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葉女子魔法學院的校園內有個小小湖泊。


    有艘帆船停泊其中。


    那是黑色船身配上三根帆柱的加利恩帆船。據說從前的英格蘭海盜曾經以同樣船隻環繞世界一周,而那名海盜因為此種功績由女王授勳成為海軍將領。


    後來甚至在海戰中將被譽為無敵的西班牙艦隊幾乎殲滅。


    而擁有此種威名軼事的船隻,目前的主人是一位少女。


    白金色頭發、藍眼、如瓷器般白皙豔麗的肌膚、細瘦苗條的手腳、以及不太有肉的身體,看起來就像隨時能用手折斷般纖細。


    船長、海盜、將軍。


    這位美麗少女完全不適合前述幾種稱呼,卻被稱為「王」。


    這位楚楚動人的「王」,在船艙的一角築了個巢,正微微打盹。


    不知是否為了不讓一絲不掛的她受寒,許多擁有柔軟毛皮的動物正依偎在她的身旁。


    彷佛像是繪畫般,這副光景看來莫名超脫世俗。


    少女醒了過來。


    靠在身旁的狗發現這件事,而輕輕將身體移開。


    「大家早安。」


    當少女伸出手,柴犬便將鼻尖靠了過去讓她撫摸。


    這條狗在幾天前還是野狗。正確說來似乎是某個人家飼養的寵物,好像是被舍棄或被留下,看似年齡還小時被戴上的項圈令人不忍地咬進身體。或許是受到很殘忍的對待,被少女發現時,對人類懷著高度戒備。


    在大公園樹叢中麵對齜牙咧嘴且隨時會咬過來的狗,少女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明明是被咬都不奇怪的狀況,狗卻瞬間淡忘先前的戒備,將鼻尖靠向少女的手。


    其他動物的境遇也與這條狗頗為類似,都是被少女收養在這裏過著生活。


    既不會挨餓也不會受凍,能忘記害怕與憎恨的平穩生活。


    「真是的,別這麽急嘛。」


    其他動物也爭先恐後地將身體靠了過來,尋求撫摸。


    少女有些困擾地歪著頭,但仍然一頭接著一頭溫柔地撫摸著毛皮。


    「吾王,您醒過來了啊。」


    這時,突然有另一道少女的聲音從旁插入。


    這道含有緊張感的僵硬聲音,讓動物們不禁繃緊身體。


    對於此種反應,戴著單片眼鏡的少女似乎有些受傷。


    「別擔心,隻是這些孩子比較容易受驚。沒有討厭你的意思。」


    「唔!?是……相當抱歉。」


    戴著單片眼鏡的少女──梅林紅著臉如此回答。


    她從以前便頗為在意自己不曾受動物喜愛。


    即使這位少女繼承了稀世大魔法師「梅林」的名號,但還是有無法如願的事。


    彷佛要切換與年齡相符的少女神情,梅林「咳哼」地清了清喉嚨。


    「吾王,該是準備出發的時候了。」


    「嗯,我知道了……」


    雖然還有些睡意,但少女還是站了起來。


    因為今天有需要處理的事。


    「亞瑟!衣服!」


    「啊……」


    見到少女準備離開船艙,梅林不禁如此大聲喊道。


    這時少女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


    由於長年在森林與動物一同生活,少女到現在仍然不太有穿衣服的自覺。


    即使如此,她還是知道穿衣服的優點。


    首先是不會冷,這是很重要的事。在森林生活的時候,寒冷冬季時期是與感情融洽的熊一起住在洞穴中度過的;但人類的身體不太適合冬眠,而且因為熊毛很硬,所以抱著的時候會刺刺的,不太舒服。


    接著,就是穿衣服時能夠輕鬆地分辨出群體的同伴。


    由於人類的個別差異過大,實在很麻煩,但隻要穿上「製服」之後就可以容易地分辨出來。


    至於缺點,就是穿衣服的順序與前後區別有些麻煩。


    「梅林,幫我穿。」


    梅林輕輕歎了一口氣說「真是沒辦法」,來到少女身旁。


    「請差不多該學習一個人穿衣服了。」


    「嗯,內衣褲和襪子我會自己穿。」


    一如往常的對話。


    少女目前對這件事並未感到困擾,梅林也對能這樣照顧她感到充實,看來兩人應該還會持續這種關係好一陣子。


    「好,完成了。」


    最後梅林將製服的領帶打好後,亞瑟便微微一笑。王隻有在這個時候才會露出與年齡相符的表情。


    「那,我們走吧。」


    「遵命……!」


    少女沿著船艙的階梯走了上去,梅林也追著她的背影跟在後頭。


    她的背影相當細瘦,但散發出值得稱為王的堂堂氣息。梅林對能夠這樣走在她身後感到相當光榮,兩人就這樣邁步走到外頭。


    甲板上有其餘隊員單膝跪地等候著兩人。


    少女沒有任何驚訝之色,隻是一副理所當然地接納眼前的景象。


    畢竟包含少女在內,在這裏的所有人皆引頸期盼著今天這個瞬間到來。


    「我等已做好萬全準備。吾王,隨時皆可命令。」


    男裝少女垂著頭如此進言。


    另外兩人也彷佛肯定這番話語般沒有任何動靜。


    見到臣下的忠誠之意,少女微微垂下目光。接下來抬起頭時,眼神已經變得與方才截然不同,充滿意誌堅定的光芒。


    「出發吧,我的騎士們。」


    亞瑟王拿起聖劍挺身而立。


    騎士們也起身默默地跟隨在王的後頭。


    赫德嘉?費雷從以前就有把弄自己頭發的習慣。


    幾乎長達腳跟的長長金發同時是她自傲的武器。由於絕對不能打結或弄傷發質,因此當她察覺時,像這樣隨時用手指梳理已經變成了習慣。最近甚至可以完成用右手把弄著頭發,順便觀看腕上手表的一連串動作。


    會變成這樣的原因,首先肯定是習慣浪費時間的隊友所致。


    今天赫德嘉同樣注意著開始比賽前的時間。


    看手表雖然還有些許時間,但早點移動或許會比較好。


    因為今天的比賽應該是今年魔女之夜最受矚目的一場,觀眾數量應該也是先前無法比擬的。


    在人前慌慌張張撥開人潮進入會場的模樣,違反了赫德嘉的原則。說實話她並不想在人多又塵土飛揚的地方待太久,但比起將不美麗的模樣暴露在別人麵前好多了,這點與其說是原則,更像是天性。


    「差不多該移動了。」


    當赫德嘉一出聲,隊友們便抬起臉。


    日本方準備的宿舍,在個人房間以外,設有類似會客室的一角。


    雖然個人房間頗為狹小,但這裏倒是十分寬敞。與隊友在這裏渡過的時間自然也越來越多,不過為什麽要擺放按摩椅與桌球台,她無法理解就是了。


    在比賽前能分別做自己喜歡的事渡過時光,不過所有成員都得在能夠見到麵的場所。


    提出這種要求的人就是赫德嘉。


    因為要是不設下這種規則,她甚至有可能忘了身為隊友的事──


    理由就隻有如此而已。


    而赫德嘉偷偷瞥了一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阿卡蒂?雅莉亞。


    不知是否沒聽見剛才赫德嘉的話語,她仍然坐在凸出的窗緣邊望著外頭。


    「唉,真是渾身無力……趕快結束回去吧。」


    布裏姬如此發著牢騷。她緩慢地站起身,重新將套頭帽深深蓋到眼睛,並且在外麵戴上耳機避免頭套滑落。她還是特別注意這種打扮。她原本的個性既消極又怕生,似乎不擅長與人視線交會或


    被看到臉,赫德嘉知道她的粗魯語氣也是為了不讓他人靠近的自衛手段之一。


    而說來諷刺,這樣的布裏姬唯一能敞開心房的對象,隻有隨時躺在鐵棺材中的伊莎貝拉。就連現在,她也珍惜地抱起裝有伊莎貝拉的「鐵處女」,小聲地不知道在說什麽話。


    「布裏姬,視場合會解開伊莎貝拉的封印,記得先做好準備。」


    「喂、喂喂!真的假的!?」


    布裏姬驚訝地發出叫聲,還差點讓伊莎貝拉的棺材倒了下去。


    「哎呀,居然要用伊莎貝拉的魔法。怎麽辦?我到底撐不撐得住呢……!」


    如同猜想,諾瑪呈現恍惚的神情。


    「你這個被虐傾向女!別用奇怪眼神看著貝拉!」


    「哎呀呀,布裏姬,一個人霸占不太好喔。我們好好相處吧?」


    「快滾開!喂!別摸奇怪的地方!」


    赫德嘉看著兩人的互動,深深歎了一口氣。


    到了正式比賽場合,說不定把諾瑪和伊莎貝拉調開會比較好,要是在戰鬥中出現什麽奇怪舉動就糟糕了。


    「不過啊,有必要這麽警戒嗎?英國校沒什麽看頭吧?」


    布裏姬將持續靠過來的諾瑪推開,如此問道。


    確實如她所說,英國校至今並沒有什麽活躍表現,因此情報可說是極為稀少。


    從預賽看來,能夠確定英國校幾乎沒有展現出實力。


    就連到了正式賽程,也是幸運地靠著種子校的身分跳級。隊長亞瑟連半次都沒有在戰鬥中露麵,完全無法從中推敲出任何端倪。


    然而,這些結果真的隻是靠著偶然或是運氣而已嗎?赫德嘉對此懷著疑問。


    在至今為止的魔女之夜中,雖然英國校勉強擠進正式賽程,但絕對不算是很強的隊伍。就算在魔法學院之中,英國校也算相當封閉,不與其他學校有任何交流。


    從以前就是貫徹保密原則。


    甚至有人主張英國校準備對十三傑委員會高舉反叛旗幟。


    實際上見到英國校隊伍後,赫德嘉感覺到她們是或許為了截然不同的目的,或是依照別種原理展開行動。


    至少那名被稱為亞瑟的少女,目光從來不曾放在她們身上。


    「在麵對魔法獸的戰鬥中,必須隨時排除掉大意的心態。這次也是一樣,得將情報更新到最新版本。絕對不能以臆測展開行動,就隻有這樣而已。」


    她們將老師曾經指導過的教誨直接複誦一遍。對英國校的作戰策略早已完成,對同伴們也是教導到接近煩人的程度。


    雖然要到實際比賽,才能知道勝利條件與戰鬥的舞台。即使如此,赫德嘉的腦中早已裝滿能夠思考到的所有策略。


    「現在思考關於亞瑟的事也沒用,畢竟沒有任何情報。要是碰到就先拉開距離徹底逃跑,像這樣掌握對方的魔法之後──」


    「不需要,亞瑟?潘多拉貢交給我處理。」


    拋下這句話後,阿卡蒂便獨自快步前往比賽會場。


    「阿卡蒂!等等啦!?」


    赫德嘉則是連忙追在她後頭。


    甚至不惜違反自己的原則,赫德嘉快步奔跑追趕著阿卡蒂。


    「給我站住!阿卡蒂!」


    赫德嘉的叫聲讓阿卡蒂停下腳步。


    「有什麽事?」


    她的草率語調彷佛表達麻煩般,讓赫德嘉感到有些火大,但她還是強忍著情緒繼續道:


    「隻有這次不準你獨斷行動。可不知道亞瑟有什麽樣的魔法。」


    「沒有問題,隻要在那家夥發現我之前先打倒她就好。」


    「我說過那招不一定會每次都有用了吧!與印度校的比賽也是最後被逼到絕路──」


    「所以又怎麽樣?結果來說還是獲勝了,隻靠我一個人。」


    那天在比賽前,阿卡蒂曾經說了「要自己一個人與印度校戰鬥」。


    一開始讓人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在通過預賽,總算要麵臨正賽的那個時候,為什麽她會說出那種話?


    難道已經不需要我們了嗎?


    實際上阿卡蒂隻靠一個人就勝過印度校了。


    姑且不論結果,阿卡蒂的專斷獨行被嚴厲警告。


    不知道本人是否也有反省,她說過不會再獨自戰鬥。即使如此,隊伍的氣氛還是糟到極點,持續了好一陣子。


    雖然告訴眾人要保留實力到下場比賽,但連赫德嘉本人都絲毫不相信這種鬼話。


    該不會這次也會和那時候一樣吧?心中遲遲無法抹去這樣的疑慮。


    「我會把亞瑟收拾掉,其他人隨便你們。」


    「不是這個意思啦!」


    赫德嘉不禁放聲喊道。


    她抓著單方麵結束話題的阿卡蒂的肩膀,將她按在牆壁邊。


    「我是擔心你!把話聽清楚一點!」


    抬起那介於灰與藍色之間,有著不可思議顏色的眼瞳,正微微仰望著赫德嘉。


    以前也曾經像這樣近距離互相對望。


    那時候是赫德嘉先害臊地別開視線,但這次的情況完全不同。


    「你該不會還對那件事──」


    麵對遲遲不肯四目相對的阿卡蒂,赫德嘉如此問道。


    她已經隱隱約約猜想到也許是這麽回事。


    那時見到阿卡蒂蒼白的麵容,至今還是深深烙印在赫德嘉的腦海中。


    「我隻是理解了,自己需要和不需要什麽而已。」


    阿卡蒂彷佛壓抑著感情如此呢喃。


    不能讓阿卡蒂這樣繼續下去。


    要是不在這裏把話說清楚,肯定會讓事情麵臨某種決定性的差錯。


    赫德嘉腦中突然閃過這個想法。


    「我不需要同伴……更不用說是朋友了。」


    這是最不想聽到的話。


    趁著赫德嘉受到打擊的空檔,阿卡蒂一溜煙地從手腕間逃離現場。


    赫德嘉呆站在原地。


    右手的手表映入眼簾。


    那是阿卡蒂在狂歡節時送給她的禮物。


    雖然當時曾經用「不能收下這麽昂貴的禮物」為由推辭,但最後還是被她用「因為我覺得很適合赫德嘉才買」的理由強迫收下,那是粉紅色皮革的可愛手表。


    赫德嘉則是用親手製作的手環作為回禮。


    雖然比起手表便宜許多,但阿卡蒂仍然相當高興。


    雙方都把禮物互相戴在身上。


    隻要一起行動偶爾就會看見,也會知道對方還在使用。


    光是這樣就感到相當開心。


    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不曾再見到那條串珠手環出現在阿卡蒂的手上。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踏上殊途的呢──


    從休息室離開沒多久,負責賽程的人便前來將赫德嘉等人帶到裁判身邊。


    在儀式之間基本上規定不能和見習生說話,因此相關人士隻用簡單的肢體動作帶領隊伍。而且還戴著類似頭巾的裝飾遮住臉,因此讓人更難以理解。赫德嘉對這種麻煩的規矩歎了一口氣。


    在賽會人士催促下沿著通道前進,來到了競技場中央。


    「唔喔……好壯觀……」


    布裏姬感到有些驚訝。


    觀眾席擠滿了超乎先前的人數。


    若是加上無法前來現場觀看而派來的「眼線」,觀眾數量肯定相當可觀。


    「布裏姬,東張西望可是會把伊莎貝拉摔下去的。」


    「我、我才不會哩!」


    才剛說完,驚慌失措的布裏姬一個失去平衡,差點就把扛著的伊莎貝拉棺材摔落地麵。


    「咻嚕嚕嚕……」


    「貝、貝拉抱歉啦!我不是故意的!」


    布裏姬對棺材中傳來的低吟聲不停拚命道歉。


    就在這個時候,英國校也從反方向現出身影。


    「亞瑟?潘多拉貢……這次你終於肯出現了。」


    如果情況允許,這次也希望她能像個國王一樣袖手旁觀,但再怎麽說實在不太可能那麽稱心如意。


    「啊啊……居然是國王,到底會仗著權力用什麽樣的暴政淩虐我……光用想的就讓我渾身酥酥麻麻呢……」


    見到諾瑪一如往常的模樣,反而讓人有種羨慕的感覺。


    比起阿卡蒂,先煽動諾瑪或許也是個方法。


    腦中隻瞬間閃過這個念頭,赫德嘉便隨即否定。


    要是阻礙阿卡蒂,礙事的諾瑪有可能會先被射殺。雖然諾瑪自己可能會很高興,但沒有必要特地減少一名戰力。


    當赫德嘉東想西想時,從裁判口中說出了這次的比賽是「占領戰」。


    「占領戰」簡單說就是互相搶奪陣地。


    各個場所會放置某些道具,隻要將魔力灌注其中就能占據作為自軍陣地,這就是占領。就算成為敵方陣地,隻要重新占據就能取回。


    最後隻要陣地較多的一方便能獲勝。


    當然,要是胡亂使用魔力占領土地,接下來就會缺乏戰鬥使用的魔力。刻意讓敵人占領放置不管,趁對方消耗魔力後再加以擊潰,或是迅速占領再徹底進行防守──


    要是不好好動腦思索再采取行動,是不能獲勝的。


    偏偏在這個時候……赫德嘉在內心暗自咋舌。


    這對德國校是很不利的規則。


    對方應該會以對亞瑟王的絕對忠誠為武器,采取有條不紊的行動。


    相反地德國校無法阻止阿卡蒂的專斷獨行,而且還得承擔伊莎貝拉無法自己行動的不利條件。


    「那麽,觸摸『始祖之書』吧。」


    裁判做出與先前同樣的指示後,兩隊隊長阿卡蒂與亞瑟皆跨出一步,然後將單手搭上放在祭壇上的「始祖之書」。


    「「widmen!」」


    念出代表「奉獻」意義的咒語後,下個瞬間,赫德嘉等人的視野便被炫目光芒遮蔽。


    回過神時,赫德嘉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海灘旁了。


    不論往左右眺望皆向前延伸的白色沙灘,有許多小船登陸到了岸上。


    而回過頭一看,能夠見到近海處有許多軍船浮在水麵上。


    看來自己一行人是從那艘船以小船登陸的狀況。


    「大家都在吧!立刻開始禮裝化!」


    赫德嘉迅速確認隊伍所有成員到齊後,便做出準備戰鬥的指示,然後自己也跟著呼喚出原書。


    「從高塔一躍而下吧──『魔發奇緣』!」


    原書呼應赫德嘉的話語敞開,接著覆蓋赫德嘉的身體完成禮裝化。


    「首先要掌握地理環境,先分成兩隊開始探索吧。」


    「那麽,我要和阿卡蒂大人──」


    「我自己一個人行動。」


    如此說完的下個瞬間,阿卡蒂已經飛奔而出,想趁著這個機會偷抱的諾瑪撲了個空。


    「哎唷~~阿卡蒂大人好壞心喔~~!」


    如同字麵所述般被甩掉的諾瑪誇張地發出惋惜叫聲,赫德嘉則是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由於已經大概猜想到會有這種情況,赫德嘉並未感到驚訝。


    憑阿卡蒂的實力,至少不可能會被攻其不備,就讓她盡量減少敵人的數量吧。


    在這段時間得掌握地形,專心看出對手的戰略才行。


    「既然是占領戰,肯定會有城鎮或建築物之類的顯眼場所。要是發現,先別靠近,記得先回到這裏,萬一碰到敵人也不要應戰。大家把手伸出來吧。」


    赫德嘉拔下自己的頭發,綁在同伴們的手指上。


    「如果覺得自己沒辦法避免與敵人交戰,就把頭發扯斷,會把所在處傳達給所有人。與敵人交戰絕對要在比對方人數還多的時候,要是對方逃走就不要追上去。知道嗎?」


    「你還是一樣慎重。不過要是這樣拖拖拉拉,不會一瞬間就被全部占領嗎?」


    布裏姬半傻眼地如此回問。


    「要多少都隨便她們。就算急著在初期占領陣地,說不定很快就會被搶走,這樣隻是無謂消耗魔力而已,等時間快結束再來搶陣地就好。」


    「這樣我懂了,我跟平常一樣帶著貝拉一起走吧。」


    「麻煩你了,布裏姬。那我……沒辦法,隻好帶諾瑪走了。」


    「沒辦法是什麽意思!?……啊啊!不過這種粗魯的對待感覺也讓人很興奮……!」


    側眼瞥著獨自扭動身體的諾瑪,赫德嘉再度歎了一口氣。


    從海邊往內陸前進後,便發現了一條街道。


    赫德嘉與諾瑪有如沿著海岸線,布裏姬與伊莎貝拉則是繼續往內陸的方向挺進。


    雖然也想過騎掃帚從空中偵察,但在如此晴朗的天氣飄浮在空中,等於是請敵人直接發現。再加上敵隊中有「羅賓漢」的見習生,同名主角羅賓漢就是射箭高手,所以身為契約者的見習生很有可能也是使用弓箭,這樣肯定會變成絕佳標靶。


    相反地,要是敵人在空中,阿卡蒂絕對會將對方打下來。


    赫德嘉與諾瑪在離街道有些距離的位置戒備敵人,沿著街道前進。


    「諾瑪,你的魔法沒辦法發現敵人嗎?」


    「是說『魔鏡』嗎?那的確能映照出想見到的人,但那不是用來找人的魔法喔。」


    雖然隻是姑且問問,但看來還是沒有辦法。


    見習生得到的特有魔法是獨一無二的,與普通魔法有根本上的差異。


    而且會反映本人的個性與願望隨時變化,要確定正確效果與條件需要花費幾年的時間。


    連使用的本人都無法清楚得知──這種事也很常見。


    諾瑪的「魔鏡」是能映照出符合條件的某個人。無法得知對方是什麽時候或處在何種狀況,有可能是過去或未來。說不定是不可能發生的純粹願望,其實連諾瑪本身都不清楚。


    隻不過,諾瑪似乎曾經用這種魔法見到了阿卡蒂的身影。


    後來她醉心於阿卡蒂,甚至還說自己是「阿卡蒂?雅莉亞的奴隸」。


    「真是的,為什麽我非得和你這種人一起行動呢。」


    「這應該是我說的話,和你這種超級變態獨處會讓我感到生命危險。」


    雙方對彼此「哼」了一聲並別過頭。


    即使在同一支隊伍,兩人可說是完全相反。


    相較於出身於貧窮家庭、被發現魔法才能而從幼時就被收養的赫德嘉,諾瑪是與生俱來的魔法師,而且還是出身於被譽為名門的相符家世。


    再加上與自立心態強烈的赫德嘉相反,諾瑪擁有想要服從與被奴役的異常性癖。


    赫德嘉完全無法理解諾瑪的興趣與嗜好。


    即便如今,諾瑪似乎還是想搶奪赫德嘉的定位──以她的風格來說,就是阿卡蒂的專屬奴隸。


    以赫德嘉而言,這種隻有麻煩的職責很想立刻讓給她。但要是實際交給她之後,說不定她會四處炫耀「我是阿卡蒂大人的專屬奴隸!」,也許連自己都會被當成那個專屬奴隸。由於遲遲無法拭去此種懸念,於是隻好維持現狀直到現在。


    「要是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就硬跟著阿卡蒂大人了。」


    「這樣你會被阿卡蒂射殺喔。」


    「被阿卡蒂大人射殺……啊!?阿卡蒂大人既黑又硬的魔墀會刺進我的身體,四


    處蹂躪肆虐……嗯呼嗚嗚嗚!」


    赫德嘉再度深深歎了一口氣。


    將喘著氣扭動身體的諾瑪放著不管,赫德嘉決定繼續前進。


    接著,赫德嘉等人的眼前出現了一條老街。


    那是在眉月形出海口發展的城鎮,就算是前來觀光,應該也是絕佳的景點。


    然而,赫德嘉確定這裏肯定會成為戰場。


    「哎呀,怎麽會有這麽淺顯易懂的記號呢。」


    諾瑪如此嘟噥。


    赫德嘉隻有這次對諾瑪的意見深有同感。


    因為這個城鎮的正中央長出了巨大的菇類。


    「真是有夠惡心的……」


    赫德嘉忍不住皺起眉頭。


    就像是把很差勁的通俗藝術設計隨便丟進美麗城鎮般,與她的審美觀可說是毫不搭調。


    雖然很想趕快過去把菇類破壞,但她還是勉強壓抑衝動。


    「總之敵人肯定會在那裏,先回去與布裏姬她們會合──」


    就在這個時候,赫德嘉腦中傳來布裏姬緊迫的聲音。


    『碰到敵人了。這裏有兩個人……!』


    是靠著赫德嘉的頭發傳來的訊息。


    位置距離這裏有幾公裏遠。經過禮裝化強化的腳程隻要幾分鍾就能抵達。


    看來英國校也是同樣兵分兩路,而且采取在占領地守株待兔的作戰策略,確實很像是具有崇高榮耀的國王與騎士會想出的策略。


    但她們這方並沒有奉陪這種騎士道的理由,要以最快速度會合,並靠著數量優勢將敵人各個擊破。


    「諾瑪!要趕去布裏姬那邊了!」


    赫德嘉隨即做出決定並轉過身。然而──


    「這樣可不行,我會被梅林罵的。」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有個身穿綠色外衣的人擋住了赫德嘉等人的去路。


    那個人擁有一頭短短修齊的泛藍銀發,以及有如少年般的容貌。赫德嘉很快回想起她是英國校的崔斯坦。


    「我難得都準備好了,希望你們可以陪我玩玩。呃……這不是我個人的喜好。其實無論是女性或城鎮,我也比較喜歡沉穩的氣氛,例如像你這樣的女性。」


    崔斯坦即使耍著嘴皮子,仍然以步伐與肢體動作牽製著赫德嘉等人。


    不過她們這裏有兩個人,加上諾瑪的「朋友」就有九個人。


    這麽多人一起上,理應能夠突破。


    「怎麽樣?這位頭發美麗的小姐,接下來要不要和我在海邊城鎮約會呢?」


    「很可惜……我對像你這麽輕浮的人沒興趣!」


    赫德嘉綁起的頭發像是別種生物般開始扭動,整體宛如蛇i般,前端則是變成堅硬槍狀襲向崔斯坦。


    「這求愛方式還真是熱情呢!」


    崔斯坦隻是微微歪過身體,便輕鬆躲過赫德嘉的攻擊。


    那種遊刃有餘的態度與表情讓人很火大。


    但她這麽大意剛好正中下懷。


    「諾瑪!」


    「請不要命令我。隻有阿卡蒂大人可以命令我──」


    「隨便啦!快點動手!」


    「好好,我知道了。該出來了──『七矮人』!」


    諾瑪將裙襬拉起,從黑影中出現了戴著三角帽的小小人型生物。


    矮胖體型配上短短手腳,卻有著大大的頭。泛綠色的灰色肌膚看起來不像是人類膚色,而且還有凶神惡煞的長相,那是被稱為哥布林的一種小鬼。


    哥布林們手中拿著柴刀、菜刀或斧頭之類的武器,從黑影中爬了出來。


    「嗯啊……!啊啊!」


    一隻哥布林舔著諾瑪的腳,另一隻則是粗魯地抓著臀部。


    諾瑪發出嬌喘聲彎腰跪倒在地,其他哥布林則抓著胸部或拉著項圈隨意胡來。


    插圖007


    雖然已經司空見慣,但仍然是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在哪的景象。


    所謂的召喚魔法,是用魔力支配召喚出來的生物,並締結主從關係。


    理所當然地,主動召喚的一方是主人,而被召喚的是仆從。


    但諾瑪與七個哥布林怎麽看都是完全相反的關係。


    諾瑪本身表示他們是「感情很好的朋友」,所以從平常就會時常叫他們出來。不過究竟是怎麽樣感情融洽,赫德嘉完全不想知道。


    「各位,陪那位玩玩吧。」


    「嘰嘰!」


    「嘰~~!嘰~~!」


    「嘰嘻嘻嘻……!」


    哥布林們舔著嘴唇緩緩靠近崔斯坦。


    就連崔斯坦都不免露出有些尷尬的神情。


    雖然赫德嘉也很能理解對方的心情,但這個瞬間還是值得信賴的同伴。


    「這裏由我負責,赫德嘉同學快去吧。」


    「……哼,不用你說我也會丟下你。」


    「那種說話方式!真是讓人渾身酥麻!如果可以用更冷淡不屑的感覺,我會更高興的!」


    「少囉嗦!你這個大變態!」


    將稍微萌芽、類似友情的情感一口否定,赫德嘉立刻拔腿狂奔,但下個瞬間卻感覺到一股恐怖的殺氣──


    「唔!?」


    赫德嘉全力朝側麵一跳,同時操控頭發做出覆蓋自己全身的盾牌。


    實際上這個判斷並沒有錯。


    要是沒這麽做,無數箭矢應該已經貫穿赫德嘉的身體了。


    轉頭一看,能夠發現諾瑪的哥布林有半數以上成為了箭下亡魂。


    ──發生什麽事了!?


    赫德嘉大吃一驚。


    崔斯坦並沒有做出射箭的動作,甚至連弓箭都沒有攜帶。


    然而,箭矢卻在那一瞬間如驟雨般射來。


    赫德嘉的每根頭發都像是貓須般具有觸感,能夠感覺到濕度、氣溫、空氣流動,甚至是魔力都能察覺。要是沒有這種功能、應該就無法躲過剛才的箭雨了。


    而目前赫德嘉感覺到除了崔斯坦以外,還有複數人的魔力。


    沒有見到身影,不過其中還留有使用魔力後的殘渣,看樣子有約十人躲在半徑數公尺以內。


    然而就算能感覺到魔力,卻感覺不到除此之外的痕跡!


    即使是屋外,有這麽多人肯定會留下痕跡。遮蓋空氣流通的沉重二氧化碳會在地麵飄散,但並沒有感覺到二氧化碳。


    現階段隻能說這是崔斯坦的特有魔法。


    ──既然無法知道魔法的真麵目,背對那家夥是相當危險的舉動。


    赫德嘉嘖了一聲,看來對方不肯讓她那麽輕易離開。


    「要麻煩多陪我一陣子囉,我得確認你們是不是適合吾王才行。」


    崔斯坦微微一笑。


    這抹笑容讓赫德嘉感覺到了某種無法窺探的恐怖。


    布裏姬與伊莎貝拉朝著內陸步行前進。


    實際上走的人隻有布裏姬,棺材中的伊莎貝拉就像行李般被拖行前進。


    「占領戰真是有夠煩躁的。話說這裏是哪裏啊?大得那麽誇張,又沒有任何東西。」


    布裏姬如此嘟噥,她們的視線前方隻有一望無際的綠色大地。


    雖然有小山丘與稀疏生長的樹木,但幾乎沒有其他物體。


    由於沒有發現特別能作為目標的建築物,於是隻能一直沿著道路前進。


    『啊……啊啊……啊啊……』


    「嗯?你說要更掩人耳目地前進比較好?沒用啦,因為這裏根本沒有能躲的地方,反而讓對方主動進攻還比較快一點。」


    『啊啊……啊啊啊……』


    「我不是太大意啦。我知道,我會好好注意,別那麽生氣嘛~


    ~」


    從旁聽來似乎無法構成對話,但在當事人之間似乎有清楚地互相溝通。


    布裏姬停下腳步,閉起眼睛。


    「奶奶、奶奶,你的耳朵為什麽那麽大呢──」


    彷佛反應布裏姬的疑問般,頭巾開始不停抖動。


    接著,紅帽隨著「碰」的清脆聲響長出一對耳朵。


    再來是眼睛、鼻子、牙齒,最後頭巾變成了大野狼的臉。


    大野狼突然開始流暢地說起話。


    『嘿嘿嘿!終於肯叫我出來啦!真是急死我啦!布裏姬你這樣真不上道啊!你是故意要吊我胃口嗎!?真是個壞女人哩!』


    「吵死了。別說那麽多廢話,快點戒備四周。約翰,你得意的耳朵和鼻子就是得用在這種地方。」


    『喂喂喂!布裏姬!這樣真是太bad啦!我平常不是都說,要拜托別人的時候要用更性感的方式嗎!你可是個隻要琢磨就會更棒的女人哩!』


    「唉……所以我才不想叫這家夥出來。」


    布裏姬對這位嘴巴囉嗦的搭檔感到厭煩,但還是再度開始移動。


    接下來持續了一段平穩的路程。


    途中雖然有岔路,但由於路標上寫著陌生文字,於是布裏姬決定直直前進。大野狼約翰也沒有察覺到敵人。


    這裏和平到幾乎讓人有些失望。


    「我說啊……如果得到『能實現任何願望的魔法』,你會怎麽做?」


    為了排遣無趣,布裏姬朝棺材內的伊莎貝拉提出這個問題。


    『啊……啊啊……啊啊啊……』


    棺材內傳來低沉的呻吟聲。


    「你說沒什麽特別想要的……」


    『嘿嘿嘿!我啊!我啊!想讓全世界的美女都來服侍我──』


    「沒人問你啦!乖乖閉嘴戒備四周!」


    讓吵鬧的搭檔閉嘴後,布裏姬再度重覆詢問。


    「應該有什麽願望吧?例如想變成有錢人之類的。」


    『啊……啊啊啊啊……』


    「呃……想變成植物是……」


    布裏姬歎了一口氣。


    「例如啊……像是解開你的耝咒……」


    『啊啊啊啊啊……!』


    「怎、怎樣啦!為什麽要生氣!我是擔心貝拉耶!」


    伊莎貝拉打從出生以來便無法說話。


    出身於魔法師家族,無法說話可說相當致命。


    因為,姑且不論簡單的魔法,要發動魔法需要將關鍵字說出口,或是以文字方式記述。而即使是個身為魔法師有缺陷的孩子,家人仍然溫柔以待。


    伊莎貝拉在家裏被捧在掌心上,以不接觸外界的方式備受嗬護,渡過幼小時期。


    而她有個值得稱為摯友的玩伴,那就是布裏姬。


    住家剛好相當接近,而且彼此都不擅長麵對他人。當兩人在各種偶然下相遇,便轉眼間成為了好朋友。


    一開始為了無法說話的伊莎貝拉,布裏姬想出了暗號。


    「叩」地敲一次地板是「yes」。


    敲兩次就是「no」。


    敲三次則是「謝謝」。


    雖然是如此單純的暗號,兩個小孩卻樂此不疲,一陣子還因為隻用暗號溝通更勝於對話,結果被親人罵了一頓。


    而轉機就是伊莎貝拉成為見習生的時候。


    與伊莎貝拉締結契約的原書是「糖果屋」。


    那是一對迷路兄妹竭盡智慧將壞巫婆殺死的故事。


    基於這樣的內容,隻要與「糖果屋」締結契約的人會受到「光是存在便會削減同為魔法師者的生命」的可怕詛咒。


    即使身為魔法師,此種會殺害魔法師的存在當然會受到忌諱。


    隻有布裏姬一個人不一樣。彷佛追趕著進入魔法學院就學的伊莎貝拉,她也與原書「小紅帽」締結契約,每天扛著躺在封印詛咒的棺材中的伊莎貝拉上學。不論被投以何種異樣眼光,布裏姬都沒有離開摯友身旁。


    接著,第二個轉機就是遇見阿卡蒂?雅莉亞。


    她是個比任何人都更優秀的菁英,在學校也是相當有名的人。


    因此布裏姬原本以為她會與她們完全相反。


    而她見到伊莎貝拉時的第一句話,居然是「看起來好像滿舒服的」。


    這讓布裏姬頓時跌破眼鏡,而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沒辦法厭惡阿卡蒂這個人了。


    至於現在身為德國校代表戰鬥的原因,與其說是為了「能實現任何願望的魔法」,為了新交到的「朋友」才是主因。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知道啦。不會再說這件事了,可是說什麽想變成植物……你也不要說這種話嘛,這樣我們不就不能在一起了嗎……」


    布裏姬鬧別扭地如此說著。


    伊莎貝拉沒有說任何話,取而代之地從棺材內傳來「叩叩叩」三道聲響。


    『喔喔喔!布裏姬!你果然是個好女人啊啊啊啊!』


    「啊~~!吵死了!」


    約翰明明是條頭巾,卻流出大顆眼淚,讓布裏姬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


    「不過話說回來,這裏真的是什麽都沒有。赫德嘉說會有什麽地標,根本沒有那種東西嘛。」


    『嘿嘿嘿!布裏姬!』


    「怎樣啦!就叫你不要亂說話──」


    『nonono!有人類的味道!』


    布裏姬臉上頓時閃過緊張神色。


    「喔?被發現了啊?」


    眼前的景色開始扭曲。


    彷佛撥開透明的簾幕般,有個身穿長袍的少女現出身影。


    「原本還想爭取一點時間,真是沒辦法。」


    戴著單片眼鏡的少女──梅林輕輕揮了一下法杖,結果眼前的寬敞平原與街道頓時消失無蹤。


    布裏姬等人正在某座頗高的小山丘的山腳邊。


    身後能夠見到滿早之前理應經過的叉路路標。


    看來自己應該是在這座山丘周圍不停繞圈打轉。


    「原來如此,是被你的魔法給騙得團團轉了吧。」


    布裏姬發出咋舌聲,將棺材當場放下。


    「沒什麽好羞愧的,我很擅長讓人見到幻象的魔法,實際上你的同伴們也是漂亮地落入圈套了。」


    梅林將愛用的單片眼鏡往上一推。


    「對我和伊莎貝拉兩個人,敢一個人出現,還滿有膽量的嘛。」


    『唷唷唷!還有我也在喔!』


    「不,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格雷蒂雅!」


    隨後,布裏姬感覺到背脊傳來一股寒意,往正後方一跳。


    「哼!」


    傳來一道巨大聲響,有把巨大戰斧刺在先前布裏姬站的場所。


    布裏姬瞪著將戰斧丟過來的人。


    在山丘上的小型石造建築物前,有個身材高挑的少女。


    從該處距離這裏有數十公尺,如果是從那裏瞄準丟過來,技術可說是超乎常理。


    少女沿著山丘斜坡輕快地跑了下來,站到梅林身旁。


    「看來這裏就是第三個點,依照指示,我還沒有占領。」


    「辛苦了,格雷蒂雅。」


    從兩人的對話觀察,位於山丘上的石造建築物肯定就是必須占領的地方。


    她們似乎還沒有任何動作,應該是為了保存魔力。


    布裏姬將赫德嘉先前卷在中指的發絲悄悄扯斷。


    『碰到敵人了。這裏有兩個人……!』


    她在腦中傳遞訊息,這樣應該就能把場所和狀況傳給赫德嘉了。


    「話說回來,真是反應得相當漂亮。


    總之算是及格吧。」


    「格雷蒂雅,別這麽急著妄下結論。這是祝聖儀式,得慎重判斷才行。」


    「我知道,接下來會仔細確認。」


    被稱為格雷蒂雅的少女,用單手輕鬆地拿起約有自己身高長的戰斧。


    「她就交給你了,我負責處理那個可恨的『魔女殺手』。那個不值得參加祝聖儀式,得趁現在處理掉才行。」


    這句話觸動了布裏姬心中的開關。


    「你這家夥……!不準那樣叫貝拉~~!」


    布裏姬發出吼叫。


    紅色頭巾開始蠢動、出現變化,接著頭巾長出了類似真正狼類的毛皮。布裏姬的手也像是狼般長出爪子,腰部後方則是長出尾巴。


    「要上了!約翰!」


    『yesyesyes!看我的啦!』


    布裏姬的腳往地麵一蹬,得到爆炸性加速的身體朝梅林衝了過去。


    然而在抵達前,格雷蒂雅整個人便擋在雙方之間。


    「鏗!」


    爪子與戰斧碰撞的刺耳聲音撼動著布裏姬的耳朵。


    「嗯,這記攻擊真不錯。」


    「給我滾開!」


    「不好意思,恕難從命。」


    戰斧突然以強烈力道推了回來。


    「唔……!」


    布裏姬發現無法直接以蠻力壓過,便向後一跳拉開距離。


    「衝勁很夠,判斷也很快速,真是越來越中意你了。」


    格雷蒂雅開心地笑著,那種毫不拘束的態度實在不像是正在戰鬥。


    「格雷蒂雅,這裏交給你了。」


    梅林朝著伊莎貝拉揮出法杖。


    「十個小小印第安【ten little indian boys】!」


    梅林施展出魔法。


    隨後,伊莎貝拉的棺材被火焰包覆。


    「貝拉!?」


    『等等等!現在不是東張西望的時候!布裏姬!』


    「嗯,那位大野狼說的沒錯。要是出現破綻,我可是會毫不留情地一刀兩斷喔。」


    「可惡……!」


    布裏姬開始思考該怎麽擊退眼前的對象,前往伊莎貝拉身邊。


    然而,格雷蒂雅使出的戰斧連擊可說是既沉重且犀利。


    隻要稍微鬆懈,感覺身體就會被劈成兩半。


    「鏗~~!」


    就在這個時候,隨著一道比耳鳴更加尖銳的聲響,包覆棺材的火焰突然消失無蹤。


    「居然直接抵銷了我的魔法……!?」


    驚訝沒過多久,這次換成梅林腳下噴出藍白色火焰。


    這是先前火焰無法比擬的高溫丄商熱的火焰狂嵐襲卷衝向天空。


    「拉巴達巴達【rub-a-dub-dub】!」


    梅林隨即念出咒語。


    周圍出現圓錐狀的透明牆壁,將藍白色火焰遮蔽,保護梅林。


    魔法的真麵目是經過極度壓縮的水,與火焰互相抵銷蒸發。


    「我居然會這麽大意……原來魔女殺手是操控火焰。」


    濃密蒸氣彌漫四周,甚至讓人難以呼吸。


    梅林被汗水與蒸氣浸濕的臉瞪著伊莎貝拉。


    看來她發現了,即使對方在棺材內,也是個不能大意的對手。


    梅林拉開距離,舉起法杖。


    「阻礙吾王使命的人,我要在這裏親手鏟除!」


    布裏姬仍然持續受到格雷蒂雅的猛烈攻擊。


    即使她想立刻過去幫助伊莎貝拉,但每當戰斧掠過身體,便會有股毛骨悚然的寒意。麵對這樣的對手,實在不能冒險背對。


    ──赫德嘉……!快來啊!


    雖然布裏姬在心中如此呼救,卻沒有人回應這聲呼喚。


    赫德嘉躲在狹窄巷弄中窺探著周遭情況。


    一想到箭矢從哪裏飛來都不奇怪,連一瞬間都無法鬆懈,像這樣躲在這裏,與求個心安沒有兩樣。


    崔斯坦的魔法依然無法查明真麵目,赫德嘉等人不隻是徹底中計被引誘到城鎮中央,還與諾瑪走散了。


    可說是最糟糕的情況。雖然布裏姬那邊也很讓人擔憂,但目前沒有半點能夠前去搭救的餘力。


    別說是搭救──


    咻!


    背後傳來破風聲。


    隨後,有幾根箭矢襲向赫德嘉身後。


    她用頭發擋下,衝出巷弄。


    又來了。不論是搭箭時理應傳來的弓弦震動、或是拉弓時的呼吸聲,兩者都無法感覺到。要不是勉強察覺箭矢發射瞬間劃破空氣的聲響,腦袋應該已經被射穿了。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崔斯坦怎麽發現她們,並且以接近完美的動作繞到背後。


    還有另一件無法理解的事。


    那就是不知為何崔斯坦並沒有解決她。


    隻要像在城鎮前那樣箭如雨下,就算能夠抵擋一陣子,但總會有無法完全應對的時候。然而對方並沒有那麽做。


    箭矢數量逐漸增加。


    彷佛像是測試赫德嘉能夠抵擋到什麽時候似的。


    「真是……嘖!讓人不舒服!」


    按捺著差點發出不優雅的咋舌聲,赫德嘉開始拔腿奔馳。


    諾瑪正前往城鎮中心處有巨大菇類坐鎮的場所。


    那是赫德嘉在走散前指定會合的場所。


    怎麽想都是敵人的陷阱。


    諾瑪本身並不想照做。


    而且這個城鎮很顯然相當異常。


    不隻是巨大菇類,還能見到五顏六色的房舍牆壁、在屋簷下吊掛並向後走的貓、甚至是擁有在自然界不可能出現的花紋的菇類菌種。


    見到巨大毛毛蟲四處爬著的時候讓她差點發出尖叫,但對方隻是拿起圓頂禮帽說著「嗨,小姐您好」,如此打聲招呼後便離去。


    最麻煩的是花圃種植的花,每朵花都有臉,還像是唱歌般對諾瑪搭話。


    「不是那邊,是這邊喔。」


    「是右邊啦右邊。應該是,一定是的。」


    「不對,是左邊。怎麽看都很明顯。」


    「說不定是上麵喔。」


    實在是吵到不行。


    話雖如此,這些花似乎沒有加害諾瑪的意思,所以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越往中心處,城鎮的異常景象更加不合常理,色彩也變得越繽紛燦爛。


    「怎麽會這麽惡心,真是讓人懷疑做出這些東西的人的審美觀。」


    諾瑪裝模作樣地皺起眉頭。


    「一定是以為這種東西很可愛很有女孩子的感覺吧。肯定是把抬頭自拍照上傳到sns,再靠著很多『讚』得到滿足感的類型。然後表麵上對網黑裝作沒看見,內心卻是怒氣滿滿無法發泄。這種人原本就個性陰沉,在實際社會也是人生失敗組。沒有任何生產力又隻敢在網路說話大聲──」


    「你在胡說什麽!?」


    有個身穿圍裙裝的女孩撥開香菇現出身影。


    「人家又不是那種人!網路上的大家都說我很可愛呢!」


    看來諾瑪的話似乎戳到痛處,隻見她氣急敗壞地如此辯解。


    「哎呀,居然自己跑出來了呢。」


    「啊!?糟糕!原本想再多拖點時間的!」


    不知道是否因為個性太過不拘小節,圍裙裝的少女說著不需要說出口的事,擺出彷佛想重整旗鼓的姿勢。


    「我是愛麗絲,既然這樣,就來陪你玩玩吧。」


    「請容我拒絕。」


    「啥!?為、為什麽啦!」


    「因為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


    「我才不管你喜歡什麽類型的人!」


    這位名為愛麗絲的少女,個性比想像中更容易操弄。


    諾瑪感到相當失望。


    因為她所期望的是將神經鑽研至極限的戰鬥。


    盡可能竭盡智慧與力量,然後在千鈞一發之際被擊敗,趴在地上的諾瑪再以沾滿血與泥巴的臉仰望勝利者。


    這才是她期望中最高級的毀滅。


    眼前這個既大意又充滿破綻的少女,看來很難達成這種狀況。


    但即使如此,隻要把這當成是為了阿卡蒂而戰,就能忍耐。


    為了阿卡蒂而戰、為了阿卡蒂受傷、為了阿卡蒂而忍氣吞聲。


    最後將掌握的勝利獻給她。


    然而,阿卡蒂卻宛如絲毫沒有察覺諾瑪的辛苦與痛苦般,肯定會以冷淡的眼神鄙視她,然後眼神中透露出這樣的意思──


    一切努力都是白費。


    就算沒有你還是能獲勝。


    別讓那種骯髒的模樣進入我的視野中。


    這是多麽令人絕望的話語呢──


    「呼啊啊啊……!好厲害,光是想像就快要升天了……!」


    諾瑪眼中燃起幹勁,雖然在旁人眼中是很難理解的動機……


    「哇,居然一個人在那邊扭動身體……感覺好惡心喔。」


    如同猜想,愛麗絲見到諾瑪的模樣,被嚇得後退幾步,但諾瑪仍然毫不在意。


    先不論對象,她並不厭惡此種視線。


    「來,我們開始吧!為了阿卡蒂大人!還有為了我的快感!」


    小鬼們從諾瑪的黑影中爬了出來。


    「哼,雖然梅林說要花時間測試……應該沒關係吧,我也不想和你這種人戰鬥,祝聖儀式其他人應該會處理吧。」


    愛麗絲身邊有許多帶著撲克牌形狀身體的士兵一字排開。


    「上吧!撲克兵!」


    麵對靠著數量蜂擁而上的撲克兵,哥布林們逐一將士兵砍倒擊潰,有些還會放火燒掉。


    「隻靠這種紙片,就想打倒我既強壯又充滿精力的朋友嗎?」


    「惡心!好惡心!居然跟那種東西做朋友!你可別小看我的撲克兵!就算一個個不強,可是有很多喔!」


    撲克牌紙片四處飄落,哥布林們的卑鄙詭異叫聲撼動城鎮。


    戰鬥就此展開。


    透過頭發,諾瑪開始戰鬥的事也傳達到赫德嘉身上。


    雖然她很想立刻會合兩人一起擊敗對方,但這裏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咻!


    箭矢又飛了過來,這次也沒有發射時的前兆。


    「真是的,這到底是用了什麽把戲……!」


    同時來襲的箭矢已經變成幾十根,再怎麽說已經越來越難抵擋了。


    「光逃跑是無法突破現況的。你已經在我的魔法『雪伍德森林』之中。方法隻有一個,就是找出我。」


    不知從何處傳來崔斯坦的聲音。


    或許因為是靠著街道牆壁回響,無法判斷出位置。


    「像你這麽美麗的女性,真希望你能在祝聖儀式中合格。」


    赫德嘉很在意由崔斯坦口中說出的這段話語。


    如同一開始感覺到的,自己果然是在某種測試中。


    這可說是很看不起人,居然在魔女之夜當中測試對手的實力。


    怒氣忍不住湧上心頭。


    但放任感情行動並非是優雅的舉動,這樣違反了她的原則。


    將怒氣悄悄壓回心底後,赫德嘉再度開始拔腿奔馳。


    「你又隻是逃走而已嗎?那沒辦法了……用這招結束一切吧。」


    能夠聽出崔斯坦的聲調稍微變低了。


    下一記攻擊應該就是她渾身解數的一擊。


    因此赫德嘉也決定孤注一擲。


    這個城鎮是由入口處的圓形廣場呈放射狀擴展。


    雖然有許多巷弄讓構造頗為複雜,但最後還是會連係到這個廣場。


    赫德嘉在沒有任何人的廣場正中央擺出架式。


    「你以為在空曠的場所就能發現我嗎?真是可惜呢。」


    崔斯坦的聲音傳來。


    這次並沒有回響,至少應該是在正麵兩百公尺以內。


    「結束了。再會,這位美麗的女孩。」


    箭矢同時隨著話語傾注而下。


    「『魔女之塔』!」


    赫德嘉如此喊道。腳下的石地板隨即隆起,一座塔朝著天空直直延伸而去。


    箭矢全部被石製壁麵彈開,沒有半根箭貫穿赫德嘉。


    「原來如此,這是你的秘藏絕招嗎?不過對我不會再有用的──」


    「不,我的目標是這邊。」


    赫德嘉的長長金發隻有一根伸向不同方向。


    沿著廣場、大道與巷弄中的巷弄,布滿整個城鎮。


    當赫德嘉發出意念的瞬間,頭發瞬間化為超堅硬的切斷絲線,彷佛切乳酪般將城鎮建築物接連切斷。


    「既然找不到,那把所有東西全部破壞就好了!」


    「什麽……!?」


    崔斯坦吃驚的聲音傳來。


    被斜切開柱子的建築物接連倒塌,巨大聲響與塵土將城鎮東側吞沒。


    麵對化為瓦礫的城鎮,赫德嘉小心翼翼地注意著四周。


    要是崔斯坦能被崩塌建築物吞沒、無法戰鬥當然最好,但也得考量到萬一的情況。畢竟目前還沒有查明她魔法的真麵目。


    「咳哼、咳哼……!」


    果不其然,崔斯坦從仍然揚起的塵土中現出身影。


    「哎呀,真厲害。沒想到會把整個城鎮變成瓦礫,我還以為你是個更踏實慎重的人呢。」


    雖然身體被弄髒,但崔斯坦並沒有受到任何傷。


    這樣又回到原點了,得思考下個策略才行。


    赫德嘉的額頭浮現出冷汗。


    「嗯,是你贏了。」


    然而,崔斯坦口中卻說出赫德嘉完全無法料想到的話語。


    「什麽……怎麽回事?」


    「沒聽到嗎?我說是你贏了。」


    麵對仍然無法掌握狀況的赫德嘉,崔斯坦繼續說:


    「我想你應該也很在意,所以我來揭曉謎底吧。我隻是能把射出箭的動作先付清而已。我的魔法『雪伍德森林』是陷阱的魔法,雖然陷阱如果成功是滿爽快帥氣的,不過其實需要花很多時間事前準備,就像你剛才在城鎮中四處奔跑布下頭發一樣。」


    崔斯坦拍了拍衣服的塵埃,饒舌地這麽說著。她似乎已經忘了自己還在戰鬥中,態度充滿破綻。赫德嘉一邊嚴加戒備,一邊不自覺地聽著她說話。


    「其實我的個性就不喜歡這麽偷偷摸摸,也不愛弄得滿身泥臭味,畢竟這樣就不像個騎士了。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不需要這些麻煩事的魔法,結果就得到了這個『雪伍德森林』。能夠省略順序直接發動結果,不過麻煩的是,省略的順序會從之前存下來的魔力扣除。這次也花掉了大約一千支箭,說實話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又得慢慢用樸素的方式開始儲蓄魔力。」


    雖然崔斯坦說起來似乎很不方便,但要是所言屬實,可相當誇張。


    表示她可以從任何地方毫無事前準備設下陷阱。


    如果她拿出實力,肯定會用各種陷阱襲擊赫德嘉,讓她來不及思考對應策略便被擊敗,是最棘手、難以對付的敵人。


    「赫德嘉?費雷,對您致上最崇高的敬意。不論是判斷狀況、果斷行動、以及魔法力量,您是個優秀的戰士,判斷您具有與吾王共處圓桌的資格。」


    崔斯坦突然露出與先前截然不同的認真神情


    。


    「你、你在說什麽……」


    赫德嘉無法理解她的意圖而感到困惑。


    但就在這個時候,西方天空突然竄出一道閃光。


    「那、那是什麽……!?」


    「請冷靜,那是……沒錯,是希望之光。」


    與驚慌的赫德嘉相反,崔斯坦顯得平靜自然。


    或許該說,她神情恍惚地仰望著那道光。


    「好好見證吾王之力吧。」


    有另一個太陽撕裂雲朵,在天空綻放光輝。


    即使感覺到壓倒性的力量,卻既溫暖又耀眼。


    而且更重要的是,美麗得不禁奪走注視者的目光。


    阿卡蒂?雅莉亞難得感到困惑。


    與同伴分頭,獨自在平原上奔馳一段時間後,她發現了某個奇特的場所。


    石柱群呈現圓形規則地堆疊,明顯留有先前通過的場所沒有的人為建造痕跡。


    那與位於英國的巨石陣相當類似,不過這裏的顯得更新,幾乎沒有見到破損與缺陷。


    但現在這並不是重點。


    因為亞瑟?潘多拉貢正在巨石陣的正中央。


    彷佛請人發現般坐在石柱上與小鳥嬉戲。


    而且她仍然穿著製服──沒有讓自己禮裝化。


    在魔女之夜中會由禮裝化承受傷害,被完全破壞的人會被強製遣送出去,這同時也是保護參戰選手的保險機製。


    現在要是攻擊,就會傷到亞瑟的身體,最糟的情況說不定會喪失性命。


    雖然規則並沒有禁止,但阿卡蒂頓時開始猶豫。


    同時也對這種毫無防備暴露身體的行為感到不悅。


    「……好吧,為自己愚蠢的行為付出代價吧。」


    阿卡蒂舉起槍,距離約四百公尺,但距離沒有任何關係。阿卡蒂能用眼睛觀測未來並讓其確定發生。


    隻要從不確定的事象中,確定子彈會命中的未來就好。


    ──發射。


    子彈稍微描繪出圓弧狀飛行,彷佛被吸進亞瑟的左肩般命中。


    亞瑟隨即倒下,原先聚集的鳥也一起飛離。


    實在是毫無看頭。


    隻要沒有受過特殊訓練,應該不可能懷著肩膀被擊穿的疼痛繼續戰鬥。


    阿卡蒂把槍收起,開始邁步走向巨石陣。


    她一邊走著,腦中突然閃過赫德嘉的臉。


    說出「我們不是朋友」的瞬間,她那時的表情到底是憤怒還是難過?阿卡蒂無法得知。


    說不定她不會再出現像以前一樣的笑容了。


    不過,阿卡蒂認為這樣也沒關係。


    不需要任何重要的事物,這樣魔彈就隻會貫穿阿卡蒂的敵人。


    她抵達了巨石陣。


    不知道是否昏倒,亞瑟仍然躺在地麵,沒有任何動靜。從肩膀流出的血由橫躺的石柱側麵流下,在地麵形成紅色血跡。


    事到如今,阿卡蒂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破壞禮裝化就不會退場。


    或是得由亞瑟親口說出認輸的宣言。


    總之先叫她起來,如果她還有繼續戰鬥的意思──


    如此思考後,亞瑟突然從阿卡蒂背後站了起來。


    「唔!?」


    阿卡蒂隨即拉開距離,這時她發現亞瑟肩上的傷勢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一直在等你,阿卡蒂?雅莉亞。」


    亞瑟彷佛沒有感覺到肩膀疼痛般開口說道。


    她手中拿著原書,那是被稱為聖劍的特別原書。


    原書宛如絲線般分解,逐漸覆蓋在亞瑟?潘多拉貢的身體上。


    白與黃金,王的禮裝化所有部位皆發出炫目光芒。


    她手中出現了一把收在鞘中的長劍。


    亞瑟將劍舉在眼前,緩緩拔出。


    插圖008


    如玻璃般透明的刀身,受到陽光照耀,映照出七彩色的光芒。


    「即將開始祝聖儀式。」


    亞瑟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靜語調如此宣布。


    這個瞬間,阿卡蒂甚至有股戰栗感。


    「唔呃……!」


    硬生生受到戰斧一擊,布裏姬的身體彎成ㄑ字形,被向後擊飛。


    原本以為會受到追擊,但戰斧手格雷蒂雅並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取而代之地,她以失望的表情俯視著布裏姬。


    「嗯……看來你很在意那位朋友。自從梅林與她開始戰鬥,你的攻擊就沒有銳氣了。」


    「唔……少囉嗦……閉嘴。」


    要是沒有禮裝化,身體應該已經被砍成兩半了。


    即使如此,肋骨似乎還是被折斷幾根,刺痛感慢了半拍才陣陣傳來。


    說實話,布裏姬已經沒有任何能夠對應的手段。


    但即使如此,她並不打算放棄。


    「還有可以抱怨的力氣啊,不過在戰鬥中分心不能算是及格啊。」


    還是一樣搞不清楚這家夥在說什麽。


    不過感覺像是被品頭論足,讓人很不舒服。


    『yoyoyo……抱歉啊,我也撐不下去了……』


    「約翰……謝啦。」


    『嘿,沒什麽啦。畢竟是為了我們家的小美女啊。』


    頭巾的大野狼浮現出冷酷笑容後,便不再有任何動靜。


    布裏姬浮現出悔恨的神色。


    『啊啊啊啊啊啊!』


    這時,伊莎貝拉的慘叫傳到布裏姬耳中。


    「貝拉……!」


    伊莎貝拉的棺材被黑鐵鎖煉四麵八方聯係固定。


    不知是否企圖扯開鎖鏈,由棺材漏出的紅黑色魔力正緩緩侵蝕著鎖鏈。


    「掙紮是沒用的……離巴比倫還有幾公裏【how many miles to babylon】?」


    梅林念出咒語。


    更多鎖鏈出現,將棺材緊緊扣住。


    接著,從棺材中漏出的魔力逐漸消失,附近一帶也終於恢複沉靜。


    「身體不能動還能讓我這麽棘手。格雷蒂雅,你那邊怎麽樣?」


    「算是勉強及格吧。」


    「……這樣啊,那麽最後交給吾王判斷吧。」


    兩人似乎對布裏姬失去興趣般開始對話。


    布裏姬拚命地站起身,走到伊莎貝拉的身旁。


    每當踏出一步,身體各處便發出傾軋般的疼痛。


    然而,她仍然沒有停下腳步。


    「可惡……說點話啊,貝拉……你是在安靜什麽……」


    彷佛依附著不發一語的棺材與沉默的摯友般,布裏姬持續如此呼喚。


    這時,天空突然竄出一道光芒。


    「啊啊……!吾王終於拔出聖劍了……!」


    梅林等人見到那道光芒,皆發出歡呼聲。


    但布裏姬不認為那道光芒很美麗。


    世上還有很多沒照到陽光依然美麗的人事物。


    告訴她這點的人,就是這群人口中不屑地忌諱的伊莎貝拉。


    「一副自以為是地發出那麽亮的光芒……」


    布裏姬朝著空中的光芒豎起中指。


    阿卡蒂持續射擊、射擊、再射擊。


    她一邊靠石柱群掩蔽身體,一邊反覆射擊與移動。


    雖然這是為了不被敵人察覺位置吃下反擊的狙擊準則,但這個舉動並沒有意義。


    因為亞瑟別說是反擊,甚至連半步都沒有移動。


    她隻是帶著稀鬆平常的表情,以聖劍將阿卡蒂的子彈悉數劈落。


    阿卡蒂反覆進行似乎毫無效果的射擊,絞盡腦汁


    思考突破的策略。


    要是等待對方失誤就會輸,既然這樣,隻要使用劍無法劈落的攻擊就好。


    得到這個結論時,正好剛擊發第六發子彈。


    「既然這樣,吃我這招吧──『第三魔彈』!」


    那是阿卡蒂至今為止絕未使用的真正魔彈。


    阿卡蒂的預知未來並非是預知未來,而是從眾多可能性之中觀測出對阿卡蒂有利的未來並確定實現。


    那並非是看見未來,無疑是決定未來。


    至於被舍棄沒被選上的未來可能性會如何呢?


    會化為混沌蓄積在阿卡蒂體內。


    將其精製為子彈便是真正的魔彈。


    阿卡蒂朝著亞瑟發射魔彈。


    「第三魔彈」是濃縮沒有被選上的未來。


    發射的魔彈在空中分裂成無數子彈,由四麵八方襲擊亞瑟。


    幾乎沒有子彈命中,但趁著她分心將子彈擊落的現在就是機會。


    「『第五魔彈』!」


    阿卡蒂裝上新的魔彈。


    那是持續經過精製的混沌。


    絕對不算快速的子彈從背後射向亞瑟。


    子彈多到無法隻用一把劍劈開,新的魔彈則是趁著空隙逼近。


    砰鏘!


    在命中前於亞瑟背後發出刺耳聲響破裂。


    子彈化為切開並消滅空間的黑色球體,將亞瑟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


    之後隻剩下受到戰鬥波及的荒蕪石柱群。


    現在亞瑟應該已經退場了。


    雖然以前對李雪梅使用時,還膽顫心驚地不知會有什麽後果,不過那時候她隻是單純退場,平安無事。


    這次應該也是這樣──


    正當阿卡蒂如此思考的時候。


    眼前發生了令她背脊發寒的景象。


    一度被吞沒的亞瑟即將當場重生。


    這種景象隻能以「重生」形容。


    宛如粒子般的光點逐漸匯集,朝著亞瑟的手腳身體收縮聚集。


    「這個怪物……!」


    阿卡蒂口中自然地說出這個形容詞。


    亞瑟?潘多拉貢恐怕不是人。


    幾乎半確定這件事的同時,恐懼感油然而生。


    恐懼化為誘因,讓阿卡蒂腦中浮現出某個想法。


    ──「第七魔彈」。


    如果是受到忌諱的那種最強魔彈,說不定能葬送那個怪物。


    阿卡蒂的身體自然做出動作,第七魔彈從手中現出身影。


    「我……在做什麽……!」


    她對自己的行動感到驚評。


    從前,曾經因為這顆子彈差點失去了重要的人。


    後悔與悲傷讓她相當苦惱,在心底發誓絕對不會再使用。


    即使有過這種經驗,被恐懼感支配的自己居然想依靠這顆子彈。


    「這樣就好,現在還不應該用這種力量。」


    從極近距離聽見了亞瑟的聲音。


    從猶豫中解脫的阿卡蒂,隻見到炫目的聖劍光芒。


    「為什麽……這裏是……」


    當阿卡蒂恢複意識時,周遭的環境已經驟變。


    有條巨大的龜裂穿過地麵,將大地裂成兩半。


    當然巨石陣與山丘已經無影無蹤,甚至連空中都能見到極光。


    如果這是亞瑟一個人做出來的,那實在極為誇張。


    沒辦法贏過她。


    阿卡蒂認真地如此思考。


    但同時也有種卸下重擔的感覺。


    能夠見到亞瑟緩緩地走了過來。


    至於槍……應該在剛才已經被打碎了。


    也沒有能夠製作強力魔彈的魔力了。


    阿卡蒂體驗到首度的敗北,於是靜靜地閉起眼睛。


    彷佛等待著這個舉動般,亞瑟高高舉起聖劍,發出宣言。


    「這場戰鬥,我們英國校決定棄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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