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當惡意蔓延世界」
絕對雙刃absolute duo 作者：柊★巧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恢複意識那天晚上的晚餐，吃得非常寂寞。
因為還未清醒的雅和照顧她的橘，都在醫療大樓沒有回來。
在沒人開口說話的沉重氣氛下用餐，聽見附近的人談話的聲音——白天的事已漸漸傳開了。
散播消息的應該是白天也在場的其他學生，連我們和穿上「裝鋼」的雅戰鬥的事都傳出去了。拜此之賜，不斷有臆測的眼光投射過來，使這段用餐時間變成令人坐立不安的煎熬。
很快地吃過飯後，走出餐廳時，我對莉莉絲提出請求。
「可以告訴我關於『神滅部隊』和那群家夥的老大——『裝鋼技師』的事嗎？」
既然連雅都已經被那群家夥利用，狀況就不再和過去一樣。
就算我們無法主動做些什麽，我至少得先知道關於敵人的情報。
「我請大家喝奶茶，到我房間來吧。」
隻說了這句話，莉莉絲便帶著莎拉回房了。我和茱莉、小虎三人跟著追上去。
位於三樓的莉莉絲房間，不管是窗簾或家具都替換為高級品，和其他宿舍房間的構造雖然相同，卻給人完全不同的奢華印象。
原本進入女生房間應該是一件緊張的事，這次卻完全沒有那種心境。
回到房間之後，莉莉絲依然保持沉默，房裏充滿和剛才吃飯時一樣的沉重氣氛。
過了一會兒，等莎拉為所有人準備好奶茶，莉莉絲才終於開口。
「關於那個人的事，是黎明機構的機密事項，所以我的答案，和之前一樣。別讓我說第二次了。」
「……你的意思是，不會告訴我們嗎？」
喝下一口奶茶，莉莉絲點頭道：「對，沒錯。」
「哼！特地把人叫來房間，竟然說這種話。幹嘛白白浪費別人的時間……！」
看到莉莉絲沉默了這麽久之後卻做出這樣的發言，小虎氣得站起身來。
「哎呀，不先喝完奶茶再走嗎？」
「不需要！透流、茱莉，我們走！」
莉莉絲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但也能理解小虎的憤愾。我放棄打探敵人情報，打算一起離開房間。
「不好意思，莉莉絲。下次再讓你請客。」
「這樣啊，那真可惜。」
說著，莉莉絲拿起杯子——
「接下來的是我自言自語……」
看也不看我們，莉莉絲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裝鋼技師』——本名愛德華·沃克，精通機械工學，除了開發引擎與動力推進係統外，也投注不少精力於人造肌肉的開發……好像是這樣吧。」
「大小姐……」
「這是我的自言自語。別讓我說第二次，莎拉。」
莉莉絲對焦急勸阻的管家丟下這句，反而令對方噤口不語。
「那我就繼續自言自語囉。」
聽到她說的話，我和茱莉重新轉身麵對莉莉絲，小虎則是雙手抱胸靠在牆上。
「他提倡開發顛覆過去知識的外部骨骼裝束，卻無法得到周遭的理解讚同。」
所謂的外部骨骼裝束，指的應該就是「裝鋼」吧。
「十二年前，愛德華突然從隸屬機構失蹤。之後，一直到在『生存競爭』露麵前都處於下落不明的狀態。推測應該是投靠了『神滅部隊』所隸屬的組織——『歌革與瑪各』了吧。」
喝一口奶茶，莉莉絲繼續往下說。
「和美國軍方勾結的秘密組織『歌革與瑪各』，沒記錯的話，是以軍事技術的開發為其主要活動，以此力量為靠山，好像是現在北美勢力最強大的組織吧……和黎明機構不同，沒有對外公開，聽說做了不少相當肮髒的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趁著莉莉絲停下來喝口奶茶喘口氣時，我提出疑問。
「……那為什麽『裝鋼技師』這家夥的事會被視為機密呢？」
莉莉絲將目光放在奶茶上，輕聲低語。
「愛德華原本是黎明機構開發局的第二把交椅。」
這句出乎意料的話，令我們倒抽了一口氣。
「這麽一號人物不但失蹤，要是被知道還投身敵對組織『歌革與瑪各』，黎明機構的成員們豈不是顏麵盡失。再加上失蹤時，除了他本人之外，連尚在研究中的資料和已經開發完成的資料都全部被他刪除，造成當時機構陷入混亂……帶來的麻煩可不小。」
歎了一口氣，莉莉絲轉過頭來睜大眼睛看著我們。
「哎呀，透流你怎麽在這。是想來喝奶茶嗎？」
莉莉絲的這句話，暗示了這番話到此為止。
「對啊，我想讓茱莉他們也嚐嚐莎拉泡的奶茶。你們兩個坐嘛，這奶茶可是極品。」
「好，那我要享用了。」「哼。也罷……就陪陪你們吧。」
茱莉和小虎坐下來之後，莎拉重新泡了一壺奶茶。
隔天將近中午時，明明還在上課，卻傳來校內廣播。
正當狐疑之際，廣播內容不但提到我的名字，還要我午休時到理事長辦公室去。
被點名的不隻有我，還有茱莉、莉莉絲、橘和小虎。
光看這幾個名字，不免聯想到昨天發生的事，但當時小虎明明不在現場。
到了午休時間，我們幾個一邊討論到底會是什麽事，一邊走向理事長辦公室，途中也和從醫療大樓回來的橘會合了。
「這樣啊，她已經醒來啦……」
「對啊，看起來應該沒什麽後遺症……」
聽取檢查結果報告時已經知道沒有外傷，不過聽橘這麽說，我還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是和打擊型武器「焰牙」一樣的攻擊方式所以沒有問題，即使知道是這樣，我對雅使出「雷神之一擊」仍是不爭的事實。
「隻是為了保險起見，也考慮到周遭其他人的想法，才讓她繼續住院幾天。」
雅穿上「裝鋼」的事，才一個晚上大部分的學生都已經知道了，這也是事實。
畢竟也有學生因那件事而負傷，校方做出這樣的處置或許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雅自己應該也想在不必受到注目的地方整理自己的心情吧……」
橘表情複雜地說著，我也隻好點頭了。
「還有，這是我個人的拜托……想請大家暫時不要去探望雅……尤其是你，九重。」
「…………我明白了。」
即使當時是不得已的狀況，我還是想去向雅道歉。
想趕快看到她恢複精神。
可是，受到操縱時的雅口中提到我的名字好幾次，光從這點看來，很明顯的，我也是造成這次事件的主因之一。
正因為這樣，現在我最好別去看她——我痛切地理解到，雅現在最好別和我見麵。
在辦公室裏等待我們的，是黑衣少女口中提出的實地研習案。
「後天，想請各位去參加一場實地研習。」
成為「位階3」的學生，聽說都要參加黎明機構的維安部隊——也就是「護陵衛士」的任務，以做為研習。這是機構為了讓學生在畢業後分發部隊時能更順利而做出的考量，希望我們能愈早參加愈多實地訓練愈好。
關於這件事，以前在課堂上就已聽說，而這一天終於來了。
「入學第一年度的夏天就有五個人獲得研習資格，這在學園來說也是第一次的經驗。今年真的聚集了很多優秀的學生，上級也感到非常欣慰。此外，本學園的畢業生，也就是已經分發隸屬的護陵衛士們，都衷心期待你們這次的參加。」
「隻不過……」三國老師做了個開場白，接著繼續說下去。
「受傷的程度
會對任務造成妨礙的人——橘，隻有你這次則不參加。但是，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們也可以考慮讓你以觀摩方式參加……」
「……非常抱歉，但這次我想先婉拒參加。現在我想待在雅，不，待在穗高同學的身邊陪伴她。」
站在獲取經驗的角度，即使隻是觀摩，能夠參加對自己還是有好處。然而，橘卻直言不諱地表示想選擇陪在雅的身邊。
對以私人理由婉拒的橘，理事長卻給予掌聲。
「你珍惜『絆雙刃』的這份心意，實在值得肯定。在本年度所有學生中，無論技能或課堂學業，你都有非常出色的成績，雖然因此我希望你能早日熟悉工作現場的氣氛，但既然是為了這個理由，就不能勉強你了。」
「謝謝您的諒解，理事長。」
對低頭答謝的橘點點頭，理事長轉而麵向我們。
「那麽，接下來就告訴你們關於任務內容的事。其實這次的任務和你們也算是關係斐淺。」
（和我們……？）
懷著疑問等待理事長繼續往下說——
「研習內容，是擔任我出席某宴會時的護衛。這場宴會上，『神滅部隊』的催生者，也就是人稱『裝鋼技師』的老人也會參加。」
「——咦！『裝鋼技師』……？」
沒想到會從理事長口中聽見這個名字，我不由得發出驚呼。
「看你的反應，似乎對他已有某種程度的了解？」
「嗬嗬，透流出乎意料的消息很靈通呢。」
理事長看了莉莉絲一眼，她則聳聳肩膀打了個馬虎眼。
當然不可能瞞過理事長的眼睛，但她姑且不再追究，將視線重新放在我身上。
「招待這次宴會的主辦人雖然堅決表示，不管有任何理由都禁止爭鬥。然而根據一連串事件判斷，和『裝鋼技師』之間很難不發生任何事。因此，你們可以認定這次任務將伴隨相當大的危險。所以——」
此時，理事長讓我們站上做出選擇的岔路。
「現在在這裏，想要辭退研習的話還可以提出喔？因為你們目前的身分還是學生。」
然而，沒有任何人提出辭退的請求。
「九重透流，我還有些話跟你說，你留下來。」
在被告知後天的集合地點與時間後，正要告退的我不知何故被叫住。
請大家先去學生餐廳後，理事長辦公室裏隻剩下我、理事長和三國老師。
「請問……是什麽事呢？」
「我想還你前幾天的人情。」
「人情？」
「沒錯。從『k』手中救出我時，我說的話。你忘記了嗎？」
「好像有這麽回事……」
還記得理事長應該是在船上這麽對我說的。
「可是，那時我沒有回答您到最後……我們並不是為了要理事長回報才救您的啊……」
「……這我知道——雖然我很想這麽說，但是不報答我也過意不去。再說，這對你而言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理事長嘻嘻一笑，隻聽得「喀」一聲，她在桌上放了個黑色的棒狀物。
「這是……？」
「雖然形狀特殊了點……這是噴射式注射器。」
「——咦！」
從這句話中，我立刻理解到理事長想說什麽。
理事長也察覺我已理解，點了點頭。
「九重透流，我要給予你執行『升華之儀』的權利……這就是我的謝禮。」
噗通。心跳得用力。
我不可能不明白，這件事有多重要。
照理說，「位階升華」是一年才給予三次的機會。
我也早已知道，儀式中未必一定能達成升華。
更別說無法順利升華的人，不但會發上好幾天的高燒，全身還會受到劇烈肌肉疼痛的侵襲。
之前雅和龍都曾因為升華失敗而躺了好幾天，連起身都很困難，那陣子他們一直躺在床上沒踏出過房門一步。
然而，對於想獲得「力量」的我而言，即使必須冒著這樣的風險，還是希望能增加升華的機會，一而現在這願望就要實現。
隻是，關於這一點我仍有疑問。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隻有我留在房間裏就表示……」
「沒錯，這是隻給予你的機會。」
「……為什麽隻給我呢？那時為了救出理事長而一起行動的還有好幾個人。茱莉、莉莉絲，還有伊萬裏也是。小虎雖然當時不在場，但是也出了力……為什麽隻有我受到特別待遇，原因是……」
「……因為你是『獨一無二』啊，九重透流。」
料想之中的答案。
和我一樣擁有「獨一無二焰牙」的莉莉絲之所以沒被選上，大概是因為她的「特別」身分，原本就讓她擁有和其他學生不同的特權，在升華次數上也不受限製吧。
而我隻因為是「異能」，就能獲得特殊待遇嗎？
我並不希望擁有這種特殊待遇，不加思索地說出口：
「我……丟下大家，隻有我受到特殊待遇，這種事……」
「你在猶豫什麽。你需要『黎明星紋』，難道是為了跟大家相親相愛手牽手抵達終點嗎，不是吧……？」
「——唔！」
這句話太一針見血，但也戳到我的痛處，使我難掩驚愕與失措。
理事長說得沒錯。
我是為了複仇，所以才想要「力量」，然而——
（理事長難道知道那件事……？）
知道那件事的，除了茱莉和那個人，還有我之外，應該沒有別人了才是。
「那麽我再說一次，九重透流，我將給予你行使『升華之儀』的權利。考慮到即使行使權利也未必能達成升華，你可以在研習之後進行也……」
「請等一下。」
我打斷她的話頭，搖著頭說：
「這次獲得的權利……我不行使。對我來說沒有這個必要。」
「……希望你給我一個理由。」
理事長反問的聲音安靜低沉，從中感受不出一絲情感。
「我確實想要變強——希望擁有不輸給任何人的『力量』。所以，能夠獲得幫助我達成希望的機會，我十分感恩。可是，要我把共同奮鬥的夥伴丟下，隻有自己獲得升華機會……總覺得這是錯誤的。」
此時我腦中浮現的，是每天一起揮汗追求更高境界的夥伴。
是攜手戰鬥、彼此相助的重要夥伴。
雖然我們每個人的條件和狀況都各自不同，但如果我為了達成目的而希望隻有自己獲得「力量」，那我豈不是和那家夥一樣扭曲。
「我——希望自己是在和大家競爭的情形下攀上最高點，所以我不行使這次的權利。」
目光直視理事長，表達自己的堅定意誌。
黑衣少女隻露出略顯驚訝的表情，隨即眯起眼睛。
「嘻嘻，擁有如此高潔、昂然意誌的學生就讀本學園，真是讓我打從內心感到欣喜……我明白了，那就尊重你的意誌吧。這件事到此為止。」
說著，理事長便轉過身去。我對她低頭鞠躬，正要離開辦公室時。
「……你最好記住一件事。」
站在窗邊的理事長轉過身來，這麽對我說：
「無論你擁有多麽崇高的意誌，這世界卻未必能夠接受……尤其是當惡意蔓延世界時，更是如此。」
無論麵對何種意誌，惡意都毫不留情地張牙舞爪。
兩年前，還有昨天，這些我親身體驗過的事，連用傷痛來形容都顯得溫吞。
正因
如此，理事長最後那句話才會深深打入心中。
就像一根木樁……
兩天後，星期六傍晚——
出了南側後門後，我們在不遠處的埠頭集合，等待理事長和三國老師。
預計先搭乘遊艇出海，在東京都內某處下船和護陵衛士碰頭後，再改搭汽車。
「要當心，九重。千萬不要勉強。」
「哈哈，我知道啦。」
雖然我這麽回應了，橘還是對茱莉說：
「……拜托你好好盯著九重喔，茱莉。」
「好。」
「說什麽盯嘛……你到底把我想成怎樣。」
「到現在有多少次，你在我沒看到的時候勉強自己啦。所以今天的任務，我實在很擔心你又會逞強。」
「……巴滿腦子都是透流的事呢。」
「——咦！才才才才不是呢，我隻是身為一個朋友……怎、怎樣啦，九重，你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
我隻是在想「我真的有那麽逞強嗎」而看著她……沒想到橘會突然慌張起來。
「你、你不要亂誤會啦，九重這個笨蛋——！」
「什麽啦——？」
明明還拄著拐杖，橘卻一陣風般飛快地跑掉了。
和橘擦身而過的，是在三國老師及月見隨侍下抵達的理事長。
本以為會立刻開船，卻看到小虎被三國老師叫去，不知說些什麽。
因此多出來的這段時間，戴著兔耳那位便嘻皮笑臉地朝我走來。
「咕哈，你還是一樣花心大蘿卜啊。」
「你指什麽？」
「模範生的事啊。她整張臉都紅了呢。這次你又做了什麽？說什麽話挑逗人家了啊？還是突然把舌頭伸進去？還是說摸了人家的咪咪？」
「誰會做這種事啊！話說回來那根本就不是花心了，是變態吧？」
「咕哈，也有這種說法呢?」
「隻有這種說法吧！」
疲於與月見拌嘴，我不由得粗聲大氣了起來。
「是、是說，你來這裏幹嘛啊！這次的任務你不必同行不是嗎？」
「就是說啊，真是夠了，竟然叫我留守，真是的……」
一副稱兄道弟的模樣，將手搭在我肩膀上抱怨的月見，原來是為了讓理事長沒有後顧之憂而被命令留守。
「留守什麽的，如果一點事都沒發生豈不是無聊死了？太寂寞的話，兔子可是會死掉的。」
「廢話，當然是什麽都沒發生最好吧！不過，萬一真的發生什麽事，有你留在這也比較讓人放心。」
濱海課程受到襲擊時，她以一敵二十以上的實力不容懷疑。
要是「神滅部隊」和上次一樣同時襲擊兩個地點，留下月見是最可靠的了……除了她的性格之外。
「哈哈，『異能』竟然說有我就放心了？終於迷上我了嗎？」
「倒是沒這回事。」
「下次訓練時看我不拉下你的褲子，讓你在社會上活不下去！」
（……突然覺得這家夥的存在才是某種後顧之憂吧。）
就在我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之際，小虎他們也講完話，過來提醒我準備要出發了。
「那我們出發了，這段時間就交給你留守囉。」
「是是是，交給我就對了。不要說什麽留守，以後也別說。」
「……怎麽，你這家夥人挺好的嘛。」
這是對過去曾想殺死我的人應該說的話嗎？但是我真的這麽想，所以也沒辦法。
「噗，什麽人挺好而已啊。我可是天下無雙的好女人好嗎！」
說著，月見比出大拇指朝下的手勢，但臉上仍掛著笑容。
這時，已經跳上遊艇的茱莉喊著我：
「透流，要開船了喔！」
「喔！馬上去！」
我上船沒多久，遊艇便發動引擎，慢慢開動。
此時——
「透流同學……！」
雅一邊呼喊我的名字，一邊跑上埠頭。
「雅、雅！你怎麽會來這裏……！」
「我、我聽小巴說，你要去參加危險的任務……！所以、我……你要小心！要和大家一起平安無事地回來喔！我、我還有話想跟透流同學說！所以你絕對要回來喔，透流同學！」
雅遠遠地對著遊艇上的我呐喊。
所以我也呐喊回應。
「我知道，絕對會回來的！我答應你，一定會和大家一起回來！」
距離已經遠得聽不見聲音，雅的身影也愈來愈小。
「……透流。」
回頭一看，茱莉、莉莉絲和小虎正在看著我。
「讓我們約定，絕對要一起回來吧！」
「是啊，當然。一起回來吧，大家！」
聽我這麽一說，三人都堅定點頭。
◇
約莫二十分鍾後，透流等人已不在海上，而是沿著河川往上遊前進。
出於對下船地點可能遭到襲擊的警戒，包括偽裝船埠在內，預先準備了好幾處下船地點。最後抵達其中之一的河川沿岸——將船停靠在水上巴士的搭乘站。
在那裏和護陵衛士們會合，再轉搭汽車。
莉莉絲和三國隨朔夜搭上高級車，透流等人則乘上警護車輛。
一邊戒備「神滅部隊」可能展開的攻擊，一邊在搖晃的車上搭乘三十分鍾後，天色也完全黑了。結果，沒發生什麽特別狀況，聽見前方已可看見目的地的通知時，透流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然而，他馬上為在目的地目睹的光景瞠目結舌。
在周圍高大的柵欄包圍下，車子穿過有守衛站崗的大門後，進入占地廣大得不像在東京都內的西洋庭園，裏麵種植著整齊的樹木，一片綠意盎然。
過了一會兒，抵達聳立於庭園深處，仿佛宮殿般豪華絢爛的宅邸。
在宅邸前廣場上停妥車後，朔夜一下車便做出指示——
「你們就這樣在外麵待命，聽候隊長指示。」
說著，隻帶著三國，朔夜跟著出來迎接帶路的人走入宅邸。
莉莉絲目送黑衣少女走向宅邸大門的另一端。
即使是身為「特別」的她，在黎明機構無法作主的這個場所，也隻能站在這裏目送他們。
眼看兩人走進足足有身高兩倍高的大門後，金黃少女抬頭仰望建築物。
乍看之下，這隻是若無其事的隨性動作，事實上她的內心卻是震撼不已。
（這股氣息，是怎麽回事……聚集在這裏的「七曜」，到底都是些怎樣的怪物啊？）
擁有比常人加倍敏銳感覺的她，立刻感受到來自宅邸內的驚人氣息，不禁起了身雞皮疙瘩。
「怎麽了嗎？莉莉絲。」
「……我是在想，要是能和透流在這種地方舉辦婚禮，好像也挺不錯的呢。」
為了不讓人察覺內心的動搖，金黃少女立刻戴上麵具，換上輕浮的語氣。
穿過大門後，眼前是寬敞的挑高大廳，大廳深處則是通往二樓的大階梯。
帶領朔夜和三國的領路人踏上階梯，往前走到一扇大門前才停下腳步。
「就是這裏。」
（「七芒夜會」……終於要展開了……）
站在大門前，就連朔夜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門內透出一股沉重的壓力，即使是這位與戰鬥無緣的黑衣少女也感受得出。
帶路的人推開厚重的大門，讓朔夜和三國進入一間豪奢的房間。
天花板上金碧輝煌的吊燈照亮室內，地板上鋪著描繪美麗花紋
的地毯，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張豪華圓桌。
沿著圓桌擺放七把椅子，其中四把已經有人坐了。
換句話說，即將出席的人除了朔夜之外，還有兩個人還沒到場。
「你來啦，『操焰』的小姑娘。」
朔夜等人背後的大門才一關上，一個把腳翹在圓桌上，無禮至極的男人便對她發出招呼。
從那看似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臉頰漲紅的程度看來，可推測出他正在喝酒。站立時超過一米九的巨大身軀，若是常人與其對峙，甚至會感到畏懼與恐怖吧。不過，男人咧著嘴露齒帶笑，又讓人感覺莫名地親近。
朔夜拉起哥德式黑色洋裝的裙擺.，低頭行禮。
「久未問候，『冥柩咎門』大人。其他幾位『七曜』則是初次見麵。我是『操焰』的繼承者『魔女』，今後請多關照。」
「喔，還請多多指教……啊，小姑娘你的座位在那邊，請坐吧。沒為一起來的這位小哥準備座位，還請見諒。」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啊，別客氣。」
當朔夜朝被她稱為「咎門」的男人指定的位子走去時——
「……對了小姑娘，那家夥呢？」
「已經帶來了。要是在意的話，您親眼去確認一下如何？」
「嗯，倒是不用做到這地步啦。」
巨漢一邊回答，朔夜一邊坐定位，三國則站在主子身後。
確認他們入席後，「咎門」環顧四周，開始說話。
「那麽，在宴會開始前，為了新加入的『魔女』，請各位先自我介紹吧。就從在下先開始。我是『冥柩咎門』，請多指教，小姑娘……那麽接著輪到你，『災核』。」
「咎門」轉頭朝向坐在自己左側的年輕男子。
「……我是『煌闇災核』。」
明明是夏天，這人卻圍著圍巾，隻露出半張臉。他抬起頭來瞥了朔夜一眼，告知自己的「曜業」之名後，就這樣垂下目光，用肢體語言表示不想再多說什麽。
然而，對朔夜而言，隻要聽到「曜業」之名也就足夠了。
因為，盡管稱不上充分，黎明機構的機密檔案中，也有著關於「七曜」的記載。
（這位應該是隸屬「聖廳」的「聖騎士」大人吧。）
所謂的「聖騎士」，乃是隸屬以西歐為據點，曆史悠久的巨大宗教中絕對不能攤在陽光下的部門——異端審問機構「聖廳」者，所被賦予的稱號。代替神執行製裁異端任務的「聖騎士」，因為職責所在而擁有高強的戰鬥力。
不過，黎明機構從事的研究卻是超化人體的奈米機械「黎明星紋」。這可說是與神道背道而馳的研究，與「聖廳」的宗旨有所衝突。朔夜推測，「災核」愛理不理的態度，或許也和這點有關。
「那麽，接下來輪到你，『對姬』。」
「咎門」的視線移到坐在朔夜左側，一位散發清純氛圍的美女身上。
「我是『洌遊對姬』。彼此都是女人，讓我們好好相處吧，『操焰魔女』。」
足以吸引任何人目光的美女，露出一如她「曜業」之名般的恬靜微笑。
那笑容是如此溫暖平和又溫柔，想必能讓所有見到的人都甘願成為她的俘虜。
（若光從氣質這點來看，應該是全場最不適合出現在這裏的人了。）
若光從年齡這點來看恐怕是全場最不適合出現的朔夜，一邊這麽想著一邊回報笑容。
「務必。還有，您的事跡我從以前就經常聽說呢。『洌遊對姬』大人。」
「七曜」中雖不乏活躍於世界上的知名人士，其中尤以這位「洌遊對姬」名頭最是響亮。
畢竟，她可是東歐某國的公主。
為了發展祖國的醫療製度盡心盡力，如聖女般優雅美麗的王位繼承人。
然而朔夜也很清楚，隻要一和「七曜」之名有所牽連，就不能對她掉以輕心。
「嗯，再來是……」
「是老頭子我吧。」
坐在「咎門」右側的削瘦老人——「裝鋼技師」如此接口，一身酒香的巨漢卻搖頭否認。
「不對，還沒輪到老爺子呢。」
說著，就在「咎門」的目光望向「技師」與「對姬」中間的空位時……
一團令人眩目的圓形光芒，突如其來地出現在空位上方。
呈現花紋圖樣的不可思議光芒，先是包圍無人的空位，接著慢慢擴散——而後迸開。
隨後，原本無人的空位上，已坐著一個穿著華麗軍服的青年。
「各位，好久不見。還有，初次見麵，『操焰魔女』。」
「……您是『颶煉裁者』，是嗎？」
「正如你所說。」
在朔夜的確認下，正當青年滿意地點頭時——
一道黑影投射在桌麵上。
「你這混帳——！」
「災核」揮著巨大的鐮刀，縱身躍向身穿軍服的青年。
隻要一揮必能割下生命之火的死神鐮刀一閃……
鐮刃就在即將砍上「颶煉裁者」脖子前停住。
不，是遭到阻止。
「我應該說過今天的場合禁止鬥爭吧，『災核』。」
用兩根指頭夾住鐮刃，讓死神無法揮動鐮刀的是「咎門」。
明明在一瞬之前，他都還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
「怎麽樣？要是當真想打，就讓我先奉陪吧？」
「嘖……！」
「災核」不滿地嘖了一聲，朝桌麵一蹬，再次縱身一躍，並在自己座位旁落地。
「好啦，你願意這麽做，身為東道主的我也會很感激的。」
「……要是和你打起來，隻會落得讓這家夥趁機逃走的下場。」
瞪著「裁者」，「災核」像是要顯示自己的不耐煩般發出噪音入座。
「剛才那就是所謂的轉移魔術嗎？」
仿佛未曾看見眼前這場騷動的朔夜提問，軍服青年點點頭。
魔術——
原本以為魔術在現代社會中隻被視為某種表演創作，事實上正如眼前所見，它是確實存在的。隻不過這個存在受到隱匿，在表麵世界中並未被當作一項事實，就這點來說，「黎明星紋」和「裝鋼」也一樣。
「你是第一次看見轉移魔術嗎？」
「是的，應該說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魔術。慚愧得很，我缺乏這方麵的經驗，也沒什麽機會接觸，隻有一點淺薄的知識。」
「嗬嗬，我的情況是空有知識，對魔術本身卻是完全不行。就連剛才的轉移，也隻是使用內含魔術力量的道具而已啦。」
朔夜心想，愈是不打自招的發言愈是沒有信賴價值。
（「颶煉裁者」大人——在「七曜」中情報最少，謎團最多的人物。不過至少可以知道，他是個具有魔術造詣的人……還有，和「煌闇災核」大人嫌隙頗深。）
少女將這個重要情報牢牢記入心中。
因為或許哪天這兩人不和的關係可以加以利用。
「接下來終於輪到老頭我了吧——」
「我已經很清楚您的事了，可以不必介紹。『裝鋼技師』大人。」
「哇哈哈，真沒意思啊，小姑娘。」
老人對麵無表情回話的朔夜聳聳肩，「咎門」則大笑起來。
笑聲一停，巨漢粗壯的手指朝空位一指。
「還有最後一個人……隻要小姑娘你一接近『絕對雙刃』，對方自然會出現在你麵前。」
「……換句話說，如果不夠接近就無法見到那位是嗎？」
「就是這麽
回事。你真明事理，省了我不少麻煩。」
說著，「咎門」咧嘴一笑。
「好啦，終於可以靜下來好好吃頓飯。喂！把飯菜端上來！還有，不知道誰把腳抬高弄髒了桌子，也換張新桌巾！」
不顧根本就是自己把腳擱在桌上的事實，巨漢大聲發出指示。
很快地，豪華餐點陸續端上桌，眾人邊吃邊聊，度過這段時間。
會話內容主要環繞著料理的味道和食材，但仍不時夾雜著打探彼此狀況的對話——確實很有「七曜」的風格。
為什麽這麽說呢。
因為「七曜」並非一群夥伴。
雖然彼此都視「絕對雙刃」為重要核心，但卻各自踏上不同的追求之道。說起來，也就是彼此都是競爭對手。
正因如此，在這裏的對話便是如何掩飾自己的情報，同時運用話術套出對方的情報。
朔夜也仿效眾人這麽做，然而——
「『操焰』的身體好了嗎？『魔女』小姐。」
談話之中，愛德華如此詢問朔夜。
「看到今天來的人是我，您還不明白嗎？」
「哎呀哎呀，這可失禮了。我隻是還想和那家夥小酌一番嘛。」
對「操焰魔女」詢問「操焰」的事，真是令人一頭霧水的對話。
原因就出在朔夜並非原本的「操焰」。
原本的「操焰」，指的是「操焰魔博」，也就是朔夜的祖父。
然而他從三年前臥病不起，黑衣少女才因此繼承了「黎明星紋」的研究工作，以及「操焰」這個「曜業」名號。
當然，愛德華是明知故問。
「那種事不需要特地在這裏提起吧？」
「哈哈哈，剛才那些話隻是打個招呼，正題現在才要開始呢。」
「哎呀，是這樣嗎。那麽，您要分享什麽更有趣的話題嗎？」
「那當然。」
看到大大點頭的「技師」，其他的「七曜」也感興趣地加入對話。
「哈哈，期待你說出能滿足我們所有人的有趣話題啊，老爺子。」
「很不巧，我要說的你們恐怕不會覺得有趣，但至少會感到畏懼吧。」
老人如此回應「裁者」與「咎門」，唇角浮現令人很難不聯想到惡意的笑容。
同時，穿軍服的青年也淺笑著等待老人說下去。
「就讓我言歸正傳吧。話雖如此，我想說的內容，聰明的『魔女』小姐應該已察覺了吧？」
「……是關於同盟的事，對嗎？」
看到老人聽了朔夜的回答而點頭，「颶煉裁者」表示佩服。
「真了不起，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提出『七曜』彼此攜手的意見。」
「這可有意思了。老爺子的『裝鋼』和小姑娘的『超越者』，或許真的很適合搭檔。」
「我已聽到風聲，您過去經常掛在嘴上的『裝鋼』，聽說已經快完成了？」
「嗬嗬嗬嗬，真是消息靈通。」
心知就算質問他從哪裏聽到的風聲，「裁者」也隻會含混帶過，「技師」因此笑著沒追問。
「外部骨骼裝束已經完成啦……唔呣，若是同盟成立，或許真能形成驚人的『力量』。那麽『操焰魔女』的回答又是如何？」
「……在我回答之前，請容我提出疑問。『黎明星紋』隻對生來擁有『適性』的人起作用。因此這次的同盟交涉對我方固然有利，對『裝鋼技師』大人又有何好處可言呢？」
黑衣少女提出懷疑，削瘦的老人像是迫不及待地做出回答。
「我當然知道關於『適性』的事。不管怎麽說，老頭子我以前也曾隸屬黎明機構……和你的祖父不但是朋友，也是良性競爭對手，經常彼此暢談研究內容呢。」
「既然如此，締結這種對你毫無益處的同盟又能……」
「正因如此才要這麽做。還有件事我也知道——」
老人打斷少女的話頭，繼續侃侃而談。
「你們正在進行就算不具備『適性』，仍然能升華為『超越者』的新型『黎明星紋』研究。並且，新型的研究已經進展到實驗運用階段了。」
「……沒想到您離開這麽久，還對各種內情掌握得這麽詳細。」
朔夜臉上失去笑容。
新型「黎明星紋」的計劃，成立於老人失蹤好幾年之後。
由此可知，愛德華不可能知道關於新型的事，但眼前的事實卻是老人掌握了比「黎明星紋」更高層級的機密。
（……看來隻能說有內奸了。仔細想想，知道機密的人有限……）
這推測是正確的。正因研究者中有人與愛德華內神通外鬼，上次的襲擊才會如此容易成功。
（回去之後得做出因應對策才行了。）
「裝鋼技師」是否得知朔夜內心的想法不得而知，但他卻開始熱烈談論起關於同盟的各種好處。
「當『超越者』穿上『裝鋼』時能展現何種『力量』，前些日子你應該也看到了。即使是在充滿雜質的日常生活中接受訓練的學生，都能出現那種飛躍性的進步！要是對純粹的士兵加以相同訓練，使其成為戰鬥機器『神滅士』後，再投入新型『黎明星紋』會怎麽樣？你可以想像看看！」
「技師」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音也愈來愈激昂。
「他們藉由取得即將完成的嶄新『力量』，將達到更高境界。真正『神滅部隊』完成的一天到來，他們的力量淩駕於所有礙事擋路者之上，能夠殲滅一切——沒錯，就算擋路者是神也一樣！哇哈哈哈！」
麵對仰天大笑，做出如此宣言的老人，眾人各有不同意見。
「走出一條路來了啊，老爺子。這就是你的路嗎？」
「太厲害了。甚至淩駕於神之上，所以才叫『神滅士』嗎？」
「既然說是殲滅一切，可見力量相當壯大啊。」
「……竟然敢在隸屬『聖廳』的我麵前發出弑神宣言？」
最重要的朔夜卻是麵不改色，在無言凝視「技師」發言之後才緩緩開口。
「……我有一個疑問。為什麽你不以提高個人力量為目標，而是追求群體力量呢？」
朔夜對老人提出詢問。
「嗬哈哈哈。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因為在群體麵前，個人的力量根本不足取。細看曆史也能證明這一點。無論多麽偉大的英雄豪傑，靠的絕對不是個人的力量，必定有部下或其他人的協助才得以成就大業。」
老人說得很正確。
人類藉由群聚而分享智慧、繼承技術，最終成為支配地表的生物。
「為了繼承『操焰』而生的『魔女』啊。既然是創立『絆雙刃』這一係統，並成立『護陵衛士』這一部隊的『操焰』，應該能夠理解群體有多麽重要才對吧。」
「……是的，我十分了解。謝謝您回答我的疑問，『裝鋼技師』大人。」
「別客氣。那麽在你思考過剛才提及的內容後，我再問一次，是否願意和我方締結同盟？」
麵對再次要求答案的老人，少女做出回應。
「我拒絕。」
「什……！」
看著驚訝的老人，少女繼續說了下去。
「以前，『裝鋼技師』大人您也說過吧？我們和你們很像……確實如您所說。『黎明星紋』和『裝鋼』都是靠外來因素使人超越原本的力量——以這點來說確實相同……可是，也就僅止於此。」
「喔……？」
「您所追求的強大，盡是表麵上的『力量』。剛才您用機器來比喻完成訓練的士兵，從這點也可清楚說明您的思想……然而
我們追求的卻是『靈魂』的強大。為此，我們視為目標的境界便已與您不同。這是我的看法。」
此時，嬌小的「魔女」臉上浮現令目睹的人背脊為之一涼的冷笑。
「還有……我也發現了。」
「發現什麽？你想說什麽？」
「發現您的真意。」
聽到朔夜這句話，愛德華微微挑了挑眉。
「『裝鋼技師』大人，您在十二年前敗給了我的祖父『操焰魔博』。知道『絕對雙刃』後，祖父選擇了成就之路，您卻選擇滅亡之路……結果就是您遭到布裏斯托大人等『機構三頭目』切割舍棄的下場。」
「——唔！我、我可沒有失敗！收回你剛才的話，小丫頭！」
氣得全身顫抖的愛德華，指著朔夜的嘴說。
「想利用被選中的祖父之『力』，滿足沒被選中的您個人之願，您這如意算盤未免也打得太簡單了吧。嘻嘻、嘻嘻嘻嘻……」
「你、混帳……小丫頭少說得一副什麽都懂……！」
老人拍桌怒吼，但那一臉被逼急的表情等於證明了少女所言不虛。
「九十九家的傀儡！我要你立刻為侮辱我的事感到後悔！」
「喂喂，老爺子。今天這場宴會嚴禁爭鬥，我應該說過了吧？」
「咎門」聳聳肩，對被踩到痛處而惱羞成怒的老人這麽說。朔夜則小聲笑了起來。
「嘻嘻，到底要我後悔什麽呢？照這情形看來，您今天似是隻身赴宴，能奈我何？」
「我隻是不像你那麽失禮，不想帶『七曜』之外的人進來罷了。要是你真那麽想受教訓，隨時都能讓在場外待命的『神滅部隊』攻進來。」
看到老人一觸即發的模樣，朔夜又笑了。
事實上，朔夜來參加今晚這場宴會的最大原因，就是期待能發生什麽衝突——她本就打算如果平靜無波，也要硬是滋事鬧大。
然而，就在這時——
「兩位請等一下。在這裏是否該請兩位暫時冷靜一下呢。」
「裁者」出言調解。
應該說，一開始人人都以為他是這個意思。
「可是……！」
室內響起「裁者」宏亮的聲音。
「我的想法是，就算現在當場和解，很明顯地隻會在兩位之間埋下日後的禍根。因此，倒不如現在以一場遊戲做個了斷，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遊戲？這種胡鬧的提案根本沒有一聽的價值！」
「不不不，我可是非常認真的喔，『裝鋼技師』。」
聳著肩膀，搖頭晃腦的模樣和他說的話背道而馳，愛德華氣得咬牙切齒。
這時，另一個當事人朔夜也加入交談。
「……我倒是頗有興趣。畢竟是『颶煉裁者』的提案嘛，一定不會是普通遊戲，是嗎？」
「喂喂，『裁者』。你在說什麽擅作主張的話啊？」
「有什麽關係呢，『咎門』？比起當場繼續鬧下去，我覺得那是個滿和平的解決方法啊？」
「呃、這麽說也是有道理，可是……」
連一直靜靜觀察事態發展的「洌遊對姬」都表示讚同，使「咎門」露出為難的表情。
「當然，如果能得到『操焰魔女』和『裝鋼技師』雙方承諾，這麽做也無妨。」
「好，知道了。那你繼續說說看，『裁者』。」
「雙方似乎都帶了不少人馬來，就讓他們代替兩位比個高下如何？當然，既然是遊戲，也會先訂出個規矩。」
「聽起來似乎很有意思。您意下如何？『裝鋼技師』大人。」
「……有何不可。就讓你看看是誰創造出的群體更優越。」
雙方臉上都浮現笑容——
於是，堪稱代理戰爭的遊戲就此成立。
不久之後，看著映出戶外情形的監視器熒幕被搬進房內，「咎門」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殺戮遊戲』啊……哎呀，真是個相當血腥的名字……算了，看看他們各自成長到什麽地步，有什麽本領吧。」
因為還未清醒的雅和照顧她的橘，都在醫療大樓沒有回來。
在沒人開口說話的沉重氣氛下用餐，聽見附近的人談話的聲音——白天的事已漸漸傳開了。
散播消息的應該是白天也在場的其他學生，連我們和穿上「裝鋼」的雅戰鬥的事都傳出去了。拜此之賜，不斷有臆測的眼光投射過來，使這段用餐時間變成令人坐立不安的煎熬。
很快地吃過飯後，走出餐廳時，我對莉莉絲提出請求。
「可以告訴我關於『神滅部隊』和那群家夥的老大——『裝鋼技師』的事嗎？」
既然連雅都已經被那群家夥利用，狀況就不再和過去一樣。
就算我們無法主動做些什麽，我至少得先知道關於敵人的情報。
「我請大家喝奶茶，到我房間來吧。」
隻說了這句話，莉莉絲便帶著莎拉回房了。我和茱莉、小虎三人跟著追上去。
位於三樓的莉莉絲房間，不管是窗簾或家具都替換為高級品，和其他宿舍房間的構造雖然相同，卻給人完全不同的奢華印象。
原本進入女生房間應該是一件緊張的事，這次卻完全沒有那種心境。
回到房間之後，莉莉絲依然保持沉默，房裏充滿和剛才吃飯時一樣的沉重氣氛。
過了一會兒，等莎拉為所有人準備好奶茶，莉莉絲才終於開口。
「關於那個人的事，是黎明機構的機密事項，所以我的答案，和之前一樣。別讓我說第二次了。」
「……你的意思是，不會告訴我們嗎？」
喝下一口奶茶，莉莉絲點頭道：「對，沒錯。」
「哼！特地把人叫來房間，竟然說這種話。幹嘛白白浪費別人的時間……！」
看到莉莉絲沉默了這麽久之後卻做出這樣的發言，小虎氣得站起身來。
「哎呀，不先喝完奶茶再走嗎？」
「不需要！透流、茱莉，我們走！」
莉莉絲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但也能理解小虎的憤愾。我放棄打探敵人情報，打算一起離開房間。
「不好意思，莉莉絲。下次再讓你請客。」
「這樣啊，那真可惜。」
說著，莉莉絲拿起杯子——
「接下來的是我自言自語……」
看也不看我們，莉莉絲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裝鋼技師』——本名愛德華·沃克，精通機械工學，除了開發引擎與動力推進係統外，也投注不少精力於人造肌肉的開發……好像是這樣吧。」
「大小姐……」
「這是我的自言自語。別讓我說第二次，莎拉。」
莉莉絲對焦急勸阻的管家丟下這句，反而令對方噤口不語。
「那我就繼續自言自語囉。」
聽到她說的話，我和茱莉重新轉身麵對莉莉絲，小虎則是雙手抱胸靠在牆上。
「他提倡開發顛覆過去知識的外部骨骼裝束，卻無法得到周遭的理解讚同。」
所謂的外部骨骼裝束，指的應該就是「裝鋼」吧。
「十二年前，愛德華突然從隸屬機構失蹤。之後，一直到在『生存競爭』露麵前都處於下落不明的狀態。推測應該是投靠了『神滅部隊』所隸屬的組織——『歌革與瑪各』了吧。」
喝一口奶茶，莉莉絲繼續往下說。
「和美國軍方勾結的秘密組織『歌革與瑪各』，沒記錯的話，是以軍事技術的開發為其主要活動，以此力量為靠山，好像是現在北美勢力最強大的組織吧……和黎明機構不同，沒有對外公開，聽說做了不少相當肮髒的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趁著莉莉絲停下來喝口奶茶喘口氣時，我提出疑問。
「……那為什麽『裝鋼技師』這家夥的事會被視為機密呢？」
莉莉絲將目光放在奶茶上，輕聲低語。
「愛德華原本是黎明機構開發局的第二把交椅。」
這句出乎意料的話，令我們倒抽了一口氣。
「這麽一號人物不但失蹤，要是被知道還投身敵對組織『歌革與瑪各』，黎明機構的成員們豈不是顏麵盡失。再加上失蹤時，除了他本人之外，連尚在研究中的資料和已經開發完成的資料都全部被他刪除，造成當時機構陷入混亂……帶來的麻煩可不小。」
歎了一口氣，莉莉絲轉過頭來睜大眼睛看著我們。
「哎呀，透流你怎麽在這。是想來喝奶茶嗎？」
莉莉絲的這句話，暗示了這番話到此為止。
「對啊，我想讓茱莉他們也嚐嚐莎拉泡的奶茶。你們兩個坐嘛，這奶茶可是極品。」
「好，那我要享用了。」「哼。也罷……就陪陪你們吧。」
茱莉和小虎坐下來之後，莎拉重新泡了一壺奶茶。
隔天將近中午時，明明還在上課，卻傳來校內廣播。
正當狐疑之際，廣播內容不但提到我的名字，還要我午休時到理事長辦公室去。
被點名的不隻有我，還有茱莉、莉莉絲、橘和小虎。
光看這幾個名字，不免聯想到昨天發生的事，但當時小虎明明不在現場。
到了午休時間，我們幾個一邊討論到底會是什麽事，一邊走向理事長辦公室，途中也和從醫療大樓回來的橘會合了。
「這樣啊，她已經醒來啦……」
「對啊，看起來應該沒什麽後遺症……」
聽取檢查結果報告時已經知道沒有外傷，不過聽橘這麽說，我還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是和打擊型武器「焰牙」一樣的攻擊方式所以沒有問題，即使知道是這樣，我對雅使出「雷神之一擊」仍是不爭的事實。
「隻是為了保險起見，也考慮到周遭其他人的想法，才讓她繼續住院幾天。」
雅穿上「裝鋼」的事，才一個晚上大部分的學生都已經知道了，這也是事實。
畢竟也有學生因那件事而負傷，校方做出這樣的處置或許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雅自己應該也想在不必受到注目的地方整理自己的心情吧……」
橘表情複雜地說著，我也隻好點頭了。
「還有，這是我個人的拜托……想請大家暫時不要去探望雅……尤其是你，九重。」
「…………我明白了。」
即使當時是不得已的狀況，我還是想去向雅道歉。
想趕快看到她恢複精神。
可是，受到操縱時的雅口中提到我的名字好幾次，光從這點看來，很明顯的，我也是造成這次事件的主因之一。
正因為這樣，現在我最好別去看她——我痛切地理解到，雅現在最好別和我見麵。
在辦公室裏等待我們的，是黑衣少女口中提出的實地研習案。
「後天，想請各位去參加一場實地研習。」
成為「位階3」的學生，聽說都要參加黎明機構的維安部隊——也就是「護陵衛士」的任務，以做為研習。這是機構為了讓學生在畢業後分發部隊時能更順利而做出的考量，希望我們能愈早參加愈多實地訓練愈好。
關於這件事，以前在課堂上就已聽說，而這一天終於來了。
「入學第一年度的夏天就有五個人獲得研習資格，這在學園來說也是第一次的經驗。今年真的聚集了很多優秀的學生，上級也感到非常欣慰。此外，本學園的畢業生，也就是已經分發隸屬的護陵衛士們，都衷心期待你們這次的參加。」
「隻不過……」三國老師做了個開場白，接著繼續說下去。
「受傷的程度
會對任務造成妨礙的人——橘，隻有你這次則不參加。但是，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們也可以考慮讓你以觀摩方式參加……」
「……非常抱歉，但這次我想先婉拒參加。現在我想待在雅，不，待在穗高同學的身邊陪伴她。」
站在獲取經驗的角度，即使隻是觀摩，能夠參加對自己還是有好處。然而，橘卻直言不諱地表示想選擇陪在雅的身邊。
對以私人理由婉拒的橘，理事長卻給予掌聲。
「你珍惜『絆雙刃』的這份心意，實在值得肯定。在本年度所有學生中，無論技能或課堂學業，你都有非常出色的成績，雖然因此我希望你能早日熟悉工作現場的氣氛，但既然是為了這個理由，就不能勉強你了。」
「謝謝您的諒解，理事長。」
對低頭答謝的橘點點頭，理事長轉而麵向我們。
「那麽，接下來就告訴你們關於任務內容的事。其實這次的任務和你們也算是關係斐淺。」
（和我們……？）
懷著疑問等待理事長繼續往下說——
「研習內容，是擔任我出席某宴會時的護衛。這場宴會上，『神滅部隊』的催生者，也就是人稱『裝鋼技師』的老人也會參加。」
「——咦！『裝鋼技師』……？」
沒想到會從理事長口中聽見這個名字，我不由得發出驚呼。
「看你的反應，似乎對他已有某種程度的了解？」
「嗬嗬，透流出乎意料的消息很靈通呢。」
理事長看了莉莉絲一眼，她則聳聳肩膀打了個馬虎眼。
當然不可能瞞過理事長的眼睛，但她姑且不再追究，將視線重新放在我身上。
「招待這次宴會的主辦人雖然堅決表示，不管有任何理由都禁止爭鬥。然而根據一連串事件判斷，和『裝鋼技師』之間很難不發生任何事。因此，你們可以認定這次任務將伴隨相當大的危險。所以——」
此時，理事長讓我們站上做出選擇的岔路。
「現在在這裏，想要辭退研習的話還可以提出喔？因為你們目前的身分還是學生。」
然而，沒有任何人提出辭退的請求。
「九重透流，我還有些話跟你說，你留下來。」
在被告知後天的集合地點與時間後，正要告退的我不知何故被叫住。
請大家先去學生餐廳後，理事長辦公室裏隻剩下我、理事長和三國老師。
「請問……是什麽事呢？」
「我想還你前幾天的人情。」
「人情？」
「沒錯。從『k』手中救出我時，我說的話。你忘記了嗎？」
「好像有這麽回事……」
還記得理事長應該是在船上這麽對我說的。
「可是，那時我沒有回答您到最後……我們並不是為了要理事長回報才救您的啊……」
「……這我知道——雖然我很想這麽說，但是不報答我也過意不去。再說，這對你而言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理事長嘻嘻一笑，隻聽得「喀」一聲，她在桌上放了個黑色的棒狀物。
「這是……？」
「雖然形狀特殊了點……這是噴射式注射器。」
「——咦！」
從這句話中，我立刻理解到理事長想說什麽。
理事長也察覺我已理解，點了點頭。
「九重透流，我要給予你執行『升華之儀』的權利……這就是我的謝禮。」
噗通。心跳得用力。
我不可能不明白，這件事有多重要。
照理說，「位階升華」是一年才給予三次的機會。
我也早已知道，儀式中未必一定能達成升華。
更別說無法順利升華的人，不但會發上好幾天的高燒，全身還會受到劇烈肌肉疼痛的侵襲。
之前雅和龍都曾因為升華失敗而躺了好幾天，連起身都很困難，那陣子他們一直躺在床上沒踏出過房門一步。
然而，對於想獲得「力量」的我而言，即使必須冒著這樣的風險，還是希望能增加升華的機會，一而現在這願望就要實現。
隻是，關於這一點我仍有疑問。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隻有我留在房間裏就表示……」
「沒錯，這是隻給予你的機會。」
「……為什麽隻給我呢？那時為了救出理事長而一起行動的還有好幾個人。茱莉、莉莉絲，還有伊萬裏也是。小虎雖然當時不在場，但是也出了力……為什麽隻有我受到特別待遇，原因是……」
「……因為你是『獨一無二』啊，九重透流。」
料想之中的答案。
和我一樣擁有「獨一無二焰牙」的莉莉絲之所以沒被選上，大概是因為她的「特別」身分，原本就讓她擁有和其他學生不同的特權，在升華次數上也不受限製吧。
而我隻因為是「異能」，就能獲得特殊待遇嗎？
我並不希望擁有這種特殊待遇，不加思索地說出口：
「我……丟下大家，隻有我受到特殊待遇，這種事……」
「你在猶豫什麽。你需要『黎明星紋』，難道是為了跟大家相親相愛手牽手抵達終點嗎，不是吧……？」
「——唔！」
這句話太一針見血，但也戳到我的痛處，使我難掩驚愕與失措。
理事長說得沒錯。
我是為了複仇，所以才想要「力量」，然而——
（理事長難道知道那件事……？）
知道那件事的，除了茱莉和那個人，還有我之外，應該沒有別人了才是。
「那麽我再說一次，九重透流，我將給予你行使『升華之儀』的權利。考慮到即使行使權利也未必能達成升華，你可以在研習之後進行也……」
「請等一下。」
我打斷她的話頭，搖著頭說：
「這次獲得的權利……我不行使。對我來說沒有這個必要。」
「……希望你給我一個理由。」
理事長反問的聲音安靜低沉，從中感受不出一絲情感。
「我確實想要變強——希望擁有不輸給任何人的『力量』。所以，能夠獲得幫助我達成希望的機會，我十分感恩。可是，要我把共同奮鬥的夥伴丟下，隻有自己獲得升華機會……總覺得這是錯誤的。」
此時我腦中浮現的，是每天一起揮汗追求更高境界的夥伴。
是攜手戰鬥、彼此相助的重要夥伴。
雖然我們每個人的條件和狀況都各自不同，但如果我為了達成目的而希望隻有自己獲得「力量」，那我豈不是和那家夥一樣扭曲。
「我——希望自己是在和大家競爭的情形下攀上最高點，所以我不行使這次的權利。」
目光直視理事長，表達自己的堅定意誌。
黑衣少女隻露出略顯驚訝的表情，隨即眯起眼睛。
「嘻嘻，擁有如此高潔、昂然意誌的學生就讀本學園，真是讓我打從內心感到欣喜……我明白了，那就尊重你的意誌吧。這件事到此為止。」
說著，理事長便轉過身去。我對她低頭鞠躬，正要離開辦公室時。
「……你最好記住一件事。」
站在窗邊的理事長轉過身來，這麽對我說：
「無論你擁有多麽崇高的意誌，這世界卻未必能夠接受……尤其是當惡意蔓延世界時，更是如此。」
無論麵對何種意誌，惡意都毫不留情地張牙舞爪。
兩年前，還有昨天，這些我親身體驗過的事，連用傷痛來形容都顯得溫吞。
正因
如此，理事長最後那句話才會深深打入心中。
就像一根木樁……
兩天後，星期六傍晚——
出了南側後門後，我們在不遠處的埠頭集合，等待理事長和三國老師。
預計先搭乘遊艇出海，在東京都內某處下船和護陵衛士碰頭後，再改搭汽車。
「要當心，九重。千萬不要勉強。」
「哈哈，我知道啦。」
雖然我這麽回應了，橘還是對茱莉說：
「……拜托你好好盯著九重喔，茱莉。」
「好。」
「說什麽盯嘛……你到底把我想成怎樣。」
「到現在有多少次，你在我沒看到的時候勉強自己啦。所以今天的任務，我實在很擔心你又會逞強。」
「……巴滿腦子都是透流的事呢。」
「——咦！才才才才不是呢，我隻是身為一個朋友……怎、怎樣啦，九重，你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
我隻是在想「我真的有那麽逞強嗎」而看著她……沒想到橘會突然慌張起來。
「你、你不要亂誤會啦，九重這個笨蛋——！」
「什麽啦——？」
明明還拄著拐杖，橘卻一陣風般飛快地跑掉了。
和橘擦身而過的，是在三國老師及月見隨侍下抵達的理事長。
本以為會立刻開船，卻看到小虎被三國老師叫去，不知說些什麽。
因此多出來的這段時間，戴著兔耳那位便嘻皮笑臉地朝我走來。
「咕哈，你還是一樣花心大蘿卜啊。」
「你指什麽？」
「模範生的事啊。她整張臉都紅了呢。這次你又做了什麽？說什麽話挑逗人家了啊？還是突然把舌頭伸進去？還是說摸了人家的咪咪？」
「誰會做這種事啊！話說回來那根本就不是花心了，是變態吧？」
「咕哈，也有這種說法呢?」
「隻有這種說法吧！」
疲於與月見拌嘴，我不由得粗聲大氣了起來。
「是、是說，你來這裏幹嘛啊！這次的任務你不必同行不是嗎？」
「就是說啊，真是夠了，竟然叫我留守，真是的……」
一副稱兄道弟的模樣，將手搭在我肩膀上抱怨的月見，原來是為了讓理事長沒有後顧之憂而被命令留守。
「留守什麽的，如果一點事都沒發生豈不是無聊死了？太寂寞的話，兔子可是會死掉的。」
「廢話，當然是什麽都沒發生最好吧！不過，萬一真的發生什麽事，有你留在這也比較讓人放心。」
濱海課程受到襲擊時，她以一敵二十以上的實力不容懷疑。
要是「神滅部隊」和上次一樣同時襲擊兩個地點，留下月見是最可靠的了……除了她的性格之外。
「哈哈，『異能』竟然說有我就放心了？終於迷上我了嗎？」
「倒是沒這回事。」
「下次訓練時看我不拉下你的褲子，讓你在社會上活不下去！」
（……突然覺得這家夥的存在才是某種後顧之憂吧。）
就在我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之際，小虎他們也講完話，過來提醒我準備要出發了。
「那我們出發了，這段時間就交給你留守囉。」
「是是是，交給我就對了。不要說什麽留守，以後也別說。」
「……怎麽，你這家夥人挺好的嘛。」
這是對過去曾想殺死我的人應該說的話嗎？但是我真的這麽想，所以也沒辦法。
「噗，什麽人挺好而已啊。我可是天下無雙的好女人好嗎！」
說著，月見比出大拇指朝下的手勢，但臉上仍掛著笑容。
這時，已經跳上遊艇的茱莉喊著我：
「透流，要開船了喔！」
「喔！馬上去！」
我上船沒多久，遊艇便發動引擎，慢慢開動。
此時——
「透流同學……！」
雅一邊呼喊我的名字，一邊跑上埠頭。
「雅、雅！你怎麽會來這裏……！」
「我、我聽小巴說，你要去參加危險的任務……！所以、我……你要小心！要和大家一起平安無事地回來喔！我、我還有話想跟透流同學說！所以你絕對要回來喔，透流同學！」
雅遠遠地對著遊艇上的我呐喊。
所以我也呐喊回應。
「我知道，絕對會回來的！我答應你，一定會和大家一起回來！」
距離已經遠得聽不見聲音，雅的身影也愈來愈小。
「……透流。」
回頭一看，茱莉、莉莉絲和小虎正在看著我。
「讓我們約定，絕對要一起回來吧！」
「是啊，當然。一起回來吧，大家！」
聽我這麽一說，三人都堅定點頭。
◇
約莫二十分鍾後，透流等人已不在海上，而是沿著河川往上遊前進。
出於對下船地點可能遭到襲擊的警戒，包括偽裝船埠在內，預先準備了好幾處下船地點。最後抵達其中之一的河川沿岸——將船停靠在水上巴士的搭乘站。
在那裏和護陵衛士們會合，再轉搭汽車。
莉莉絲和三國隨朔夜搭上高級車，透流等人則乘上警護車輛。
一邊戒備「神滅部隊」可能展開的攻擊，一邊在搖晃的車上搭乘三十分鍾後，天色也完全黑了。結果，沒發生什麽特別狀況，聽見前方已可看見目的地的通知時，透流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然而，他馬上為在目的地目睹的光景瞠目結舌。
在周圍高大的柵欄包圍下，車子穿過有守衛站崗的大門後，進入占地廣大得不像在東京都內的西洋庭園，裏麵種植著整齊的樹木，一片綠意盎然。
過了一會兒，抵達聳立於庭園深處，仿佛宮殿般豪華絢爛的宅邸。
在宅邸前廣場上停妥車後，朔夜一下車便做出指示——
「你們就這樣在外麵待命，聽候隊長指示。」
說著，隻帶著三國，朔夜跟著出來迎接帶路的人走入宅邸。
莉莉絲目送黑衣少女走向宅邸大門的另一端。
即使是身為「特別」的她，在黎明機構無法作主的這個場所，也隻能站在這裏目送他們。
眼看兩人走進足足有身高兩倍高的大門後，金黃少女抬頭仰望建築物。
乍看之下，這隻是若無其事的隨性動作，事實上她的內心卻是震撼不已。
（這股氣息，是怎麽回事……聚集在這裏的「七曜」，到底都是些怎樣的怪物啊？）
擁有比常人加倍敏銳感覺的她，立刻感受到來自宅邸內的驚人氣息，不禁起了身雞皮疙瘩。
「怎麽了嗎？莉莉絲。」
「……我是在想，要是能和透流在這種地方舉辦婚禮，好像也挺不錯的呢。」
為了不讓人察覺內心的動搖，金黃少女立刻戴上麵具，換上輕浮的語氣。
穿過大門後，眼前是寬敞的挑高大廳，大廳深處則是通往二樓的大階梯。
帶領朔夜和三國的領路人踏上階梯，往前走到一扇大門前才停下腳步。
「就是這裏。」
（「七芒夜會」……終於要展開了……）
站在大門前，就連朔夜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門內透出一股沉重的壓力，即使是這位與戰鬥無緣的黑衣少女也感受得出。
帶路的人推開厚重的大門，讓朔夜和三國進入一間豪奢的房間。
天花板上金碧輝煌的吊燈照亮室內，地板上鋪著描繪美麗花紋
的地毯，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張豪華圓桌。
沿著圓桌擺放七把椅子，其中四把已經有人坐了。
換句話說，即將出席的人除了朔夜之外，還有兩個人還沒到場。
「你來啦，『操焰』的小姑娘。」
朔夜等人背後的大門才一關上，一個把腳翹在圓桌上，無禮至極的男人便對她發出招呼。
從那看似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臉頰漲紅的程度看來，可推測出他正在喝酒。站立時超過一米九的巨大身軀，若是常人與其對峙，甚至會感到畏懼與恐怖吧。不過，男人咧著嘴露齒帶笑，又讓人感覺莫名地親近。
朔夜拉起哥德式黑色洋裝的裙擺.，低頭行禮。
「久未問候，『冥柩咎門』大人。其他幾位『七曜』則是初次見麵。我是『操焰』的繼承者『魔女』，今後請多關照。」
「喔，還請多多指教……啊，小姑娘你的座位在那邊，請坐吧。沒為一起來的這位小哥準備座位，還請見諒。」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啊，別客氣。」
當朔夜朝被她稱為「咎門」的男人指定的位子走去時——
「……對了小姑娘，那家夥呢？」
「已經帶來了。要是在意的話，您親眼去確認一下如何？」
「嗯，倒是不用做到這地步啦。」
巨漢一邊回答，朔夜一邊坐定位，三國則站在主子身後。
確認他們入席後，「咎門」環顧四周，開始說話。
「那麽，在宴會開始前，為了新加入的『魔女』，請各位先自我介紹吧。就從在下先開始。我是『冥柩咎門』，請多指教，小姑娘……那麽接著輪到你，『災核』。」
「咎門」轉頭朝向坐在自己左側的年輕男子。
「……我是『煌闇災核』。」
明明是夏天，這人卻圍著圍巾，隻露出半張臉。他抬起頭來瞥了朔夜一眼，告知自己的「曜業」之名後，就這樣垂下目光，用肢體語言表示不想再多說什麽。
然而，對朔夜而言，隻要聽到「曜業」之名也就足夠了。
因為，盡管稱不上充分，黎明機構的機密檔案中，也有著關於「七曜」的記載。
（這位應該是隸屬「聖廳」的「聖騎士」大人吧。）
所謂的「聖騎士」，乃是隸屬以西歐為據點，曆史悠久的巨大宗教中絕對不能攤在陽光下的部門——異端審問機構「聖廳」者，所被賦予的稱號。代替神執行製裁異端任務的「聖騎士」，因為職責所在而擁有高強的戰鬥力。
不過，黎明機構從事的研究卻是超化人體的奈米機械「黎明星紋」。這可說是與神道背道而馳的研究，與「聖廳」的宗旨有所衝突。朔夜推測，「災核」愛理不理的態度，或許也和這點有關。
「那麽，接下來輪到你，『對姬』。」
「咎門」的視線移到坐在朔夜左側，一位散發清純氛圍的美女身上。
「我是『洌遊對姬』。彼此都是女人，讓我們好好相處吧，『操焰魔女』。」
足以吸引任何人目光的美女，露出一如她「曜業」之名般的恬靜微笑。
那笑容是如此溫暖平和又溫柔，想必能讓所有見到的人都甘願成為她的俘虜。
（若光從氣質這點來看，應該是全場最不適合出現在這裏的人了。）
若光從年齡這點來看恐怕是全場最不適合出現的朔夜，一邊這麽想著一邊回報笑容。
「務必。還有，您的事跡我從以前就經常聽說呢。『洌遊對姬』大人。」
「七曜」中雖不乏活躍於世界上的知名人士，其中尤以這位「洌遊對姬」名頭最是響亮。
畢竟，她可是東歐某國的公主。
為了發展祖國的醫療製度盡心盡力，如聖女般優雅美麗的王位繼承人。
然而朔夜也很清楚，隻要一和「七曜」之名有所牽連，就不能對她掉以輕心。
「嗯，再來是……」
「是老頭子我吧。」
坐在「咎門」右側的削瘦老人——「裝鋼技師」如此接口，一身酒香的巨漢卻搖頭否認。
「不對，還沒輪到老爺子呢。」
說著，就在「咎門」的目光望向「技師」與「對姬」中間的空位時……
一團令人眩目的圓形光芒，突如其來地出現在空位上方。
呈現花紋圖樣的不可思議光芒，先是包圍無人的空位，接著慢慢擴散——而後迸開。
隨後，原本無人的空位上，已坐著一個穿著華麗軍服的青年。
「各位，好久不見。還有，初次見麵，『操焰魔女』。」
「……您是『颶煉裁者』，是嗎？」
「正如你所說。」
在朔夜的確認下，正當青年滿意地點頭時——
一道黑影投射在桌麵上。
「你這混帳——！」
「災核」揮著巨大的鐮刀，縱身躍向身穿軍服的青年。
隻要一揮必能割下生命之火的死神鐮刀一閃……
鐮刃就在即將砍上「颶煉裁者」脖子前停住。
不，是遭到阻止。
「我應該說過今天的場合禁止鬥爭吧，『災核』。」
用兩根指頭夾住鐮刃，讓死神無法揮動鐮刀的是「咎門」。
明明在一瞬之前，他都還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
「怎麽樣？要是當真想打，就讓我先奉陪吧？」
「嘖……！」
「災核」不滿地嘖了一聲，朝桌麵一蹬，再次縱身一躍，並在自己座位旁落地。
「好啦，你願意這麽做，身為東道主的我也會很感激的。」
「……要是和你打起來，隻會落得讓這家夥趁機逃走的下場。」
瞪著「裁者」，「災核」像是要顯示自己的不耐煩般發出噪音入座。
「剛才那就是所謂的轉移魔術嗎？」
仿佛未曾看見眼前這場騷動的朔夜提問，軍服青年點點頭。
魔術——
原本以為魔術在現代社會中隻被視為某種表演創作，事實上正如眼前所見，它是確實存在的。隻不過這個存在受到隱匿，在表麵世界中並未被當作一項事實，就這點來說，「黎明星紋」和「裝鋼」也一樣。
「你是第一次看見轉移魔術嗎？」
「是的，應該說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魔術。慚愧得很，我缺乏這方麵的經驗，也沒什麽機會接觸，隻有一點淺薄的知識。」
「嗬嗬，我的情況是空有知識，對魔術本身卻是完全不行。就連剛才的轉移，也隻是使用內含魔術力量的道具而已啦。」
朔夜心想，愈是不打自招的發言愈是沒有信賴價值。
（「颶煉裁者」大人——在「七曜」中情報最少，謎團最多的人物。不過至少可以知道，他是個具有魔術造詣的人……還有，和「煌闇災核」大人嫌隙頗深。）
少女將這個重要情報牢牢記入心中。
因為或許哪天這兩人不和的關係可以加以利用。
「接下來終於輪到老頭我了吧——」
「我已經很清楚您的事了，可以不必介紹。『裝鋼技師』大人。」
「哇哈哈，真沒意思啊，小姑娘。」
老人對麵無表情回話的朔夜聳聳肩，「咎門」則大笑起來。
笑聲一停，巨漢粗壯的手指朝空位一指。
「還有最後一個人……隻要小姑娘你一接近『絕對雙刃』，對方自然會出現在你麵前。」
「……換句話說，如果不夠接近就無法見到那位是嗎？」
「就是這麽
回事。你真明事理，省了我不少麻煩。」
說著，「咎門」咧嘴一笑。
「好啦，終於可以靜下來好好吃頓飯。喂！把飯菜端上來！還有，不知道誰把腳抬高弄髒了桌子，也換張新桌巾！」
不顧根本就是自己把腳擱在桌上的事實，巨漢大聲發出指示。
很快地，豪華餐點陸續端上桌，眾人邊吃邊聊，度過這段時間。
會話內容主要環繞著料理的味道和食材，但仍不時夾雜著打探彼此狀況的對話——確實很有「七曜」的風格。
為什麽這麽說呢。
因為「七曜」並非一群夥伴。
雖然彼此都視「絕對雙刃」為重要核心，但卻各自踏上不同的追求之道。說起來，也就是彼此都是競爭對手。
正因如此，在這裏的對話便是如何掩飾自己的情報，同時運用話術套出對方的情報。
朔夜也仿效眾人這麽做，然而——
「『操焰』的身體好了嗎？『魔女』小姐。」
談話之中，愛德華如此詢問朔夜。
「看到今天來的人是我，您還不明白嗎？」
「哎呀哎呀，這可失禮了。我隻是還想和那家夥小酌一番嘛。」
對「操焰魔女」詢問「操焰」的事，真是令人一頭霧水的對話。
原因就出在朔夜並非原本的「操焰」。
原本的「操焰」，指的是「操焰魔博」，也就是朔夜的祖父。
然而他從三年前臥病不起，黑衣少女才因此繼承了「黎明星紋」的研究工作，以及「操焰」這個「曜業」名號。
當然，愛德華是明知故問。
「那種事不需要特地在這裏提起吧？」
「哈哈哈，剛才那些話隻是打個招呼，正題現在才要開始呢。」
「哎呀，是這樣嗎。那麽，您要分享什麽更有趣的話題嗎？」
「那當然。」
看到大大點頭的「技師」，其他的「七曜」也感興趣地加入對話。
「哈哈，期待你說出能滿足我們所有人的有趣話題啊，老爺子。」
「很不巧，我要說的你們恐怕不會覺得有趣，但至少會感到畏懼吧。」
老人如此回應「裁者」與「咎門」，唇角浮現令人很難不聯想到惡意的笑容。
同時，穿軍服的青年也淺笑著等待老人說下去。
「就讓我言歸正傳吧。話雖如此，我想說的內容，聰明的『魔女』小姐應該已察覺了吧？」
「……是關於同盟的事，對嗎？」
看到老人聽了朔夜的回答而點頭，「颶煉裁者」表示佩服。
「真了不起，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提出『七曜』彼此攜手的意見。」
「這可有意思了。老爺子的『裝鋼』和小姑娘的『超越者』，或許真的很適合搭檔。」
「我已聽到風聲，您過去經常掛在嘴上的『裝鋼』，聽說已經快完成了？」
「嗬嗬嗬嗬，真是消息靈通。」
心知就算質問他從哪裏聽到的風聲，「裁者」也隻會含混帶過，「技師」因此笑著沒追問。
「外部骨骼裝束已經完成啦……唔呣，若是同盟成立，或許真能形成驚人的『力量』。那麽『操焰魔女』的回答又是如何？」
「……在我回答之前，請容我提出疑問。『黎明星紋』隻對生來擁有『適性』的人起作用。因此這次的同盟交涉對我方固然有利，對『裝鋼技師』大人又有何好處可言呢？」
黑衣少女提出懷疑，削瘦的老人像是迫不及待地做出回答。
「我當然知道關於『適性』的事。不管怎麽說，老頭子我以前也曾隸屬黎明機構……和你的祖父不但是朋友，也是良性競爭對手，經常彼此暢談研究內容呢。」
「既然如此，締結這種對你毫無益處的同盟又能……」
「正因如此才要這麽做。還有件事我也知道——」
老人打斷少女的話頭，繼續侃侃而談。
「你們正在進行就算不具備『適性』，仍然能升華為『超越者』的新型『黎明星紋』研究。並且，新型的研究已經進展到實驗運用階段了。」
「……沒想到您離開這麽久，還對各種內情掌握得這麽詳細。」
朔夜臉上失去笑容。
新型「黎明星紋」的計劃，成立於老人失蹤好幾年之後。
由此可知，愛德華不可能知道關於新型的事，但眼前的事實卻是老人掌握了比「黎明星紋」更高層級的機密。
（……看來隻能說有內奸了。仔細想想，知道機密的人有限……）
這推測是正確的。正因研究者中有人與愛德華內神通外鬼，上次的襲擊才會如此容易成功。
（回去之後得做出因應對策才行了。）
「裝鋼技師」是否得知朔夜內心的想法不得而知，但他卻開始熱烈談論起關於同盟的各種好處。
「當『超越者』穿上『裝鋼』時能展現何種『力量』，前些日子你應該也看到了。即使是在充滿雜質的日常生活中接受訓練的學生，都能出現那種飛躍性的進步！要是對純粹的士兵加以相同訓練，使其成為戰鬥機器『神滅士』後，再投入新型『黎明星紋』會怎麽樣？你可以想像看看！」
「技師」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音也愈來愈激昂。
「他們藉由取得即將完成的嶄新『力量』，將達到更高境界。真正『神滅部隊』完成的一天到來，他們的力量淩駕於所有礙事擋路者之上，能夠殲滅一切——沒錯，就算擋路者是神也一樣！哇哈哈哈！」
麵對仰天大笑，做出如此宣言的老人，眾人各有不同意見。
「走出一條路來了啊，老爺子。這就是你的路嗎？」
「太厲害了。甚至淩駕於神之上，所以才叫『神滅士』嗎？」
「既然說是殲滅一切，可見力量相當壯大啊。」
「……竟然敢在隸屬『聖廳』的我麵前發出弑神宣言？」
最重要的朔夜卻是麵不改色，在無言凝視「技師」發言之後才緩緩開口。
「……我有一個疑問。為什麽你不以提高個人力量為目標，而是追求群體力量呢？」
朔夜對老人提出詢問。
「嗬哈哈哈。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因為在群體麵前，個人的力量根本不足取。細看曆史也能證明這一點。無論多麽偉大的英雄豪傑，靠的絕對不是個人的力量，必定有部下或其他人的協助才得以成就大業。」
老人說得很正確。
人類藉由群聚而分享智慧、繼承技術，最終成為支配地表的生物。
「為了繼承『操焰』而生的『魔女』啊。既然是創立『絆雙刃』這一係統，並成立『護陵衛士』這一部隊的『操焰』，應該能夠理解群體有多麽重要才對吧。」
「……是的，我十分了解。謝謝您回答我的疑問，『裝鋼技師』大人。」
「別客氣。那麽在你思考過剛才提及的內容後，我再問一次，是否願意和我方締結同盟？」
麵對再次要求答案的老人，少女做出回應。
「我拒絕。」
「什……！」
看著驚訝的老人，少女繼續說了下去。
「以前，『裝鋼技師』大人您也說過吧？我們和你們很像……確實如您所說。『黎明星紋』和『裝鋼』都是靠外來因素使人超越原本的力量——以這點來說確實相同……可是，也就僅止於此。」
「喔……？」
「您所追求的強大，盡是表麵上的『力量』。剛才您用機器來比喻完成訓練的士兵，從這點也可清楚說明您的思想……然而
我們追求的卻是『靈魂』的強大。為此，我們視為目標的境界便已與您不同。這是我的看法。」
此時，嬌小的「魔女」臉上浮現令目睹的人背脊為之一涼的冷笑。
「還有……我也發現了。」
「發現什麽？你想說什麽？」
「發現您的真意。」
聽到朔夜這句話，愛德華微微挑了挑眉。
「『裝鋼技師』大人，您在十二年前敗給了我的祖父『操焰魔博』。知道『絕對雙刃』後，祖父選擇了成就之路，您卻選擇滅亡之路……結果就是您遭到布裏斯托大人等『機構三頭目』切割舍棄的下場。」
「——唔！我、我可沒有失敗！收回你剛才的話，小丫頭！」
氣得全身顫抖的愛德華，指著朔夜的嘴說。
「想利用被選中的祖父之『力』，滿足沒被選中的您個人之願，您這如意算盤未免也打得太簡單了吧。嘻嘻、嘻嘻嘻嘻……」
「你、混帳……小丫頭少說得一副什麽都懂……！」
老人拍桌怒吼，但那一臉被逼急的表情等於證明了少女所言不虛。
「九十九家的傀儡！我要你立刻為侮辱我的事感到後悔！」
「喂喂，老爺子。今天這場宴會嚴禁爭鬥，我應該說過了吧？」
「咎門」聳聳肩，對被踩到痛處而惱羞成怒的老人這麽說。朔夜則小聲笑了起來。
「嘻嘻，到底要我後悔什麽呢？照這情形看來，您今天似是隻身赴宴，能奈我何？」
「我隻是不像你那麽失禮，不想帶『七曜』之外的人進來罷了。要是你真那麽想受教訓，隨時都能讓在場外待命的『神滅部隊』攻進來。」
看到老人一觸即發的模樣，朔夜又笑了。
事實上，朔夜來參加今晚這場宴會的最大原因，就是期待能發生什麽衝突——她本就打算如果平靜無波，也要硬是滋事鬧大。
然而，就在這時——
「兩位請等一下。在這裏是否該請兩位暫時冷靜一下呢。」
「裁者」出言調解。
應該說，一開始人人都以為他是這個意思。
「可是……！」
室內響起「裁者」宏亮的聲音。
「我的想法是，就算現在當場和解，很明顯地隻會在兩位之間埋下日後的禍根。因此，倒不如現在以一場遊戲做個了斷，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遊戲？這種胡鬧的提案根本沒有一聽的價值！」
「不不不，我可是非常認真的喔，『裝鋼技師』。」
聳著肩膀，搖頭晃腦的模樣和他說的話背道而馳，愛德華氣得咬牙切齒。
這時，另一個當事人朔夜也加入交談。
「……我倒是頗有興趣。畢竟是『颶煉裁者』的提案嘛，一定不會是普通遊戲，是嗎？」
「喂喂，『裁者』。你在說什麽擅作主張的話啊？」
「有什麽關係呢，『咎門』？比起當場繼續鬧下去，我覺得那是個滿和平的解決方法啊？」
「呃、這麽說也是有道理，可是……」
連一直靜靜觀察事態發展的「洌遊對姬」都表示讚同，使「咎門」露出為難的表情。
「當然，如果能得到『操焰魔女』和『裝鋼技師』雙方承諾，這麽做也無妨。」
「好，知道了。那你繼續說說看，『裁者』。」
「雙方似乎都帶了不少人馬來，就讓他們代替兩位比個高下如何？當然，既然是遊戲，也會先訂出個規矩。」
「聽起來似乎很有意思。您意下如何？『裝鋼技師』大人。」
「……有何不可。就讓你看看是誰創造出的群體更優越。」
雙方臉上都浮現笑容——
於是，堪稱代理戰爭的遊戲就此成立。
不久之後，看著映出戶外情形的監視器熒幕被搬進房內，「咎門」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殺戮遊戲』啊……哎呀，真是個相當血腥的名字……算了，看看他們各自成長到什麽地步，有什麽本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