之中個頭最小的,而小桃身上那難得一見的長裙加上凶狠的狼牙棒這種不良少女的打扮更有迫力。


    若不去看那無視於物理法則的怪力,麻衣妹妹也像個普通的女孩子,有點害怕,傷腦筋似的扭著兩手。


    「啊,這個,大姊,我今天早上……好像替大姊帶來麻煩,所以才想來道歉——」


    「不會……你不用道歉啦。隻是,別靠近我。若再想抱我的話——小桃可不會手下留情哦?」


    我試圖冷靜下來,躲在仍擺出警戒姿勢的桃草背後並警告麻衣妹妹。這時的她不知想到什麽……還是誤會什麽?她高興到笑得跟花一樣燦爛。擦身而過的桌子重重倒下去,但她像是沒看到這些似的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哇啊?我好幸福哦!果然果然,這就是命中注定!」


    「……什麽?」


    我有不祥的預感。話題對不上,完全不曉得麻衣妹妹在感動什麽。就在我感到莫名其妙時,她又突擊我了。


    咚地一聲,似乎要將教室地板踏破似的用力一蹬。


    「千花大姊啊啊啊??」


    然後像個炮彈一樣地衝過來。


    無法理解——她大喊大叫之前也聽過的電波內容。


    「請殺了、請殺了我吧???」


    「不要,好惡心!」


    小桃怒罵著並毫不留情地立刻舉起狼牙棒,往興奮地衝過來的麻衣妹妹頭部狠狠敲下去。


    「呀!」


    麻衣妹妹被打飛,猛烈地撞開桌子跟椅子摔到地上,不知這是怎樣的力學,等到她陷入黑板下的牆壁後才停住。接著牆壁從頭部產生龜裂,隻露出麻衣妹妹腰部以下顫抖個不停的腳,這副畫麵很恐怖,原本還在教室裏的大小姐們紛紛尖叫四竄。


    「哇啊……」


    我提心吊膽地看著麻衣妹妹的下半身,然後將手搭在一臉吃驚的小桃肩上。


    「等等……小桃,剛剛你做得太過分了吧?不能不明就裏地亂打人啊……」


    「我有控製力道啦。而旦剛剛若不出手遭殃的就是我們了。」


    小桃說出像是黑道兒女才會說的話,隻是普通人的小靜與小聖害怕地竊竊私語:


    「可是……雖說控製力道,但武器可狼牙棒哦……普通人立刻就往生了吧?」


    「唉,她總有一天會被警察逮捕吧。小聖、小聖,就算桃草姊被抓我們還會當她是朋友吧?即使被關起來,我們還是會常去看她吧?」


    「你們兩個好吵!」


    小桃眯著眼大吼,被威脅的兩人都閉上嘴巴。小桃無奈地歎口氣後,仍警戒地瞪著昏迷過去的麻衣妹妹。


    「小心點。或許……這種程度,隻能拖延一點時間而已。你們看。」


    小桃秀出她的武器——手製的堅硬狼牙棒——


    斷了。


    狼牙棒從中腰折,並露出因裂開而又尖又刺的木紋。別說當武器了,根本完全無法使用。小桃愛用的狼牙棒——隻是一擊,隻不過與麻衣妹妹接觸就完全毀掉了。


    為何會這樣?


    碰撞時究竟是遇到何等的衝擊,能讓堅硬的狼牙棒硬生生折成二段?


    思及至此——忽然間。


    傳來骨頭啪嗒啪嗒響的聲音。


    「好痛哦……」


    痛苦地呻吟著,並用單純的臂力擊碎牆壁,麻衣妹妹毫發無傷地重新複活。她癱坐在地上,撥開沾到頭發與衣服上壁材的白色粉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笑容滿麵。


    「嘿嘿?」


    呃……緊張感從腦門竄至指尖。不一樣,她不一樣。跟我這種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完完全全不一樣的生物——破壞魔,絕不能扯上關係的危險人物,我的本能激動地警告我。


    她並不是光靠我或小桃她們就能應付的對手。


    「小桃……這個。」


    我將手機推給離我最近的小桃,我一個人如脫兔般飛奔出教室並大喊:


    「麻衣妹妹的目標是我。我會盡可能逃命,你用那個電話跟我家人聯絡!就說千花有難需要幫助,這樣就會有人過來了!拜托你了!」


    「大姊!」


    有人在呼喚我。雖然不曉得是誰,但如今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必須趕緊逃離那個破壞魔不可。


    「啊,大姊……請等一下!你要去哪裏啊!」


    我聽到麻衣妹妹的聲音以及追上來的腳步聲——雖然覺得很討厭,仍拚命向前奔馳。


    受不了。為何我要淪落到這種下場。


    ◆  ◆  ◆


    跑。


    跑跑跑。


    向前跑……


    「大姊啊啊啊啊????」


    追上來了!


    我狂奔在平穩又優雅,今天也安然無事的千金學校走廊上,即使被生活輔導組長斥責,也要全力逃命。這個,我明白,我當然明白啊。一邊扯著喉嚨慘叫,一邊亂跑亂竄的這種行為絕對稱不上優雅美麗。


    不過啊,我可是拚了老命呢。畢竟這攸關生死啊,沒辦法顧形象了。因為有個破壞魔把牆壁像是紙拉門一樣輕易地撞破,笑嘻嘻地緊追在後啊!


    「呀啊啊!」


    我也沒空換室外鞋了。幸好現在已經下課,其他的學生們都已回家——且正在進行社團活動中,所以似乎沒有人被暴走的麻衣妹妹給撞死。


    我慘了,真的真的完蛋了。我原本就不擅長劇烈運動,又穿著製服,更難跑啦。現在是冬天,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衣服反而礙事。好熱,熱得都冒汗了,但我卻因死亡的恐懼感而背脊發冷。


    我狂奔至樓梯口,並立刻往後看。


    麻衣妹妹她——


    「等等我啊!為何要逃走呢大姊!」


    她淚眼婆娑,雙頰泛紅,光看她那可愛的表情就想要保護她,但現在該受保護的人可是我哦。


    麻衣妹妹一碰,鞋櫃就被撞飛,踏地的腳不可置信地深深陷入柏油地麵裏。除了發出地鳴聲外,校舍還咯嗒咯嗒震動著。


    該如何形容她呢?就是濃縮成女孩模樣的大怪獸吧。


    完完全全無法理解。明明前幾天,麻衣並不是擁有這種驚人破壞力的女孩子啊。雖然是個奇怪的女孩,但身體能力應該是跟尋常的女孩一樣才對。


    現在儼然是個——破壞魔。


    她的體內發生什麽事了嗎?還是說,一直壓抑住的神秘力量覺醒了……自、自己說出這種話感覺好丟臉……不過,我周遭的靈異現象常見到很廉價,所以無論發生何事都不會大驚小怪。隻是很困擾而已。


    「大姊大姊大姊大姊啊?????」


    如野獸般的呐喊尖叫聲,麻衣妹妹揚起沙塵,瘋狂追逐著逃亡在校園裏的我。感覺自己像是個被追捕的小動物。幸好,雖然麻衣妹妹的破壞力猛烈上升,但身體能力……腳程隻有一般人的程度。


    是這樣沒錯吧。我轉過頭確認麻衣妹妹那完全沒有一點肌肉纖細的雙腳,腳力——並未變換為肌肉的力量,上升的果然隻有破壞力吧。


    隻要找到這個異樣的破壞力源頭及原因,再加以撲滅便萬事解決。不,雖然現在沒有這種悠閑的時間處理這些問題,但隻要救星一到。


    救星。沒錯,至今遇到的種種危險,全用白癡手段解決得一幹二淨的大家;對孤孤單單,逞強地裝得一副很堅強的樣子,為了不被殘酷的世界壓毀而拚命忍住淚水的我,表示會待在我身邊的,溫柔的各位。


    我最重要的家人,一定會前來拯救我。


    或許這是我此刻——唯一確信的希望。


    「嚇……」


    當我衝出校門時,差點被以驚人的速度衝過來的車子撞到。本以為會就此魂歸輪下,嘴巴張開想破口大罵時,我的動作卻突然停下來。


    我忘記緊追在後的麻衣妹妹,一股腦兒地跑向打開車門露出臉來的人。


    「爸爸!」


    那是個紅頭發戴眼鏡,高頭大馬的男人。言行舉止成熟穩重的他,是我隸屬的狂亂家族——亂崎一家的大家長,扮演著我的「父


    親」的角色。


    名字是亂崎凰火。


    總是那麽溫柔體貼,隻要待在他身邊就能感到安心,我最喜歡的父親。


    終於找到能令我安心的容身之處——家人。


    「千花,發生什麽事了?你朋友打電話來……」


    應該是在購物途中吧,凰火穿著便服,副駕駛座上擺著裝有法國麵包的購物袋,並躺著既是我可愛的妹妹又是軟體動物的月香。這隻奇怪的水母可能是怕冷吧,從頭套進購物袋裏,動也不動。


    我終於不用再一個人逃了,放心下來後——別於以往的我,像個真正弱小的孩子般撲向凰火。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唉,大家每次都一直叫著大姊大姊並撲過來的那種心情,我有點理解了。有夠能依靠的人,真的很感謝。雖然我沒自信當一個能夠被依賴的人……


    總之,先不管我本身的實力如何,但有個破壞魔依賴著我、央求我、突擊我卻是不爭的事實。我必須盡全力應付這個破壞魔不可.


    「哇……千花,你怎麽了?難得會對我撒嬌呢?」


    凰火露出為難又害羞的表情。或許是看到我身後——猛烈接近我的麻衣妹妹吧,皺起眉並把我拉進車內再用力關上車門。


    引擎沒有關掉,可以立刻開車。


    「大、姊!」


    然而——麻衣妹妹卻立刻以肉身撲上來,伸手穿過車窗,想要抓住我似的動著指尖。


    「媽呀!別過來!別過來!」


    我在狹窄的車內拚命往凰火身上擠過去,我把羞恥心跟形象全都拋開,拚命掙紮遠離麻衣妹妹的手。搞不好隻是被她輕輕一碰頭蓋骨就會凹陷,若手被抓到就會斷成好幾截。而理應堅硬的車子金屬外殼卻像片薄布般地裂開。


    為了不壓到躺在副駕駛座上的月香,我抱起購物袋並尖叫。


    「凰火快開車!」


    「看來這樣做比較好……」


    麵對這種狀況依然臉色未改,凰火用力踩油門。一瞬間,車子以人類的腳程追不上的速度疾駛。雖然車速並不是極速,但麻衣妹妹應該就追不上了吧。


    「大姊啊啊啊啊啊……」


    如音效般愈來愈遠的麻衣妹妹的聲音,同時與慘淡的景色流泄而去。她隻不過是動動手,就造成駕駛座車門凹陷,凰火難得開開心心買的新車變得慘不忍睹。


    我覺得很抱歉,想在說明情況前跟他道歉,但凰火先開口:


    「千花,雖然不曉得剛剛是什麽狀況……但現在請讓我專心開車。」


    「咦?可是,為什麽?那個……」


    我還想對他前來救我一事道謝,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時,立刻發現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各式各樣的東西正朝我們飛過來。


    咚!


    第一個是電線杆。掛著斷掉的電線、釋放出火花的灰色柱子,有如石塊般插入車子駛過的地麵。


    「千花。」


    如隕石般的速度與破壞力掉落下來的各種東西……有垃圾桶、腳踏車、轎車等,凰火敏捷地躲開這些東西,並疲累地喃喃說:


    「雖然不曉得那女孩是誰,但怎麽看都覺得她擁有跟我們家凶華一樣的臂力呢。順便告訴你,前一陣子我跟她夫妻吵架時,才五分鍾就把我跟她在的電影院變成瓦礫山了。」


    凶華是我角色上的「母親」,凰火的妻子。擁有毫無止境自尊心的非人類,亂來的行為常把周圍的人事物摘得天翻地覆。


    麻衣妹妹的破壞力,跟我的母親……貓咪一模一樣。


    我想像是貓咪在追我。


    「……」


    果然不覺得能夠活命。


    我臉色發白地轉頭看,隻剩豆子般大小,愈來愈遠的麻衣妹妹把手邊拿得到的東西全都丟過來。因為追不上對方而出現的動作跟一般人一樣,但扔過來的東西卻很可怕。


    麻衣扔過來的油罐撞破民房牆壁,或許因瓦斯爆炸起火而引發大爆炸。令人難以置信,惡夢般的景象。


    不過。


    「麻衣妹妹……」


    因為現在的距離遠到幾乎看不到表情,雖然很模糊但我很清楚。麻衣妹妹很難過、很寂寞地伸著手哭泣著,一味地說著要我殺了她的電波係女孩。


    覺得好為難。雖然我並不是成熟的人。


    但希望至少能夠回應她的要求。


    從孩童時期就一直、一直——過著無所求且被殘酷虐待的日子。


    「爸爸。」


    最近舌頭似乎已經習慣,於是我輕聲叫喚這個稱呼。


    我死命盯著正在開車的,凰火那冷靜的側臉。


    「能夠幫她嗎?」


    「你想幫她嗎?」


    凰火確認似的反問我,我則輕輕點點頭。


    幾乎沒說過什麽話,也談不上是朋友,莫名其妙地攻擊我如災害般的女孩。然而,麻衣妹妹確實是——有所求才會接近我。


    我想回應她,想為她做些什麽。不隻麻衣妹妹,而是對每一個人。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不被需要的人,活到現在。在那個可怕的姬宮家裏,不被任何人所愛,不被任何人所求,徒然消耗生命般地度過每一天。


    其實不是這樣,我也有有用的地方,常常被卷入狗屁倒灶的事件中——被硬推派各種任務,卻能因救人而感到開心,這是家人教會我的。


    因此想盡我所能地幫助其他人。幫助大家。這是身為狂亂家族一員的生存方式——並且是存在這世上的理由。


    因為我已不是姬宮千子,而是亂崎家的千花。我想幫助她啊,爸爸。


    「……我懂了。」


    凰火溫柔地微笑,並摸了一下我的頭。


    「那麽,我們回家開作戰會議吧?姊姊。」


    ◆  ◆  ◆


    我們先回到家裏,下車後打開玄關的門,我的妹妹、亂崎家的次女——優歌正在哭。


    「好冷哦……完全地好冷哦……」


    連貓咪也在哭。真稀奇。


    「凰火啊,千花啊,該拿優歌怎麽辦啊……」


    怎麽回事?這兩人在幹嘛啊?


    這個,因為不太了解現在是什麽狀況,先拿掉主觀意識來描述眼前的景象吧。亂崎家的——玄關走廊。因冬天空氣穿過而冷得要命的地板上,優歌妹妹用力地緊抱著貓咪。


    怕冷的貓咪全身裝戴禦寒用具,雖然在室內卻連毛帽及手套都戴上了。相對的,優歌妹妹似乎剛從小學放學回家,身上還背著書包,而那是可愛的兒童專用書包。


    或許是貓咪出來迎接放學回家的優歌妹妹,然後當場被壓倒在地上吧——


    貓咪雖然是「母親」,但在體格上幾乎跟優歌妹妹差不多,外表看起來就像是二個小孩在嬉鬧。當然,若貓咪認真抵抗的話,輕易就能把優歌妹妹推開,但或許是不想她受傷吧,貓咪並沒有抵抗。


    貓咪隻是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抬頭望著一臉愕然的凰火和他抱著的購物袋裏的水母還有我,並痛苦地呻吟著。


    「快、快救救本姑娘凶華……優歌、優歌她從剛剛就一直抱著本姑娘凶華不放……」


    「因為、因為。」


    優歌也難得會任性地搖搖頭,淚眼汪汪地望著我。


    「帝架它……」


    帝架是我們家的次男,該怎麽說呢,反正就是頭獅子。雖然是獅子卻會說人話很奇怪,優歌卻很溺愛這個「弟弟」。


    「帝架它……跟斑斑不知跑到哪裏去玩了……不在家裏。我的學校又沒暖氣……好冷哦,所以滿心期待回家能抱抱帝架的……」


    如詛咒般陰沉的聲音,


    優歌自言自語說:


    「既然帝架不在,那我應該要磨蹭誰的毛皮呢……磨磨蹭蹭、磨磨蹭蹭,唉,現在我怎麽磨蹭都不夠啦……」


    唔,還是跟以前一樣轉眼間就變了個人呢,優歌。雖然優歌是我的親妹妹,但她腦袋裏的東西我就不太清楚了。


    總之,狀況大致了解。貓咪遇到大災難了。


    「對不起、對不起啊優歌,不能磨磨蹭蹭的母親真是太對不起你了……我已經道歉了,所以快放了本姑娘凶華吧……好冷,我們進到有開暖氣的客廳吧?好不好?」


    「不要。再一下下。媽媽的耳朵與尾巴可以享受跟帝架一樣磨蹭的感覺……在我完全地滿足之前就一直這樣吧……」


    「算了,雖然不曉得是怎麽回事,但你感到滿足後就要放開她哦,優歌。」


    哇噻,凰火放任這個狀況就進到客廳了。留下來的貓咪憤恨地呻吟著,優歌仍疑似在感受磨蹭磨蹭的感覺。唉,之前就覺得優歌抱獅子抱得太過火了,好像是患了依存症……不過獅子的背在冬季裏的確很舒服。


    但現在的情況緊急,於是我跟著凰火前往客廳。


    「千、千花,你也可以,快把優歌給我拉開……這已經不是優歌,而是具有黏性的溫體動物啦!惡心死了!」


    貓咪伸手求救但我迅速避開,手靠在嘴邊對她笑了笑。


    「嗬嗬……貓咪這樣也很可愛啊。偶爾也要跟家人好好交流一下嘛?」


    「千花你這個薄情女!完全不會體諒他人也不溫柔親切的不孝女!你這個少年白!超級巨乳!大奶爆炸後就死翹翹!」


    「磨蹭磨蹭……磨蹭磨蹭……不夠……」


    「喵!」


    「再見,你們兩個好好培養感情吧?」


    於是我揮揮手,蕪視於糾纏在一起的母親與妹妹離開現場。


    感情和睦是很美好的事吧?


    ◆  ◆  ◆


    客廳門開放著,凰火突然站在那裏不動,我因好奇而透過他身體間的縫隙往室內看去。暖氣吹出來的空氣輕撫著臉頰,因恐怖與外頭的寒冷而冰冷的身體瞬間暖和起來。


    客廳裏似乎有個變態。


    「………」


    彷佛遭狂風侵襲般亂七八糟、一片淩亂的室內。電視倒塌,盆栽傾倒,沙發翻了過去。一瞬間——我以為破壞魔麻衣妹妹先我們一步入侵亂崎家,把家裏搞得天翻地覆。


    「啊,你們回來啦。」


    坐在房內中央處的是漆黑的巨體。既是家中三男又是地上最強生物兵器的「弟弟」雹霞。沒有眼睛鼻子嘴巴,一片平坦的臉,散發黑亮光澤,具威嚴的外觀,說話的語氣與態度很穩重,是亂崎家沉穩的守護神。


    雹霞隨便打了聲招呼後,便重新回到把倒在地上的陌生人捆綁的工作上。


    「那是誰……」


    那個人我不認識。並不是麻衣妹妹,而是頂上微禿且戴著眼鏡的中年男性,南國風的怪異打扮,旁邊還躺著詭異的麵具與插有骷髏頭的拐杖。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變態歐吉桑到底是誰?


    「唔。」


    雹霞將已經昏過去的變態捆綁好幾圈,然後模樣可愛地歪著頭看著我們。


    「綁得太緊血液不流通會使指尖壞死,但若綁太鬆很容易掙脫逃走,好難哦。千花啊,怎樣才能綁得好?千花,你很擅長這種事吧?我殺人的能力有很多,但生抓活人可就難倒我了。」


    用的雖是符合年齡的幼童語氣,問的卻是可怕的內容。我推開一臉不知所措的凰火,走到雹霞身邊。散落的瓦礫差點絆到腳,幸好沒摔倒。


    「雹霞……」


    我咳嗽幾聲,並用姊姊的表情告訴這個大塊頭弟弟。


    「捆綁時不用綁那麽多圈,隻要綁住重點部位,人類就無法動彈了哦。而且捆綁時,與其用普通的繩子,使用專門綁人的繩子比較不容易掙脫。」


    「我說千花啊,你說這種話好嗎?看到這種狀況,你想對雹霞說的隻有這些嗎?」


    凰火提醒我說,於是我為難地盤起雙手。


    「這個嘛……說的也是呢,我畢竟是姊姊,所以就算說的話不中聽也得聽下去哦。雹霞,愛一個人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但用繩子綁人這種行為對你來說還太早……而且對方是中年男性所以畫麵也不漂亮……」


    「千花、千花,『捆綁=愛情表現』是隻有包含千花在內的少數人之間才通用的知識哦。」


    煩不煩啊,凰火。


    「雹霞,發生什麽事了?這個人是誰?」


    一片淩亂的房間與被捆綁的陌生人。由這個狀況自然產生的問題,應該就是這個吧?我也有點混亂了。


    雹霞點頭後隨口應應。


    「我也不清楚。」


    接著,雖然有點口齒不清,仍把來龍去脈大致說明給我們聽。


    「這個嘛,當我正在看電視時,這個人突然一邊尖聲笑著、一邊撞破窗戶跳進來,由於他二話不說就展開攻擊,於是我就打倒他並將他捆綁起來。」


    「也就是說,這個人在隻有雹霞一個人在家時攻擊這裏嗎……運氣還真背呢。這室內之所以會亂成一團,應該就是戰鬥的結果吧?」


    凰火做出總結後,仔細望著倒在地上的男人。


    「唔?這個是……」


    這張臉有點麵熟,凰火想起什麽似的皺起眉頭。說的也是,我好像也見過他。由於這歐吉桑的臉是大眾臉,一下子想不起來——


    「唔……唔……」


    痛苦呻吟且失去意識的男人似乎蘇醒過來,眨眨眼後終於睜開眼睛。同時,放棄磨蹭磨蹭的優歌與一臉倦容的貓咪也進到客廳,一看到亂糟糟的室內與被捆綁的男人,她們果然也嚇一大跳。


    「哇噻,慘案發生!」


    「這是怎麽回事……好煩哦有人入侵到家裏了嗎?闖到亂崎家中?真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喂,凰火,進行公開處刑的準備吧。處刑方式就交給你,本姑娘凶華……相信你的虐殺手段絕不會辜負本姑娘凶華對你的信任……」


    清醒過來的男人眼神迅速看向說出變態內容的貓咪——隨即放聲大叫。臉色蒼白,像是生病般全身發抖。


    「呀啊啊!貓耳少女!貓耳少女!貓耳少女啊!」


    「……」


    這個尖叫聲彷佛貓耳少女變成恐怖的代名詞了,但貓咪不甩他,一臉訝異地皺著臉說:


    「你誰啊?好像在哪裏見過……」


    「啊,我想起來了。」


    凰火雙手一拍,終於說出男人的名字:


    「你不就是咒術師……渡陰木先生嗎?」


    ◆  ◆  ◆


    被狂亂家族的人團團包圍,全身被捆綁並坐正在中央的渡陰木先生,是個承擔某倒黴事件的中小企業社長。臉上不斷冒著油汗,還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有點可憐呢,但我並不打算出手救他。


    他似乎是在去年七月,那個可怕的孤島漂流新婚旅行之前,被貓咪給擊退的壞人。我跟那件事無關所以不太清楚,但所謂的咒術師就是擁有詛咒和操控他人的技能吧。


    聽說他因判決而入獄服刑,但卻因外星人的騷動而逃獄,就這樣逃走的話倒無所謂,但他卻跑到狂亂家族的麵前,運氣真是背到不行。


    以捆綁的姿勢被質問、威脅的渡陰木,已經嚇得不知所措。


    在他的正前方,不知為何換穿成女王服的貓咪,一邊用力踩踏他的頭,一邊用極其冷淡的口氣問道:


    「那麽……你來亂崎家究竟想做什麽?」


    「很抱歉。」


    「道歉的話就不必了,快給我解釋清楚,你這頭笨


    豬。」


    「我是笨豬,很抱歉。」


    「不是叫你不要一直道歉嘛?再這樣就不踩你羅,笨豬。」


    「啊,我說。我會都說出來,所以請您繼續踩我的頭吧女王大人。」


    一開始死都不說的渡陰木,經過貓咪長時間的「說服」之下,也逐漸老實起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順帶一提,這在教育上是不良示範,所以先讓優歌與雹霞回到自己的房間。


    「其實是……」


    臉被貓咪狠狠踩踏著,悲慘地掉著眼淚的渡陰木娓娓道來。哇噻,好想欺負他。連我都想欺負這個人了,他是天生就該被欺負的衰鬼呢,跟初次在鳥哭島上見麵的皮耶爾一樣。


    「我要向害我入獄的亂崎家所有人報仇……」


    咻!貓咪手裏的長鞭狠狠往渡陰木身上一抽。


    「對不起……對不起……不小心一火起來就衝動行事了……因為、因為,若沒有你們出現的話,我一定就能變得幸福,而且想要進行報複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咻!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會這麽做了……」


    「你以為你有這個權力報複我們嗎?」


    「對不起,真是萬分抱歉。」


    「你是什麽東西?」


    「我是笨豬。」


    貓咪仔細調教完渡陰木後,回頭望著疲累地站原地的凰火。順帶一提,她的臉上戴著奇怪的畫具,所以詭異得很。


    「凰火,該拿這家夥怎麽辦?」


    「一般都是直接往上通報。」


    可是貓咪的服裝與行為不大妥當吧?我們家的雙親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看來他隻是單純來報複我們而已,凶華隻要威脅他的話,他應該不會再靠近我們家了。若讓靈異現象對策局的人帶走,也會把他送回監獄裏……這應該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吧?」


    「說的也是呢,若讓他逃走的話,說不定又會替櫻井的公司造成麻煩。不過,若照本姑娘凶華的作法,在此要了他的命就能徹底根絕問題。」


    比較麻煩的雖是本國的法律。但無論是狂亂家族或貓咪,在各個層麵上都跟法律無關吧。渡陰木現在似乎終於了解到複仇的對象有多可怕,臉色蒼白地開始解釋:


    「別……別這樣,請放我走吧。我什麽都還沒有做哦?把這房子搞得亂七八糟的全都是那黑小子弄的,我……無法使用咒術……雖然穿著這種衣服,這拐杖又是咒術的道具,但不知為何沒有反應……」


    無法使用咒術?他明明是咒術師啊?


    感覺這解釋有點在呼嚨我們,所以無法釋懷。


    「沒錯!隻要調查就會明白了!我已經不是咒術師,隻是個平凡人——完全沒有咒力!隻是一個沒用的糟老頭而已啊!所以……」


    「但你之前犯過罪卻是不爭的事實。」


    凰火不予理會,冷冰冰地指著客廳門口。


    「我已經通報了。」


    站在那裏的是死神三號。


    ◆  ◆  ◆


    咯咯咯地笑、戴著奇怪麵具的女人,是靈異現象對策局行動部代理隊長的死神三號,她把渡陰木拖走。看來在拷問之前,凰火便已打電話通報靈異現象對策局了。


    我們狂亂家族是受到國家保護的特殊作戰執行家族,因此隻要有事通報,無論靈異現象對策局或警察或軍隊都會最優先前來這裏。不過,其實也不需要勞師動眾,因為單靠貓咪就解決事件。


    「……」


    我一邊收拾淩亂的客廳,一邊靜靜思索著。


    這件事並未解決完畢,因為根本的問題尚未處理。目前我應該最優先處理的並非咒術師。


    或許這個咒術師,隻是將我卷入這個事件的一個要素罷了。我確信如此。什麽都還沒結束,還有一個對手是我不得不麵對的。


    我仔細思考。在事物的最底層,無論是多麽荒唐的事,都必須毫不猶豫地仔細推敲。


    這次的事件是破壞魔,戀町麻衣子事件。


    至少對我而言是如此。對家人來說,隻要將入侵家中的渡陰木先生擊退,事情就算結束。但在我這一邊,事件還持續進行中。


    沒錯,我想起來了。


    麻衣妹妹最初展現她的怪力之前,襲擊她的色狼,正是那個咒術師·渡陰木。既然如此,兩者就不會沒有關係。當時,在我不知道的某個地方的某個東西,正悄悄啟動。


    我仔仔細細反芻著從今天早上就發生的異常現象,並挖掘出之前與麻衣妹妹相識的記憶,絞盡腦汁思索著。


    我再也不逃了,麻衣妹妹。


    雖然我不是堅強的人類,但已不再會卑鄙地對依賴自己的人視而不見。因為我已經改變了——從鬼之一家的姬宮千子變成亂崎千花。


    各種想法、記憶與思考,在腦海中翻騰。


    我將麻衣妹妹說的一字一句以及渡陰木說的一字一句反覆確認後,終於得到了一個結論。


    「原來如此……」


    接受這個推理的我滿意地點點頭,再盯著一起打掃房裏的凰火。凰火也察覺到我的視線,一臉「怎麽了」地歪著頭。


    於是,我認真地望著他並表示:


    「爸爸,開車吧。我想去見麻衣妹妹。」


    嗯,這是針對我個人的事件。若依照本人的推理,這事件應該是最適合由我出馬了。


    抱歉了,亂崎家的各位。


    這一次——輪到我當主角了。


    ◆  ◆  ◆


    五重必殺學園的周圍,看起來像是爆炸後的景象。


    簡直像是有個看不見的大怪獸在發狂,民眾四處奔逃,警察與靈異現象對策局則引導民眾避難。剛剛凰火通報時隻有死神一個人前來家裏,想必是因為人員都被分配到此地吧。


    話題中的大怪獸——麻衣妹妹或許是累了,她在由一間民房變成的瓦礫堆之中抱膝哭泣著。警察也不曉得該拿她怎麽辦,隻是圍在她的四周,舉著槍威脅並用擴音器警告她。


    我向送我來這裏的凰火借來群青色的靈異現象對策局手冊,並高舉著,然後穿過層層人牆前進。不用說,我當然是個什麽職稱也沒有的普通高中生,但因為是狂亂家族,至少這樣的特權是被認可的。


    亦即介入所有事件,愛怎樣就怎樣的特權。


    畢竟國家下令下可忤逆或攻擊被視為破壞神子孫的亂崎家,所以身為公務人員的警察不會出手幹預。當官的也真辛苦呢。


    總而言之,我穿過人群,單槍匹馬地走到麻衣妹妹身邊。周遭的圍觀群眾亢奮地有的尖叫有的歡呼,但我沒有理會。那些人嚷嚷著這個女孩究竟是何方神聖,難不成是靈異現象對策局的秘密武器之類的。吵死人了,趕快去避難吧。


    「麻衣妹妹。」


    麻衣妹妹完全不理周圍的騷動,像個嬰孩般哇哇大哭。是難過呢?害怕呢?還是不安呢?總之,一直哭表示她的精神狀態不好吧。將這樣的她放任不管而逃走的人是我。


    當然,我並不是她的朋友,隻是個沒有義務幫助她的外人。


    「……大姊。」


    雖然是自然演變成這樣的稱呼的,但是既然如此。


    我也就要盡其所能地幫助她。以你姊姊的身分。


    過去的我,對那血脈相連的親生妹妹恨之入骨,不僅沒有保護、還重重傷害她。我想重新來過,想要補償。也許以前做過的事已經無法挽回,但至少不想再重蹈覆轍。


    因此我要幫助麻衣妹妹。


    我會盡己所能。雖然我隻是個不可靠又軟弱的大姊。


    「大姊啊啊啊啊???」


    一瞬間,麻


    衣妹妹像是發現獵物的野獸般、卷起沙塵地衝過來。原本聚在一起的民眾全作鳥獸散,架著槍的警官們紛紛繃緊神經。可是,很抱歉,勞煩各位聚集過來,卻沒有你們出場的分。


    「不準動。」


    我迅速將藏在懷裏的手槍拿出來。剛剛我同時跟凰火借了靈異現象對策局的手冊與手槍。雖說是護身用,但還是可以殺死人。就算是遭狼牙棒毆打也不痛不癢的麻衣妹妹,若中槍也不會毫無損傷。


    「大、大姊……」


    彷佛被電擊般的劇烈反應,天真地想要擁抱我的麻衣妹妹臉色蒼白地僵在那裏。然而,即使被槍口對著,她還是試圖靠近我,用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走過來。


    我歎口氣後,冷冷地威脅她。


    「不是叫你不準動嗎?我這裏有人質哦。」


    我對困惑的她輕輕一笑,然後毫不猶豫地將槍口抵著自己的太陽穴。


    「不準動!若靠過來,我就開槍射自己!」


    「啊!好、好過分!真沒想到大姊會把大姊當人質!」


    「哀號吧!討饒吧!接著是耳朵!」


    「哇啊!我哀號!找討饒!所以大姊啊!放過大姊的耳朵吧!住手啊大姊!不要射殺大姊啊!」


    麻衣妹妹精神錯亂了,她當場蹲下、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圍觀群眾全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現在也管不了那些人了。


    問題在於麻衣妹妹說的話。


    不要、不要射殺大姊啊,這句奇怪的話。


    若是一般的普通人,可能是因為陷入混亂而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麽,且麻衣妹妹又是個會立刻陷入混亂的女孩子,平時的言行使已瘋瘋癲癲,所以了解她的人或許不會覺得這句話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卻因為此刻麻衣妹妹說的話,而更加確信。


    接著做出推理,了然於心地點點頭。


    「麻衣妹妹。」


    槍口沒有移動,隻是靜靜對癱坐在地上的麻衣妹妹說:


    「我不能殺害你的身體。」


    「……」


    麻衣妹妹驚訝地睜大眼睛。


    然後不像原本天真的她,用沒有力氣的聲音喃喃說:


    「是……是嗎?連大姊也不能殺我嗎……」


    換言之。


    雖然有點麻煩,而且全都是我的推測,解釋起來很困難。


    在戀町麻衣子的認知上,人類並非「人類」一個「個體」,而是「肉體」與「精神」合在一起的「集合體」。雖然我們毫不懷疑地認為「我」是不可分割、堅如盤石般的個體,但對麻衣妹妹而言卻是集合體。


    可用車子與駕駛者來比喻。


    肉體是交通工具,而精神是駕駛者。雖然在別處時,兩者是個別獨立的存在,但若合在一起便是以「人類」的身分來行動。麻衣妹妹的認知是這樣的——應該吧。


    她一直反覆說的那句話。


    大姊,請殺死我。


    當時,她想殺死的「我」並不是戀町麻衣子這個集合體,而是如戰車般造成大量破壞的危險「肉體」而已。戀町麻衣子這個人類駕駛的「精神」,無法控製破壞魔的「肉體」,因此才如此拜托我。


    若稍微換個說法——其實麻衣妹妹真正想說的是:


    大姊。


    請阻止我。


    「………」


    所以說用稍微正常一點的說法拜托我嘛,害我那麽晚才察覺到。


    「麻衣妹妹,我想問你一件事。」


    曉得沒人能阻止自己,而感到受挫的麻衣妹妹,我謹慎地問她:


    「麻衣妹妹,麻衣妹妹的身體從以前就這樣嗎?」


    隻是用手握緊鋼骨就彎曲,光走路就便道路凹陷,如此危險的破壞魔肉體不知何時變成了她的「交通工具」。


    「這個嘛……」


    麻衣妹妹沒精神地低著頭說:


    「從以前就一直是這樣。可是,像這樣瘋狂暴走其實幾年才會發生一次……半獸事件也是,因為當時爆發過,理應能平靜一陣子……但在電車中被色狼一摸就無法控製力量……」


    唔,原來是這樣。


    跟我推測的大致上一樣。麻衣妹妹的身體天生就是個破壞魔,半獸現象時能夠保持人類姿態的,隻有投藥的人類,與非人類。換言之,麻衣妹妹——應該不是人類,而是怪物之類的。然而,在一般的時候,破壞力並不會發揮出來,能夠抑製住過著平凡的生活。


    為何會每幾年爆發一次呢,依我推測,應該是抑製的能量不慎爆發。就連普通的一般人,隻要壓力累積過多或忍耐過頭,也常常會抓狂。


    而這次麻衣妹妹累積的能量之所以會爆發出來,是因為那名咒術師——渡陰木的關係吧。他說已經沒有咒術,咒力已消失。這樣的話,消失的咒力跑去哪裏了呢?


    大概是被麻衣妹妹吸收了。


    咒力或吸收咒力這些構造,對平凡人的我來說並不了解,所以隻能這樣推測。因為電車的鹹豬手事件,麻衣妹妹暴走並大肆破壞,而渡陰木則失去咒力。這些並非隻是偶然的巧合。


    對麻衣妹妹是偶然,對渡陰木先生是偶然。不幸的意外,沒有人得到好處,但又不是應該要打倒哪個人。


    渡陰木被抓了。但從他身上移動的咒力仍在麻衣妹妹的身體。或許一直爆發爆發爆發到能量用盡後,麻衣妹妹也會停下來吧,但等到那時候整個城鎮就會完蛋了。


    在此時此刻,無法用物理性的方法從外部停止麻衣妹妹。雖然隻要殺了她就能停下來,但這樣麻衣妹妹太可憐了。


    我也想不到能夠把害麻衣妹妹暴走的咒力吸出來的方法。


    這樣就完全沒轍了。


    「麻衣妹妹,你要壓抑自己的力量。」


    「哎……」


    麻衣妹妹不安地扭著身體。我歎了口氣後對她說:


    「你要忍耐著不讓破壞力爆發。不依靠任何人,單憑自己的意誌力,控製這個身體。」


    「可是,大姊……」


    這樣真的很困難吧,既痛苦又辛苦。抑製破壞力暴走或許就跟停止呼吸一樣。


    然而,這卻是唯一不會傷害任何人就能解決的方法。


    她隻要靠自己的努力就可以了。


    不要一直喊著大姊大姊,想要依賴別人,隻要用堅強的意誌力控製身體即可。


    「不可能……」


    麻衣妹妹雙手撐著地麵,鬥大的淚水撲簌簌地流下來。


    「我從以前就努力過好多遍。我不想破壞,不想暴走——但好像再也壓抑不住了……但這跟我的意誌無關,身體是可怕的破壞魔,因為我無法阻止我自己,所以隻好拜托大姊了。」


    她擦去淚水,瞪著我說:


    「可是,你竟然說沒辦法。你至少要好好想一想有沒有解決的辦法吧。因為大姊是——解決了半獸人事件,很厲害的人啊,所以我以為你能夠幫助我。」


    說完,那個憤恨的表情頓時消失,隻剩下哭個不停的普通女孩子。


    「對不起……我說了討人厭的話。真的……太任性也太惹人厭了。可是……我實在沒辦法,因為我好笨……也不太會說話——」


    彷佛孤單一人待在這世界上,蹲在廢墟中的她,毫不隱藏地吐露她內心的想法。


    「我也許是個……怪物吧。雖然裝成人類的樣子,卻是個破壞魔。果然還是沒辦法吧,像我這樣的怪物,沒辦法平凡地生存下去。可是……我究竟做了什麽呢?我為何是個怪物呢?為什麽會長成這種——會造成大家困擾的身體呢?」


    被無情的命運捉弄,感歎著天生不幸的她,我坦白地對她說:


    「不,就放著不管吧。」


    「放著不管……?」


    麻衣一臉愕然,我則閉起眼睛無奈地歎氣。受不了,為何我要去幫助這個哭個不停的女孩,做這種不適合我的事情啊。


    雖然覺得——好丟臉又好麻煩,煩惱著為何是我。但是,麻衣妹妹,我以鬼的身分被養育成人,還能對別人說這些大道理,表示自己也能夠活得很驕傲哦。


    「麻衣妹妹,就算你是怪物,這世界也不會禁止你的存在,而且其實周圍的人也能夠接受你哦。」


    我輕輕放下槍,拿出自己的學生手冊並緊握著。直接走到麻衣妹妹身邊,蹲下來後,輕輕放在害怕破壞一切的她手上。


    接著對一臉困惑的麻衣妹妹報以微莢。雖然不擅長笑,但最近也能自然地揚起笑容。


    原本是鬼的我,為何會有如此的轉變?


    「至少,不論你是誰,我都願意接受你。」


    說完後悄悄打開學生手冊。


    「所以你可以不用再哭了,也不要因為自己是怪物而心情沮喪,你並沒有犯下非死不可的重罪。因此,我不會殺你的。」


    這件事絕對要對家人保密,我的學生手冊裏夾著一張照片。那是狂亂家族最初的事件,犯人是我的那個事件過了一陣子後,我成為家族一員時——大家一起合照的照片。


    還未習慣所以笑容很僵硬的我被夾在中間,大家一起拍的紀念照。獅子、水母、生物兵器及貓耳少女,都是一堆奇怪的人,卻奇跡似的成為一家人,我最愛的狂亂家族。


    無論我是怎樣的生物或是魔鬼,都一律平等的接受,如此親切的人們。正因為有這些人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任誰都沒有否定他人生存的權利。


    無論是怪物、魔鬼或破壞魔。


    所以啊,麻衣妹妹,你不用再一直哭個不停了。


    雖然在本國,非人類的生物會被強製收留在空骨町,但那樣太可憐了,所以我會拜托我的家人,爭取讓麻衣妹妹留在人類世界裏生活的權利。法律隻是無聊的規定,不用理會。


    若麻衣妹妹的願望是以人類的身分生活,我想幫她實現那個願望。因為跟我小時候的願望一樣,因此非常能夠體會她的痛苦。


    「既然我們同坐一條船,我就會陪你到最後,幫你一起尋找能夠正常生活的方法,所以不要再說殺了自己這種傻話。或許你是破壞魔,但跟我的家人比,你正常多了。」


    「家人……是照片中所有的人嗎?」


    麻衣妹妹無力地笑了笑,怔怔地說。


    沒錯,照片裏的就是我的家族。既然大家都願意接受這個全是非人類的團體,那破壞魔算什麽啊。安心啦。


    我挺起胸膛,而麻衣妹妹邊擦拭眼淚邊笑著說:


    「好厲害。大姊……好開心呢,大姊。我可以……活下去嗎?這樣的我能夠被接受嗎?你願意陪我一起尋找能夠正常生活的方法嗎?我很笨又沒用,沒有一件事做得來,所以可能會很辛苦哦?」


    「辛苦,我已經很習慣了。」


    別說這麽多了,我想快點結束然後回家。外麵好冷。而且這隻是——小小的事件,一個女孩凶煩惱困惑而不小心抓狂的尋常事件。


    對我們來說啦。


    「所以別哭了,可愛的臉要哭花羅——小貓咪?」


    我開玩笑地摸摸她的頭發,但幾秒後就發現這動作真是失策。


    「大、大……」


    麻衣妹妹的臉像是熟透的蘋果般漲紅著,用力緊抱一時大意的我!


    「大姊大姊大姊大姊大姊大姊啊啊啊????????」


    啪嘰啪嘰啪嘰啪嘰!


    「哇——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


    我與破壞魔麻衣妹妹的小小事件終於結束。此刻的我渾然不知,今後麻衣妹妹這個小女孩仍會給我帶來大麻煩。


    隻是,因為麻衣妹妹激動的愛的擁抱,全身骨頭都碎掉的我——


    入院治療二個星期才痊愈,所以戀愛少女的聖戰——情人節,我是在睡夢中度過的……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指的是麻衣妹妹哦。


    反正就這樣啦。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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