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雖然我們也做過相同的事,不過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真的很煩。」


    勇鬥忍不住嘖了一聲,瞪往敵人出現的方向。


    現在《狼》軍正從旭洛古動身,要前去奪回慕克威治,但令人傷腦筋的,就是過去他命令吉可露妮在《蹄》軍身上實行的打跑戰術。


    如風一般不知從何處現身,攪亂敵軍之後,再如風一般颯爽地消失在某處。


    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在攻打《蹄》軍的時候,隻是一味地逃跑而已,但《豹》族回去時都會留下箭雨作為紀念,做法相當惡劣。


    由於他們是組成方陣以便對應全方位的攻擊,所以並沒有受到什麽損傷,但這幾天下來,要一直提防敵人襲擊也是事實。


    實際上,士兵們的臉上已開始出現疲憊之色了。這種發展不太妙。


    「哥哥大人,請趴下!」


    「唔!?噢。」


    聽到菲麗希亞這麽說,他立刻彎下腰來。


    隻見他頭上飛過一支箭矢。接著,第二支箭矢「唧!」地一聲,撞到勇鬥搭乘的馬戰車的平台牆壁而彈了出去。


    「呼,幸好是用鐵製成的金屬板。」


    敵人也是使用鐵製箭矢。如果和以前一樣是木板的話,可能就被射穿了。思及此,勇鬥不禁打了一陣寒顫。


    「不過,能從那個距離瞄準哥哥大人,實在很有能耐,可能已經超越了《角》族最擅長用弓的霍格斯波利大人。而且騎在馬上應該搖晃得很厲害才是……」


    「他們畢竟有本事讓少主副手負傷。但是,我們也不能一直挨打。」


    眼下,《狼》唯一能對抗安息回馬箭的武器,就是比對方的射程還要遠的長弩。據說中國自古以來也是用弩對抗北方匈奴。


    隻是缺點在於射出一發需要花太多時間。弓箭可以在一分鍾內射出十支左右,但弩最多隻有兩支。


    關於這一點,勇鬥所采取的對策是——


    「第一隊,發射!第二隊,將弩傳給第一隊。用過的弩傳給第三隊!」


    斯卡維茲那冰冷而帶有威嚴的號令聲響遍四周。


    在上網搜尋騎兵對策之前,勇鬥就知道織田信長曾以三段射擊打敗了武田的無敵騎兵團,這是身為日本人的一般常識。


    仔細調查過後,也有人說那可能是後世的創作,而且《狼》還沒有槍械,便放棄運用這個計策了。


    但是,從信長開始追溯到三百年前的中國南宋時期,為了克服弩發射間隔時間過長的問題,便讓第三排負責拉弦,第二排裝填箭矢遞給第一排,第一排就專心射箭,如此開發出了三段射擊的陣型,則是鐵錚錚的事實。


    這個領先約莫兩千五百年的戰術,勇鬥將它實踐在《狼》軍身上。


    「愈來愈有樣子了嘛。」


    勇鬥從平台抬頭偷窺自軍弩兵的情況,覺得他們相當可靠。


    這種事光憑理論是無法完成的。


    為了讓箭雨毫不停歇地落下,必須所有士兵都整齊劃一地采取規律的行動,不可以有多餘的動作。


    即使《狼》軍透過嚴格的律法來管理,但一朝一夕之間還是辦不到。


    在最初的遭遇戰中,串聯行動不是很順利,兩三發後就沒辦法持續下去了。


    但是,勇鬥在學習語言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感覺。那就是,人類在不顧生死之時最容易學會事物。


    孫子的《九地篇》也提到:


    『夫吳人與越人相惡也,當其同舟而濟,遇風,其相救也,如左右手。』


    意思就是,就算吳國人和越國人平常關係不好,但是當他們坐著同一條船渡河的時候遇到狂風,即將麵臨船翻人亡的危險時,他們也會互相救援,如同左右手一般合作無間。


    這段文章就是著名的成語『吳越同舟』的出處。


    誠如孫子所說,在緊急情況之下,士兵們的關係必然會更緊密。


    《豹》族連日來的襲擊確實造成《狼》軍莫大的壓力,但是相對的,也是最佳的訓練時機。


    「呿!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瓦利一邊用劍揮開來襲的箭矢,一邊嘖了一聲。


    自從在旭洛古交戰之後,雙方交鋒已達十數次。雖然一開始中了伏兵之計,但之後事情都一直按照他們的計劃發展。


    敵軍幾乎無法對抗騎兵的奇襲,在畏懼不知對手會從哪現身的情況下,精神逐漸耗弱,以致士氣低迷。


    理應如此才對。


    然而,每經一戰,敵軍的弩的連射速度就會隨之提升。如今的間隔距離已經沒辦法和當初相比了。


    要是箭雨毫不間斷地落下,就算是《豹》族精銳也需耗費大量心力去擋開箭矢,而沒辦法專心舉弓射擊。


    畢竟以射程距離而言,還是對方的弩占上風。即使舉起弓,在麵對如此淩厲的攻勢之下,心情也會變得急躁,而無法精確地鎖定目標。


    「呀啊!」


    「嗚哇!」


    「咿呀!」


    「嘖!」


    看到同伴一個個倒下,瓦利不禁咬牙切齒了起來。


    不管怎麽想,數量差距都太懸殊了。


    如果有十足的兵力,而敵軍隻有弓兵的話,就可以無視多少會造成的損傷,直接衝入敵營舉槍大殺特殺。但以現在這個數量來看,在抵達敵營之前,大部分的人就會戰死。


    瓦利本來認為正因為人數少,才能以打帶跑的戰術取得優勢,但到了這裏,卻因為對方的多數暴力而無法持續下去。


    「唔,這敵人真的有夠麻煩!大家撤退!」


    「哥哥大人,敵軍撤退了。」


    「哦?這次好像連撂下狠話的時間都沒有耶。」


    聽到菲麗希亞的報告,勇鬥的唇角勾起一抹賊笑。


    雖然對方撤退的速度還是一樣快,但在弩的三段射擊之下,數量也慢慢減少了很多。隻要看到躺在地上的《豹》族士兵和馬匹的淒慘屍體,就可以知道這次的戰果特別顯著。


    截至目前的累計,比起一開始的遭遇戰,敵軍減少了將近一半。


    就算《豹》的騎兵部隊再怎麽聚集了菁英,看來還是不敵他們的箭雨。


    雖然沒能打敗指揮官,但對方吃了這麽多苦頭,應該不會再輕易采取遊擊攻勢了=這樣一來,士兵們也能稍微放下心睡個覺。


    「不過,我們不能輸給區區一個先鋒部隊。」


    勇鬥並不認為《豹》的戰力隻有這幾百名遊擊部隊而已。他已經發現本隊在其他地方了。


    對方隻是一直在觀察情勢。


    已到前方探測軍情的克莉絲緹娜剛才也帶來了消息,說敵軍已經在慕克威治整備軍勢。


    數量約有三千。


    從先鋒部隊個個是精銳看來,不難想像那三千人應該也是精悍勇猛的士兵,恐怕也能輕易壓製住《狼》族最強的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


    幾百人的先鋒部隊就讓他們陷入如此苦戰。雖然以數量來看,對方比《狼》還要少,但絕對不是可以輕忽大意的對手。


    話雖如此,弩的三段射擊在正式開戰前就訓練到了實戰程度,實在是個好籌碼。因為他們就此多了一項有效對抗騎兵部隊的計策。


    「……嗯~這是小麥,那是大麥,然後那邊的是鹽和醋,這是弩的箭矢。」


    金納爾一邊看著紙確認大量貨物的內容,一邊指著運貨的馬車。


    也就是所謂的補給。


    人不吃飯就活不下去,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隻在這次的戰爭中格外有效,但沒有箭矢的話,連打仗都沒辦法。


    然而,這些東西會隨著使用而逐漸消耗殆盡。


    減少的份量,就由金納爾以及與他有交情的交易商人到附近的街市或村莊買齊,不時進行補充。


    為了維持軍隊運作,便有在後方提供全麵支援的『後勤』。


    『了解戰爭的人會談論後勤,不懂戰爭的人會談論戰術。』


    連這樣的格言都出現了,可見後勤在二十一世紀的軍事中是很受重視的概念。


    「謝了,金納爾。糧食在旭洛古的時候已分配出去了,我還有點擔心呢。有你這樣能幹的義子,我真的很幸福。」


    「不要連這種時候都糗我啦!」


    「不,這次是如假包換的真心話。」


    勇鬥雖然露出開玩笑般的笑容,但確實打從心底感到鬆了口氣,相當感謝他。


    雖然很快就奪回了旭洛古的街市,但《豹》早已將所有糧食掠奪殆盡,人民連當天能吃什麽都不知道。


    雖然很多人慘遭殺害,或者被抓去當奴隸;不過,街市和街市周邊仍有將近一萬名居民生存了下來。


    攸格多拉西爾的


    居民稱為「昆」,意思是「後裔」。因為追溯誓杯製度之下的人際關係,對宗主來說,人民就是孩子的孩子,再往下也是孩子。


    雖然他不打算談論「人類皆兄弟」這種不切實際的理想論,但身為一家一門之主,他不可能對羽翼下的家人、親人見死不救。


    「不過,父親人也太好了,真是天……啊,不是,我是說異想天開……唉~」


    「哈哈!我也知道自己太過天真了啊。」


    他閱讀戰記類小說借以學習,也發現裏麵確實都提到後勤補給的重要性。但在現實之中,要等到大炮和槍械等火器變成戰場主流之後,『自軍物資靠自己籌措配置』——這種後勤觀念才開始受到重視。


    彈藥等物如果不符合自軍規格就無法使用。比起糧食,彈藥的配給才是生命所係。


    孫子也有提到,在籌措糧食這部分,並非事先準備,而是到了當地再籌措才是上上之策,這是遙遠的古代到近代為止的後勤原則。


    到當地再籌措的意思,也就是——征收或掠奪。這種情況在攸格多拉西爾也不例外。


    後來之所以能夠連糧食都配置好,是因為動力化讓鐵路或汽車等運輸工具得以普及的關係。


    「可是,如果連不值錢的英雄主義都無法遵守,我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才作弊的。」


    勇鬥聳了聳肩,自嘲地說道。


    實際上,將沉重的糧食從雅爾菲德搬來這裏非常費工夫。


    古代的軍隊有九成以上都是戰鬥兵,但《狼》軍之中,負責搬運物資的輜重部隊就占了接近兩成。


    不僅如此。輜重部隊沒有戰鬥能力,要是受到損傷或是物資被搶的話,會對全軍造成嚴重的影響。這是足以致命的弱點。


    這裏還在《角》的領地內,所以掠奪不在討論範圍內,不過征收的方式——顯露出武力,半帶逼迫地向附近的居民收購便宜物資,所要承擔的風險確實低了很多。


    根據情況,有時會以超過公道價的價格買下物資等等,處於緊急狀況的時候就會出現這種瘋狂事態。然而,這個時代的糧食並不是那麽充足。換言之,因為是要居民將收獲期之前的儲糧賣給軍隊,所以付這些錢勇鬥覺得很理所當然。用低價收購就等同於要那些居民活活餓死。


    「不過,之所以能夠撐過來,都要拜少主和黎芮兒,以及像你這樣的人才所賜。我真的很感謝你。」


    後勤的英文寫作「logistics」,但這個字出自希臘文的「logistikos」,意思是「以算計為基礎的活動」或「精於算計者」。


    隻不過,並不是亂買一通搬過去就好了。每樣物品的消耗程度不同,價格也不同。必須計算並推敲要買哪些東西,數量又是多少。此外,選定不容易遭到敵人襲擊的運輸路線和補給地點也很重要。


    在這一點上,《狼》深受這方麵的人才庇蔭。


    「哈哈!比起我這種人,黎芮兒叔母更厲害吧?來這裏之前,我繞去看了一下旭洛古,從分配居民糧食到發派工作等等一切事情,臨時的態勢都確實整頓完畢,奪回領土的第二天就已經恢複市容,照常運作了呢。」


    「哇,那家夥在這方麵還是一樣出類拔萃啊。」


    想到三天前在旭洛古分別的可愛妹妹的臉龐,勇鬥露出可以解讀為佩服或是傻眼的苦笑。


    旭洛古再次恢複都市的機能,就表示可以當作補給的據點了。


    隻要有黎芮兒擔任後方支援的第一線指揮,《狼》軍應該就不用擔心後勤停滯下來。


    「哎呀呀,在這世上,最後管用的還是銀啊。就算是黎芮兒叔母,沒錢什麽也做不了。一切都多虧父親您湊到了大量的銀哦。」


    「這也不是靠我一人之力辦到的,茵格莉特幫了很多忙。」


    《狼》透過販賣玻璃、紙和不含沙礫的小麥粉這些特製產品,大量保有如今在攸格多拉西爾四處都能用來付款、相當方便的「銀」。


    沒有掠奪和征收的行軍,正是因為有寬裕的財力才能擁有這種秘招。


    「我能安心打仗,都是多虧了大家啊。」


    勇鬥打從心底這麽想著。


    他明白自己的無知,了解自己有多少斤兩。所以不自傲不逞強,心中十分清楚,對於擁有他所缺少之才能的人懷抱敬意有多重要。


    『做給他看,說給他聽,讓他嚐試,給予讚美,才能帶動人。


    與他交談,傾聽他,認可他,委以責任,人才會成長。


    懷抱謝意,關注他努力的身影,賦予信賴,人才會成功。』


    這些是大日本帝國海軍名將山本五十六的名言,不過勇鬥並沒有聽過,而是下意識地在實踐這些事情。


    勇鬥的空談就是像這樣借助在場人士的智慧與力量,才能變成『活智慧』。


    如今他所要對付的,就是那個讓他意識到自己有所不足的人,這實在是極諷刺的一件事。


    「哼,誇下了海口,結果卻沒有得到了不起的成果哪,瓦利?」


    和本隊一起移動的弗貝茲倫古,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麵前正襟危坐的青年。


    雖然瓦利被譽為《豹》族最強勇者,但現在身上有好幾道箭傷,看起來非常不堪。


    而且還失去了一半重要的部下。


    一想到他曾發下豪語要除掉《蹄》族餘黨,隻能說這樣的結果實在是慘淡無比。


    「是、是情報有誤!那些家夥竟然能夠拿弩連射!弩一發的準備時間不是足以讓我們射出五發嗎!?」


    「……唔嗯,把詳情說來聽聽。」


    「雖、雖然沒辦法看得很清楚,不過是由最前排的人發射弩,後麵兩個人進行準備來加快發射速度……」


    瓦利身為《豹》族最厲害的騎射名人,眼力也是《豹》族第一。


    他的眼睛即使是在戰鬥之中,不對,正因為是在戰鬥之中,才能仔細地捕捉到敵人的動作。


    「哦,原來如此,是這個方法啊。辛苦你了,退下吧。」


    「等、等一下,老爹!我還能戰鬥!請給我雪恥的機會!拜托您了!」


    「嗯?你在說什麽?當然要雪恥啊,瓦利。」


    弗貝茲倫古輕巧地躍下馬,將手放在隨行的瓦利肩上。


    「你有好好遵照我的命令行事。忠心的部下就算犯下一點失誤,我還是會給予機會,也會確實論功行賞。所以,你今後也要忠實地為我效力喔?」


    「是、是的!謝謝您!老爹!」


    聽到宗主這番寬容的言論,瓦利感激涕零地抬起頭來。


    弗貝茲倫古大方地點頭回應,然後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弗貝茲倫古的雙眸釋放出戾氣,現場氣氛忽然沉重了起來。


    「不過,要是違抗我的命令……你很清楚後果吧?」


    「是、是的……我已經謹記在心了。」


    「那就好。我期待你下次的表現。」


    弗貝茲倫古放在瓦利肩膀上的手感覺到他在顫抖,便滿意地點點頭,再次跨上愛馬。


    他已經休養夠了。


    敵人也很接近了。他必須快一點才行。


    「嗬嗬,瓦利似乎完全讓你馴服了呢。」


    「是啊,這樣一來,那家夥應該就不會反撲了。讓他學到了教訓。」


    弗貝茲倫古朝騎在旁邊並行的西格恩哼了一聲。


    麵對這樣的丈夫,西格恩噗哧一笑。


    「畢竟是發生在那件事情之後,我很擔心他會不會遭到處刑呢。」


    「隻要有忠於命令,我這個人可是很寬容的哦!而且他也表現得不錯,我沒理由問罪於他。」


    弗貝茲倫古的嘴角邪惡地勾起。


    他十分清楚頭腦簡單的瓦利不會是對手。


    那個小子畢竟害他淪落至此,當然擅長耍一些卑鄙的花招。他早猜到那小子麵對騎兵一定會有所準備。


    要是沒有受到什麽損傷,漂亮地撤退成功的話,敵人很有可能會提高警戒。但是,瓦利等人適度地負傷了,敵人應該會更有自信能擊退騎兵,然後肯定會意氣風發地來奪回慕克威治。


    瓦利還真的是表現得很不錯。


    「沒記錯的話,在納爾弗的報告中,提到《狼》擁有八千兵力?」


    「嗯,沒錯。在短短一年之內勢力迅速擴大了哦。雖然年紀尚輕,但或許擁有不得了的器量呢。」


    西格恩淡淡地回道。


    遊牧民族是徹底的能力主義者。


    就像現任宗主弗貝茲倫古一樣,隻要擁有能力的話,就算是一介外人當上宗主,也不會引起任何反彈。


    這一點《狼》族就不同了,因為以布盧諾為


    首的長老們雖然滿口實力主義,卻不願意接下勇鬥的誓杯。


    即使對手是正在對抗的敵人,卻仍對優秀者表達敬意,這就是遊牧民族《豹》的矜持。


    「哼,不過是借來的力量罷了。那家夥本身並沒有多厲害。」


    雖然他靜靜地壓抑著嗓音,其中卻藏著憎惡之意。


    弗貝茲倫古有什麽樣的過去,西格恩不曾過問。因為好女人不會打探男人的過去。


    隻不過,那張麵具下的雙眸總是寄宿著令人害怕的憎惡與憤怒,唯獨這一點讓她感到壓迫感。依他的反應,看來是和《狼》的年輕宗主之間有什麽關聯,這一點大概不會錯。


    「咯咯咯,來吧,勇鬥。這次輪到我布下陷阱了。」


    弗貝茲倫古歪起嘴角,露出一絲陰沉的笑容。


    據瓦利所說,《狼》的軍勢差不多要踏入這個※納斯特隆德之地了。(譯注:納斯特隆德〈nastrond〉典出北歐神話中位於海姆冥界的一個地區,意思為「死屍之壑」,生前作惡的靈魂都必須通過此處,接受冰泉浸沉和毒蛇啃咬。)


    他心中湧起一股殘暴的衝動。


    快了,就快了。


    他很了解勇鬥。雖然勇鬥確實擁有不同於攸格多拉西爾的價值觀,但現在一想,那是定居者特有的思維。


    「論兵力也是我們占上風,我軍是不可能輸的。」


    弗貝茲倫古嘴角勾起惡意的笑容。


    撇除才剛納入管轄的前《蹄》族居民,《豹》的遊牧人口其實才不到五萬。


    和當時還是弱小氏族的《狼》差不了多少。


    但是,農耕民族的國家為維持農地和產業,對外出征的話,隻能動員不到人口一成的人力。相對的,《豹》這樣的遊牧民族,除了老人、小孩和奴隸以外,幾乎所有男性都能當兵。


    而且,農耕民族在大量動員之際,幾乎所有士兵都無法好好接受戰鬥訓練。對此,《豹》族大部分的男人都是每日獵捕野獸,鍛煉出一身本事的熟練弓箭手。此外,這一年之間用馬鐙進行訓練後,已經沒有人不會騎馬了。


    他之所以高調地在慕克威治部署三千兵力,就是誘敵上鉤的陷阱。


    再者,《豹》的騎兵部隊除了騎射之外,還有一樣最強的武器。所以,已經找不到任何他們會落敗的因索了。


    「這個納斯特隆德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勇鬥。」


    納斯特隆德。


    這是位於《角》西北部的一整片潮濕草原。


    再往偏西的慕克威治附近走去的話,就可以看到深幽的森林,但這一帶的土壤似乎沒什麽養分,無法孕育大型的樹木,主要生長著蘆葦和羊胡子草等苔蘚植物。在寒冷潮濕的氣候之下,經過長久的歲月,最後都泥炭化了。


    攸格多拉西爾還沒有※幹拓的技術,隻有連接旭洛古和慕克威治的街道,才整修成適合載貨車通行的程度。(編注:針對淺海或幹潟、水深較淺的湖沼等地,將其中的水抽出以成為陸地的行為。一般在增加耕地時使用。)


    「在這裏戰鬥的話,明顯對我方不利啊。」


    勇鬥一邊看著各處都是沼澤的綠色原野,一邊嘀咕。


    隻要土地有這點程度的開拓,騎兵就能盡情發揮出機動力這個最大優勢。


    當然,憑這裏的土壤柔軟度,並不能發揮最快的速度,但對腳力遠比人類好的馬而言,甚至可以拖著平台悠遊自在地移動。反觀《狼》軍士兵的腳都被泥沼絆住,行軍速度極為緩慢。


    「不過,隻要設法穿過這裏,馬上就到達慕克威治了。」


    「是啊。」


    聽到菲麗希亞的說明,勇鬥點點頭。黎芮兒已經告訴過他這一帶的詳細資訊了。


    前往慕克威治一定得穿越這片濕原實在很令人頭疼。


    步兵和騎兵交戰的話,果然是沼澤或河川、山地或溪穀,還有森林這些地方,才會有阻礙騎兵移動的障礙物,而敵人隻能從前方進攻的狹窄地形更好。


    這前麵是森林地帶,應該也有那種地形才對。


    隻要抵達那裏,排出陣形的話——


    嘟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突然之間,角笛高亢地響了起來。


    「敵軍嗎!果然沒有好到讓我們輕易通過這裏啊。」


    在對自軍有利的地形開戰,是自古以來不變的兵法鐵則。敵人不可能就這樣放過將他們困在有利地形的機會。


    盡管如此,為了奪回慕克威治,他們還是必須進軍才行。


    正因為這樣,才要探查敵軍動作,揣摩敵軍心思,態度必須慎重再慎重。


    留在慕克威治的克莉絲緹娜沒有任何聯絡。同行的艾爾貝緹娜也是操縱風的英靈戰士,本身亦極為敏捷。


    就算米德加爾特的馬再怎麽優秀,身為軍人的他們不可能超越身為個人傳令使的她。


    既然如此,應該數量不多才是——


    「那、那個數量是怎麽回事啊!」


    見到如此壯觀的場景,勇鬥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在他所看往的方向,正揚起陣陣沙塵。


    雖然憑眼力沒辦法看出確切的數量,但就眼下情況來說,就算再怎麽保守估計也不會低於五千人。


    不僅如此——


    「哥、哥哥大人,那、那裏也有!」


    菲麗希亞驚愕地僵住了臉。


    她顫抖的手指所指著的方向,也能看到騎兵影子從地平線盡頭浮現出來。


    接二連三地,騎兵的身影不斷增加。


    他們的馬蹄咚咚咚地震動地麵發出沉厚的聲響。


    「好、好快!」


    看到對方的機動力,勇鬥睜大了雙眼。


    敵人並沒有筆直地衝向他們,隻見騎兵敵影兩端像是被從中心排開似地改變行進路線,然後一字闊開布下陣形,仿佛是要埋沒整個地平線。


    機動力完全比不上的《狼》隻能愣愣地看著他們移動。


    毫無應對方法,一回過神,《狼》軍已經完全遭到包圍了。


    「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成包圍陣形的弗貝茲倫古肯定自己勝券在握,發出了高亢的大笑聲。|


    他對於完全依照自己預想的發展感到愉悅不已。


    派出少數的遊擊隊誘騙敵軍,在他們毫無顧慮地被引誘過來時,包圍起來加以殲滅。


    這便是《豹》的常勝戰術。


    身為遊牧民族的《豹》並沒有固定據點。


    而且隻要有羊和馬奶酒的話,他們在任何地方都能自給自足地活下去。


    根本沒必要行經城市之類的據點。


    正因此,定居性的人民沒辦法領悟出他們的行動。


    神出鬼沒。這就是《豹》族騎兵團的真本領。


    「你太相信手機的力量了呢,勇鬥。」


    遊牧民族以畜牧業維生,遊走於各地之間,對他們來說,交易也是一項重要的產業。因此,《狼》的情報自然會傳入他們耳裏。


    他們簡直是精悍無比的軍團。從正麵擊破兵力占上風的《爪》、《角》和《蹄》。遇到像《雷》族虎心王這種埋頭猛衝的笨蛋時,就用計毫不費力地殲滅敵人。


    這次也一樣,麵對攸格多拉西爾未知的騎射戰術,可恨的是竟然也規劃好對策了。


    「但是,隻要知道你想耍什麽伎倆,無論是什麽都有辦法迎刃而解!」


    必須嚴加警戒那小子擁有的手機所帶來的知識。


    在看不出對方會耍什麽詭計的情況下,直接投入所有戰力實在太危險了。


    在這方麵,瓦利真的表現得很不錯。


    攻城的時候就如同瓦利做過的,使用平衡重錘投石機就沒問題了。敵人承受不住攻勢隻能跑出來。


    雖然弩箭連射有點麻煩,但就他所聽到的,並沒有比他們騎射的連射速度還要快。


    瓦利的部隊之所以會大吃苦頭,純粹是輸在兵力之差而已。


    《狼》的基本戰術——密集隊,如果從正麵交鋒的話,確實擁有足以頂下騎兵突擊的強大力量,但仔細調查之後,便可得知這個陣形除了前方以外都非常脆弱。


    既然如此,隻要用超過敵軍的兵力將其包圍起來,借此占得壓倒性的優勢之後,再祭出騎兵的另一樣武器『騎兵突擊』就可以了。


    「咯咯,沒記錯的話,這好像叫作將死吧?呐,勇鬥……嗯?」


    弗貝茲倫古此刻正要發下全軍突擊的號令,卻有奇妙的事物映入了他的眼簾。


    鏘啷鏘啷鏘啷,載貨車接連從《狼》軍內側推了出來。


    愣了一瞬間之後,弗貝茲倫古一掌打在麵具上,發瘋似地仰天大笑了起來。


    「咯咯咯,哈哈哈哈哈!什麽啊?你已經準


    備投降了嗎?勇鬥!想要交出所有資源求饒嗎?很好很好,真是令人愉快!這下場太適合你這種懦弱的卑鄙小人了!無所謂!把他們給我殺個片甲不留!全軍,突擊!」


    「「「「「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弗貝茲倫古將鳴鏑朝天際射出去後,《豹》軍便一齊策馬奔馳出去。


    馬蹄卷起漫天飛塵,《豹》的精銳士兵從四麵八方朝《狼》逼近。


    《狼》已然變成甕中之鱉了。反擊沒有用,也無路可逃,接下來隻能單方麵遭到虐殺了。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唔?」


    原以為早就喪失戰意投降的《狼》軍之中,射出了箭矢。


    《豹》族士兵一時不察,有好幾個人被射中而落馬。


    弗貝茲倫古毫不隱藏自己的輕蔑之意,罵道:


    「假裝投降再來個趁其不備嗎?嗬,你這男人還是一樣卑鄙無恥啊!哼,我軍也應戰,射回去!」


    《豹》的騎兵團穿過《狼》軍的箭雨,以壓倒性的機動力轉眼間就縮短了距離。


    士兵們放開韁繩,踩好馬鐙穩住身體,隻用固定住的雙腿策馬前進,然後拉弓射箭。


    實在是出神入化的技術。


    《豹》的所有士兵都采取相同的攻勢。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來自全方位的箭雨朝《狼》軍落下。


    鏘鏘鏘鏘鏘鏘鏘鏘鏘!


    隨著幹硬的金屬聲響起,所有的箭矢撞擊在圍繞住《狼》軍的貨架上,輕易地彈了開來。


    貨架上原本蓋了一塊布,應該是為了不讓灰塵沾到裏麵的東西,但現在布塊破掉滑落下來,露出明顯不同於木頭的深灰色裝甲。


    而且,位於內側的《狼》族士兵們還將弩放在貨架上,不斷重複射擊。


    「呀啊!」


    「呃噢!」


    「咿咿咿呀!」


    另一方麵,《豹》軍卻沒有東西阻擋箭矢。


    而且他們正往敵軍衝過去。因此不斷有人被射落,也有不少人從中箭倒地的馬上摔下來。


    盡管如此,《豹》還是不服輸地再次對《狼》軍施展箭雨,但和剛才一樣,都被圍繞住《狼》軍的載貨車擋了下來。


    接著,敵方三度降下的箭矢,不斷奪走《豹》族精銳的性命。


    「怎……怎麽……會!?」


    弗貝茲倫古發出嘶啞的聲音。


    他無法相信眼前的情景。


    應該由《豹》族展開單方麵的虐殺,如今狀況卻逆轉了。


    自古以來,名將會選擇對自軍有利的地域環境,利用地形來取得勝利。


    數千年來,人類都持續著這樣的戰爭。


    但是,這裏出現了新的概念。


    並非利用地形,而是將戰場改造成有利自軍的環境。


    也就是所謂的『野戰築城』。


    一五七五年於長篠之戰誕生的新戰術『三段射擊』,或許真的是虛構出來的。但是在這一場戰役中,織田信長打造出了日本第一座野戰築城,這件事並不是那麽廣為人知。


    在十六世紀初葉的歐洲,也沒有采取攻擊性戰術突擊重裝騎士,而是即興排列成防馬柵或長槍隊形成防禦障壁,後方再配置槍炮、弩、大炮等投射兵器,證明防禦性戰鬥比較有效,便開始大量導入。


    此外,還有一個計策領先其一百年以上。


    揚·傑士卡是一四一九年在波希米亞的胡斯戰爭中一戰成名的名將。


    他所率領的胡斯派,由貧農和一般老百姓組成,是沒有受過專業軍事訓練的弱兵集團。另一方麵,他的敵人天主教會的十字軍大部分都是騎兵,裝備和熟練度都無可比擬,就連兵力上都大勝傑士卡的胡斯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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