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告訴我詳情吧。」


    勇鬥將手肘撐在桌子上,雙手交握,注視著坐在對麵的克莉絲緹娜。


    用來聚餐的大廳中,聚集了這座城寨之主歐洛夫,和勇鬥的副官菲麗希亞,以及《角》的宗主黎芮兒。


    此外,艾爾貝緹娜雖然也在現場,但已經在位子上打起瞌睡來了。對於身心還是小孩子的她來說,這種時間很難要求她醒著。


    要是她和克莉絲緹娜待在一起的話,明顯話題會偏掉,所以勇鬥決定就這樣談下去。


    這是英明的判斷。


    「好的。在視察期間,我都在街上巡視,打探消息。」


    「真是謹慎呢。」


    勇鬥忍不住聳了聳肩。


    不過,他有一半是裝裝樣子而已。他早就察覺到她在打探津利的消息了。


    這裏距離《爪》很遠,就算未來發生什麽事——比方說勇鬥回到原本的世界,誓杯化為泡影之類的——導致《狼》和《爪》的關係惡化,她所收集到的情報被拿來濫用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


    真要引起什麽事的話,那就是煽動津利居民發生暴動,從背後捅他們一刀這種事情,但在這麽短的視察期間內不可能會成功。


    因此,他先在暗中監視,打算確認她的忠誠度和能力。結果,雖然得到的是他不太樂見的情報,但總比不知道的好。


    「特別是酒館等地方,是消息的寶庫呢。幾杯黃湯下肚,心情也好起來的話,口風就會變鬆。然後呢,這是交易商人告訴我的,聽說《雷》的族都畢爾斯基爾尼爾現在相當需要錫,不管開多高的價錢都會買下來。」


    「錫……青銅嗎?」


    勇鬥忽然抬起頭。


    銅加入少量錫之後就會變成青銅,硬度大大提升。在鐵尚未普及的攸格多拉西爾之中,一般都是以青銅作為武器的材料。


    但是,錫是頗為稀有的金屬,產地也有限。如果《雷》的族都開始大量買進的話,極有可能就是在準備開戰。


    「不過,隻憑這個消息的話,他們攻打的對象不見得就是我們吧?」


    《雷》的領土廣闊,和相當多國家國境連接。北邊有《蹄》和《角》,聽說南邊也有好幾個國家。


    「在我不露聲色地假裝和東方的交易商人聊天,試圖打探消息的時候,也遇到了官員。」


    隻要看地圖,就知道《雷》的東方是《狼》。


    「原來如此,火藥味還真濃。」


    勇鬥不禁苦笑出聲。


    官員們應該是想牢牢隱藏企圖,但對方是精明的商人,在玩心計方麵段數高出太多,才會整個暴露出來。


    勇鬥暗自發誓,從今以後,要是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在打探什麽消息的話,還是直接行賄吧。情報有時候具有比純金還要高的價值,就像這次一樣。


    「所以說,勇鬥大人,要派我去《雷》嗎?」


    「唔……」


    勇鬥攏起眉,在眉心擠出皺紋。


    的確,現在他迫切想要關於《雷》的情報。不用說,勇鬥也一直有送假扮成交易商人的間諜前往《雷》收集情報。


    但是,他從沒見過比克莉絲緹娜更優秀的間諜。不僅可以透過操作風來竊聽消息,也可以隱藏住自己的氣息。


    最重要的是,她的頭腦動得很快。所謂的情報,是綜合起來經由分析後解讀出來的東西才有價值。就像她剛才從錫的需求察覺到戰爭的預感一樣。


    在識字率低於一%以下的這個世界中,她的能力隻能說超群出眾。


    正因此,勇鬥才想要她……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克莉絲緹娜的身體。


    「討厭啦?」


    克莉絲緹娜麵不改色地扭動起身子,總之他先無視掉了。


    她還是個小孩,雖然非常狂妄,但光看外表的話,她隻是充滿稚氣的小孩。


    「把你送到敵營實在……」


    要是不幸犧牲的話,他會寢食難安。


    當然,如果是吉可露妮犧牲的話,他也會因為打擊太大而慌得要命吧。但是,她是向誓杯起誓要為了勇鬥,進而為整個《狼》族賭上性命戰鬥的純粹武者,是擁有『最強銀狼』稱號的最強戰士。


    要她別去的話,對她是一種失禮,隻會傷害到她的自尊。


    然而,他並沒有和《爪》的雙胞胎交換誓杯,換言之,她們是來自《爪》的客人,不能讓她們犯險。


    「還是太危險了……」


    「危險?嘻嘻。」


    克莉絲緹娜露出妖豔的笑容,突然踢了一下姊姊的椅子。


    「哇啊!?」


    艾爾貝緹娜在睡夢中突然遭受衝擊,椅子還傾斜了起來。她發出呆傻的叫聲,無能為力地倒向地麵——


    ——就在這時候,隻見她在空中翻了一圈,漂亮地用四肢著地。見到這種宛如貓咪般的輕盈身手,勇鬥不禁瞠目結舌。


    「地、地震嗎!?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艾爾貝緹娜滴溜溜地轉著眼珠環視四周,而她的雙胞胎妹妹則低頭向她說:


    「艾爾姊姊,請生擒那邊的歐洛夫大人。」


    「欸?」「嗄?」


    艾爾貝緹娜和突然被點到名的歐洛夫一起睜圓了雙眼。


    「克莉絲緹娜殿下,您突然說些什麽?」


    「但、但他不是《狼》的人嗎?」


    「別問了,快點做。」


    「是!」


    感覺艾爾貝緹娜似乎有什麽嚴重的心靈創傷一樣,一聽到克莉絲緹娜沉下聲來,她的身子便顫抖起來,接著就消失了。


    「咦!?」


    歐洛夫發出驚叫聲,勇鬥想都沒想便朝他的方向看過去,然後驚呆了。隻見艾爾貝緹娜不知道什麽時候繞到了他後麵,將短劍架在他的喉頭上。


    即便是歐洛夫,在《狼》之中也是攀升到第四名的男人。經曆了多次戰爭,不斷立下戰功。但他連一點抵抗的機會都沒有。


    他確實多少有些大意。但另一方麵,她們既然事先說要生擒了,也給出很充分的時間讓他提防,這樣可以說是扯平了吧。


    艾爾貝緹娜的靈敏度或許還淩駕於吉可露妮之上。勇鬥的視線甚至追不上那神速的動作。


    「已經可以了,艾爾姊姊。」


    靜謐的室內,隻有克莉絲緹娜那清脆的聲音回響著。


    艾爾貝緹娜立刻收回短劍,然後朝歐洛夫點頭道歉。


    接受道歉的歐洛夫臉色鐵青無比,並且緊繃了起來。


    「雖然我姊姊力量很小,沒辦法在戰場上和長槍抵抗,但若是在城裏進行肉搏戰的話,可沒有多少人贏得過她哦?」


    「……真是謝天謝地,我的腦袋還在。」


    勇鬥深切地感受到這對雙胞胎有多恐怖。


    他完全被她們的外表和天真爛漫的個性欺騙了。


    如果妹妹是純粹的間諜,姊姊就是天生的暗殺者。


    「嘻嘻,之前發現要取勇鬥大人的首級實在太困難了。不僅有菲麗希亞大人一直隨侍在側,宮殿中也有好幾個可怕的人在呀。」


    「竟然用過去式,真是可怕的雙胞胎。」


    勇鬥按著脖子,忍不住安心地歎了口氣。


    《狼》和《爪》確實直到最近還處於戰爭狀態。如果身為宗主的勇鬥沒被覬覦項上人頭的話,反而奇怪。


    回顧曆史的話,內部的權力鬥爭姑且不談,從沒聽過有外來者成功暗殺過君王。


    實際上,衛兵們的戒備原本就相當森嚴,在戰爭時期更是繃緊神經,要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蒙混過去並一路潛行到宗主的寢室,這種事情對這兩個雙胞胎來說未免太過勉強了。


    話雖如此,要潛入城裏倒應該很容易,萬一被發現的話,以這對雙胞胎來說,絕對能輕而易舉地從城中衛兵的手下逃走。


    「嘻嘻,所以我不是說了嗎?竟然把我們雙胞胎當作麻煩,我們可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這種侮辱唷?」


    翌日早上,勇鬥慌慌張張地開始準備離開津利。


    必須盡快回到雅爾菲德才行。但在那之前,還有許多事情非做不可。


    他已經吩咐菲麗希亞寫好信,一大早就讓傳信鴿送往人在雅爾菲德的約爾根。


    傳信鴿的曆史意外地古老,紀元前五千年左右蘇美人的黏土板就記載著相關紀錄。事實上,一直到十九世紀中葉傳真機被發明之前,這一直是最快速的通訊方法。


    不過,以攸格多拉西爾的現狀來說,僅限於將植物的莖纏在鴿子的腳上,然後以此為記號寄出極其簡易的消息。


    因為要傳信鴿運送黏土板實在太困難了,所以傳信鴿並不太受重視,被飼養的鴿子主要都是作為食用。


    但是,隻要有紙的話,就可以寄出詳細的


    文章。傳信鴿的速度以※巡航速度來看,大概在五十公裏至七十公裏之間,今天以內應該會送達,比馬匹快多了。(譯注:為飛行器飛行過程中,單位距離上消耗燃料最少的速度。)


    現今於攸格多拉西爾之中,隻有《狼》擁有高速的通訊方法。前往《雷》的雙胞胎也帶了幾隻傳信鴿。


    聽說傳信鴿的歸巢率約為百分之六十左右,若要萬無一失的話,隻能寄一次而已。但是,勇鬥相信雙胞胎妹妹的判斷不會錯。


    「兄長大人,我想我也該回弗爾克範格做出兵的準備了。」


    就在他對歐洛夫囑咐今後的事情時,黎芮兒現身說道。


    她的聲音正氣凜然,陣中散發出自製的光芒。看來在睡過一覺之後,已經想開了許多事情吧。


    「我想多少回報一點之前與《蹄》一戰的恩情!」


    對於兄長的危機,她並未退縮,情緒似乎還高漲了起來。真是令人感激。


    「嗯,拜托……」


    勇鬥剛要點頭,卻用手遮住嘴,陷入思索當中。


    不久之後,他並未對任何人說話,而是開始自言自語。


    「小麥也收割完了,如果是那個地形的話……嗯,還是謹慎再謹慎比較好吧。」


    「兄長大人?」


    勇鬥盯著某個定點,身體一動也不動,黎芮兒發出疑惑的聲音,而勇鬥立刻看向她。


    「黎芮兒,把集合兵力的工作交給拉斯穆司吧。我想拜托你其他事情。雖然這本來不該拜托其他氏族的宗主……但這件事隻有你才做得到。」


    「隻有我嗎?」


    「是啊。」


    勇鬥緊緊抓住黎芮兒的雙肩。


    雖然黎芮兒麵紅耳赤地移開了視線,但激動中的勇鬥並未發現。


    他湊近臉,以真摯的眼神注視著她,熱烈地說道:


    「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行!」


    勇鬥回到雅爾菲德之後又過了三天,克莉絲緹娜所提供的《雷》的情報便得到了證實。


    勇鬥現在於謁見間接見的人,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他穿著灰色的毛皮,看起來似乎就是狼的毛皮。


    「那麽,是什麽事情呢,《雷》的使者大人?」


    勇鬥撐著下巴,擺出傲慢的模樣問道。


    使者的表情僵硬了起來,臉色蒼白無比。但是,他眼中沒有迷惘,而是充滿了悲壯的覺悟。


    他用舌頭舔一下嘴唇,擠出了聲音。


    「我帶來了我族宗主的書信。」


    「那……是史坦索爾大人?」


    勇鬥差點脫口而出平常的叫法(那個笨蛋),連忙改了口。


    畢竟是在《雷》的族人麵前,不能把他們的宗主說成笨蛋。


    「菲麗希亞。」


    「是。」


    勇鬥用下巴一指,菲麗希亞就靜靜地遵循禮節從使者手中取過書信,回到勇鬥身邊看了一下內容之後,驚訝地睜大雙眼。


    「怎麽了?上麵寫了什麽?」


    「……我直接念出來了。『此致《狼》族宗主勇鬥大人。我《雷》族宗主史坦索爾有言,閣下擊敗的《蹄》族宗主尤古偉,為吾之誓杯兄弟,亦是吾愛妻之親生父親,故吾夫婦此刻悲痛欲絕。雖欲即刻攻入《狼》族取走閣下之項上人頭,以祭吾敬愛的嶽父在天之靈,然我等《雷》族不願徒生戰端。如《狼》族尚有絲毫反省與謝罪之意,即刻便將津利獻與我等《雷》族。如敢拒絕,定不輕饒。』……以上。」


    「簡直是無理取鬧!這種要求誰能接受!」


    「先攻入《角》的可是《蹄》啊!!父親殿下不過是遵從兄妹誓杯才出兵罷了。而且戰場上本就難免傷亡,我們沒有任何需要受譴責之處!」


    在勇鬥開口之前,在場陪同的吉可露妮和少主約爾根就激動地喊道。


    其實他們兩人會發怒也很理所當然,因為這是一封充斥太多片麵之詞,並且極為無禮的書信。說穿了,對方很明顯在找碴。


    但是,勇鬥故意露出老實並帶著一絲痛切之意的表情。


    「嗯,史坦索爾大人會如此震怒並非沒有道理。雖然津利是我等《狼》族極為重要的領地,但也實在不想與驍勇善戰的《雷》族短兵相接。請再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吧。」


    「父親殿下!?」「父親大人!?」「哥哥大人!?」


    聽到勇鬥這番話,子弟們都大吃一驚,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勇鬥則用意味深長的眼神製止他們,然後朝使者微微一笑。


    「使者大人遠道而來,想必很辛苦了。我們會為你準備房間,所以請在雅爾菲德暫留一段時日吧。我們這裏的麵包沒有砂礫,可是絕品哦?各類山珍也非常豐富。我們會熱情款待你,請盡情享受一番吧。」


    「父親大人!您到底打算怎麽做!?」


    「不錯,竟然想把津利讓給那頭野獸,我不認為這是理智的判斷!」


    使者一離開後,吉可露妮和約爾根立刻以烈火般的氣勢逼近勇鬥。他不禁縮起肩膀,向菲麗希亞投注求救的眼神,但她也用疑惑的視線尋求解釋。


    看來他是四麵楚歌了。


    「父親殿下!我們可是被瞧扁了唷!」


    約爾根似乎怒不可遏,便用拳頭捶了一下牆壁。


    和勇鬥之前所處的現代日本比起來,攸格多拉西爾人的野蠻特性極為顯著,但約爾根在這之中已經算是相當穩健的類型了。


    連他都露出這副模樣,如果在場還有其他《狼》族幹部的話,不難推測他們會有什麽反應。


    但是,身為關鍵人物的勇鬥卻毫不在乎地點點頭。


    「是啊,根本是被找碴了呢。可是,就算他們來找碴,我也沒有買賬的必要吧?」


    古今中外的戰爭都需要大義名分。


    宣揚自己是正義,對方是邪惡的話,就能提高軍隊的士氣,也可以對周邊諸國主張自己的正當性。


    反過來說,隻要不給對方大義名分的話,對方就不能輕易展開攻擊。


    「您還這麽悠哉呀!您知道拱手讓出津利後會有什麽後果嗎!?隻會讓對方食髓知味,下次就直接打雅爾菲德的主意了!」


    「嗯,我想也是。」


    事實上,馬基維利也說過:『一味妥協並不能滿足對方,反而會讓對方失去對自己的敬意,因而變本加厲,意圖進行更多的掠奪。』


    「父親大人!」


    勇鬥那逆來順受的態度似乎讓約爾根更為火大,隻見他整張臉漲紅地叫道。


    見狀,勇鬥無奈地擺了擺手。


    「冷靜一點,沒有人說要讓出去吧?我隻是說要考慮考慮而已。」


    「到底哪裏需要考慮了!就算把使者的頭砍下來送回去也不為過。」


    事實上於鐮倉時代,北條時宗就曾因為元朝送來的國書寫得太過無禮,而怒斬使者棄於荒野。隻要回顧曆史的話,不難發現殺害使者的例子不勝枚舉。


    勇鬥想著那之後所發生的史實,將背靠在椅背上。


    「喂喂,這麽做的話,《雷》可是會馬上進攻唷。」


    就像勇鬥派間諜混入《雷》族一樣,《雷》應該也派了偽裝成交易商人的間諜潛入這裏。一旦得知使者被殺,應該會立刻向《雷》通風報信吧。


    「這可求之不得。父親殿下是從何時開始變得這般膽怯的!?受到如此愚弄還奉承對方的話,可有損《狼》族男子之名!」


    說著,約爾根愈發激動了起來,而勇鬥則以冷淡的視線看著他。


    約爾根是《狼》的少主,大多數的人民都敬重他,以禮相待。然後他就在不知不覺間,把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權力之毒就是像這樣一點一點地侵蝕心靈,讓人變得傲慢起來。


    變得無法容忍無禮的態度,變得在憤怒時聽不進旁人的話,變得眼中隻剩下守護權威這件事。這在所謂的權力者身上經常發生。


    但是,現在的勇鬥不會天真地執著於那種虛榮心。


    「既然對方派來那種不像樣的使者,可見他們八成已經做好迎戰的準備了,而我們才剛開始而已,懂了嗎?」


    「唔!」


    約爾根瞬間沉默了,看來衝上腦袋的熱血終於冷卻下來了。


    所謂的戰爭,通常都需要相應的準備時間。


    的確,在與《蹄》的戰鬥中,他們是急急忙忙地整軍出發,但能集結的兵力還是有限。而且那是相當強人所難的急行軍,在抵達弗爾克範格的時候,士兵們早已疲憊不堪,呈現出無法作戰的狀態。


    當時是因為軍情緊急,無可奈何才出此下策,必須盡量避免陷入那樣的狀態,方為上策。


    「但、但是,現在那個使


    者想必在房間裏嘲笑父親殿下的膽怯。敬愛的父親被人瞧不起,我身為義子實在無法坐視不管!」


    約爾根咬牙切齒地說道,而吉可露妮和菲麗希亞似乎也表示同意地點點頭。


    她們兩人的心情應該和約爾根一樣吧。


    「我很感謝大家這份心意,但忍一忍吧。戰爭已經開始了。所謂兵者,詭道也。有騙到他就好了吧?要笑就隨他笑去。如果這樣能多爭取一點時間的話,那還算便宜呢。」


    沒錯,他們現在最需要時間。如果犧牲點麵子可以換來時間,以他的心境來說,他都想在特賣會上賤價出售了。


    「就麻煩少主接待使者了。倒不如說專心地奉承他吧,即使拿我的直係誓杯暗示他也沒關係。讓他開心地享受一切,嚐到至今從未有過的甜頭。」


    勇鬥給出指示,同時想起了《雷》的使者的臉龐。


    那是對死有所覺悟的眼神。他的任務就是以自己的死來為《雷》製造大義名分。恐怕是要透過為國捐軀來換取家人的安泰生活等等保障吧。


    像這樣的人應該已經作好麵對苦痛和恐懼的覺悟,但肯定沒有料想到要如何應對甜美的誘惑。


    一邊是命令他赴死的人,一邊是溫情厚待他的人,這樣內心都還不動搖的人隻怕相當少。


    「讓他就這樣失去誌氣,忘記忠誠和任務吧。順利的話,我也想得到《雷》的情報。」


    勇鬥臉上泛起一抹惡劣的得意笑容。


    他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冒失莽撞的少年了。在戰亂的攸格多拉西爾求生存的日子中,他已培養出剛柔並濟的強韌性格。


    「啊,對方可能出言挑釁,到時記得忍住,笑臉以對。」


    雖然約爾根基本上是個溫厚的人,無須勇鬥擔心,但畢竟他剛才因為信上的內容而暴跳如雷,所以勇鬥特別叮囑道。


    「菲麗希亞,你去街上散播我想和史坦索爾(那個笨蛋)交換兄弟誓杯的謠言。老實說,我覺得很惡心,但這是為了讓間諜鬆懈下來,倒也沒辦法。」


    「是、是的!」


    「除此之外,對了,要先做好集合軍隊那一天必須封鎖街道的準備。我要拖延間諜回到《雷》的時間。」


    「明、明白了。」


    「不過,雖然這樣可以爭取一點時間,但我們還是得盡快準備才行。那個笨蛋大概沒多久就會等得不耐煩了。至於其他……」


    「……父親殿下,您今年幾歲了?我沒記錯的話,應該隻有十五歲而已吧。」


    在勇鬥一邊用手指敲擊著桌麵一邊思索的時候,約爾根以慎重的表情問道。


    雖然勇鬥很納悶他為什麽現在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答道:


    「上個月剛滿十六。啊,在攸格多拉西爾應該算十七吧?」


    「明明歲數還不到我的一半,要累積何種經驗,才能培養出那種身經百戰的精明度呢?為了栽培後進,請您一定要賜教。」


    約爾根無奈地搖搖頭,歎著氣說道。


    勇鬥不由得苦笑。這個世界的人真的很愛把孩子拿出來說嘴吹捧呢。


    他實在不適合用來當教育的範本,他還曾經脫離過正途。


    因此,勇鬥帶著一絲警惕說道:


    「唔,因為我作了不少弊。」


    隻有懸掛於空中的月亮和火把照亮了腳邊。


    他一步一步踏上階梯,同時做好覺悟。


    抵達塔頂後,他坐下來仰望天空,並按下通話鍵。


    「喂,美月嗎?」


    『……小勇你的聲音好陰沉,發生什麽事了嗎?』


    不愧是懂事前就玩在一起的青梅竹馬,即使隔著電話,她也能從細微的語氣差異而有所察覺。


    勇鬥不禁泛起苦笑。明明身處不同的世界,卻沒有事能瞞得了她。


    「我又得去打仗了。」


    『…………這樣啊。就算我阻止,也沒用吧?』


    從長長的沉默之中,可以明顯感覺到她一定有很多話想說。但她之所以沒說出來,應該是從勇鬥的聲音裏聽出了他堅定的心意吧。


    「對不起,老是讓你擔心。」


    『男人都隻顧自己呢。受到折磨而哭泣的總是女人,這是真理吧。』


    「抱歉。」


    『不,沒關係唷,剛才隻是在挖苦你而已。我也讓小勇留下了討厭的回憶,所以這次就扯平囉。』


    要扯平的話,勇鬥覺得自己虧欠得太多了。


    她明明一點也不認同,還是想消除勇鬥的罪惡感。這份心意讓他銘感五內。


    他用力握緊手機。


    「嗯,謝謝,一直都這樣麻煩你。」


    『我們約好不說這種話的唷,爸爸……一定要好好活著回來喔?這也是約定喔?』


    「嗯,約定。」


    雖然知道她看不見,還是伸出了左手的小拇指,再次在心中發誓要取得下一戰的勝利。


    至於克莉絲緹娜捎來《雷》的軍隊已經從畢爾斯基爾尼爾出發的消息,而勇鬥也胸有成竹地出兵應戰,則是一周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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