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洋溢著油與辛香料味道的大廳,供餐的〈大地人〉東奔西跑。〈黑劍騎士團〉的〈冒險者〉向她們點餐的聲音縱橫交錯。


    訓練〈大地人〉的工作仍不熟悉,一個不小心就比冒險還累。其次,消除疲勞最好的方式當然是美食。〈黑劍騎士團〉團員們的食欲旺盛到甚至不輸給解決大規模戰鬥敵人的氣勢。


    公會長艾劄克也不例外,多運動、多吃美食。即使在這個以等級左右身體性能的世界,艾劄克也認為這是鍛煉體能的基本功。


    艾劄克朝著厚厚的肉塊下刀時,一疊文件發出響亮聲音放在他桌上,桌上的麥酒出現波浪。


    「艾劄克先生,晚安??」


    「喔?喔,原來是卡拉辛啊。」


    「嘿咻。」


    生產公會〈第八商店街〉的公會長卡拉辛厚臉皮坐在艾劄克正對麵。


    吵鬧的店內頓時安靜。


    〈黑劍騎士團〉真要說的話是運動社團類型,重視輩分的集團。如果團員擅自和公會長坐同一桌。將會被眼尖的老鳥狠狠修理。


    何況卡拉辛是「外人」,雖然是〈圓桌十一人〉之一,但他依照〈黑劍騎士團〉的基準是軟弱的書生型。


    數名團員從座位起身,艾劄克不是滋味般伸手製止。


    不知道卡拉辛是否知道周圍的狀況,他依然往常投以商業笑容。艾劄克以叉著肉的叉子指向他。


    「你最近真隨和啊。」


    「艾劄克先生,你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吧?」


    「是沒錯啦,但現在不是在說我,是說你。」


    「啊哈哈哈,我也會挑對象喔。」


    「真是的,嘻皮笑臉,實在搞不懂你這家夥。」


    在生產公會之中,〈第八商店街〉尤其致力和〈大地人〉做生意。公會長卡拉辛是和老奸巨猾的〈大地人〉們鬥法的老江湖。


    卡拉辛取下那頂注冊商標的帽子,朝經過附近的〈大地人〉搭話。「啊,我也要一杯冷飲跟炸鮋魚。」


    身穿供餐服的女服務生,在手上的備忘錄寫下餐點名稱,行禮之後前往廚房。看來徹底采用了〈冒險者〉的服務準則


    「炸鮋魚很好吃喔。」


    「是啊??我來這裏就是在期待這一道。」


    「今天也出差來做生意?」


    「請不要說我是出差做生意啦??這裏是我們〈第八商店街〉第一間分部商館,所以來看看狀況,而且也得看一下帳簿才行。」


    這間餐廳同時可說是〈第八商店街〉設置在舞濱的駐外商館。要在〈自由都市同盟伊斯塔爾〉盟主柯文公爵的領地設置分部,似乎進行過不少麻煩的協商,不過卡拉辛是大功臣。成功在這裏設立分部而且沒引發抱怨的生產公會不是最大〈海洋機構 〉,也不是保有各種尖端技術的〈洛德立克商會〉,而是〈第八商店街〉,背後其實有這一段秘辛,這是雷薩立克提供的情報。


    「畢竟距離秋葉原也不算遠。」


    雷薩立克遞一杯水給卡拉辛,坐在兩人身旁。


    由於要調度大規模戰鬥的物資,所以雷薩立克與卡拉辛是老交情。尤其〈大災難〉之後,聽說他們會私下交換各種情報。


    「是的,我一個人過來的話不算遠,騎〈巨梟〉,飛一下就到了。」


    「你騎〈巨梟〉?」


    「並不是大公會每個人都有〈獅鷲獸〉喔,那個隻限副本公會。」


    相較於〈獅鷲獸〉,〈巨梟〉的速度與續航距離比較差,〈冷卻時間〉也長。由於可以在副本任務取得,所以使用者比〈獅鷲獸〉多,不過就艾劄克看來是「不怎麽樣的騎乘生物」。


    「因為你們很弱啊。」


    「沒錯沒錯,超弱的。 艾劄克先生一行人點的料理價格,我要以一百倍計算喔。」


    卡拉辛就,這麽掛著笑容,不以為意地放話。


    「你這混帳……」


    「這種事一點都不重要。」


    雷薩立克平靜打斷艾劄克的話語。


    「喂!」


    「 一點都不重要吧?」


    「是的。」


    這家夥和雷薩立克是同類。艾劄克如此判斷。在自己即將爆發時輕盈回避,不知道是遲鈍還是膽大包天的小子。而且艾劄克逐漸對這種人刮目相看。


    女服務生在桌上放了一個冒著蒸氣的盤子。白色餐盤上是炸成焦黃色的炸鮋魚與高麗菜絲,堆高的塔塔醬讓人食指大動。


    「喔,看起來真好吃。好燙!」


    叉子一叉,麵衣就發出酥脆的聲音裂開。卡拉辛將炸魚沾上加入許多洋蔥的醬,迅速送進嘴裏品嚐。


    卡拉辛頻頻點頭,一下子就把炸魚吃光,艾劄克見狀哼了一聲。雷薩立克向女服務生點兩盤炸鮋魚。


    「真是的,你這家夥是來礙事的嗎?」


    「怎麽可能,我姑且是來工作的喔。來。」


    卡拉辛從腰間的文件包取出一張文件。艾劄克接過文件看都不看就交給雷薩立克。


    「〈圓桌會議〉嗎?」


    「總之,這個等等再說。」


    副官說完,艾劄克從卡拉辛盤裏拿起一條炸魚詢問。


    「那現在要說什麽?」


    「當前的話題是叫作〈典災〉的怪物吧。」


    女服務生又端來兩盤炸鮋魚,卡拉辛從盤裏叉起一條如此回答。


    「啊,這我聽過,不過那是什麽?」


    艾劄克把變少的那盤拿給雷薩立克,把熱騰騰的另一盤拉到手邊。雷薩立克歎了口氣,從自己盤子分了幾條魚給艾劄克與卡拉辛。


    「我也不知道喔。而且〈大地人〉也好像想開戰的樣子。」


    「……是說西方召集的軍隊嗎?」


    阪南的〈冒險者〉和西日本的大地人組織〈神聖皇國威斯特蘭迪〉聯手增強軍備,這個情報是〈圓桌會議〉擔憂的事情之一。


    「是的。那邊的家夥真的老是惹出麻煩事。這邊則是有人高喊福祉、預算或平等的口號。」


    「亞因斯那個家夥有夠麻煩。」


    「就算這樣,也隻能和他麵對麵好好溝通了。」


    「是喔……」


    艾劄克將最後一條炸鮋魚送進嘴裏,重新注視卡拉辛。


    「艾劄克先生,你這樣看是什麽意思啊?」


    高瘦的文弱書生型,總是嘻皮笑臉。喜歡討好女生,動不動就為美色著迷,喜歡講話,和他人保持熱絡的表麵關係。愛耍小聰明,總是隻撈好處,如同軟派男人範本的富家少爺。卡拉辛剛開始看起來是這種人。


    艾劄克待在原本的世界時,不隻不欣賞這種男人,這種人也不會接近他。彼此是不同世界的人。艾劄克一直認為就是這麽回事。


    然而不知為何,交談之後就會發現這家夥也有自己的原則。既然輕浮,就輕飄飄地遊走各處;既然軟弱,就發揮柔軟特性介入兩者之間當成緩衝。卡拉辛在這個新世界使用艾劄克不會用的戰法。艾劄克知道這一點,所以無法劈頭批判修他。


    「沒有啦,隻是覺得你原來不是爛咖。」


    「這講得很過分耶!」


    「哎,沒什麽關係吧。」


    「總之該怎麽說,好歹也成立自治組織在運作了。雖然要撒手不管很簡單,但要再成立一次〈圓桌會議〉很辛苦吧?」


    「算是吧。」


    「所以艾劄克也請工作啦??好嗎好嗎。」


    「啊??啊??吵死了,商人。你的聲音都傳進我的頭蓋骨了, 」


    「要是砍了我,我會分裂成兩半,從左右用環繞音效對你說話喔。」


    艾劄克揚起眉角,和笑咪


    咪的卡拉辛互瞪。


    不久,兩人同時笑出聲。


    「我身邊沒有你這種人,所以我以為你是更膽小的家夥。」


    「我也是公會長,可不能老是低聲下氣喔。累死我也。而且啊,我原本也以為艾劄克先生是有八成是猩猩,隻有兩成是人類。」


    「實際上呢?」


    「不便評論。」


    「艾劄克兄不隻大部分是猩猩,幾乎全部是猩猩喔。」


    雷薩立克為艾劄克的杯子倒麥酒、為卡拉辛倒水,並且如此補充。


    「喂,雷薩,你究竟挺誰啊?」


    故做正經的雷薩立克嘴角稍微上揚。卡拉辛拍手大笑,如同漣漪擴散,周園的餐桌也籠罩熱鬧的笑聲。


    卡拉辛如同隱藏在這股漩渦般低語。


    「你應該稍微感覺到了,〈威斯特蘭迪〉的氣氛很差。」


    「嗯。」


    「剛才說到正在編組軍隊……」


    「盡管我不認為〈圓桌會議),與〈nt hwyaden〉會開打,不過說到是否能夠置身事外……」


    「應該很難吧。」


    〈圓桌會議〉與〈nt hwyaden〉並非公然處於敵對關係。不過各自的同盟對象〈自由都市同盟伊斯塔爾〉與〈神聖皇國威斯特蘭迪〉萬一起衝突的話……


    朋友挨打的時候是否能堅持視若無睹?就是這麽回事。即使是艾劄克也能直覺理解,這個道理。


    「你認為城惠那家夥是看到這個局麵,才委托我們幫〈大地人〉騎士團練等?」


    「有可能喔。因為城惠閣下是『腹黑』。」


    「這部分也得問個清楚才行。」


    艾劄克這句話引得卡拉辛咧嘴一笑。


    「那就是答應出席〈圓桌會議〉…… 雖然艾劄克先生在舞濱這裏出任務,不過你有交通工具吧?畢竟是副本公會。」


    「嗯,有喔。是 〈獅鷲獸〉。」


    「不過沒女友就是了。」


    艾劄克拿起召喚笛晃動時,雷薩立克插話這麽說。艾劄克不禁語塞。


    「女人算什麽!那種東西就免了。就算交往也很快就分手,有夠麻煩。」


    「啊哈哈哈哈哈。要辦聯誼嗎?」


    「真的?」


    「嗯,那當然。這方麵的門路我很熟喔。」


    「卡拉辛先生不是也沒女友嗎?」


    雷薩立克這記回馬刀,這次砍在卡拉辛身上。


    確實,如果有對象,就不會成為聯誼這條路上身經百戰的勇士。卡拉辛喜歡,〈三日月同盟〉的瑪莉艾兒是公開的秘密,而且同樣以做白工收場。


    不過,艾劄克也不是站在什麽得天獨厚的立場,沒資格指著他嘲笑。遊戲人間到這個年紀,當然和幾個異性成為這種關係,不過成為這種關係經過幾晚就肯定會被甩。似乎是因為完事之後,對女性的態度會變得粗魯。


    艾劄克沒資格瞧不起卡拉辛。


    「噗哈哈哈!這家夥明明輕佻卻沒女人!」


    但艾劄克不在意這種事,張嘴大笑。


    「這種事跟聯誼無關啦!」


    卡拉辛一改撲克臉,直翻白眼反駁。


    艾劄克見狀倍感痛快,將變溫的麥酒一口氣喝光。雖然有很多不滿,但不會在喝酒拌嘴的時候造成問題。


    艾劄克將麥酒換成蒸餾酒,卡拉辛努力跟進。


    即使有許多麻煩事,也不需要放棄享受當下。人生大致上都很麻煩,為此糟蹋眼前的美酒是笨蛋在做的事。


    這晚,兩人一直喝到倒在酒館的石地板。


    隻有嘲笑卡拉辛異性喜好的這一段成為快樂回憶,刻在艾劄克的心中。


    2


    秋葉原公會會館。即使在整個秋葉原,這裏也堪稱是最高的建築物。雖然完全比不上地球世界的摩天大樓,不過在高樓悉數化為廢墟的這個世界,超過十層樓的建築物本來就罕見。


    在缺乏視線遮蔽物的伊斯塔爾,一陣風吹過秋葉原的天空。承受這陣風,外型如同黑曜石碑的中心,就是這座秋葉原公會會館。〈圓桌會議〉的根據地。


    在內部的大會議室,代表秋葉原的公會會長,在仿造遠古七姬的石像俯視之下齊聚一堂。參加〈圓桌會議〉的十一人不知何時開始被稱為「遞減小組」。意思是沒有湊齊十二人,缺了一人。


    〈黑劍騎士團〉的總團長「黑劍」艾劄克。


    〈西風旅團〉的「劍聖」宗次郎。


    〈海洋機構)的「豪腕」總長道隆。


    〈洛德立克商會〉的「精靈藥師」洛德立克。


    率領〈第八商店街〉的廣域商人卡拉辛


    〈三日月同盟〉的瑪莉艾兒。


    〈radio市場〉的高超〈機工師〉茜屋。


    〈記錄的地平線〉的「神機妙算」城惠。


    以及〈誠信〉的公會長亞因斯。


    〈d.d.d〉的公會長,身兼〈圓桌會議〉代表的克拉斯提下落不明。〈古蘭迪爾〉的伍德斯托克正在執行遠征軍的補給任務所以缺席。


    在亞因斯眼中,三人缺席的〈圓桌會議〉不完整的程度超過實際的缺席人數。


    「城惠閣下的計畫順利完成實在太好了。」


    「是啊,真的很感謝喔。這樣我們就免於乾涸了。圓桌會議的財政在帳麵上出現破綻,是靠大公會貸款才撐下來的,。」


    茜屋語重心長地說完,卡拉辛以輕浮語氣附和。不過內容比較沉重。


    「不過,這樣就能鬆一口氣吧?」


    「秋葉原周邊區域已經解放完畢。正在朝東北方麵持續購買區域並放棄產權。這樣下去,禁止私有的區域應該會持續增加。為了今後考量,區域可以購買實在很危險。」


    這是〈圓桌會議〉從去年秋初麵臨的最嚴重問題。區域維持費壓迫財政的問題,由〈記錄的地平線〉的城惠朝著解決的方向進行,因此會議稍微洋溢安心的氣氛。


    維持費的總金額,光是一個月就要數百萬枚金幣,消耗〈圓桌會議〉預算的速度,光靠「壓迫」這種字眼根本不足以形容。買下秋葉原所有的路麵空間是最沉重的負擔。


    「不好意思。」


    「這不是在責備城惠先生喔。哎,畢竟人們並不是都和你一樣善良。」


    但是沒有「不購買區域」這個選項。


    雖然城惠已經道歉,但他實際上買下這棟秋葉原公會會館,掌握了秋葉原一萬數千名〈冒險者〉的生殺大權,成為〈圓桌會議〉成立的契機,這件事很有名。而且這種重要設施還有好幾座,買下〈大神殿〉或中央商業設施的人,應該會獲得相當於整個秋葉原的強製力吧。


    這些區域在〈圓桌會議〉成立沒多久就買下。堪稱是在還沒清楚推測誰會買的狀況下,受到焦慮與模糊恐懼的驅使而被迫買下。購買的區域後來擴增到秋葉原周邊。亞因斯不認為這是錯誤的做法。他認為這是必要的處置。證據就是〈誠信〉也撥出相應的資金支援。而且〈圓桌會議〉所屬的其他公會都抱持相同想法。


    但是這些負擔也確實沉重,壓迫到秋葉原的資產。隻是因為〈冒險者〉的資產雄厚足以承受負擔,問題才沒有浮上台麵。


    〈記錄的地平線〉的城惠,以「將買下的區域賣掉並且處理為禁止購買」這種強硬手法解決這個問題。方法是將區域的產權移交給大和伺服器本身,當成初期費用的大筆資也是〈供贅一族〉提供。秋葉原的普通〈冒險者〉沒什麽人知道這件事,但〈圓桌會議〉所屬公會的高階幹部就知道。


    亞因斯當然也佩服、感謝這個策略。


    不過正因為解


    決了這侗問題,所以出現下一個問題。


    「既然財政有餘力,我想繼續討論先前提案的那個議題。」


    亞因斯如同從巨大圓桌探出上半身,起身這麽說。


    「你說的議題是那個嗎?」


    道隆一臉有苦難言的樣子,斜眼朝洛德立克一瞥。洛德立克移開視線,卡拉辛也是有點傻眼的表情。艾劄克一如往常雙手抱胸板著臉,沒人插話。


    「那個……是什麽提案?」


    不懂察言觀色的宗次郎,掛著笑容詢問城惠。


    「是亞因斯先生之前提出,關於情報公開與重新分配的提議。」


    城惠回答之後,亞因斯點頭接話說明。


    場中沒有其他公會長和亞因斯共享這份焦慮。


    這使得亞因斯內心充滿昏暗的情感。聚集在這裏的是「代表秋葉原的著名公會領導者」。他們無法正確感受到這個問題或許在所難免,不過就算這麽說,不能放任的這件事也非得告訴他們才行。


    「現在秋葉原正迅速出現貧富差距。能夠開發新技術或在原野打怪的人累積財富,做不到的人每天光是生活就用光最底限的收入。他們的財產差距正迅速擴大。」


    眾人聆聽亞因斯的說明。


    「這是問題。非得解決才行。口傳也是問題。」


    「咦!口傳為什麽是問題?」


    「不是寫在提案書了嗎?」道隆回應驚聲發間的宗次郎。是的,以道隆為首,聚集在這裏的公會長都很誠實,這部分不容質疑。因為他們毫不猶豫聆聽亞因斯的意見。


    「口傳以及研發新商品,造成當下經濟差距的問題。大公會活用規模擴大事業,也就是增加收入。非得矯正這個狀況才行。依照圓桌收到的報告,口傳現在約有四十種。這些情報應該廣為對世間公開。生產係的合成表也一樣。」


    「喂喂喂,等一下。你說的不是〈幻境神話〉的合成表,是〈大災難〉之後的物品製作方法吧?」


    「是的。」


    「這再怎麽說都辦不到。〈大災難〉之後的物品製作是不斷摸索得來的啊!無論是一碗拉麵還是一塊香皂,都是工匠拚命構思再加入獨特巧思的成品。」


    「口傳也是喔。到頭來,那種東西就算公開也沒什麽助益吧?」


    亞因斯就這麽緊繃表情,承受道隆與宗次郎的反駁。雖然早就預料,不過應該是太焦急了。公開合成表或口傳很困難,但若是做得到,這樣還比較能達到軟著陸的效果,這是亞因斯的想法。


    不過既然辦不到,就非得讓大家檢討其他的手法。


    「如果辦不到,就應該檢討是否要重新分配資產。」


    「重新分配嗎……」


    城惠也以嚴肅表情思考。


    「是的。在公會會館銀行存入八萬金幣以上資產的〈冒險者〉,超過的金額由


    〈圓桌會議〉沒收。」


    「你說沒收?這樣會鬧得天翻地覆啊!」


    「不隻如此,沒收的金額要優先分配給資產少的〈冒險者〉,依照資產額度進行


    分配……」


    「喂。」


    艾劄克打斷這個提案。


    「我從剛才聽到現在,亞因斯,你講得太任性了吧?」


    「會嗎?」


    「無論是錢、口傳還是做飯方法,都是大家各自努力取得的,是屬於他們自己的東西吧?收走的話會造成天大的騷動,這你並不是不懂吧?」


    「不過,現在確實有人蜷縮著身子失去活力啊?〈圓桌會議〉不拯救他們的話算得了什麽?」


    「已經有處理了。市區很安全,周邊也沒有pk了!可以自由打怪或是做生意。」


    「道隆閣下是有利的一方,所以講得出這種話。」


    「或許吧。那麽亞因斯,我問你,要是拿合成表與錢給這些坐著不動的家夥,他們就會充滿活力行動嗎?你能保證嗎?」


    亞因斯注視艾劄克的雙眼,從他的拒絕看到絕望。


    到頭來,問題在於危機意識。


    亞因斯的危機意識沒在〈圓桌會議〉成為共識,所以眾人聽不進亞因斯的話語。怎麽說都沒用。因為前提沒有傳達給眾人。


    昔日,秋葉原存在著恐懼。


    不用說,這份恐懼是〈大災難〉帶來的。核心在於某個未知的大事件將玩家卷入這個恐怖的世界,然而不容忽視的大部分原因在於〈冒險者〉本身。


    在沒有法律的這個荒廢世界,傷害自己的是和自己相同的〈冒險者〉。不,是否實際傷害並不重要。光是存在這種可能性,對於活在現代社會的地球人――〈冒險者〉來說就是難以承受的痛苦。


    神機妙算的青年城惠能夠成立〈圓桌會議〉,背後原因就是這種情感,住在秋葉原的大多數〈冒險者〉對彼此感到恐懼,所以下意識地尋求安定。換句話說,是恐懼促使〈圓桌會議〉成立。


    後來的區域購買也完全一樣。「某處的某人」可能剝奪自己的生存權。這份恐懼逼得〈圓桌會議〉買下以秋葉原為中心的所有區域。無論這份恐懼是否來自下意識,都是〈圓桌會議〉共有的情感。正因如此這個方針才會通過,即使負擔沉重依然付諸執行。


    「可是,不能扔著這個間題不管。」


    「這我可以理解,不過……」


    要是公開研發合成表,技師們會失去動力喔。」


    「賺每天的生活費有那麽難嗎?」


    「雖然你把差距掛在嘴邊,但我們同樣是〈冒險者〉啊?」


    議場頓時變得嘈雜,亞因斯咬著嘴唇。


    亞因斯並不是在說現在的狀況,這算是未來的狀況,其他公會長真的不懂嗎?


    〈圓桌會議〉受到恐怖的驅使,買下許多區域。資金主要由大公會提供。擁有雄厚資產的〈冒險者〉,團結一致成為供給者,因此私人資產自然轉移為公共資產。即使不是蓄意使然,現狀也是擁有雄厚資產的〈冒險者〉捐助部分資產給這座城市。


    即使是這種狀況,在秋葉原,擁有資產與沒有資產的人依然逐漸拉大差距,這是應該注目的現實。高等級大規模公會的〈冒險者〉用來購買區域的這些資產,如果改為用在他們自己身上。將會是什麽結果?這份恐懼令亞因斯眼前一黑。


    以亞因斯的說法,這個世界漏洞百出,過於不穩定。


    你等級九十,了不起。


    你等級三十二啊,是雜碎。


    非得二十四小時掛著這種標簽到處跑。「優劣差距存在」以及「被迫整天麵對這種優劣差距」完全是兩回事。


    不隻是等級。裝備是如此,副職業的能耐是如此,做生意或打怪的結果也是如此。總是被迫正視而且無從逃避才是問題所在。


    人口也是。依照亞因斯掌握的資料,秋葉原現在隻有一萬數千名〈冒險者〉,這是少到恐怖的人數。


    假設其中半數在〈大災難〉的當天是九十級,其他〈冒險者〉均勻分布在各等級區間。在這個狀況,例如三十至三十五級的〈冒險者〉大約是四百一十人。換句話說,三十至三十五級能夠外出打怪的六人小隊隻組得出六十八隊,加入大型公會的玩家當然過半數吧。這麽一來,假設三十級的初階玩家想在市區找戰友,可能收容的團體大概隻有三十個。


    這三十個團體之中,幾個團體正在招募新手?肯定不超過十個。這十個團體之中,有幾個團體剛好在招募該玩家在十二個主職業之中選擇的主職業?


    這始終隻是數據上的計算。


    不過現實上,在現在的秋葉原,一度脫離同伴、社群或公會的〈冒險者〉,想找到新的容身之處難如登天。從mm0的常識


    來說,有同伴與沒同伴的玩家,打怪的收益是天壤之別,一度脫離這個圈圈的〈冒險者〉該怎麽辦?


    就算獨自打怪,也不愁每天三餐沒著落――這種慰藉能為他們破裂的心帶來多少救贖。


    〈圓桌會議〉隻是沒察覺,但秋葉原私底下抱著這麽多黑暗未爆彈。無法共享這份危機意識,使得亞因斯感受到足以讓眼前一黑的焦慮。


    「提案本身我聽懂了。」


    以冷靜眼神編織話語的青年――城惠如此告知。雖然音量不大,但〈圓桌會議〉的參加者們以驟然回神般的表情看向他,在至今十個月的〈圓桌會議〉活動中,這名神機妙算的青年每坎講話都受到與會者的高度重視。


    以亞因斯的立場,若要讓大家共同正視秋葉原的問題,城惠也是他一定要說服的關鍵人物之一。隻要城惠讚成,要一口氣解決這個問題也不是不可能。


    亞因斯內心的希望種子萌芽。


    「我認為確實需要采取一些措施。不過〈圓桌會議〉的預算有限。畢竟不像阪南接受〈大地人〉貴族們提供龐大資金,也不能對供贄的黃金出手――關於這個問題,各位就帶回自己的公會檢討處置方法吧。」


    「城惠先生,這樣可能太遲了――」


    亞因斯大喊。


    以城惠的能耐,應該也可以從供讚那裏獲得追加的融資吧。


    肯定也能說服不明理的戰鬥公會。


    然而,亞因斯的願望被城惠舉起的手心攔阻。


    「亞因斯先生,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沒辦法做得更多了。〈圓桌會議〉是脆弱的組織。如果隻以這個房間的成員表決這麽重要的議題,〈圓桌會議〉與秋葉原都可能因而毀壞。」


    城惠的話語逐漸達到亞因斯的理解。


    一點都沒錯。強硬的決定將會毀掉這個脆弱的秋葉原。


    但是,就算多花時間也可能毀掉。


    亞因斯在沒能完全說服的苦澀無力感之中,獨自低頭。


    3


    「完成了??」


    「這真漂亮喵。」


    「好厲害,我第一次做這個。」


    〈記錄的地平線〉公會屋二樓的廚房洋溢甘甜的香味。位於中心的是公會掌廚的喵太以及最近經常來公會屋的〈三日月同盟〉少女――瑟拉拉。


    雖然並非受人之托,但她以學習廚藝為名義一直擔任喵太的助手,對於喵太來說,她提著購物籃跟在自己身後的模樣,已經成為熟悉又親近的日常光景。


    「這個時期的甜豌豆莢又甜又好吃喵。用冷水冰鎮過,所以很像綠寶石喵。」


    「亮晶晶的!」


    「新馬鈴薯怎麽樣了喵?」


    「已經全部煮好,也完成初步準備了。」


    受到〈大災難〉後續變化的影響,如果隻是簡單的事前備料,副職業不是〈廚師〉的瑟拉拉同樣能順利完成。加上〈新婚妻子之圍裙〉提供料理技能,瑟拉拉能做的料理與日俱增。她為此似乎非常高興,這副模樣令喵太露出微笑。


    「哎呀?手藝進步得好快喵。」


    「因為喵太先生教得好啊!」


    瑟拉拉挺胸回應喵太這句話。


    兩人麵前是備料完畢的大量蔬菜。今晚的菜色預定是中式合菜。中式料理需要快速加熱,因此事先得仔細備料。喵太掌廚的公會〈記錄的地平線〉食量大的人很多。直繼與冬彌不用說,倫迪浩斯與實莉也絕對不是小鳥胃,其他成員興致一來也會展現豪邁的吃相,雖然做菜很辛苦,不過製作大量餐點也確實有種獨特的爽快感。


    冒著蒸氣的蔬菜看來還要花一段時間放涼。如此心想的喵太脫掉圍裙,從櫥櫃拿出茶壺。


    「那就喝杯茶喵。」


    「好的!」


    沒有特地回到會客室。


    擺在寬敞廚房的大桌子,是用來削蔬果皮或是揉製麵條的地方,不過當然也可以用來泡茶休息,畢竟在料理或做家事的途中經常稍微休息,當然也會在這裏假借試吃的名義偷吃飯菜。


    喵太在紅茶拌入一匙從(daeria)買來的柳橙果醬。廚房飄散出紅茶的香味與柑橘的清香。


    「好不好喝喵?」


    「好喝。好溫暖。」


    瑟拉拉以快要融化的聲音回答。毫無戒心的笑容如同緣廊的貓咪,令人會心一笑。


    「今天是悠哉的一天喵。」


    「是的。備料早早就完成。距離晚餐也還有一點時間。」


    「這種日子就很想睡午覺喵。」


    「嘻嘻……」


    瑟拉拉安心至極的表情,使得喵太內心深處不太平靜。這間廚房愈溫暖,那份難以承受的痛楚就愈容易蘇醒。


    不是令人失控的激昂,卻是如同層層波濤的寂寞。


    某個青年大喊自己沒受到這個世界的邀請。由於是被擅自綁架進來,所以他宣布要在這個世界為所欲為。奪走許多〈大地人〉生命的那場作戰,他隻扔下「這又如何」這句話。


    這個世界,確實存在著這種痛楚。


    瑟拉拉像這樣露出微笑,喵太泡著橙香紅茶的蒸氣另一頭,無法接納這個世界的年輕人們確實在受苦。


    喵太在那裏無能為力。


    無論是料理、劍技還是累積的經驗,全都無法傳達到他們心中。經曆各種經驗至今的喵太知道,自己和隆達格的差距微乎其微。


    隆達格可能成為喵太,喵太可能成為隆達格。


    兩人之間的差距微乎其微。〈大災難〉那天的那一瞬間位於哪裏?旁邊有誰?直到剛才和誰在一起?有沒有重要的話語留在內心?大概是這種程度的差距吧。


    這種差距不是來自努力或天分,而是緣分與邂逅。說穿了隻是巧合。喵太清楚知道這一點。


    掉進這個異世界的喵太他們,任何人都可能成為隆達格,而且無法拯救。


    「瑟拉拉似乎很快樂喵。」


    「因為很快樂啊!」


    愉快的聲音。這句回應如同反彈般即時,所以反而是喵太慢半拍回應。


    「這樣啊。」


    「……喵太先生,最近過得好嗎?」


    大概是敏銳察覺這段空白吧。瑟拉拉以雙手捧著茶杯仰望喵太。微微蹙眉的表情是在擔心他。喵太感受到一股類似自嘲的心情。不應該將這份不講理的痛苦傳達給瑟拉拉這樣的少女。


    「很好喵。」


    這次喵太可以流利回答。理所當然,一如往常。累積相當歲月的人生以及經曆過的許多情感起伏,成為喵太演技的支柱。


    「這樣啊。」


    「……」


    瑟拉拉像是安心般微笑。無憂無慮的笑容,容易動搖的情感以及青澀的不安,都是喵太留在過去世界的東西。這是不成熟的證據,同時也是可能性的象徵。


    對於喵太來說,瑟拉拉的健全模樣是重要到想要祈求的寶物。


    「瑟拉拉認為來到這個世界是好事嗎?」


    原本不打算問的這個問題,喵太不小心脫口而出。


    這是喵太屢次自問,每次都失去意義的問題。喵太當然得出自己的答案,卻認為自己的答案無法傳達給世界而作罷。


    「咦?啊,是的。」


    還以為瑟拉拉會多花點時間思考這個問題,但她立刻回答。


    「是嗎?」


    「嗯,是的。當然啦,在這裏見不到爸爸媽媽,也發生許多頭痛或辛苦的事情,不過也有很多好事,而且……」


    「?」


    「比比比比方說,想實現的夢想或將來之類的……」


    「有嗎?」


    喵太問完,瑟拉拉如同發抖般


    頻頻小幅度點頭。


    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將來的期望;人生的路標。這些都確實存在。瑟拉拉輕聲說。


    喵太吐出長長的一口氣。以紅茶加溫的氣息。


    自己內側點燃一盞微暖的熱火。和麵對隆達格那時的火焰不同。薄野、銚子,以及薩費爾。瑟拉拉肯定在這個世界親眼目睹許多殘酷的場麵。即使如此,她依然說出自己將來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瑟拉拉肯定能實現任何夢想喵。」


    但願如此。喵太懷抱著祈禱如此低語。


    「啊……啊哇哇哇哇……啊……」


    瑟拉拉的舉止隨即變得奇怪。雙手毫無意義在半空中亂揮,表情一下像是在笑,


    一下子像是在哭,嘴唇也頻頻變形說不出話語。


    「怎麽了喵?」


    「――可是,我的夢想很遙遠。不,那個,不是要放棄之類的!不是那樣!可是,我看到五十鈴或是實莉她們,就覺得自己還有不足,沒什麽用……」


    「……」


    喵太等待瑟拉拉說下去。


    有時候,將想法說出口,傳達給對方,可以整合腦中混亂的思緒。這是自己專屬的答案,接受他人建言無法得出這種答案。


    瑟拉拉做個深呼吸,喝完紅茶,舔一口柳橙果醬,再做個深呼吸。


    然後,她畏畏縮縮重新抬頭看向喵太的雙眼。


    「――那個,應該,我認為非得成為及格的瑟拉拉才行。那個,在實現夢想之前,必須成為及格的、能夠獨當一麵的瑟拉拉。而且,我自己也希望這樣。」


    瑟拉拉像是被催促的這張表情,使得喵太得知她一直看著年少組的同伴。實莉、冬彌、五十鈴、倫迪浩斯。和瑟拉拉共同行動的孩子們,都順利展現出亮眼的成長。


    實莉追隨城惠的背影,如今在戰術與行政能力方麵的表現甚至超越成年人。


    冬彌麵對力量與年齡都勝過他的〈奧德賽騎士團〉,不斷呼籲應該努力活在這個世界。


    五十鈴在戰場上尋得自己的歌,聲嘶力竭持續歌唱,演奏旋律。


    倫迪浩斯身為〈大地人〉急於尋找保護人們的方法,終於成為〈冒險者〉。


    同伴們如同三步並兩步跳上階梯般開花進化的模樣,或許令瑟拉拉覺得自己隻是半桶水吧。喵太感受到瑟拉拉這份焦慮以及內心的軋轢。在成年的喵太眼中,這是年幼的煩惱。瑟拉拉前途無量,這隻不過是暫時原地踏步,不需要分心在意。


    不過,這樣的瑟拉拉定下「成為及格的自己」這個目標。這句話現在確實碰觸到喵太的靈魂。


    年輕人們重新誕生。


    不講理地被迫誕生在這個世界的幼童成長為年輕人,以自己的意誌決定再度誕生。這是和現在所處世界簽下的契約,是連結過去與未來的羈絆。


    昔日,喵太對隆達格這麽說過。這是心願,也是祈禱。雖然希望如此,卻也認為對於生物來說,這是難以實現的理想。


    不過,瑟拉拉即使沒接受別人的指點,依然開始朝著光明踏出腳步。不,她已經走在這條路上了。這名多愁善感的溫柔少女,每天都離「真正的自己」愈來愈近。


    年輕人想要蛻變重生為自己。


    希望他們能夠如願。


    喵太現在感受到的感動與救贖,瑟拉拉終究不會懂。她大概還要二十年以上的時間才會理解吧。然而她現在救了喵太。喵太被她拯救了。


    喵太懷著無法言喻的心情揚起了嘴角。要是能成為微笑的形狀,那就好了。喵太的感謝肯定無法傳達給瑟拉拉吧,不過就算這樣也無妨。這名小小的淑女值得喵太向她致上最高敬意。


    「瑟拉拉小姐。」


    「是!」


    正因如此,所以喵太下定決心選擇話語。


    這是為了祝福她與他們第二次呱呱墜地。


    「吾輩會為瑟拉拉小姐加油喵,會一直為大家加油喵,一直一直加油喵。」


    4


    〈記錄的地平線〉的公會屋,位於和秋葉原中央大道隔一條路的小路,雖然有點遠離市中心,不過正因如此,所以露台麵向秋葉原市中心。


    白天的風景也不差,但城惠喜歡黃昏入夜時分眺望的市容。


    這個異世界的夜晚很黑。城惠在銚子與薄野之旅得知這一點。賽爾迪希亞擁有豐富的自然景觀,但這樣的形容直接代表著文明圈多麽狹小。連大都市都不像地球世界有鋪裝平整的街道,夜晚是黑暗統治的世界。


    但也因為這樣,所以人們生活帶來的燈火映在眼裏是無可取代的寶物。充滿活力的秋葉原即使即將從黃昏入夜,依然亮著火光或魔法光。


    燈火數量當然零星得完全比不上東京夜晚。那棟大樓有橙色的光,這間旅館也有橙色的光,市中心點亮好幾盞〈螢火燈〉。大概就這種感覺。但即使隻有這種程度,在這個異世界依然是綻放超常光輝的大都市。


    在寬敞露台眺望這幅光景的城惠表情悶悶不樂。


    城惠知道亞因斯那番話的意思,也預料到將會變成這樣。但城惠還是認為辦不到,雖然知道他說得很中肯,即使如此還是無法付諸實行。要是就這樣強行推動,正反意見的衝突將會進入無法挽回的階段吧。〈圓桌會議〉是自治組織,卻不是政


    (這也是逃避嗎?)


    沒有理由非得一直是個自治組織。


    可以宣布秋葉原是適切的領土,成為統治組織自立。至少以這個世界的常識來說,他們充分具備自衛能力以及經營領土的經濟能力。若有人說秋葉原在這兩點的統治能力不足,那麽〈自由都市同盟伊斯塔爾〉的任何領地,貴族都不足以經營統治組織吧。


    包含城惠在內的秋葉原公會長們,之所以沒將〈圓桌會議〉改為統治組織,單純隻是基於「我們哪能當政府」、「這樣責任太沉重了吧」、「涉入到這種程度不太好」這種程度的理由。


    不過,雖說是「這種程度」,卻也是依照常理的判斷,所以實際上,現在也提不起勁出麵統治。城惠他們是現代日本人,有這種想法很自然。到頭來,〈圓桌會議〉是自治組織,是在秋葉原居民的協助之下成立的,要是現在才轉化為掌管強權的「政府」,城惠預測將會遭遇強大的阻力。


    亞因斯的計畫應該推不動吧?在這方麵,秋葉原確實具備某種整體意識。這可以說是大多數秋葉原〈冒險者〉的心情,即使是〈圓桌會議〉的公會長也無法上情下達恣意操控。


    雖說成功借用供贄之黃金,但這是用來將大和的區域還給大和本身。挪用這筆資金為秋葉原帶來變革,以各方麵的意義來說都是不智之舉吧。城惠認為這樣不合理,也害怕引發無法預料的事態。即使是城惠也懷抱畏懼,正因如此才會分散成三張卡片加上保全措施。


    不過,這或許也是為了逃避責任而欺騙自己。城惠無法斬斷這份疑惑。


    這是無止盡的煩惱,也是一如往常的悔悟。


    覺得采取行動可能是自以為是而煩惱,覺得回避行動可能是袖手旁觀而迷惘。難以達到「做什麽或不做什麽都好」這種大悟的境地。有人說過城惠總是愁眉不展,但這是他的個性,所以也沒辦法。


    〈nt hwyaden〉以單一公會建立強力的統治體製。這當然是單方麵的獨裁,是將少數人的意誌強加在同為〈冒險者〉的其他人身上。不過這種單一公會強權體製可以進行有效率的自治,造就西大和的穩定,雖且為〈冒險者〉的生活帶來莫大的穩定,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成立這個體製的是茵緹克絲、一彥、前〈咆哮〉的公會長納卡爾納德、昔日無名的傑魯迪斯等〈冒險者〉們。城惠不得


    不認同他們的手腕。


    現在哪邊的不幸〈冒險者〉比較少?城惠如此設問之後,再也無法拿出任何話語批判〈nt hwyaden〉。


    ――不過,這是因為和〈神聖皇國威斯特蘭迪〉建立穩固的關係。相較於〈自由都市同盟伊斯塔爾〉,〈神聖皇國威斯特蘭〉屬於中央集權的政體。中央集權體製比較可以主動分配預算,因此可以將預算撥給〈冒險者〉,藉此導入〈冒險者〉的技術,進行富國強兵的政策。


    〈自由都市同盟伊斯塔爾〉的這種階級關係不明顯,采用多數領主合議製的政體做不到這一點。


    (大概會以這種技術進行戰爭的準備吧。)


    城惠回想起喵太班長的報告,歎了口氣。


    鋼鐵列車。可疑的召喚生物。〈大地人〉暗中活躍。


    隻要城惠他們〈冒險者〉繼續在這個世界活動,無論是快是慢都無法避免技術廣為流傳。並非隻有(nt hwryaden)在推廣,秋葉原的〈冒險者〉也將各種孩子氣的技術流傳到大和,不適合戰爭的和平技術不存在。即使是改善〈大地人〉生活的技術,在另一方麵也會在諸侯受惠變得富裕之後煽動他們的野心。極端來說,即使是農業或醫療技術都可能成為戰爭的導火線。


    亞因斯點出秋葉原優劣差距與人心荒廢的問題。


    橫跨大和東西方的〈大地人〉軍事緊張。


    城惠覺得胃開始痛了。


    而且不隻如此。


    城惠從腰部旁邊的包包取出數張摺疊的信紙。背後窗戶透出公會內部的溫暖橙光,照亮一絲不苟的文字。城惠甚至因為信中字跡很像自己而露出苦笑。


    「主公,待在這種地方會冷到肚子痛哦?」


    「幾時來的?」


    城惠揚起視線,迎接從樓上陽台倒吊翻身跳下來的曉,曉板著臉注視城惠,將藏在身後的毛毯塞給他。


    這個動作很可愛,城惠輕聲一笑。


    城惠將毛毯當成披風般披在肩膀。「所以在煩惱什麽事?」曉問。


    「主公有煩惱的時候,這裏會出現皺紋,變得像是老爺爺的額頭。」


    「是嗎?」


    「是喔。」


    城惠沒自覺,但屢次聽曉這樣說,就開始冒出「或許真的是這樣?」的想法。想到自己如此頻繁地哀號煩惱,就有種丟臉又失望的心情,質疑自己明明才二十幾歲究竟在搞什麽。


    「喔,阿城,你在這裏啊。」


    「偶像雷達有反應!幽會的那種!偵測到愛情進展的聲音,也就是我該上場了!」


    猶豫該怎麽回答曉的問題時,又有人來訪了,是城惠的好友直繼。掛著開朗表情的青年,和最近如同裝備般「載」在身上的特托拉,一來到木作露台就開始聒噪拌嘴。


    「沒有你上場的餘地啦!」


    「哎呀,要苛扣通告費嗎?傷腦筋耶,居然要賤賣我這個世界的……更正,銀河的偶像?」


    「是你說什麽『雷達』擅自跟過來的吧?」


    「哎喲,對喔。城惠先生,在打什麽鬼主意啊?我很好奇喔!」


    「就是說啊,阿城。在擬定作戰?」


    城惠數度想開口,卻找不到空檔。


    如果隻有直繼,就可以更輕易地交談,但是誇稱肺活量驚人的偶像喋喋不休,封殺他說話的機會,曉在這種場麵當然幫不上忙,隻掛著不知道是正經還是不悅的表情正坐在城惠附近。


    「可愛迷人又能幹的偶像,城惠先生是不是需要呢?啊,講錯了,不應該用問句。你需要!」


    「慘了……我不會像他那樣講啦,但阿城需要〈守護戰士〉吧?」


    他們的笑容似乎完全不在乎城惠的消沉。


    但城惠被這樣的笑容拯救,得以抬起頭。他察覺自己差點重蹈覆轍。


    「這件事,吾輩也務必想聽喵。」


    喵太如同抓準時機般,以托盤端著熱檸檬茶的茶壺和馬克杯現身,使得域惠下定決心。


    手邊是令城惠煩惱的那封信。


    但無論做出什麽決定,無論在迷惘什麽,在這之前,城惠都應該先和這群同伴談一談。何況現在城惠當成居所的這個公會還有實莉、冬彌、五十鈴與倫迪浩斯等後進。


    為了在薩費爾目睹辛酸光景的他們,城惠等人非得好好討論。


    「這是『記錄地平』的年長組會議。」


    城惠麵對豎起大拇指的好友,朝同伴們遞出信紙與信封。


    「有件事必須告訴各位。」


    聚集在薄暮露台的城惠等人,開始討論來自遙遠某處的旅人寫的這封信。


    5


    ――套用你們的話語,我們是人工智慧,為了輔助創造者的社會而誕生。


    我們,也就是〈監察者〉(fool),與〈采集者〉(genius),背負著某種使命出發。目的是探索與采取我們稱為〈共感子〉的資源。我們的社會因為這個資源受限而停滯,並且麵臨衰退期。,但我們早早就得知這個資源在我們已知的世界存在著上限,再也找不到更多了。


    生產〈共感子〉需要〈共感子〉,但是在大家實際感受到個中意義與危險之前,我們的文明就已經將〈共感子〉浪費殆盡。當我們察覺的時候,這個寶貴的資源已經來不及供給需求了。


    創造者的社會因為這個資源陷入瓶頸而曆經千年的停滯。沒有人工加速要素的這段時間幾乎等於永恒。


    若要突破這個危機狀況,創造者認為必須找到另一個世界,因此要以〈質數龜裂〉(backdoor)這個數學手法找到「可以探索的另一個宇宙」。我們就是為此而創造出來的。


    換句話說,我們並不是完全出乎預料被卷入〈一致〉(eclipse) ,就某種程度來說堪稱是抱著期待是被卷入。〈一致〉是以天文數字般的機率偶然發生,但我們以天文數字般的普遍存在等待卷入。


    如你們所知,宇宙當然隻有一種智慧生命體。依照〈天理地平線之原則〉,智慧生命體「無法」遇見其他的智慧生命體。依照〈無矛盾之大原則〉,矛盾會在誕生的同時消滅,所以矛盾無法存在於宇宙。


    依照上述原則,到頭來,我們的探索還沒開始就注定失敗。然而凡事都有例外。我們認為這個名為賽爾迪希亞的亞世界,就是為了忽略這些原則才受到諸多限製。


    關於〈一致〉,我們能秉持充分證據斷言的情報還不多。


    因為這邊也是首度經曆這種事。


    我們被創造出來的總數與活動期間,龐大到隻能以天文數字形容。我們總動員成功抽到〈一致〉。換句話說關於〈一致〉,我們隻知道這是我們以龐大母數抽到的偶然。


    基於這樣的隱情,我們隻能以我們理解的部分對你們說明,而且這也基於我們存在的規律而受限,請諒解。


    我認為你們依照倫理規範是三級以上的智慧生命體。因為實莉向我證明了這一點。如果這一點沒有錯,就得質疑賽爾迪希亞世界的資源所有權應該在你們手上才對。〈采集者〉接收的〈指令〉是以采集為優先,但我們〈監察者〉的任務是探索。因此為了調查這個疑問,也為了保障你們的權利,我決定前往名為「賈克塞亞」的地區。這是為了保護資源所不可或缺的任務。


    未來是可變的,不容預測。


    未來具備各種可能性。若是檢討影響較小的分歧,依照前述的無矛盾原則,我們、冒險者與大地人三者之中,應該有兩者或三者會被觀測為「非智慧生命體」吧。不過現在的我認為這個分歧是一種悲劇。


    〈一致〉的影響遍及賽爾迪希亞這個亞世界全體,


    因此這個世界內含的〈共感子〉總數接近我們所屬宇宙的百分之十五,如果我說這樣的量是足以引發恒星規模戰爭的巨大利益,你們感受得到嚴重性嗎?未來存在著無數毀滅的可能性,比前進的分歧更多。


    我不知道看到這封信的是不是我的哥哥城惠,但如果看信的你有這個打算,建議你取得和月球的通訊設備。


    賽爾迪希亞的月球有〈監察者〉的社群,他們肯定在觀察狀況。


    如果你我希望〈返回〉,他們的助力能讓你們如願。依照〈天理地平線之原則〉,我們原本不應該相遇。要是你們〈返回〉,瑣碎的矛盾應該會以追溯的方法解決吧。這也是分歧之一。


    最後,我要警告關於〈采集者〉的事。


    他們和我們一樣是〈航空種〉,卻是相當於二級的智慧生命體。而且在取得軀體進入賽爾迪希亞的時候,使用月球準備的高戰鬥力怪物軀體。我們為了探索而借用和你們相同的軀體,但他們做的是不同的選擇。


    雖然不知道影響的程度,但他們的行為受到借用的軀體影響。


    很可能成為對你們來講極度危險的對手。


    建議你們充分提防。


    願你們在深思熟慮之,打造出你們的未來。


    6


    「成惠2?」


    「那是誰?」


    這是大家看完信首先說出的話語。


    知道成惠2這個名字的直繼與喵太,不知道這個名字的曉與特托拉。同伴們的反應分成兩種。


    「是城惠的副角色,遊戲時代為了調查遊戲係統,城惠在測試伺服器創的另一個角色。是〈召喚術師〉,通稱小騷惠。」


    「小騷惠……」


    「小騷惠的意思是……」


    「我來說明吧。小騷惠是城惠在遊戲裏另外創的分身,胸部很大。」


    「很大啊!唔唔,站在偶像的角度是一種罪惡耶。」


    「主公,是這樣嗎?」


    城惠要說明時,直繼搶先告知。


    明明用不著多嘴說明……城惠不禁蹙眉,特托拉與曉則是異常感興趣。即使想回應這種事沒什麽大不了,兩人依然東問西問。


    「小騷惠」這個綽號是kr取的,由拉姆瑪通傳開,直繼跟著起哄。正經話題的開頭就出現這麽過分的陷阱。


    大概是察言觀色認為該出麵了,喵太如同調停般說下去。


    「所以是這位成惠2寫的信喵?到頭來,信是怎麽送到這裏的?」


    「實莉幫忙轉交的。好像是在旅行途中認識的。」


    「這樣啊。在那座薩費爾鎮……」


    「原來如此啊。」


    薩費爾鎮。這句話引得曉與直繼都麵有難色咽下話語。聚集在這裏的是在〈記錄的地平線〉屬於年長組的成員。連特托拉都已經得知實莉他們和〈奧德賽騎士團〉發生的事件原委。


    曉幫忙切換變得陰沉的氣氛。


    「到頭來,寄件人是主公嗎?主公的副角色。為什麽這樣的人能寫信過來?」


    「她自稱是寄宿在成惠2身體的靈魂喵。是異世界的智慧體〈航界種〉喵。」


    「喂,不太妙喔,阿城,是異世界人耶。難道是科幻?」


    「至少她是這麽說的。依照信裏所寫,〈航界種〉有兩個種族,分別是她們所屬的〈監察者〉以及〈采集者〉。她說是她們受命采集名為〈共感子〉的資源而被創造出來的人工智慧。」


    周圍沉默下來,咀嚼城惠這番話。


    大概是說得過於離奇吧。城惠擔心地環視同伴,和曉四目相對。曉烏溜溜雙眼詫異仰望城惠,隻傳達出完全信賴的氣息。看來她什麽都沒想。城璤稍微鬆了口氣。


    「直繼先生。」


    「怎麽了?你終究也嚇破膽了嗎?」


    「看來我還是得企畫銀河巡回演唱會才行耶。為了新粉絲。」


    「你個性也太穩了吧!」


    直繼將一邊說著「哎呀??傷腦筋耶。費洛蒙,費洛蒙……」一邊雀躍的自稱偶像拉開,如同在消化情報般問下去。


    「〈航界種〉啊……雖然相當匪夷所思,但阿城好像沒有很驚訝?為什麽?」


    沒那回事。城惠如此回答。


    「隻是,嗯,該怎麽說,我隱約想過。為什麽我們會來到這個世界?很奇怪吧?如果這裏真的是奇幻異世界,不可能和我們熟悉的〈幻境神話〉這麽像。這遠遠超過巧合的等級。但如果這裏是遊戲世界,我們是被吞噬進來的,那就太荒唐了,不可能。畢竟就我們所知科技還沒進步到這種程度。」


    這番話引得直繼與喵太堅定點頭。曉與特托拉也深感興趣般等待城惠說下去。


    「〈大災難〉之後的變化也很奇怪。現實的物理法則與遊戲時代的常識,在這個世界混在一起,如同將兩種規則攪和成一團。我一直認為我們不是隨便被傳送到這個異世界。而是這個異世界或許存在著能夠說明的第三者……不是〈大地人〉 ,也不是我們〈冒險者〉。能夠說明這個狀況的某人……我想,這個人應該就是寄這封信的成惠2。」


    以方便主義來說,這種角色堪稱是機械降神,是掌管所有謎團的幕後黑手,幫忙解決事態的究極負責人。但是城惠也察覺到他期待的這種角色不存在。


    「她不是神,不是這種稱心如意的角色。我在中途就察覺這一點。因為如果這個世界是『世界』,如果〈大地人〉真的和我們一樣擁有生命,這位神就會知道他們誕生的理由與命運。沒這回事,他們也是人,這個世界也是世界,所以我一直認為沒有神。即使如此還是存在著『某人』,我想找出這個人。所以我雖然嚇一跳,卻沒有嚇壞。」


    「這樣啊。」直繼露出男性會有的粗獷笑容回答。


    「不過,這封信真的很難看懂耶。」


    「不是很難,是完全看不懂。」


    曉伸出手指否定,城惠再度拿起信紙。


    「應該是因為她想說明我們不熟悉的事,所以才這麽難懂。說什麽〈天理地平線之原則〉或是〈無矛盾之大原則〉確實讓人一頭霧水。」


    城惠沒說自己隱約看得懂。


    可以說似懂非懂,大致能從字麵掌握到意思。但若事實正如城惠的想像,那麽,這個異世界――成惠2所說的亞世界賽爾迪希亞,正在進行「用來得出結果的測驗」城惠認為這或許是特別的演練的沙盤。


    在這個場所,即使是做決定也具備很大的意義。至今已經因為城惠的決定而創造出設立〈圓桌會議〉這個組織的契機,所以關於時限可能存在的預測,他說不出口。


    「總歸來說,〈典災〉是異世界的怪獸。異世界怪獸從異世界前來搶奪〈共感子〉這種神秘能量。這個成惠2是異世界人,和異世界怪獸來自相同地方,卻擁有人情味,所以警告我們要提高警覺。」


    「喔喔,我懂了!明明是直繼卻這麽聰明。」


    「『明明是直繼』是什麽意思啊!」


    「直繼先生好聰明喔??!」


    「不準爬啦,喂!」


    曉、直繼與特托拉的歡樂互動逗笑城惠與喵太。要是擷取重點,這封信看起來確實是這麽寫的。


    「雖然這麽說,卻也不隻如此喵。各處都看得到像是漏寫,難以理解原因或意義的地方喵。」


    「是啊,班長。」


    城惠看向閱讀許多次的內文。


    「我想,這應該是故意的。雖然不像是在提防情報外泄――但或許是在這個階段不該講明的意思吧。或者是以他們的立場不方便說。」


    「沒這回事吧?」


    直繼打斷城惠的推測。


    「這


    文章不是這種感覺喔。真要說的話,應該是『這種常識任何人都知道,所以連說明都省了』的感覺吧?」


    確實可能如此。以城惠他們的知識來說荒唐無稽的這封古怪信件,城惠也認為引含某種真摯的事物。


    「要相信這封信嗎?」


    特托拉忽然以正經語氣詢問。


    他的眼神引得直繼聳肩,城惠一臉為難地搔抓臉頰點頭。


    「嗯。老實說,我認為內容匪夷所思,覺得這封信隻像是胡言亂語。可是,相較於我們某天突然迷途闖入酷似遊戲的異世界,我認為信的內容沒有那麽荒唐無稽。」


    「哎,說得也是。」


    「而且,寄信的成惠2小姐有著挺俏皮的一麵喵。『補充,致實莉。我試著像個姊姊的樣子正經寫完了喔,雖然不知道是否能重逢,但我不會忘記你的回答。如同你的溫暖〈共感子〉照亮我,願你照亮你的未來――姊姊上』。她最後還寫了這一段話喵。」


    喵太念完,直繼與曉明顯驚愕地微微張嘴。這也是當然的。這樣的〈異世界人〉也太平易近人了。


    「相不相信不是重點,這位成惠2小姐該不會跟我打對台吧?」


    「天底下哪有人會跟半個偶像打對台?」


    「曉小姐欺負人家啦??」


    大概是對於動不動就離題的對話感到厭煩,直繼如同要重新整理般大聲回答:


    「無論如何,目前就算相信她似乎也沒損失。總歸來說,月球上有東西。隻要想辦法聯絡就行吧?」


    「說得也是。」特托拉很乾脆地承認。


    「嗯,如果相信這封信的說法,隻要聯絡她在月球的同伴,至少在情報層麵會比現在有所進展。我認為可以得到返回原本世界的線索。」


    「應該是這樣沒錯。」


    「月球啊……不知道有什麽東西喵。」


    城惠正要開口時,轉身看向曉。


    曉也露出如同從夢中醒來的表情仰望城惠。


    不知道來自何處,近似清脆鍾聲的懷念聲響在城惠耳朵複蘇。


    「嗯――月球確實有東西,那龐大的回憶,光之海灘、獻出的誓言――我在


    〈奈落的參道〉死亡時看過。」


    那裏是淺灘之海。


    從地球灑落的透明玻璃碎片,蘊含著細徵卻無可取代的回憶。看得到褐色的幼犬;月票與剪票口;浮現在黑夜的便利商店微弱燈光;行經鐵橋的雙載腳踏車。


    城惠與曉走在這些回憶靜靜飄落的冬季海岸。


    那不是夢。城惠如同要臨摹喚醒般,在曉的眼眸尋找殘留的記憶。


    「月球的沙灘清澈無垠,有水晶的聲音。」


    呢喃的曉像是受驚般睜大雙眼。


    然後她非常開心地反覆點頭,緊抓城惠的衣服。這大概是下意識的動作,如同在表現她表現她心中不可思議的感動。


    「嗯。曉一直轉圈圈,差點跌倒。」


    「主公為我戴上帽子。」


    如同在炫耀秘密事跡的聲音,使得城惠心中那一瞬間的記憶更加鮮明浮現。


    寧靜海邊的澄淨填滿兩人。清澈無比的藍色出海口,城惠與曉並肩坐在海岸線的海灘。濕潤趾尖的光輝是某種特別的東西,增強兩人內心的敦畏。


    穿越〈死亡〉的兩人,在這座海灘回顧自己,目睹自己的軟弱。在巨大到差點被壓垮的後悔之中,尋得小小的希望。


    那裏是特別的場所。


    城惠藉由無法言喩的直覺理解。那座海灘還有他們不知道的秘密。成惠2說的「月球」就是那裏。隻要再度前往那座海灘,肯定能回到地球。至少可以得到返回地球的契機


    「我也……我也看過!和主公一起看過那片閃亮亮!」


    城惠朝曉點頭。


    接著環視直繼、喵太、特托拉等同伴們。


    城惠與曉確實曾經踩過月球的土地一次。


    正因如此,所以能夠相信這封信。


    「我們在那裏獻出誓言――這應該就是〈共感子〉。如果能再去那裏一次。……」


    將能掌握的這個世界的秘密一角。


    7


    「大哥他們怎麽樣了?」


    「冬彌……」


    實莉從大樓梯走下來回到客廳時,冬彌這麽問。


    從傍晚開始,以城惠為中心的年長組會議似乎拖延了。倫迪浩斯如此判斷。


    「果然還要一段時間吧?」


    「嗯,好像是。」


    實莉以正經八百的表情回答。


    盡管瑟拉拉聽了之後露出失望的表情,但隨即說「既然這樣,我來準備晚餐吧!」並站起身。


    「好像已經準備好了,他們要我們先吃。」


    五十鈴也配合瑟拉拉站起來。三個女生似乎要去廚房端湯。實際上,晚餐幾乎已經準備完畢。喵太在白天就做好了,所以隻要加熱就可以上桌。


    「怎麽了呢……」


    冬彌以雙手枕著後腦勺,縱身躺在沙發。


    現在是剛過黃昏不久的夜晚。倫迪浩斯召喚的〈魔法火炬〉照亮舒適的客廳。


    「放心,我們的公會長習慣想事情,肯定在思考我們的未來。」倫迪洛斯朝著使眼神的魔法光聳肩如此回答。


    冬彌是溫柔的男生。


    實莉、五十鈴與瑟拉拉當然也都是溫柔的同伴,但倫迪浩斯認為冬彌在這些人之中也不太一樣。


    在薩費爾鎮的各種經驗,至今肯定也在冬彌心中翻騰吧。即使那場冒險結束至今半個多月,冬彌依然會心不在焉眺望半空中。


    倫迪洛斯認為人的內心有兩個部分。


    其中一部分是規律、是法則,是製約,也可以換個方式形容為「非做不可的事」。倫迪浩斯原本是〈大地人〉的貴族,貴族這種身世背負許多枷鎖,懷抱許多義務。不隻是「家裏的命令」這種表麵上的東西,因為是貴族所以獲準或禁止做的事情非常多。這不是貴族的專利。「正確」也是一種製約。任何人怎麽想都應該去做的事。正確的事,有效率的事、有利的事――這種事物比比皆是。


    另一個部分是情感,是衝動,是動機。也可以說是「想做的事」。不是義務,是以情感推動,這是昔日身為貴族的倫迪浩斯難以獲準進行的部分,也是他成為〈冒險者〉的理由。是可以自力實現心願的奢侈。


    「溫柔」頗為棘手而難解。


    舉個例子。有一間山中小屋遭受〈地精〉襲擊。要是扔著不管,躲在小屋的五名獵人將會犧牲。但若派遣騎士前去救援,百人居住的村莊將毫無防備――假設出現這種狀況,那麽這時候派遣騎士,就是世人所說的「溫柔」。


    正確的判斷是見死不救。


    貴族堪稱是為了做出這種正確的判斷而誕生。


    然而心中並非沒有「不想見死不救」的想法。


    不願意任何人犧牲。每個人應該都有這種想法吧。內心這兩個部分起衝突,不正確的判斷開始動搖。從貴族的價值觀來看,這是軟弱,是應該唾棄的弱點。但這也是叫作「溫柔」的美德。


    倫迪浩斯向往那種犧牲自我的無私獻身,成為〈冒險者〉。他認為成為〈冒險者〉


    之後,或許可以獲得足以拯救一切的能力。


    然而現實不是這樣。


    倫迪浩斯當然獲得比以前更強大的力量。現在倫迪浩斯的〈妖術師〉等級是六十,以前的三倍多。這個等級在〈大地人〉之間是超乎常理,匹敵名留曆史的大魔法師。倫迪浩斯的〈火刑〉甚至可以燒盡大樹, 一記〈雷電星雲〉可以埋葬十隻〈惡夢魔〉。若論單純的戰鬥能力,應該匹敵〈米萊雷克的


    賢者〉、〈藍布泰德的魔獵人〉或是〈大魔導士亞利斯裏亞〉吧。


    然而就算這樣,他也並非得以不用做出「選擇」。當然,倫迪浩斯實力變強,能拯救的人數增加,但是「拯救的人數增加」與「拯救所有人」完全是兩回事。倫迪浩斯至今依然繼續在做選擇,非得拋棄其他的選擇,而且今後將一直如此。


    他終於理解了一點。


    倫迪洛斯的好友冬彌不一樣。感覺他從一開始就明白這個道理。


    一般來說,「溫柔」源自人們對於獻身,對於不講理的憤怒與無力感。


    孩子不知道「公認正確的決定」和「自己想做的決定」有什麽差別。一般來說會在兩難之間體認自己的無力,但是孩子依然混淆這兩者,隻會生氣周圍不讓他選擇自己想做的決定。不久之前還是孩子的倫迪浩斯是過來人,所以明白這一點。


    冬彌已經能區別這兩者,也知道「正確」與「極限」。


    在薩費爾,冬彌麵對的是斷絕。〈冒險者〉俊一的拒絕不是冬彌能改變的。〈鋼尾翼龍〉的侵略不是冬彌能防衛的。倫迪浩斯當然也做不到,實莉、五十鈴與瑟拉拉應該也做不到吧。位於那裏的是拒絕與斷絕,倫迪浩斯認為己方無能為力。


    不過明知這個道理,也可以不惜受傷,命令自己的靈魂選擇獻身。名為冬彌的友人就是如此。


    瑟拉拉與五十鈴有點不同,她們相信做得到,正因如此,所以失敗的結果使她們真的很沮喪,她們也曾發憤要克服自己的弱點。這份「相信」的想法當然是罕見的天分,一定要保護這份純真。


    但冬彌不太一樣。他肯定知道「話語恐怕無法傳到內心」。即使如此,他依然和那個受困於虛無的〈冒險者〉對峙。


    即使能力成長到足以在這個世界被稱為英雄,依然存在著別說拯救,甚至無法碰觸的絕望,倫迪浩斯到了二十歲才終於知道這個道理,但冬彌一開始就知道了。明明知道卻沒有放棄。


    「……我會回去。」


    「這樣啊。」


    「嗯。」


    廚房隱約傳出五十鈴她們的歡笑聲。冬彌在這時候唐突低語。


    回去。倫迪浩斯不會誤解這兩個字的意思。


    (冒險者〉是從某處的「〈冒險者〉之國」漂流到大和這塊土地。形容他們是被


    〈大災難〉不講理綁架的受害者或許比較正確。他們是突然被迫離開故鄉,落入陌生異鄉的囚犯。


    倫迪浩斯在那座城鎮聽過〈奧德賽騎士團〉的戰士發出的悲痛吶喊。我們想回去。本應連龍都能擊斃的〈冒險者〉卻如同迷途的孩童,發出無依無靠的呐喊。


    「既然有故鄉當然要回去。」


    所以倫迪洛斯能夠率直這麽說。這個判斷是正確的。能夠告知正確的事情是一種堅強,倫迪浩斯擁有這份堅強。他在冬彌等人的圍繞下戰鬥,以〈冒險者〉的身分得到這份堅強。


    所有〈冒險者〉心中恐怕都有那種黑暗麵。


    實莉、冬彌、瑟拉拉,以及公會的年長者都有。


    五十鈴心中也有那份悲歎。


    這就像是插在心髒的隱形短劍。〈冒險者〉的心至今都一直在淌血,倫迪浩斯認為應該解放他們。


    「城惠大哥他們肯定在討論這件事。已經到了非得討論這件事的時期了。無論要不要回去都非得清楚說出口的時期。」


    所以,倫迪浩斯能秉持著榮耀聆聽冬彌這番話。


    冬彌很堅強。倫迪浩斯想獲得配得上這個朋友的堅強。


    「倫迪哥,抱歉。」


    「哪裏需要道歉?我早就已經做好離別的覺悟。這個世界就是這種世界。相識的人們不一定會永遠在一起,正因如此,所以每次的邂逅都難能可貴。」


    為什麽要道歉?倫迪浩斯憤慨挺胸。


    沒想到冬彌認為他是這麽軟弱的男生。


    「倫迪哥,我啊,很慶幸來到這個異世界,我認識了好多我非常喜歡的人,再度品嚐到四處奔跑嬉鬧的喜悅。」


    好快樂。


    聽冬彌這麽說,倫迪浩斯很高興,也感到寂寞。


    「我現在當然也是超快樂哦?」冬彌說完笑了。廚房傳來五十鈴小小的歌聲,以及瑟拉拉說明料理的細微聲音。


    「我在上一個世界遭遇意外。啊啊,別露出這種表情啦,應該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意外。不對,那是重大的意外,但是沒那麽嚴重。我因而莫名受挫。」


    冬彌注視著倫迪浩斯以外的某處輕聲述說。


    「我原本認為請假最好。為了避免為大家添麻煩而蜷縮,以免造成負擔。這麽做應該沒錯,卻也得不到東西。我變得像是幽靈消失……那段時間全都模模糊糊的,以好壞兩方麵來說都是灰色的。而且,我害得實莉哭了好多次。實莉肯定藏起眼淚哭泣。」


    一定要靠我們兩人保護女生們。倫迪浩斯是〈妖術師〉,所以光看力氣是同伴之中最弱的一個。然而並不是這種問題,是男生矜持的問題。何況既然是姊姊,做弟弟的更是非得保護才行。冬彌的痛,倫迪浩斯感同身受。


    冬彌在這時候害臊地搔了搔腦袋。「可是,這不是我自願的,也沒做任何努力。」他接著說。


    「來到這裏發生了好事,而且我很幸運,所以我這次非得好好理解這個道理。想要什麽東西就要明請,拚命爭取,所以這是屬於我的東西,我必須這麽說才行。」


    冷不防聽冬彌這麽說的倫迪浩斯,思考這番話的意義之後理解了。


    「所以,我期望『下一次』。下次我要主動打造自己的歸宿。這是城惠大哥教我的道理,所以就算回去,也不是結束。」


    「我知道了。」


    倫迪浩斯朝著表情正經的冬彌點頭。


    倫迪浩斯想得沒錯,冬彌是溫柔的男生。


    還比倫迪浩斯想像的更固執,而且氣宇軒昂。


    並不是自願來到這個世界――那個〈冒險者〉是這麽喊的。這也是所有〈冒險者〉的吶喊。是對這份殘酷發出抗議的咆哮。〈冒險者〉認為這是正當的權利。


    但是冬彌認同了,不隻認同,還說「那是不請理的強製,所以我要回去,下次自願前來」


    這應該不可能吧。目前連回去的頭緒都沒有。


    在秋葉原,等級與行動比年齡更受重視,即使如此,以冬彌這種年紀,他的發言應該會被大家一笑置之不予理會吧。由倫迪浩斯說也一樣。不,說不定即使出自城惠這樣的大人物之口,也會被當成白日夢而充耳不聞。


    不過,倫迪浩斯知道冬彌這個朋友。他不是開玩笑這麽說,這是誓約。


    倫迪浩斯是冬彌的好友。而且同樣是男生。雖然未曾說出口,但是兩人做過一個約定。彼此肯定發誓過,站在戰場的好友必須相互信賴,必須相信彼此做得到。


    冬彌的決心或許會傷害冬彌。


    也可能傷害 他的姊姊實莉。倫迪浩斯知道「願望」就是這麽回事。野心愈大,焚燒靈魂的火焰就愈是劇烈。曾經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倫迪浩斯知道這一點,但他也知道某些願望是阻止不了的。


    那麽,倫迪浩斯也必須相信冬彌的願望。


    雖然不知道做得了什麽,卻非得幫忙才行吧。


    倫迪浩斯腦中稍微浮現五十鈴。她肯定會罵說不準亂來。被她揍會很痛。她不能再稍微給我一點麵子嗎?近乎牢騷的這個想法掠過內心。


    不過,男人之間的約定很沉重。倫迪浩斯還不清楚冬彌的心願是否正確,但倫迪浩斯想協助的這份心情已經貨真價實了。


    「目前還沒有頭緒吧?」


    「嗯,是沒錯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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