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放假的時間,山野上秀明苦惱著。


    人類第一例『有害者』齊藤愛麗絲。她的特異體質,會因使用意向而變得凶惡。這一點必須承認。


    一旦認作對象,對方便無法對她動用任何手段。無論直接或者間接,隻要對她抱有敵意,無關距離無關時間,都會自食與之相應的惡果。隨著惡意加劇,災難也會擴大。


    如果這個特性用得好,甚至能夠同全世界幹架。以個人應戰則死一個,以組織應戰則死一群,以國家應戰則國覆滅,想必就是這樣的結局吧。


    由於正是如此可怕的危險性質,秀明才獨自堅守這個秘密,不對任何人提及。


    可是,這位危險人物,這位他所認識的有害者,說到底隻是一隻山企鵝,充其量隻有普通企鵝的野性,就算和帝企鵝打架也會落得慘敗吧。


    明明是個與狂暴、殘忍等單詞無緣的生物,在那個夢裏卻是真正的『魔王』風貌。


    雖然年齡增長,身高變高,容貌體形也有所變化,但依舊是愛麗絲的影子。是和秀明相遇以前,那個蠟人像一般,美麗而殘酷的感覺。


    之所以會做那個夢,是因為自己與桃樂絲血脈相連麽?


    「再怎麽說這也太跳躍了吧……」


    自言自語微微流露,秀明偷偷看著愛麗絲。


    同波多野和森元開懷談笑的愛麗絲,是怎樣變成『魔王愛麗絲』的呢。


    莫不是自己的死……秀明還不至驕傲到對自己如此盲信。


    目前,從桃樂絲那裏聽取的情報隻有『桃樂絲目的是改變未來』『桃樂絲是自己的女兒』『齊藤愛麗絲在未來將會成為魔王』這些。


    之後以此為基礎構成假說之後,發現自己的死期直到桃樂絲降生之後都沒有到來,所以和愛麗絲的魔王化無關。


    而且,由於桃樂絲的目的是改變未來,如果愛麗絲會魔王化的話,曆史的轉折點恐怕就在這個時代。這也就表示,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話說,這樣不就把桃樂絲的話囫圇接受了麽」


    秀明不禁苦笑。


    如果斷定她的告白是胡言亂語,這份煩惱應該就能隨之霧散。


    不過,昨晚見到的少女淚水擾亂了自己的內心,實在不忍置之不理。


    「先不管事情的真相怎樣,我可是受人之托啊」


    話雖如此,秀明現階段能做的事,無非隻有思考與實驗。


    無法進行積極的行動著實令人心急。


    雖然很丟臉,但有關桃樂絲的詳細身世,還得隻能依靠拉布。


    「如果她至少能把魔王化的線索告訴我就好了……」


    說到桃樂絲,正在被長穀川以教授日前落下的功課為由,被迫做著習題。


    桃樂絲的逃亡遭到阻止之後,一直被長穀川抓著手腕,她也隻得放棄。


    從長穀川陰著的眼鏡可以看出,她似乎將學習拋在一邊,正在盡情談論著電波話題。桃樂絲對幾乎要咬上來一般湊近臉的長穀川一臉為難的樣子。


    對付電波真是辛苦啊。


    「不、等一下……眼下不就有一個適合商量這種超長現象的人麽」


    就像知曉未來的桃樂絲一樣,秀明不也知道對未來知識求知若渴的人麽?


    「要相馬找伯樂。說的就是這個啊」


    「這裏就行了?」


    放學後,秀明和長穀川兩人見了麵。


    兩人所在的是鮮少有學生接近的舊校舍的舊生物室。福爾馬林浸泡的瘮人的標本和發黴的藥劑,為這裏帶來一種長年廢置的感覺。


    與午休時聚集的空活動室不同,在這裏不用擔心被愛麗絲或森元撞見。


    長穀川背倚窗簾環抱雙肘,以非常不合理的角度靠在窗邊。這就是她常言所說的獨特風貌吧。


    她「啊呼唔」地伸了個懶腰,非常鬆懈。


    「想睡的話就別勉強啊」


    「無、無礙!身為夜之眷屬的吾等,隻是被炎陽晃了眼睛!」


    直譯過來就是「熬夜了很困」的意思。


    「說起來,你的黑眼圈很重啊……又沒睡麽?」


    「差不多吧。我最近在補奇幻小說,設定是無法放開女主角的同班男生其實在前世是命運的戀人……喂、你讓我說什麽啊!」


    這個女人,兼備順勢吐槽技能。


    「看你臉色也不好,身體狀況也跟不上的樣子,要不要改天?」


    「用、用不著你擔心!」


    說著逞強的話,卻依舊哈欠連天。


    「看你這麽勉強,其實用電話來講也沒什麽不行……」


    「啊、夠了,你很煩啊!我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


    雖然秀明很擔心,但長穀川斷然否決。


    「要是現在逃走了,基本上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能兩人獨處了啊!」


    大聲吵鬧的長穀川突然停下。


    似乎是自己把什麽說走了嘴,又恍然大悟一般,臉像浸泡在開水裏的溫度計,瞬間紅透。


    在看著兩眼含淚的長穀川舉足無措的秀明麵前,長穀川清了清嗓子,重整旗鼓。


    「這、這種事不重要,倒是讓愛麗絲大人獨自回家,沒問題麽?」


    「不,剛才的台詞到底——」


    「沒·問·題·麽?讓愛麗絲大人獨自回家!!」


    哦哦秀明啊。被魄力所壓倒真丟人啊。


    「……基、基本上,有ninja保護應該沒問題吧」


    「那是啥啊」


    不明就裏的長穀川似乎不知道軍曹是個日本癡,不過這種話題反正也無關緊要。


    「話說,真令人懷念啊」


    長穀川將手擱在嘴邊,微笑起來。


    「跟遊樂園那時候完全反過來了呢」


    「那時候我被你叫出來,你想暗中除掉我」


    三個月前,長穀川企圖分開秀明和愛麗絲,將秀明帶進了無人問津的小房間。見美人計行不通,就二話不說想用力量讓秀明屈服。


    「真是一次糟糕的經曆呢」


    「事情都過去了,你就算了吧」


    長穀川在教室時的那張緊繃的表情舒緩下來,似乎有些愉快。


    「於是,把我喊到這裏來,終於要進行愛的表白了吧?」


    「明明沒有絲毫的期待,虧你還這麽說呢」


    「哎呀,即便如此,我還是很看好山野上同學哦?現在還不晚,趕緊回心轉意,一起壯大我黃金修道會,讓我們的愛麗絲大人千秋萬載吧」


    神社的愛麗絲大禦命計劃絕對不能告訴她。秀明在心中起誓。


    「長穀川同學……不,卡赫爾,請助我一臂之力」


    「嗬,終於想通了呢。山野上同學,終於決意加入我團了呢!」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好吧。現在吾便傳汝以賢者之證。因為,吾乃未來司掌黃金修道會之大導師『黃昏之海』!」


    她在轉變成內在一麵的『煉金戰士卡赫爾』時,果然會嘮叨起來。無論搶先插嘴的勁頭還是電波能量統統滿格。


    然後,秀明有求於這位電波小姐,不得已隻能忍耐。


    「卡赫爾。我想你對桃樂絲的未來人發言也有獨到的見地,不過我想問黑之君的意見」


    所謂黃金修道會的大導師『黑之君』,正是將長穀川引入歧途的罪魁禍首。


    她是長穀川的師傅,在超常現象網站上發布不靠譜的預言及神諭,是位當衝客。


    「黑之君還安好麽」


    「聖君目前正在為東南亞的穩定而盡力,隻爭朝夕地在電腦引發的漩渦中創造一線光明」


    把規模說的那麽誇張,結果隻是在爭電腦使用權吧。


    「因為那邊的油田不穩定呢」


    「是啊。敘利亞的蜂起與阿拉伯之春,激蕩之風不見終結……世界依舊充滿著悲傷。縱然身處日本依然設身處地,為未受恩澤的人民奉上祈願,這正是黑之君應有之姿態」


    長穀川雙手牢牢合十,該說這份純心值得誇獎吧。


    在秀明看來不過一介凡夫俗子的黑之君,或許也和愛麗絲、桃樂絲她們一樣擁有同類的特異體質吧。


    三個月之前的魔王假日事件,結果正如黑之君所的預言的一樣。雖然覺得極端抽象又無比單純,然而卻萬中無一地神準。


    那個時候,已經決定嚐試依靠一切能夠依靠的辦法了。


    如果她真的擁有預知能力,應該能夠成為值得信賴的指導者。


    「黑之君沒有提過桃樂絲的事情?」


    「不知道。這幾天網站也沒更新。即便聖體降臨,也是一直靠冥想積蓄靈力」


    也就是俗話說的『掛機』吧。


    「這麽說,感覺黑之君對桃樂絲並不怎麽感興趣呢」


    「算是吧。雖然我提過之後,黑之君應該知曉她的存在,然而並未降下有關那孩子的神諭」


    長穀川補充了一句「不過」


    「對了,我想起來了。正好在我們與愛麗絲大人一同與黑暗勢力戰鬥的幾天前——」


    「不許篡改記憶。另外,對方也不是黑暗勢力。是匪徒」


    「那一夜,黑之君預見『蝶之振翅召喚風暴』」


    說完,長穀川又打了個哈欠「啊呼唔」。


    「嘛、這個也算吧……蝶之振翅召喚風暴、麽」


    預言欠缺具體指向,內容模糊。無論怎樣的發展都能硬扯上去。


    硬要說的話,桃樂絲所說的台詞『蝴蝶之夢』與黑之君的『蝶之振翅』,蝴蝶這個關鍵詞正好符合,這也是值得在意的地方。


    這是指,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引起愛麗絲的變化麽。亦或是,僅僅預言了桃樂絲的到造訪日本呢。


    幹脆直接問黑之君好了,這是最有效的途徑。不過,長穀川尚且隻能在網上與黑之君會麵,而且在她們心目中,黃金修道會是聖域,不容秀明如此輕易地介入。


    這裏隻有舉白旗了。即便得到提示,情報也太過曖昧。


    「不過,黑之君也似乎察覺到了某些預兆呢……」


    感覺追問這則天啟會有危險,畢竟她有過先例。


    「卡赫爾對這則預言有何高見——」


    就在秀明轉念一想,準備尋求意見之時,靠著牆壁的長穀川已經暈暈乎乎地進入半睡眠狀態……而且,連口水都快從嘴角垂下來了。


    「謝謝你勉為其難地迎合我」


    秀明深鎖的眉心,連同煩惱一起鬆弛下來,輕手起腳地為回家開始做準備。


    出於借用生物室的禮儀,檢查完窗戶是否關好,拿起隨身攜帶的東西。


    正當一切準備完畢,準備叫醒長穀川,空出來的手打算抓起她的書包時。


    背後傳來呼吸。在耳邊,接近極限距離。


    「啊,醒了麽?現在正準備離開,所以——」


    愉快地轉過頭去的秀明,脖子被雙手纏住。手的力道越來越強,快要將脖子完全勒死。


    「咕、噶……這、這是……」


    氣管遭到最大限度地壓迫,眼窩深處、鼻腔內部開始變熱,聲音越來越遠。


    完全中了對方的突然襲擊。上身無法掙脫,使不上力,膝蓋彎了下去。


    「長、穀、川……」


    直觀的感覺到,對方打算置自己於死地。指甲陷入肉裏,是要將勁動脈抓破麽。


    一切都來得莫名其妙,沒有思考的餘裕。在意識漸漸遠去之中,秀明果斷采取行動,將長穀川的膝蓋內側用雙手抱攏。


    意識集中上半身的長穀川,雙膝輕易地彎折,屁股跌在腳跟上,正好能被秀明雙手擒抱住。


    當對峙體勢不利時,首先要剝奪對方對軀幹的控製力。軍曹教授的格鬥術基礎銘刻在這具身體上。


    隻要能將反仰的背脊向內彎過來,主導權便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秀明當即壓在長穀川身上,釋放人生第二次關節技,實現逆轉。朝長穀川勒住喉嚨的手臂內側,將手從下方穿過去鎖住便萬事大吉了。扼殺了手臂的著力點,秀明輕描淡寫地排除掉長穀川的雙手。


    「好了,麻煩解釋一下吧,開玩笑的話可太過了哦」


    秀明摸了摸獲得解放的脖子,罕有地真正動起了怒。


    「既然你這麽想把這超自然過家家玩下去,我可就要直接擰斷你的脖子哦?」


    縱然厲聲恫嚇,卻仍無回應。


    而且,墊在身下的長穀川的眼神絕非尋常。


    「長穀川同學,你沒有沒在聽我——」


    「噶啊啊啊啊啊啊」


    連話語都算不上的咆哮之後,她揮動雙手。


    「咕、嗚咕唔唔唔唔唔」


    長穀川的樣子絕非尋常。因憎恨而扭曲的眼睛似乎在怒視秀明又似乎並非如此,隻見唾液與飛沫從幾欲瘋咬上來的嘴角流出來。


    她失去了作為一個人的理性,如同一隻野獸,一隻受傷的野獸。


    「到、到底怎麽搞的!?」


    現在的長穀川簡直是磕了藥,簡直精神錯亂。


    不知何時會突然行凶,話也聽不進去,在凶暴的狀態下完全超出了女子的力量。


    雖然剛才說要擰斷她的脖子,不過秀明並非認真想以女性為對象來硬的。


    思考到最後,得出的結論果然隻有那個。


    「竟、竟然連這種情節也要再現遊樂場那時候麽!」


    結論就是,針對長穀川的弱點,針對她的敏感肌膚發動攻擊。


    話雖如此,但由於雙手從下方綁住她的雙手,無法如願撓到她的側腹。


    「庫、竟然掙紮地……這、這麽厲害……咕!?」


    力量對拚之下,一記上勾拳命中秀明的下顎。平光眼鏡被轟飛,咬到了舌頭。


    ——吧唧(青筋爆開)。


    「混賬,不可饒恕!!」


    意外沒有脾氣的秀明變更作戰。解開關節技的同時,以長穀川所遠遠不及的神速動作將她翻過身,伏麵壓製。


    之後,將她雙腿交叉對折,將自己的腿插入她的雙膝之間,在她呈x字形重疊的腳踝上用膝蓋內側壓上並坐在上麵,固定完成。


    現在,由於她折在一起的雙踝被秀明的膝關節緊緊夾住,身體無法動彈。無論起身或是頂地都用不上力,想要翻身也因為關節被固定無法改變體勢。而且,足踝鎖是秀明充分利到體重優勢所完成的,堅固無比。


    這一招與蠍式固類似,卻又反其道而行之的蝦式固。是秀明小時候和朋友一起研發的獨創招式。


    「咖、噶、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心吧,雖然動不了但不會痛的」


    沒錯。這個技不是用來破壞關節的,所以不用擔心受傷。但是,由於對方麵朝地板,雙腳向蝦一樣呈反弓狀被固定住,不可能進行任何抵抗。


    而且這個技最出眾的優點在於,不用雙手便能將對方無力化。


    換句話說,現在秀明的雙手騰空,可以自由攻擊。


    「就賞你遊樂園那時的牛仔遊戲吧!」


    秀明果斷抓住長穀川的鞋子,將其褪去。


    所有的防禦均已攻陷,眼下出現的是因殘暑而蒸騰熱氣的裸足。觸覺如同小嬰兒般柔嫩而敏感。


    秀明的臉史無前例的殘酷地扭曲起來,十指亂


    動。


    「來吧,盡情哭喊吧」


    這雙魔手,伸向長穀川一絲不掛的裸足,向腳底咯吱咯吱。


    「嗯呀!?嗚、嗚咖……嗯咕、咕、咕……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喘息聲竟然這麽下流啊。你好歹也是女孩字,給我笑得矜持點吧」


    「呀、哈、庫呼……嗚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呀——」


    大概是瘙癢的方式過於毒辣,野性從長穀川身上剝離。


    「這、這是啥哈,呀哈哈哈……嘻、嘻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為什麽,感覺長穀川從剛才就一直猛敲地麵。秀明認為,如果再被對方亂來會很麻煩,也就沒有探尋長穀川理性的界限。


    「已、已經……唔哈、嗚呀哈哈……不、卟、卟咦哈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也沒聽過笑會笑死人,總之在你無法動彈之前,先好好躺著吧」


    「不、不會吧!?」


    果斷無視掉麵色鐵青的長穀川的抗議,秀明在胸前劃著十字——阿門。


    ——五分鍾後。


    秀明清爽地拭去汗水,解開了長穀川雙腳的束縛。


    「呼」


    大功告成的男人(二階段)臉上,晴空萬裏。


    雖然這個男人時常會大顯身手,但在撓她癢的時候最為閃耀。


    秀明一副心滿意足的神情,沉浸在玩弄完長穀川的餘韻之中。而說到長穀川,則是依舊麵朝地麵,全身汗透,眼神空泛。得到解脫的四肢鬆弛下來,時不時小幅度地發生痙攣。


    就好像物理課上做做實驗時,通過電的青蛙一樣。


    「……不好,玩過火了」


    呼吸也很粗,有些吃力。


    秀明戰戰兢兢地輕輕拍打長穀川的臉,想把她搖醒。


    「唔姆。怎麽辦……長穀川同學,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秀明正準備給長穀川翻身之時,一拳在秀明臉上炸開!


    「你性騷擾啊!」


    「無法否認!」


    有時,勇於承認是男人的責任。山野上秀明就是這麽正派。


    「我受夠了!這哪裏還有什麽順序!?把abc直接轟飛,開始就來那麽激烈的玩法,山野上同學難道那個麽?是z戰士麽!?」


    真希望不要稱之為玩法。


    「就算不情願也強迫我做這種事,已經嫁不出去了啦……嗚嗚嗚嗚!」


    「你、你說的太誇張……」


    「哪裏有那麽一丁點的誇張啊!就算對黑之君我也沒有展露過如此糟糕的樣子,就連靈魂的角角落落都被玷汙了啊!你要怎麽負責啊!!」


    「就、就算你這麽說,可你剛才也想殺我吧!我隻是開開玩笑,可你是殺人未遂啊!」


    豪無意義的強辯。正當秀明以為即將發展為惡語相爭的時候,長穀川愣住了。


    「誒?你在說什麽?」


    「給我等一下!都做了那麽粗暴的事情,以為裝傻死不認賬就行了麽!你瞧!」


    激憤的秀明指向自己的脖子。


    那裏刻下了石榴色的指甲痕,確認那並非唇印而是致死印記之後,長穀川露出動搖的樣子。


    「這、好嚴重的傷……這、是我做的?可是可是,我記得在說話的時候……」


    長穀川和秀明相互交換了下視線,最後落在長穀川的指尖上。


    在她的指甲縫中,確鑿地殘留著鮮紅的血肉。


    「……誒?怎麽、為什麽!?」


    「莫非,不記得了?」


    「因、因為,我和你說著說著就睡著了……然後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被你這樣那樣……」


    找這樣的借口,不就像在說,秀明遭受到夢遊襲擊了麽。


    長穀川的記憶中,完全缺失了勒住秀明脖子的那一部分。


    兩人互相對視,咽了口口水,不約而同地張開嘴


    「這、這會不會有些蹊蹺?」


    「啊。難道方才我前世的力量覺醒了!」


    ……


    ………


    …………


    「誒?」


    「對啊,我前世是深邃黑暗的野獸。受到來自未來的桃樂絲同學的影像,魔力逐漸覺醒了!」


    「如果這是真的,你上輩子不是棕熊就是殺人魔了呢」


    「嗬、嗬、嗬、無法抑製的魔力,連我自身都深感畏懼」


    連「鏘鏘」的效果音都配上,擺出決勝pose。


    「該給這個能力取個什麽樣的名字呢?黑暗狂獸?邪惡之影?啊,隻要是由緣於青的真名就好呢」


    「嗚呼呼」長穀川惡心地笑著,深陷自我陶醉,而秀明隻是慈悲地微笑著。


    啊,幸虧她是笨蛋,真是謝天謝地。


    love & peace,今天也無事大吉。


    「嗚姆姆……這樣就靠近不了爸爸了啦!」


    宣泄不滿的桃樂絲百無聊賴地踢飛了路旁的空罐。


    今天的歸途不隻有愛麗絲,連長穀川也借故相伴,一路上眾女相隨。


    就算是以木頭人縱橫天下的秀明,還是抵不住被一群女孩子簇擁著的情景,發動了比平時更堅固的鐵壁防禦。


    「嗬、嗬、嗬。桃樂絲,別以為能夠一直粘著小秀哦」


    倒是言辭無畏的愛麗絲覺得這是一次天賜良機,忸忸怩怩、慌慌張張,卻無法縮短與秀明之間的距離(無論物理上或是心境上)。


    「……有時我想,山野上同學或許會被女人捅死呢」


    「我死了你還上哪兒找這麽誠實的人,真失敬」


    秀明向眼神輕蔑的長穀川,用不光彩的預言頂撞回去


    「而且,未來人告訴我,我的死因是病死」


    「那是啥啊」長穀川看上去沒有太大興趣,隨口應付。


    夕暮的商店街喧囂而又安定。


    「呐、呐。爸爸。可以隨便逛逛麽?」


    「什麽隨便逛逛,你等會兒還要和波多野去車站玩吧?」


    「爸爸真是的,特沒情調。即便不久就要分別,人家也想在一起度過短暫的時光,這種戀人的心情必須看出來哦」


    「「「又不是戀人!」」」


    不知何故,傳來三人份的抗議。


    倍感納悶的秀明看向兩側,隻見愛麗絲吹著口哨裝傻充愣,長穀川則事不關己地將臉別向一旁。


    「不、不過,隻要不影響碰頭時間還是可以的吧」


    在秀明如此回應的時候,桃樂絲早已先行一步。


    「桃樂絲妹妹,今天也超可愛呢!」


    「忠叔才是,超帥到掉渣哦!」


    看到她和精肉店的忠老板展開情投意合的對話後,繞道似乎要變成單純的打牙祭。


    忠老板開的精肉店中,也賣老板娘用肉做的家常小吃,在小學生和初中生中間非常出名。


    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炸豬排。絕妙的油炸手法配上柔嫩的豬肉,層層酥脆,鮮美多汁,備受讚譽。


    「那麽主廚今天的多變菜品,桃樂絲妹妹也能漂亮地猜中麽」


    「我的透視能力可是天下無敵哦」


    忠老板遞出紙包,揚嘴一笑。桃樂絲趕忙湊了上去。


    從二人的對話中,似乎聽出二人正在進行猜中包裝中的商品就能免費贈送,猜錯了就要加倍付款的遊戲。


    「……桃樂絲,你把自己的能力隨便告訴別人麽」


    驚訝異常的秀明揉搓的眉心。


    愛麗絲和森元也就算了,但超越人類智慧的特殊能力終究不是能夠對人言及的事情。


    然而,無論桃樂絲或


    者忠老板都一副「有什麽問題麽?」的驚訝樣子。


    「對啊。是這樣啊。齊藤町聚集的就是這種人啊!」


    已經不想管了,管他變成什麽樣子。


    「不好意思,今天也要讓忠叔請客咯」


    「別太牛哦。今天一定讓你把錢填上——唔哦哦!?」


    正當桃樂絲準備接過遞給自己的紙袋時,紙袋從忠老板手上掉落下來。


    「……忠叔,怎麽了?」


    「抱歉抱歉。總覺得在碰到桃樂絲妹妹的手指的時候麻了一下。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睽違已久的戀愛預感喔呀!?」


    正覺得忠老板要飛撲上的時候,忠老板屁股挨了一下,頓時悶絕。在他背後是扼腕佇立的老板娘。


    「抱歉呢,桃樂絲妹妹。這個色老頭太沒節操了呢」


    老板娘的燦爛笑容著實令人生畏。


    「一定是靜電吧。要不要緊?手疼不疼?」


    「是、是的……不要緊」


    桃樂絲愣怔怔地握著那隻手的五指然後鬆開,眼神奇妙地發直。


    長穀川竟然異常到在舊生物室裏突然行凶的地步。秀明認為,應當對傻裏傻氣說出「自我覺醒的恩賜」這種話的她進行精密檢查,並在放學時陪同她一起,然而……


    就結論而言,長穀川的身體沒有異常。


    尿樣檢查的藥物反應為陰性。ct和mri(核磁共振)也均無異常。也檢測不出顱內腫瘤或者腎上腺素分泌異常。是無可挑剔的健康狀態。


    「庫、庫、庫,區區機械怎能推量出我隱藏的魔力!」


    聽過長穀川這番哄笑之後,秀明覺得之前的那些擔心真是蠢透了。


    以防萬一,秀明沒有帶她去急救門診,而是煞費苦心地將她帶到可靠而迅速的檢測機構,然而她卻這幅德行。


    不用預約就能使用高額醫療檢查器械,真希望她能更加感恩一些……話雖如此,在長穀川的認識中,也不過是到朋友家去玩一趟罷了。


    因為齊藤町內醫療設備最充實的地方就是愛麗絲府了。


    以研究愛麗絲的特異體質為名目,品種繁多的檢查器械被帶進了愛麗絲府。


    而秀明稍微私用了一下。


    這種時候,就應該濫用職權吧。


    所幸,愛麗絲府的主人也爽快地答應,器械是由軍曹操作的。


    一切檢查完畢之後,依依不舍的長穀川最後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說起來,我做了個一個非常可怕的夢……感覺」


    夢的內容大體記不得了,在睡著到醒來的這段期間沒有記憶。長穀川給出的就是這番極為模糊的描述。


    一切檢查完畢的長穀川在回家之際,拖著因興奮勉強支撐住的困倦身體,用手托著下巴,尖聲笑道


    「我得感謝你,山野上同學。因為,你是見證嶄新的我覺醒後還能活下來的第一人!」


    「下次我要讓你癢到失禁」


    看著麵紅耳赤高聲哭喊「笨蛋!」飛奔而去的長穀川的背影,感覺真不錯。


    快活地看著鐵女長穀在羞恥麵前遁走的秀明,有人從身後拉了拉他的衣袖。


    「小秀,這個傷是怎麽回事?」


    從身後抓著袖口的愛麗絲一臉擔心的抬頭看著自己,秀明打算隨便糊弄過去。


    「不小心被野性的長穀川襲擊了」


    「還有野性的長穀川同學麽!?」


    「嗯。野性的長穀川棲息在人跡罕至的暗處。稍一大意就會吟唱咒語。與外表截然相反,幾乎不具備智能。如果遇襲的話就要給它香蕉以擺脫追趕」


    不知道是明白了還是沒有明白,愛麗絲輕輕地搖搖頭。真是個率真的孩子。


    「這個傷,好痛的樣子」


    被她說到,秀明摸了摸脖子。雖然因為自己看不到就暫時沒有管,但摸上去感覺相當嚴重。


    「讓我好好看看」愛麗絲不肯作罷,秀明揚起下巴把脖子湊過去。


    「雖然火辣辣的,不過這點小傷舔舔就沒事了」


    「可是,在流血哦?」


    可能剛才摸的時候把凝結血塊碰掉了吧。


    秀明反射性的準備用手指確認傷口,卻被愛麗絲的指頭製止下來。


    「不、不可以!亂碰傷口的話,細菌會進去的哦!?真是的!」


    被罵了。不過說的很對,隻能聽從。


    苦笑的秀明,脖子上徒然滋漉一下。


    「嗯?」


    溫熱的、奇妙的濕滑觸感拂過脖子——


    「嗯嗯!?」


    秀明猛地將愛麗絲分開後,果不其然。愛麗絲的舌尖從她嬌小的嘴唇間冒了出來。


    「你、你……你幹什麽!?」


    「誒?是小秀說舔舔就能好的……」


    的確說過,是這麽說過。


    「但、但是,這是有原則的,這是堅強的表現,就算不得到別人幫助自己也能搞定的意思……我、我想說的是這個意思,明白麽?」


    秀明一時忘記了。名叫齊藤愛麗絲的人非常真誠,非常坦率,甚至到了荒唐的地步,所以有時會做出不得了的行動。


    認真的人不會意識到救命時的人工呼吸是怎樣的行為,她也一樣。


    「你、你可是在舔我脖子哦!?」


    「因為,這是消……毒……」


    聽著聽著,句尾漸漸淡去。看著看著,臉上泛起紅潮,直到耳根都染成通紅。


    看來是理解過來,自己做出的是何等大膽的行為。


    愛麗絲瞬間僵硬,小幅度地瑟瑟發抖。


    「可、可是,我、我覺得……不、不消毒的話……不消毒的話……」


    「冷、冷靜一點好不好!?聽我說!這是急救措施,是值得尊敬的行為!」


    雖然並沒有那麽誇張,然而秀明十分混亂,連後續的解釋都變得支離破碎。


    「對、對了。深呼吸,來深呼吸吧!好、來!」


    兩人一起唏噓唏噓地調整呼吸,然而——


    「嗚嗚……心髒撲通撲通」


    「別說話,發揮想象!忘掉吧,把這件事情忘掉吧!!」


    就算這種時候彰顯頑固本性也無濟於事。


    「庫,既然如此……好吧,保密好了。就讓這件事成為隻屬於我們的秘密吧!」


    「隻屬於我們的……秘密……」


    沒錯。這件是必須保密。特別是讓拉布那種人知道的話,想象不到會受怎樣的冷眼。


    看到彼此都冷靜下來,秀明為隱瞞成功舒了口氣,愛麗絲也在胸前捏著圓圓的小拳頭,做了個自信的動作。


    在秀明覺得恢複得差不多,打算回到屋內的時候,愛麗絲問道


    「小秀,不回家沒問題麽?」


    「我想多看看愛麗絲」


    「啊嗚!?」


    大膽的發言令愛麗絲捧著雙頰蹲了下去。心髒又開始撲通撲通。


    語言不到位的秀明,原本表達的是「再看看愛麗絲周圍有沒有異常,確認有沒有變化」的意思。


    「不、不過,我好開心……因為最近小秀老是陪著桃樂絲」


    「畢竟我是類似同居人兼監護人的立場呢。再怎麽說,我也是特殊危險物應對者」


    這麽一想,發現將自稱未來人的桃樂絲完全安排在秀明家裏的拉布,布局實在精妙。


    這就世人常說的『女人的直覺』麽,真可怕。


    「另外,桃樂絲也在這個小鎮上生活得一帆風順。雖然日語用得很誇張,隻因為有些浮躁罷了。鎮上的大家都對她很好。現在應該在進行放學後的散步,或者到小鎮各處去探險去了吧」


    昨天又是沿著河川奔跑,又是賴在粗點屋不肯離去,又是在那個幫秀明與愛麗絲牽線的工地留下足跡,感覺像在對照自己的記憶一般樂此不疲。


    「今天的晚飯我已經事先做好了,而且桃樂絲和波多野他們去唱卡拉ok了,估計很晚才會回家。稍微多留一會也沒關係。還是說,我打擾到你了?」


    愛麗絲輕輕地搖搖頭,「誒嘿嘿」地微笑起來。


    竟然說這樣的少女會成為魔王受人畏懼的時代將會來臨,實在難以置信。


    不,是不願相信。


    盡管現在的愛麗絲一直掛著燦爛的笑容,但在此之前的半生裏承受的實在太多,是在失意與絕望中形單影隻地苟延殘喘下來。


    「對啊。將來……我也是,還有愛麗絲也是,還有將來……」


    為了連接共同歡笑、共同生活的未來,秀明拉起愛麗絲的手。


    「好久沒有二人獨處了呢,不來好好說說話麽」


    「嗯!」


    秀明和回答堅定的愛麗絲一起,去拜見了博士的遺像。


    時間已過晚上九點。


    和愛麗絲聊得意外投機,已是完完全全晚歸狀態的秀明在回到公寓時,聽到房東大嬸在樓梯一側的郵筒旁打了聲招呼「晚上好」。


    「房東太太竟然深夜造訪,真少見啊」


    「是啊~。很困啊~」


    房東大嬸扭捏作態地搖了搖她那肥碩的腰部,手撐著臉。


    「山野上同學的隔壁房間住的是位落榜生吧?那個人不知怎的突然說要搬出房子。明明房租付已經到下個月了呢」


    「哇、真浪費」


    「是吧?那個落榜生說在這裏一晚上都睡不著覺,出去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的,好叫人害怕啊~」


    「初秋時節正當開考逼近,對落榜生來說,是會有點神經質呢」


    可是說到徹夜不眠,會不會是自己造成的呢?


    事實上,自打桃樂絲來了之後,這邊就比原來吵鬧許多。但總不至於吵到那種程度,而且小心不給鄰裏添麻煩,入夜之後都很安靜……


    「是我房間造成的麽?」


    「哎呀哎呀,沒有的事啦~。山野上同學輪到倒垃圾的時候也是幹得踏踏實實,房租也是每月按期交付,中元節也隻有山野上同學過來拜會啦~」


    「您過獎了」


    秀明用社交辭令回應之後,不知道大嬸是不是閑扯夠了,「得盡快招人入住呢~」地喃喃自語著離開了。


    目送房東離去後,秀明登上樓梯,用鑰匙打開了自己的房間門,房間內熄著燈。


    餐具泡在廚房的水槽裏,裏麵臥室的被褥已經鋪好。


    才剛過九點,桃樂絲好像就已經睡熟了。


    她在褥子上豪爽地擺著大字,身上隻搭著一條毛巾毯,肚臍露在睡衣外麵。


    看來是在卡拉ok玩累壞了,像個淘氣鬼一樣鼾快地睡著了。


    半開的窗戶送來悠悠的風撥動桃樂絲的留海,秀明溫柔地撫摸發出甜美睡息的她,為她搭好幾乎離身的毛巾毯。


    「願今天不要再做悲傷的夢」


    雖然並非被那場夢所感化,但希望笑容能夠永遠掛在這個孩子的臉上。


    秀明默默許願。


    秀明公寓的鄰居搬出去後的幾天,齊藤町在不好的意義上騷動起來。


    自從由丸山町更名為齊藤町之後,越來越多的外國人遷居於此。雖然與首都圈相比僅是鳳毛麟角的程度,然而在這窮鄉僻壤可以時常看到外國人,這個人口比例的確令人驚歎。


    於是,自打今年八月左右開始,來到鎮上的外國人所鬧出的紛爭在路上格外搶眼,鎮辦事處對此深感頭痛。


    辦事處認為,對應小鎮的就業崗位有限,這個情況是無法穩定就職羞的憂憤積壓而導致的。


    為發泄不滿而動用暴力的情況屢屢發生。雖然想來會覺得不自然,但懼於外國人的相貌和體格,他們一旦開始胡鬧,周圍的居民就避之唯恐不及,國籍間的鴻溝越來越深。


    美方向國土安全保障省的齊藤町派駐官拉布以及負責愛麗絲的警衛的特殊警備隊提出增援請求之後,他們為統禦自國國民的治安混亂大顯身手。


    考慮到這場騷動有向自治會,進而向日本政府提出正式抗議,也不能一概歸咎於外國人。這幾天頻發的小騷亂之中,多半也有日本人參與其中。


    比血氣方剛的初高中生還要固執的上班族們,就連檢票順不順暢這種無聊之極的小事都開始演變成互毆。


    商店街上,溫厚的精肉店的忠老板也在酒屋裏與別人大打出手。爛醉如泥的忠老板酒後失言引發的突發暴亂,被身在當場的拉布用電擊槍鎮壓。


    因此,警察也忙得不可開交,麵對所轄地區抱頭叫苦,請求縣巡警增援。甚至發展成連鎮內自治會也要義務巡邏的事態。


    幼兒園和保育院等場所正在召集監護人開展防犯講習會,丸山高中也召開了緊急早會。


    校方請來的巡警嚴肅地向操場中央排好隊的,一個個揉著惺忪睡眼的學生們進行宣講。總之就是將『不要私自行動,不要搭理可疑的大人』這種連小學生都知道的常識認真地、老生常談地、不嫌話長地宣講一番。


    而結果,放學時學生們需遵守集體離校的義務,放學後在路上閑逛的學生也得到減少。


    當然,不僅僅是學生,由於控製了力量不足的老人和女性獨自外出,放學期間的商店街也變得冷清起來。


    「大家都怎麽了」


    走在寬闊的商店街上的,隻有秀明與愛麗絲兩人。


    桃樂絲請了病假,波多野則是翹課,長穀川也參加班委會議留在了學校。


    「森元君今天也一馬當先地衝回去了呢」


    「因為那家夥各方麵都很忙啊」


    森元在逮捕匪徒的時候,麵部照片清晰醒目地刊登在了鎮內會報上麵。


    這件事讓狂犬武流的麵容傳遍四方,再加上擊退過本地的不良少年,森元的名聲扶搖直上。現在正忙於應付市外乃至縣外聞風趕來齊藤町叫板的不良少年們。


    「他想藏到風頭過去呢」


    「男孩子也很辛苦呢」


    感覺這句話不太在點卻又不錯。


    這種無心又無特定意義的對話,對於現在彌足珍貴。


    像這樣和她兩人走在蕭條的商店街上,感覺也十分懷念。


    沒有身旁說著傻話的損友,沒有聊著流行風潮的女生,沒有背後緊密尾隨的暗黑眼鏡。最主要的是,沒有像幼犬一般油門全開吵吵鬧鬧的未來人。


    這樣的風景何等寂寥……


    「三個月前,這樣的景象還是理所當然的呢」


    「鎮內會長一定在為無法招攬觀光而頭疼吧」


    這也難怪。現在的齊藤町除去有害者這一賣點,已經完全變成了無人問津的區域。


    雖然尚未發生殺人或重傷這類嚴重事件,但騷亂的風聞呈放射狀擴散,已經影響到了小鎮的風評。


    鎮上的情況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地價和風評,以及經濟情況都得到了積極的發展,現在的情況令人痛惜。


    「我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狀況」


    秀明非常痛恨小鎮的荒廢。這直接影響到向有害者監察官木堂直訴有害指定免除的計劃。


    魔王假日事件過後,愛麗絲未曾對鎮上造成很大的災害。雖然或許有些小麻煩或者不起眼的事故發生,但這點小事隻用歸結為偶然即可,不能明確歸咎於她,不能認定是她的怨恨所引發的。


    「雖然在你的有害指定解除之前我不抱太大期望,但至少在過程上不希望你再次


    降格到又被貼上危險標簽的程度呢,真令人惋惜」


    「沒、沒關係的,用不著那麽勉強……」


    「這是在勉強麽。愛麗絲,你並不是有害的,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一點。這種愚蠢透頂的人權侵害法案,我恨不得盡早將其撤銷廢除」


    這個方法,正是阻止魔王愛麗絲誕生的最切實的手段。


    然而,現實總是這般殘酷。


    「小秀太勉強自己了,臉色都這麽難看了」


    「沒有這種事。我對身體的管理一向是完美無缺」


    世間常有遲鈍到不把這種事情清楚就不會明白的人。


    「在說謊哦,明明沒有睡好」


    「別說傻話。最近桃樂絲一直睡得很早,我的睡眠時間也有所增加」


    不過,愛麗絲還是無法接受的樣子,「唔~」地低吟著,在書包裏摸索著發出沙沙的聲音,之後取出一麵化妝鏡,照著秀明。


    「自己看不到所以不會明白的。小秀,眼圈很深哦?」


    「唔、被你這麽一說,的確是這樣……」


    眼睛周圍很黑,麵部也沒什麽血色,不是睡眠充足的臉色。


    秀明是短時睡眠者,一天隻睡四個小時便足夠應付,比中考時更短。


    然而,現在明明一天睡了6小時以上,疲倦之影卻深深地籠罩在臉上。秀明對這種事沒有實感,更無法理解。


    「是我太大意了……可能是有些睡眠不足」


    「昨天彩夏也說過同樣的話」


    據愛麗絲所說,波多野似乎黑眼圈特別嚴重,嚷著「這樣下去會成熊貓的!」,用濃厚的粉底遮掩病灶。


    「少女要操心的事還真多啊」


    「沒錯。很辛苦哦?」


    「不是說你」


    秀明剛一吐槽,愛麗絲便無力地垂下腦袋。


    不妙。覺得這個表情變化太有趣,不小心欺負過頭了。


    秀明清了清嗓子,調整好心態。


    正當秀明準備安慰愛麗絲的時候,愛麗絲頭上突然一盆水猛灌下來。


    似乎是位老爺爺從洗衣店的二樓好爽潑下的。


    何等的災難,這也是愛麗絲陷入自我厭惡的結果。


    「可是!我有凱夫拉傘,所以沒問題」


    愛麗絲「噢!」地為自己幸免於難而歡呼算是好事,不過大傘擋開的水理所當然地彈向了身邊,而秀明正好就在身旁,秀明必然全身受到了餘波的殃及。


    「小秀……濕噠噠」


    秀明從頭到腳,無一幸免地濕透了。這也是讓少女傷心的天罰吧。


    「怎麽辦、怎麽辦!?」愛麗絲左右張望,要是讓她繼續消沉下去就麻煩了。隨著她消沉的程度的加劇,那份特異體質便會向自己露出獠牙。


    然而,為了不讓這種事情發生,讓愛麗絲的心情好起來也是特殊危險物應對者的職責。


    「今天日照很強,這種程度一會兒就幹了」


    「對、對不起……」


    「別往心裏去。反正馬上就到公寓了,既然這麽過意不起,就來看望下桃樂絲吧」


    「誒?我可以來小秀家麽!?」


    「還糾結這種事幹嘛」秀明想這麽說,卻欲言又止。


    說起來,愛麗絲拜訪自家的時候,大抵都是緊急事態,或是夥同森元搞襲擊。


    出自秀明自身的意願邀請她來到自家的情況,一次也不曾有過。


    「既然這樣,我就重新邀請一次吧。愛麗絲,要不要來我家?」


    「樂、樂意之至!」


    愛麗絲握住秀明伸出的手。


    這樣的日子並不壞——這樣的想法,僅僅停留在了午後。


    秀明帶著愛麗絲打開了公寓門鎖之後,房門的門鏈被掛著。


    「嗯?桃樂絲,是我,秀明。我回來了,把鏈子解開吧」


    從門縫中呼喊,依舊沒有回應。


    「睡著了麽?」


    「如果這樣,我就得露宿街頭了啊……」


    雖然半夜不算太冷凍不死人,不過公園的長椅實在不是樂意的去處。


    「喂,桃樂絲!不好意思,一下就好,起來開下門吧」


    秀明試著轉了轉門把手。


    「……不起來呢」


    「這下當真頭疼了」


    既然這樣,多少必須得采取強製手段了。


    「小秀,你去哪兒?」


    「我從外麵的排水管上到二樓,從窗戶入侵」


    「很危險啊!?」


    「這種事易如反掌。就算掉下去,這種高度也不要緊,而且還有一樓的雨陽棚可以下腳」


    這個男人,連強盜的手段也十分精通。


    「不、不要這樣啊!叫鎖匠來吧?不、不行的話,就在我、我家留宿……好吧?」


    「再、再怎麽說,這種事果然還是……」


    在玄關前剛一上演甜蜜對話,門的另一邊便傳來了腳步聲。


    「得救了。起來了啊。桃樂絲,快點把門鏈解開」


    「不開」


    「誒?你說什——」


    「就是不開!」


    以幾乎震破喉嚨的音量,聲嘶力竭的抗拒。


    突然聽到伴著怒喝的回應,秀明和愛麗絲茫然地呆立當場。


    「怎、怎麽了?怎麽回事?開門啊桃樂絲啊,開門!難得我帶愛麗絲來看你了哦?」


    「都說不開了!」


    大喊的方式絕非尋常。這是平時陽光又天真爛漫的桃樂絲所完全沒有的激烈而嚴苛。


    無視掉依舊在驚訝中迷茫的秀明,愛麗絲行動迅速。


    「桃樂絲,身體不舒服麽?要不要去看醫生?」


    愛麗絲貼著門,溫情細語。不是為了強行拽門,而是勸解,是安慰。


    「把鎖打開好不好?沒事的,沒什麽好害怕的。是吧,小秀」


    「啊、對……」


    這時,秀明痛感女生強於男生的地方。


    身為男生的秀明,腦中隻有用盡解數闖入室內的選項。


    「說好了,我們不會做桃樂絲不喜歡的事情的,桃樂絲有話要說的話,我們會默默聽著,所以把門打開見見麵吧」


    「囉、囉嗦!我討厭愛麗絲!最討厭了!!」


    「你到底在說什麽!」


    「沒事的小秀,冷靜一點」


    「可、可是,我特意把你帶來看她,可她卻……」


    「爸爸也是!快走開!讓我一個人呆著!」


    「你這丫頭……給我適可而止!這才是我的屋子,你不過是個借宿的!!」


    「小秀!」


    此時,秀明的兩頰受到衝擊。


    愛麗絲雙手啪嘰貼在秀明的兩腮,直勾勾地盯著他。


    「小秀也冷靜一下。你這樣會嚇到桃樂絲的」


    「抱、抱歉……」


    為愛麗絲泰然的眼神所折服,秀明的怒氣慢慢消散。


    「桃樂絲,我們走後,你要乖乖睡覺哦。覺得不舒服要馬上打電話哦?」


    還是沒有反應。雖然沒有反應,但能感覺到她回到了被窩裏。


    「好了,走吧」


    被愛麗絲不由分說的拉起手,秀明走下樓梯。


    「小秀,這樣濕著會著涼的,等桃樂絲冷靜下來之前先到我家來」


    「哦、喔……」


    主導權完全逆轉。


    總覺得心情很奇妙。自己本應守護的少女,竟然展現出如此可靠的一麵。


    那時的目光,與夢中見到的魔王愛麗絲重疊起來。


    不論有沒有未來的愛麗絲那般冷血,寄宿在這雙瞳眸之


    中的屬於同一本質。


    難道,這正是愛麗絲魔王化的一鱗半爪麽……


    揮破這些愚蠢的妄想,秀明雖然勉強,依舊堅持拋出話題


    「對不起愛麗絲。桃樂絲那丫頭,竟然說出那種話」


    愛麗絲溫柔地微笑道


    「那孩子很痛苦。雖然不好形容,但我能感覺到她很難過」


    是那遙遠的眼神和自己重疊起來了吧,亦或者,是有害者與有害候補生之間的某種惺惺相惜吧。


    秀明並不清楚。不,是不打算探明。


    桃樂絲的粗暴言語讓他煩躁,頓時腦袋充血,犯下了對抗拒隻有回以抗拒來解決的錯誤判斷。


    「是我考慮不周……讓你見笑了」


    轉念一想,秀明自己也相當急躁。就連為何會如此急躁都不明白,喪失了以往的那份冷靜與從容。


    這樣的情況,真的會向桃樂絲所身處的未來發生改變麽。


    思維一旦被迷宮吞進去,不安便會輕而易舉地侵蝕內心。


    「小秀,打起精神來」


    「放心吧」


    雖然嘴上這麽說,中心卻惴惴不安。唯獨現在,自己不願腳踏實地,而是想要依靠身旁這位嬌小的少女。包括這份軟弱,包括這份丟臉,都是自己的感情。


    「軟弱之人啊,知曉此名。汝之一步將從此開始」


    「這是什麽?」


    「稍微訓誡一下。很有詩韻吧?」


    兩人談笑著比肩偕行,到達愛麗絲府的時候,拉布已等候在那兒。


    她似乎在玄關前麵等了很久的樣子。


    「小秀啊,手機響了就好好接啊!還以為被拒絕來電了,小愛我超受打擊啊」


    「對、對不起」


    「嘛、算了。反正你也自個兒過來了,省了不少事呢」


    拉布舉起一疊文件,沙沙作響地搖了搖。


    這是秀明委托的東西。關於有愛候補生桃樂絲的補充資料。


    「接下來我要詳細說明,不光是小秀,愛麗絲也來看看吧」


    拉布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起來,這讓秀明不禁咽了口口水。


    但是,從這一點上就能知道,桃樂絲的真實身份與愛麗絲存在著某種關聯。


    在黑暗的部分,深邃的部分,兩人的過去聯係在一起。


    『檢驗體438號』


    拉布遞過來的文件上如此寫道。


    令人作嘔的是,上麵蓋著那個惡名昭彰的研究所的印章。是份機密文件。


    秀明用顫抖的手翻閱文件,讀出上麵所記載的真相。


    ——檢驗體438號『桃樂絲』在未記事的時候被帶進研究所,之後作為人體試驗的受驗者養育長大。


    她的能力屬於精神感應係,能夠讀取他人思考的透視能力。正是所謂的『心靈能力者』。


    她能利用這個能力,對人類發出的腦波以及此類的電信號完成接收,乃至通過感知在腦內轉換為語言。


    可是,這個能力很弱且不穩定。研究報告上是這樣記載的。


    或許是因為精神未成熟加上生來的品質,內向的她畏懼大人,所有檢查數值從來沒有上升過。


    於此,研究所切換了能力者的育成方針。試圖利用人為方式提高她的能力。


    電擊作用,投入藥物,對人體加上各種各樣的刺激,使她大腦活性化。


    從對人體投入有害藥物到導致生命瀕臨危機的行為,研究所的實驗一直沒能成功。


    有時直接對大腦進行點刺激,有時用針穿刺眼球,有時破壞鼓膜,有時將混合藥物注入血管,有時令心髒進入假死……


    少女身上隻要開口的地方全都淌著血,這種事情已是家常便飯。她的初潮是正常生理現象,是藥物作用,還是因為受傷,無法加以判斷,研究員也並不在意。


    機體進入瀕死狀態後會被治好,回複之後繼續給予疼痛,如此反複。對小孩子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實驗。


    當然,由於研究所是躲在美國政府這張保護傘後麵的非法組織,檢驗體的生命無法得到保障。因此,少女是否已經精神崩潰也不得而知。


    檢驗體不隻一個,還有堆積如山的數量,失去一個隻需再抓一個即可。


    因此,為了迎接新的檢驗體的到來之時,她的身體會一處不留地被打開、暴露出來、遭到擺弄,成為下一次研究的基石。這些孩子們如同小白鼠一樣,是研究中不可或缺的活體實驗材料。


    她所度過殘酷歲月持續了數年之久,直到某一天,少女終於被弄壞了。


    她瞳孔放大,心跳微弱,對痛覺刺激沒有反應,也不再產生腦袋電波。


    正是所謂的腦死狀態。


    失去實驗價值的少女即將遭受處分,被扔進廢棄批次。


    這條末路,等待的將是全身上下支離破碎的解體,眼球和腦髓將會泡入福爾馬林溶液中,卵子和dna將被冷凍保存。其他貴重髒器將會被體無完膚的摘除、取下,賣到器官販賣組織和興趣扭曲的變態手中。


    這個時候,在與美國本土相隔遙遠的極東之地上,相同研究所的檢驗體少女所引發的混亂波及到本部,應為這件事而真相曝光的美國政府介入搜查,名正言順地將研究所全麵解體。


    研究所本部所持有的實驗設施在被政府的鎮壓部隊突破之際,桃樂絲作為獲救的孩子們


    的其中一人被保護起來。


    此後,少女在政府的醫療設施中生活著,直到某天突然離開房間不明去向——


    將補充資料讀到這裏,秀明攥緊了拳頭,將文件紙捏的咯吱作響。


    拉布將手輕輕地搭在秀明顫抖的拳頭上,以哀悼之情畫著十字架


    「呐、小秀,愛麗絲。桃樂絲啊,是沒能成為齊藤愛麗絲的人……不對,是本應成為齊藤愛麗絲的人啊」


    桃樂絲他們與愛麗絲的不同點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們身邊沒有博士和秀明。


    就是這細微的不同,對孩子們的未來造成了巨大的分歧。


    愛麗絲緊緊抱住秀明漏出嗚咽之聲。秀明摟著愛麗絲的肩膀,吐出強忍的憤怒


    「這……這還算是人麽!?」


    「上麵隱瞞情報的理由,這下知道了吧?」


    也對。這是機密文件,是美國的汙點。這種事情大白天下的話,政府一定會受到來自全國,乃至聯合國的抨擊。


    但是,這種事情根本一點都不重要。讓愛麗絲的半生陷入絕望的研究所,同樣玩弄了眾多孩子的未來,這個真相令人血液沸騰。


    「拉布老師,資料上沒有明確寫出獲救的人數……有幾個,有幾個孩子得到了保護!?」


    「你想聽麽。其實……」


    拉布露出痛苦的表情,低聲說道


    「13個,隻有是13個」


    這一次,秀明實在按捺不住,終於狂吼起來。如果不將這份黑暗的感情宣泄出來,恐怕現在馬上就想衝到美國,將那些已經逮捕了的研究所管理者大卸八塊。


    秀明瘋狂的嘶吼,愛麗絲沈浸在悲歎之中。身為無法拯救少年少女們的大人,拉布繼續枚舉無法救贖的事實


    「我們無法找到那些孩子的父母。當然,桃樂絲的雙親也是」


    已經曆經了太長的歲月。被帶進研究所的孩子究竟是孤兒還是遭到誘拐,其蹤跡已隨時間風化消失。


    美國每年有八十萬兒童失蹤,或是身世不明的遺體被發現。由於其中還有的是將殘殺全家的行為偽裝成事故的情況,最後孩子們的雙親究竟在哪兒,是否健在,不可能去判別。


    孩子們的一切過去都成為懸案,陷入重重迷霧。


    「唯一的情報就是,桃樂絲的年齡為14歲,僅此而已」


    「十、十四歲,還隻是個初中生不是麽!?」


    怪不得看上去如此年幼。因為她就是這麽年幼啊。


    「真厲害啊……不止從腦死狀態下奇跡般的回複過來,還隻身大鬧拉斯維加斯,讓人販組織和麻藥企業自相殘殺同歸於盡,將交易資料交給fbi尋求幫助。這些台詞聽上去簡直就像超人少女一樣」


    「沒錯……不過怎麽說呢。研究材料上麵不是寫著,桃樂絲的透視能力很弱且不穩定,難道是判斷錯誤?」


    其實,她的回答百發百中。


    「雖然非常不想這麽說,莫非那些禽獸不如的人體實驗強化了她的能力麽?」


    「不是哦」


    愛麗絲堅決的予以否定。


    看著麵麵相覷的秀明與拉布,愛麗絲拿出確信給出回答


    「桃樂絲呢,擁有更加更加厲害的能力哦」


    「為、為什麽能這麽斷定?」


    「我知道啊。因為我和她是一樣的……」


    她們同樣身處遭棄的境遇,說的就是這件事吧。


    「她一定在害怕。所謂的讀取人心,會連陪伴一起的朋友的聲音也聽見吧」


    秀明僵住了。


    因為桃樂絲的能力原本就是百發百中,加上聽到與自己遭受同樣殘忍對待,先行辭世的孩子們的咆哮、哀號、臨死絕叫,所以才……


    「不穩定並非無法讀取,而是不想讀取麽……」


    沉默不斷堆疊,漫長的餘韻化作默哀。


    三人想法各異卻無法找到語言,秀明隻是簡潔的宣告了一句「回去了」,離開了愛麗絲府。


    秀明大步流星地走在路燈之下,思考著連對愛麗絲和拉布都隱瞞下來的另一個桃樂絲的事情。


    自稱來自未來的自己的女兒,假借的這具肉體的主人便是桃樂絲。這個秘密已經明了。沒有姓氏的疑問也已經判明。


    在女兒的告白中,她曾說過「隻是聽取沉睡的桃樂絲的答案」。


    這也就表示,桃樂絲本人的意識尚且存在,所以知曉桃樂絲過去的女兒才特意毀掉人販組織和麻藥企業的吧。


    「竟然這麽魯莽,都想誇你幾句了」


    心情稍微好轉了一些。


    雖然今天的桃樂絲和長穀川一樣情緒不穩定,但骨子裏絕對是好孩子。因為她能為了肉體宿主的憂憤得到些許的慰藉,不惜身臨險境。


    「雖然手段很過激就是了」


    回到公寓之後,電燈果然滅著。


    雖然還沒到晚上八點,但桃樂絲已經睡下了吧。


    玄關之上散亂地擱著一張稱不上信的傳單,秀明拿起傳單,背麵寫著『爸爸、愛麗絲,對不起』。


    「這種話,給我親口說出來啊」


    桃樂絲在被窩裏沉沉的睡著了。


    在這幾天裏,能夠看出來她的睡眠時間大幅增加。


    今天的亂發脾氣也是受到這個的影響吧。


    秀明很擔心,擔心得不得了。


    「明天帶她到醫院去看看吧」


    秀明低聲祈福


    請一定讓這孩子得到幸福——


    到了第二天,桃樂絲依舊因為身體欠佳沒來上學。


    不管她的症狀是感冒還是其他什麽病,出於監護人的立場考慮應該帶她去看病。然而正當著手的時候,卻被通知放學之後要去鎮辦事處。秀明的安排遭受頓挫。


    掛著『齊藤町振興計劃部緊急對策本部』的誇張招牌的臨設小屋裏,秀明與自治會的眾要員齊坐一堂。


    議題是,近期治安惡化的問題。


    齊藤町內連日連夜層出不窮的小打小鬧,現在已經發展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


    雖然最初是隻會上鎮內會報的小規模事件,但繼續放任事件發生的話,遲早都會鬧出大的影響,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之下。


    據警方統計,鎮上的犯罪發生率是同期年平均的五倍。雖然其中大半是無聊透頂的打架事件,但統計數字所反映出來的現實不容忽視。


    砂礫雖小終積成塔,聽聞異常事態的雜誌社或許會前來取材。


    如果不能阻止事態的惡化,最後會上報紙,會上全國新聞。一旦上了新聞,不好的印象便會在不知情的普通人心中深深紮根。


    「又是那裏麽」「對啊對啊,就是齊藤町」「啊、果然啊」在這種三段活用式形成成見的最後,招攬觀光的計劃便將陷入絕望。


    擋下鎮內的治安惡化是齊藤町生死攸關的問題,自治會鼓起幹勁成立對策本部(話雖這麽說,隻是聚集了商店街的大家而已)。負責有害者危機管理的秀明也作為顧問接到召集,作為姐妹都市代表的拉布也現身於此。


    「說真的,我們的小鎮到底變成什麽樣子了啊」


    「是啊,因為年輕人的忍性不夠啊」


    「那些家夥好奇怪啊。竟然還對商店街老資格的忠老板動粗,是不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是缺鈣吧……需要補充牛奶」


    「不對不對,藥店的第二代!現在可不是做小宣傳的時候啊!」


    會議徒有其名,隻是相互抱怨而已。


    大家全都眼睛充血,迷離的睡眼下麵掛著黑眼圈,兩腮消瘦,喝著功能飲品。


    秀明也是一樣,不過隻買了最便宜的百円貨。


    至於拉布,她從先前開始就一直插著雙臂保持緘默……不過,在屋內卻還裝備著厚厚的太陽鏡。


    這貨絕對是睡著了。真狡猾。


    話說,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甚至吹起了鼻涕泡泡。這真的沒問題麽,你的21歲!


    大家各自都在努力讓著暈暈乎乎腦袋保持興奮狀態。


    沒錯。討論結果已經出來。看到這裏便一目了然了。


    躁鬱性的睡眠不足所造成的情緒不穩定。這個可以解釋之前發生的一切。


    可是,為什麽這一帶會發生持續性睡眠不足的問題,沒有得到解釋。


    「困死了。災害還在不斷擴大」


    「就算沒有死人,也弄得人半死啊」


    這個異常事態簡直謎團重重。難道是怪病,是傳染病麽。


    稀裏糊塗地傳播到如此大的範圍,疾病中心也該派遣調查團了吧。


    在默默思考的秀明麵前,展開了一張大地圖。


    上麵根據警方提供的災害報告,在事件發生現場做上了標記。


    「好嘞,七四步,商店街」


    「應飛車取角,車站」


    玩起將棋來了。想必,想要解決問題的心情……完全沒有呢。


    不過,地圖上的標記之多極為壯觀。


    「你怎麽看,特危的小夥子?」


    受不了,還想帶桃樂絲去醫院的。


    不隻是這樣,現在滿腦子都是愛麗絲魔王化的問題。在改變未來的轉換點沒有確定下來的情況下,必須參考黑之君的建言,然而還得參與這麽脫線的集會,真希望能他們放過自己……


    「同學,你有好好聽麽?」


    被人搖了搖肩,意識拉了回來。


    「啊,對不起,我有好好在聽」


    雖然在說謊。


    「所以小夥子,從年輕人的角度出發談談吧,期待你的精彩推理哦!」


    「不要強人所難啊……」


    就連靜下心來深思熟慮都做不到。


    被大家征求意見的秀明,勉為其難的切換思考。


    他托著下巴,眼睛重新落向地圖。


    「哇、真的隻有這座小鎮啊」


    像這樣俯首一覽,發現暴力事件的記號


    全都集中在齊藤町內。


    桌上的地圖明明連同下遊的蘆川町和市邊界都網羅在內,然而所有事件都發生在齊藤町。


    「車站、商店街、住宅區,一處不落啊」


    「對啊,小夥子。由於工廠所在的河岸沒人接近所以沒有,不過有人聚集的地方就不好說了」


    「有人聚集的地方啊……」


    依照大叔所言推測後發現,暴力事件普遍分布在人群密集的場所。


    越是有人聚集的地方越容易發生爭執。這是極為正確的結論。


    「話說最近發生的事件,按時間算是在哪裏?怎樣發生的?」


    「昂?應該是二丁目的安老板的那件事,之前在洗衣店的正對麵,喏,那邊不是有新搬過來的新婚夫婦麽」


    「真的麽。那裏和我住的地方很近啊。真不太平」


    大叔指向標記之後,秀明發現自己所住的公寓附近最近新發生了兩起事件。


    「總覺得,我家附近鬧得特別凶啊。簡直就像——」


    簡直就好像什麽,秀明欲言又止。


    將現在眼底展開的鎮內地圖,事件的分布,以及時間的順序視覺化之後,腦中掀起驚濤駭浪。


    秀明發現了這個分布圖中標記存在的規律。


    「如果事件發生的地方不是人煙密集的場所,而是某人通過的軌跡的話……」


    「昂?怎麽了」


    不考慮事件發生點的人多人少,這些地方都是便民場所,然後把這些地方當做某人通過的地點會怎樣?


    「從最新的事件逆推過來,然後由近及遠……」


    秀明慎重地調動起記憶。


    存在於車站的娛樂設施,回家的路途徑商店街,長穀川在學校發生錯亂,這些事件的焦點就是——


    「不就是我家公寓麽!?」


    這簡直就是在說,她就是一切的元凶不是麽。


    「怎、怎麽了,同學?」


    「就算如此,那家夥也並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因為,那家夥是心靈能力者,隻能讀取人心,研究所的資料上也……」


    此時,秀明完全注意到,與自己的想法截然相悖的事實。


    長穀川在錯亂的時候,給出過「我感覺做了個一個非常可怕的夢」這樣的證言。然後,再根據頻發的事件以及睡眠障礙來考慮——


    散亂在秀明心中的記憶碎片漸漸組合完整。


    在桃樂絲的世界裏所引發的世界大戰,也是由最初的微小紛爭發展而來。從無聊的爭執到兵器的交火,最後發展成核戰爭。一切的緣由可謂無聊透頂。


    雖然存在著規模上的差異,但當下的狀況不是極為相似麽。


    「不好意思。我要早退了!」


    「喂、小夥子!?會議還在進行中啊!?」


    對目瞪口呆的眾要員的疑問充耳不聞,秀明飛奔出了對策本部。


    「對啊,如果這就是曆史的轉換點的話,那丫頭所等待的就根本不是什麽愛麗絲的魔王化!」


    在某些地方,秀明產生了天大的誤會。


    試著回想起來,回想起桃樂絲那時的話。


    『我的目的是阻止未來的魔王』


    『未來掀起的戰爭,是世界vs齊藤愛麗絲』


    『媽媽要戰鬥。像爸爸一樣,為了守護大家,與魔王戰鬥』


    僅僅因為台詞的印象而造成誤解。桃樂絲根本一次都沒把愛麗絲叫作魔王不是麽。


    以未來世界為對手戰鬥的愛麗絲,在與魔王戰鬥之前死去的秀明,與魔王戰鬥的桃樂絲的母親。桃樂絲的囈語中出現的「媽媽,不要」這句台詞。黑之君的預言『蝶之振翅召喚風暴』。


    將所有拚圖組合起來後,一切的一切便都合情合理。


    「如果我那時所做的夢不是以桃樂絲母親的視點,而是以桃樂絲本人的視點,那麽……」


    秀明來自未來的女兒,她母親的真身——


    「就是齊藤愛麗絲啊!」


    向著某地飛奔而去的少年還不知道,真正的災難即將開始。


    世界的毀滅即將到來。哀歎之子們啊,高揚初出之聲吧。墮落的憎恨啊,萌芽吧。


    今時今刻,齊藤町即將迎來殘酷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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