鈐鈐鈐鈐鈐……


    「……呼啊?」


    聲響自身旁傳來。在意識到那是行動終端的鬧鈴聲,朦朧的意識也在一瞬間跟著迅速清晰。


    「天亮了、嗎?」


    沒有半點睡醒時的昏沉,他的目光朝向泛著魚肚白,太陽尚未完全升起的天空。


    懷裏那溫暖又嬌柔的身軀微微翻動,像是在呼應自己的哥哥一樣。


    「真是……自己竟然倒頭就睡……」


    大河看著冬姬發出呼呼聲的可愛睡臉,伸手摸摸她的頭。


    昨晚把哥哥的心給攪得翻騰不已的凶手,竟然因為適應新環境而過度疲憊,一個人先睡著了。


    她一入眠,被抱著的大河就隻能無窮盡地承受那甜美又惱人的鼻息,等到終於成眠時幾乎已經是清晨時分。


    (算起來隻睡了約一小時嗎……算了,隻好撐著點。)


    為避免吵醒冬姬,大河小心翼翼地讓她繼續睡著,一個人離開寢室。


    四月在曆法上雖然屬於春天,清晨的氣溫畢竟還是有些寒冷。大河穿過那才入住第二天,依舊欠缺生活氛圍的客廳,來到最頂樓住戶的特權:莫名寬敞的庭院。


    「喔~真是好天氣。」


    換上道服的大河一來到外頭,位居十五樓的景色摻著晨霧展現在眼前。這附近雖然都是高樓大廈,這裏卻又比四周更高,因此周圍全都一覽無遺。


    一個深呼吸,將冷冽的空氣吸入肺裏。


    一次、兩次、三次……心中的默念,喚醒全身上下的細胞,才不過三秒,他的身體就已經切換至最佳狀態。


    「好,開始晨練吧。」


    握鞘拔出練習用的野太刀,大河以揮斬劃破早晨的靜寂。


    「早安,哥哥你真是一大早就精力充沛呢。」


    「嗯?是冬姬啊,早安。」


    揮了將近數千下刀的大河,以及妹妹清亮的問候聲。如今太陽已升空,底下的街道開始有了人車的脈動。


    他收刀入鞘,喘了口氣。


    「……哥哥你流了好多汗,甚至還看得到蒸汽呢。」


    「不然怎麽叫鍛煉呢。現在幾點了?」


    「現在正好七點整,時間還很充裕,哥哥你就去洗個澡吧,反正本妹也還得梳理一下。」


    「知道了。」


    可能外頭太冷了,隻在睡衣外頭披了件上衣的冬姬說完後,回到了自己房間。


    大河拿起毛巾擦幹淋漓汗水,直接進到浴室,將換下的道服扔進洗衣機,打開淋浴設備的噴霧模式迅速衝去汗水。


    從進入到離開,隻花了五分鍾。


    換上事先準備好的製服,梳理一下頭發,大河看著鏡中的自己。


    「……還真是四平八穩的製服啊。」


    灰色的窄款西裝褲配上黑色背心、領帶。盡管先前就看過了,如今穿起來一瞧,還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大河姑且先鬆開領帶讓脖子透透氣,同時離開了現場。一瞧行動終端,時刻是七時十五分。


    「看來有些太悠哉了點。」


    考慮到等一下還得留時間吃早餐,也差不多該加快動作了。他抓起書包,略加快腳步前往玄關。


    「抱歉,讓你久等了。」


    「本妹也才剛換完衣服。我們走吧。」


    雙手提著書包在門前等候的,是身著學生服的冬姬。


    以深藍為基底的外套,配上胸前代替領帶的領結作為點綴。格子裙的裙長停留在膝上十公分處,再搭配黑色膝上襪,讓兩者間露出的白皙大腿顯得格外迷人。


    而最不能不提的,是她嶄新的發型。黝黑的長發,如今由兩條紅色緞帶分束於兩側。


    「今天本妹試了雙馬尾,看起來怎麽樣?」


    「嗯,跟你非常相配。」


    這不是客套話,黑色長發與雙馬尾的組合實在是破壞力超群。


    「是嗎?原來這麽的破壞力超群。」


    「……你是能看透我心思嗎?」


    「隻限對哥哥就是了。」


    「咦,真的假的?」


    這話由這妹妹說出口總有種真實感,感覺有些恐怖。


    沒時間再悠哉下去了。兩人並肩離開屋子,確認自動門鎖鎖上了,這才搭著電梯下到一樓。


    由於還不到上課通勤的尖峰,路上人車相對空蕩。走在路上的兄妹倆前往的並非車站,而是稍微偏向一旁,朝《帕拉底斯》前進。


    「兩位歡迎光臨,早餐已經做好囉!」


    掛著「休息中」門牌的門一打開,穿著與冬姬相同卻大了兩號尺碼製服的淚立刻前來迎接。高高隆起的胸口以及若隱若現的大腿,營造出一種健美的風韻。


    「嗯~大河……這樣看著我,我會有點不好意思……」


    「呃、沒有啦……好痛!」


    「哥哥,你想要眼珠子被戳穿嗎?」


    冬姬以鞋底踩踏他的腳尖,力道強到難以想象是出自那嬌小的身材,可惜這對鍛煉過的大河並沒什麽效果。


    「呀哈哈,冬姬還真的是很喜歡大河呢~」


    「對一個妹妹而言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惜本妹的哥哥似乎並不這麽認為,竟然對別的女人看得無法自拔。」


    「那是不可抗力啊!」


    不管冬姬還是淚,都是出類拔萃的美少女。欣賞這樣的製服美少女,究竟有什麽錯啊。


    一邊安撫氣呼呼的冬姬,大家進入還在做開店準備的《帕拉底斯》,來到吧台邊坐下。三人的順序如同昨天,由右到左依序是冬姬、大河、淚。


    「來來來,開動吧。這可是美少女淚本人親手調理的喔!」


    「……喔,這真的是淚你做的嗎?」


    「看起來似乎很可口。坦白講,本妹很意外。」


    「唔,冬姬,你說意外是什麽意思呀!」


    在大河眼裏,淚給人的印象是個外向型,充滿開朗氣息的少女。這樣的她竟然能煮出色澤金黃的蛋包飯與滿是蔬菜的法式燉湯,若要說意外,倒也的確挺叫人意外。


    「我好歹也是咖啡廳的獨生女,可是受過烹飪訓練的,隻是目前還不到能端上店頭的水平,所以站不了內場就是了!」


    兩人會決定到《帕拉底斯》用早餐,其實是應淚的邀請而來。


    昨晚從《牡羊座》注銷後,冬姬的行動終端收到了淚的連絡,聊著聊著,淚就問說:『早餐要不要到我家來吃?』


    淚之所以會這麽問,目的就隻是希望讓第三者評定自己的料理手藝,而對希望早餐愈省事愈好的兄妹倆而言,這提議也來得正好。因此,事情馬上就敲定了。


    「嗯,真好吃。」


    「真的嗎?太好了~」


    三人共進早餐,一同收拾完畢,時間已來到七時四十分。跟正在內場忙的老板打了招呼後,三人一同前往車站。


    在滿是切燈學園製服的月台裏,三人排隊等候磁浮列車。由於上學時段有加開班次,人龍消化得十分迅速,沒多久就輪到三人上車。為了避免如電車那樣人擠人,磁浮列車的座位配置采取新幹線方式,因此隻有有空位時才讓人上車,然而因為列車每兩分就有一班,因此很少有人抱怨。


    大家上車後將座位翻轉,三人坐著四個位子。幸好周圍的學生也都跟他們差不多,因此並沒有被人說話。


    「你們兩人是第一天上課吧?計算機科的教學速度很快,你們可要當心喔。」


    「對本妹來說輕而易舉。」


    「我嘛……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大河的成績雖稱不上多好,但也並不算差,然而切燈學園由於學科分發具有特殊性,計


    算機科成了高手雲集的學科,沒辦法掉以輕心。


    學園裏的三個學科——普通科、體育科、計算機科,名額依序是五百人、二百五十人、以及二百五十人。體育科由於是透過推薦入學,因此成績無關緊要,而入學測驗成績優秀者,可以依名次優先選擇要就讀計算機科或普通科。想進切燈學園的人,絕大多數都是為了計算機科,因此該學科實際上,就是讓排名前二百五十名的學生讀的。


    坦白講,要是沒有冬姬幫忙做最後衝刺,大河恐怕根本進不了計算機科。


    「船到橋頭……真叫人不放心啊~」


    「有本妹陪著就不會有問題的。哥哥他很擅長背誦,隻要稍微灌輸點應用,至少拿得到平均分數。」


    「淚你這樣說我,自己的成績又如何?」


    「哼哼哼……你可別小看我,我可是很會讀書的。」


    「你的確是這樣,不知為何什麽都會。」


    「那個不知為何是多餘的吧!」


    閑聊了約十分鍾,磁浮列車放慢速度,抵達了目的地。乘著由內向外流去的製服人流,通過了驗票口,人流也在此一分為三。


    往南的是普通科,往東的是體育科,三人則是往西前進。離車站較近的校舍依序是三年級、二年級、一年級,因此一年級生勢必得走上最長的一段路程。


    說起來,這算是對入學新生的一種洗禮吧。


    「走這裏,快快快快快?」


    「她幹嘛興奮成這樣啊……」


    「我們走吧,哥哥。」


    看著牽起自己手的妹妹,大河的步伐仿佛也跟著輕盈了些。也許第一次上學,情緒就是會這樣莫名高昂吧——然而就在這時,周圍學生突然喧鬧了起來。


    「嗯?」


    「怎麽回事?」


    兄妹四處張望,發現學生們的視線,幾乎全朝著同個方向。而集眾人焦點於一身的,是個擁有醒目黑長發的女學生。


    「早安,各位同學。」


    帶著客氣的淺笑,向眾人一一回禮的身姿,再配上和風的臉蛋,堪稱如和風美女般端莊的典範。光從那優雅的舉手投足,都不難瞥見她的過人教養。


    「那是誰呀?」


    「那是計算機科三年級的切燈巴夜學姊,也是擔任本屆學生會長的人喔!」


    「原來是學生會長嗎?倒是你剛剛說她叫『切燈』……」


    「啊哈哈,的確是一聽就明白。沒錯,她是切燈集團總裁的獨生女。」


    簡單來說,她是個地道的千金大小姐。然而令大河在意的,不是「學生會長」或「切燈」等頭銜,而是她的容貌。


    「一模一樣……應該說,根本是同一個人吧……?」


    他想起的是昨天那件事,那個在空蕩教室裏對著立體影像大發牢騷的女性。


    盡管第一印象與性格天差地別,但兩人的相似度,可能連同卵雙胞胎都不見得能比得上。然而眼前的她,跟昨天那人的印象落差實在太大,害大河沒什麽把握。隨後,他滿懷納悶地觀察著,耳朵卻被一旁的冬姬給拉了過去。


    「哥哥,就算對方是個美人,也請別看得這麽癡迷。」


    「不是啦……喂、你真的誤會了,拜托別再拉了!」


    「那個人我可不推薦喔~人家各方麵都忙得很,應該不會有空理睬你!」


    「淚,你也別跟著胡說八道!」


    三人的教室就在一年級校舍一樓最角落處。一打開門進入教室,迎麵而來的是二十五人份的桌椅,以及有男有女的學生製服。


    「各位,早安啊~!」


    聽到淚活力充沛地打招呼,全班幾乎所有人都回以問候,隨後視線從她身上轉移至兄妹倆。


    這也難怪了。開學都已經過了一星期,如今卻冒出一對陌生的同學,當然不可能不引人注目,何況其中一人還是雙馬尾的美少女。


    「……本妹可不是奇珍異獸。」


    冬姬躲到大河的背後。見到朋友這副模樣,淚握起了拳頭。


    「啊~跟各位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同班同學,從今天起跟我們一起上課!」


    將兩人推向前方的淚,嗓門大到幾乎連隔壁班都聽得見,加上輕飄飄的棕發神采奕奕地舞動著,引來了所有同學的視線。


    「這邊這位帥氣的男生叫天陵大河,超可愛的女生叫天陵冬姬!這對擁有藍天般眼睛的雙胞胎兄妹因為一些事故,拖到這星期才來上課。請大家跟他們好好相處!」


    「……呃~我是先前介紹過的天陵大河,這是我妹妹冬姬。」


    「大家好。」


    照這流程,不做個自我介紹實在說不過去,因此被擠到前方(正確來說,是因為冬姬繞到自己的身後)的大河隻好先起個頭。


    「我們才剛搬來不久,很多事都還不熟悉,還請大家多多關照我們兄妹。」


    「……是。」


    自我介紹結束後,隨著淚的拍手帶動氣氛,教室裏四處響起拍手聲。從剛才就躲在哥哥背後的冬姬漸漸成了大家(主要是男生)的焦點。為了好好看看這名美少女,班上同學一個一個聚集而來。


    冬姬盡管態度消極,但也漸漸跟大家聊開了。看著妹妹的模樣,大河麵露安心之色。本來他很擔心這次特別的報到方式會不會害她太緊張,不過看來姑且能放心了。


    順利過完上午四節課,時間來到午休。


    兄妹手裏拿著福利社買的幾個鹹麵包,登上一年級校舍樓梯來到屋頂,淚已經鋪好野餐墊等著他們。


    「歡迎回來~這裏都準備好囉!」


    「想不到福利社竟然那麽多人,真是把本妹給累壞了。」


    「雖然東西都是我買來的。」


    建有食堂等設施的餐飲區,就位在二年級校舍附近,也就是一年級與三年級中間,裏頭就屬福利社的人潮異常洶湧,若單純計算計算機科三個年級共七百五十人,即使其中隻有一半的人光顧,擁擠度亦不難想象。


    在四月和煦的陽光下,三人坐在野餐墊上享用午餐。


    大河吃著份量紮實的豬排三明治,一旁的淚則是打開顏色繽紛又營養均衡的便當(自製)。吃著吃著,淚這時開口問道:


    「啊,對了,有件該問的事忘了問。關於專門科目,你們兩個怎麽打算?」


    「……專門?」


    「科目?」


    大河吞下最後一口,配著罐裝茶飲輕輕漱口,而一點一點吃著*blt三明治的冬姬也暫停動作,轉而聽她說話。(譯注:夾有培根(ba)、生菜(lettuce)、西紅柿(tomato)三種料的三明治。)


    「計算機科有所謂的專門科目,教的是計算機相關課程,這你們應該知道吧?」


    「當然知道,那可是本妹當初選擇這學科的主要目的。」


    「嗯。專門科目的授課期間是一年,而那科目的選課期限就到今天截止。」


    「咦,是喔?」


    「上星期是體驗期間,各科目有舉辦導覽課程或是體驗教學。我自己是已經決定好了,就隻是想問問你們兩人有什麽打算。」


    專門科目一星期有三堂課,分別排在星期一、三、五的下午,而兄妹兩人今後也同樣得上這專門科目。


    「基礎方麵本妹已經都學過了,要選的話應該會選應用科目吧。」


    「那要不要跟我選一樣的呢?那堂課的內容還挺充實的。」


    「也好,反正也沒時間能讓本妹慢慢挑選了,不如就這麽辦吧。」


    「那麽大河你呢?」


    「……我應該陪不了你們,那內容我絕對跟不上。」


    大河當初就


    隻是因為妹妹才選擇計算機科,論適性的話,體育科肯定更適合他。計算機方麵他別說是應用,有沒有基礎知識都很難說。


    他連忙打開行動終端,進入切燈學園的構造體調出課程簡介,如同翻書那樣快速翻閱窗口,看了裏頭介紹的課程內容——


    「完全有看沒有懂。這些課的差別在哪裏?」


    「哥哥你這樣沒問題嗎?需要本妹為你挑選嗎?」


    「不了,當初是我自己決定走這條路,得為自己負責到最後。」


    結果,大河剩下的午休時間全耗在選課上,等到終於做出決定時,已經是預備鈐響超前一分鍾的事了。


    用完午餐,大河離開兩人,前往專門科目的上課地點:特別教室棟。


    專攻計算機相關知識的專門科目與一股課程不同,不但會動用許多機器,種類也各有差異。因此,校內有高達十一棟校舍,是供這專門科目的教學使用。


    「……哪個地方不好,偏偏是在這裏。」


    而大河靠著行動終端的地圖循線抵達的,卻恰好是昨天遇見疑似切燈巴夜的人咆哮的那間教室。這一帶的教室唯有這間設有隔音功能,看來是錯不了了。


    距離下午課程開始還剩一點時間,校舍照理說要更吵鬧些才合理,這裏卻是寧靜得近乎陰森。大河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重新確認後卻發現地點並沒有錯。


    再猶豫下去也不是辦法,他下定決心並推開房門。


    「哎呀?」


    裏頭有個女學生,坐在學園內罕見的古董沙發上。見到有人來,她關閉行動終端窗口,表情帶了點驚訝。


    這次絕對錯不了了,今早見到如和風美女般的少女就在眼前。


    ……巧到這種地步,似乎再也無法以偶然來解釋。然而想歸想,大河還是先將那件事擱著。


    「呃……你是學生會長,切燈學姊吧?」


    「是的,我就是擔任本屆學生會長的切燈巴夜。請問你是?」


    切燈巴夜露出拘謹微笑,與昨天那名女學生毫不相似。不管怎麽看,那都不像是昨天對著立體影像咆哮的人。


    「請問,我臉上是不是有東西……?」


    「喔喔沒事,我是計算機科一年級的天陵大河。」


    「天陵——咳哼,你就是那無故缺席一周的新生嗎?」


    「呃,看來那件事也給學生會添了麻煩?」


    盡管對她那眨眼間的變臉態度有些介意,但大河現在更擔心我方的事。自己風評差倒是無所謂,然而大河不希望連擔任學年主席的冬姬也遭人閑話。


    「要說完全沒添麻煩,當然是不可能的,不過既然是因為生病,教師們也了解你們的苦衷。」


    當然,生病什麽的完全是謊話。


    「倒是天陵同學,你來這裏是為了報名瀧葉依老師的《虛擬人格組建》嗎?」


    「是的。是在這教室沒錯吧?」


    他挑選的,是藏在課程提綱最角落的這堂課。課程本身並沒什麽特別吸引人之處,就隻是憑直覺挑選的,隻是沒想到地點竟然會在這間教室,而且還遇見學生會長。


    「是的,是在這教室沒錯,隻不過……其實這堂課準備要取消了。」


    「啊?」


    明明登記在課綱裏,竟然要取消了?


    「負責教這堂課的瀧葉依老師本來預計今年會到任,卻突然因故無法前來。課綱則是因為係統方麵的問題而沒從上頭移除。」


    「那麽會長為何會在這裏?」


    「因為怕會有其他學生像天陵同學你一樣來這裏報到,因此我才在這裏等候。像上個星期就曾有好幾人來過。」


    「喔~原來是這樣……嗯?」


    想著想著,大河感到有些蹊蹺。


    距離下午開始上課,已經是倒數階段,就算在這裏守到最後一刻,也不會有其他學生來,而且這樣連她自己也會趕不及回教室。


    ——深究下去,連其他部分也開始顯得可疑。


    若追根究柢,她其實根本連等候的必要也沒有,隻要透過學園內的連絡管道通知學生就夠了。並且剛剛報上姓名時,她的反應——


    (果然沒錯嗎?可是想想又沒道理……真的是這樣?)


    眼前清純端莊的她,怎麽看都跟昨天那串設罵扯不上關係。然而整件事情就是令他納悶不已,在腦中揮之不去。


    像這種時候,就該開門見山,當麵向對方問個清楚。


    「嗯,學姊,其實我昨天中午也來過這間教室,當時好像看到學姊在這裏——」


    「你應該認錯人了吧?」


    她不留空檔地答道。既然她都這麽說了,本來也沒什麽好問下去的,但大河總覺得那句話裏,帶有一種「別再多管閑事」的意味。


    「呃,可是我好像聽到你喊說主任如何如何——」


    「你認錯人了。那個人不是我。若沒其他事的話就出——就請回吧。」


    學生會長大概是不習慣應付這種事,臉上冒著冷汗,嘴裏一句接一句有如連珠炮,然而慌了手腳的她,口吻不再如之前那樣端莊。大河覺得自己像是在苛責她,決定還是到此罷休,隻是沒想到——


    <我回來了,主人……真難得,原來您有客人嗎?雖然這人好像昨天就看過了。>


    巴夜的行動終端閃了一下洸芒,妖精少女像是算準了時機似地現身半空中,現場氣氛也隨之凍結。


    「唔喔!?是昨天那個立體影像!?」


    大河被突然現身的少女給嚇著,另一頭,巴夜優雅的微笑仿佛出現龜裂。


    「……………………咦?伊歐萊,你說他昨天怎麽了?」


    <在昨天十三時三十四分,正好主人您咆哮的那一刻這位先生也在場,停留時間大約三秒。>


    「……不會吧?」


    <是真的。>


    她仿佛機械般硬邦邦地、戰戰兢兢地回過頭,與大河四目相接。


    「………………」


    「………………」


    「……嗯,你說想要報名《虛擬人格組建》嗎?」


    「不不不……話題轉得太硬了吧。」


    她是打算從哪裏重新來過啊?


    巴夜抱著腦袋轉過身背對大河,過了大約一分鍾,才又轉回來麵對他,臉上滿是死了心的強顏歡笑。


    「沒錯,我就是雙麵人,掛著厚厚的假麵具!你有什麽意見嗎!?」


    然後她開始自暴自棄地開口爆料。


    「意見倒是沒有……隻是身為學生會長,這樣子沒問題嗎?」


    「要你管!這件事追根究柢,還不都是因為你無故缺席一周才連累到我!生的是什麽病,把診斷證明拿出來呀!然後伊歐萊!我不是吩咐過別在他人麵前現身嗎!」


    就算是被掀了底,這也未免解放過頭了吧。


    由於大河對她的第一印象本來就是如此,承受的驚愕也相對較少,但要是最先見到的是早上那端莊典雅的麵目……想到這兒,大河甚至感到某種恐懼。


    <因為先前已經被他看見過一次,因此我判斷在他麵前現身應該沒有關係。>


    「不要隻有在那種時候才自行判斷好嗎!早知道會這樣,當初真該把行動終端的電源先關了!」


    <可是是主人您要我以投影方式現身的。>


    「閉嘴!你當初被看見時要是有向我報告,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雙麵人學生會長無視大河的存在,對著立體影像大發雷霆。


    相較之下,立體影像的少女幾乎麵不改色,自然而然地與之交談,令大河感到有些異樣。


    (怎麽說,先不提


    外表不像人,她有種感覺不是人類的氛圍……為什麽?)


    就在這時,電子音的上課鈴聲響起,下午的課開始了。


    「……喂喂喂,這是要我怎麽辦才好。」


    專門科目記得是必修的,也就是如果就這樣缺課,等於才開學一星期就注定要留級。要是現在趕緊報名其他課,也無法避免遲到,但總比留級要來得好太多了。大河連忙啟動行動終端,尋找其他專門科目。


    「你在幹什麽?」


    「找其他的專門科目啊,總不能在這裏繼續浪費時間——好,報名這堂課的話,隻要全力奔跑一分鍾就能到了。」


    <不建議您選修這堂課。>


    大河找出地點正打算前往,卻被奇妙的語調給叫住了。而一抬起頭,正看著窗口上課提綱的妖精少女,與自己對上了眼。


    「……呃,請問為什麽不建議呢?」


    不知為何,他畢恭畢敬地問道。


    <這堂課屬於應用科目,由入學測驗的成績判斷,您的學力恐無法負荷,因此向您報告分析結果。>


    「我的學力成績?你是從哪裏弄到——」


    而答案就在她眼前的窗口裏。以密件方式保存在學園數據庫裏的「天陵大河」個人資料,如今仿佛理所當然似地顯示在上頭。


    「啊!喂,伊歐萊,你在胡來些什麽!不是說了那些機密資料隻有在緊急時刻才能動用嗎!」


    「慢著,雙麵人!這是你的傑作嗎?」


    <建議您選修這堂課,由於內容是基礎中的基礎,就算是您應該也能夠理解。>


    如同麵具般缺乏表情,平淡的語調,時而讓人誤以為是人偶的少女,對巴夜的抗議充耳不聞,抓著窗口遞到他麵前。


    「……真不敢相信,這孩子竟然會主動與他人交流……嗯,既然難得有這機會,不如就利用這小子……」


    一個人嘀嘀咕咕的巴夜令他有種不祥預感,然而現在的大河,注意力全放在飄浮於半空中的她。盡管擁有的計算機相關知識連小學生都不如,但關於能夠像操作實物般抓起立體影像窗口的存在,大河倒是有些印象。


    (她就是所謂的ai……安裝了虛擬人格的電子體嗎?)


    ai——用來輔助人類,於計算機世界處理各種瑣事的一種輔助程序,是活在計算機世界裏的存在,能像窗口那樣由終端機器的投影機照出,使用群以社會人士為主——他想起今天剛從課堂上聽來的內容。


    (原來她不是人類嗎……)


    雖然是虛擬「人格」,但也隻能做機械式的應答——關於所謂的ai,照理說應是如此。


    然而,他卻從少女身上感受到一些類似情感的成分。那或許就是讓大河誤以為少女是人類的主要原因。


    無論如何,她的建議的確有參考價值。大河立刻開始閱讀遞出的窗口,窗口卻隨著一聲彈指而消失。


    「沒這必要,天陵同學。」


    巴夜露出即使看透了本性,還是不禁令人上當的端莊笑容,將另一個窗口攤到大河麵前。


    「《虛擬人格組建》聽講許可證?慢著,剛剛不是說這堂課已經——」


    「那是騙你的。」


    她說得這麽坦率又毫無遮掩,反而令大河頓時無藹。趁著他愣住的瞬間,巴夜迅速奔至身遷握著他的手,以行動終端接觸受理欄。隨著叮咚一聲。腦波信息傳送出去。報名手續也因此啟動。


    「好,登記完成~」


    「喂,為什麽亂幫我報名啊!?」


    大河連忙甩開她的手,但窗口上早已顯示「完成」字樣,修改或退選也因為早已超過「該課程正式開始後五分鍾內」而無法執行。


    「嗬嗬……一如計劃。」


    <主人,您這是在做什麽?>


    「好好期待吧,伊歐萊,我幫你找了個正好適用的實驗對象。」


    「慢著慢著,什麽一如計劃、實驗對象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聽她們的話題愈說愈遠,大河提出了異議,但顯然不被受理。


    「少囉唆,你隻要乖乖地陪伴這孩子就行了,具體來說就是閑聊。」


    「請抱著連一點小細節都錙銖必較的認真態度來講解好嗎!」


    「詳情你自己去問伊歐萊。我很困,要睡覺了。」


    徹底無視大河的巴夜用力地躺上沙發,如貓般蜷起身子,如剛才的預告閉上眼睛。盡管製服裙子掀起,穠纖合度的大腿露出了出來,大河卻感受不到絲毫性感。


    「……有人會在才剛遇見的男生麵前睡覺的嗎?」


    <主人為了改良伊歐萊,這陣子天天熬夜。>


    見到這任性妄為的舉止,大河先是愣了一會兒,與身旁飄浮著的少女對上眼。


    <您需要「詳情」嗎?>


    「……麻煩你了。」


    大河乖乖點了頭。其實他也可以選擇不聽,但後果可沒人能保證。


    就這樣,大河聽了約十分鍾的「詳情」,在腦中反芻整理。


    「……簡單說,你是那雙麵人研發的新型ai『代號:伊歐萊塔兒』,簡稱伊歐萊,擁有過去的ai所沒有的情感學習能力,是嗎?」


    <大致上沒錯。主人說要學會情感,得先跟人類對話。>


    「而那個獲選的對象就是我?」


    <主人似乎是這個意思。>


    本來還以為既然是實驗,應該是什麽更危險的事,沒想到內容其實挺正常的。如今大河的課表已經記《虛擬人格組建》的字樣,想改也沒得改了。


    「看來除了上這堂課,也沒別的選擇了……好吧,我接受就是了。」


    雖然他總覺得,這一切根本就稱了切燈巴夜的心意。


    「不過,學習情感的ai嗎……雖然我不太懂,但這不就是讓無人機擁(雄峰)有情感嗎?那雙麵人研發這種東西是打算做什麽?」


    <正確來說,主人是研發者之一。另一位已經過世的,是主人的朋友阿堇青子——>


    突然,伊歐萊的話語中斷了。


    遲遲沒聽到伊歐萊的後續發言,大河察覺有異地抬起眼一瞧,發現她那虹彩消失的眼眸,正呆然望著虛空。


    「……伊歐萊?」


    昏暗的眼眸,有如虛無的無底洞,裏頭最深處的微光就像是某種電路,照出無數的光絲。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伸手打算觸摸,然而對方是立體影像,沒有實體,即使伸出手,也隻是徒然穿越。


    然而這樣的行動似乎觸動了什麽,影像裏摻入噪聲,她的焦點也漸漸複原。


    <……抱歉,剛才運算區域發生錯誤,處理花了一點時間。>


    「錯誤?你不要緊吧?」


    <根據內部掃描的結果,可判斷應該無礙,請您不用擔心。>


    大河本來猶豫著該不該叫醒巴夜,不過既然本人說不要緊,那麽應該是沒事吧。


    「這樣啊……不過這堂課究竟怎麽回事?不是說擔任教師不在嗎?」


    <不,事情的前提本身就是錯的。《虛擬人格組建》其實是主人為了自己而開的假課程。>


    伊歐萊在窗口上照出切燈巴夜的姓名,轉換成羅馬拚音,手指滑呀滑地將文字重新排序。


    於是,原本的kirito haya(切燈巴夜) ,變成了takiha yori(瀧葉依)。


    「……………………這已經超越濫用職權的範疇了吧。」


    麵對這種偷偷安插虛構課程的行徑,大河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視線一轉回,ai:伊歐萊塔兒正盯著自己,飄逸的夢幻裝扮在半空中飄舞,可愛的


    小腦袋歪向一旁。


    <您要,陪我說話嗎?>


    「……也好,反正也沒其他事做。」


    一聲歎息後,大河坐上沙發,做好談話的準備。


    之後,大河與伊歐萊聊得很愉快,就這麽過了將近一個半小時,另一位假端莊在這段期間,則是一直在沙發上睡著。


    與冬姬等人會合完,大河一行人踏上歸途,當她們詢問「課程內容怎樣?」時,大河隻能沿路隨便搪塞過去。畢竟他實際上唯一做的,就隻是跟伊歐萊聊天。


    回家後.他第二次進入計算機世界。


    「好~今天也全心全力地上吧!」


    「今天可是正式上陣喔,就連本妹也萬分期待呢。」


    被穿著裙款和服的妹妹與改造白袍的淚分居左右,大河來到昨天注銷時的那片山丘。


    今天的構造體《牡羊座》,天空呈一片火紅,將眼前景色也盡數染為朱紅。


    「……所以,從今天開始,得跟更強的家夥打是嗎?」


    「是的。今天的討伐對象,本妹已經事先挑選好了。就是它。」


    窗口裏顯示的,是顆直徑約兩公尺的緋紅色炎球,頭上並標記著名字。


    「《卡薩提裏歐》?我記得這在希臘語裏指的是煉獄吧?」


    「是的,那就是它名字的由來。」


    「這名字明明挺冷門的,大河你竟然也知道啊?」


    「我在連城家時有個朋友很懂這方麵的東西……所以,隻要打倒這家夥,就能拿到懸賞金嗎?」


    「是的。因為之前已經有人討伐過一次,導致金額有些下跌,不過營運方出的賞金還算是勉強可以接受。那麽我們馬上出發吧。」


    「用走的嗎?」


    「哪可能,那得花上一星期。我們要用跳的,準備好了嗎?」


    「咦?等等,那是什——」


    「係統指令·傳送!」


    就跟先前初次潛行時一樣,身軀突然隨著空間扭曲。掉進洗衣機裏的貓可能就是這種感受吧——帶著仿佛事不關己的感想,大河的視野墜入黑暗。


    搭乘雲霄飛車也不過如此的暈眩感結束後,三人如今已身在遠方。


    這是片零星殘留著綠草的不毛之地。走在這愈走愈熱的灼熱大地上,冬姬一邊看著手邊出示的數據做確認。


    「看來它是偶全身由火焰組成的病毒,依體力殘量而有七種形態。」


    「……喔喔,所以才叫做煉獄《卡薩提裏歐》嗎?」


    煉獄——焚燒七宗大罪,淨化罪惡的場所。


    「我看看我看看,『能幹涉環境讓虛擬溫度上升』?哇~好像真的很熱耶,上麵說有四十度。」


    「就像是隨時泡在浴缸裏。」


    「話說這世界還有分氣溫冷熱嗎?」


    「當然有囉,不過基本上就隻是一種娛樂性質的成分。」


    要是超過限度——也就是令人感到痛苦的等級,感覺將會自動被遮蔽。另外痛覺方麵,遊戲中幾乎是完全遮蔽的,否則玩家根本無法以玩電玩的感覺進行廝殺。


    並且,電子體的體力以百分比顯示,若遭受惡質瑕疵或病毒等幹涉,就會漸次累積,達到100%的話電子體將會崩壞。


    電子體是由特殊技術製成,隻有專門業者才有辦法製作,因此要重新組建,得花上許多時間和費用。


    除了每個月的聯機費,這也是聯機者得負擔的另一項成本,而對擁有電子體製造業者的計算機企業來說,這就是經營此類遊戲的利潤來源之一。


    如此這般,三人走了約十分鍾,總算抵達目的地。


    「……是它嗎?」


    「……看來就是它。」


    「還真是有夠紅的……」


    接著,三人同時大吸一口氣,說:


    「「「熱死人啦!!」」」


    站在這輕鬆超越夏日暑氣的焦褐色大地上,仿佛積怨已久的三人對著有如國王般盤踞正中央的緋紅色炎球大喊。


    沒有嘴、沒有鼻子、也沒有四肢的紅球。在它的頭上,有個用來代表討伐對象(boss monster)的紅色骷髏圖樣。


    「三分鍾以內打倒這家夥吧。」


    「要是再繼續待下去,我都快要被煮熟了啦!」


    雖說是熱,但他們並沒有滿頭大汗,但就是感到十分不悅。


    肌膚上慢火細灼的感覺,令思緒為之昏沉的感覺,以及大地的熱輻射造成的視野飄蕩——一切都是那麽地令人不快。


    而緋紅色炎球似乎也注意到大河等人,開始起了變化。


    炎球開始縮小,接著立刻膨脹成數倍,內部火炎開始增幅,卷起火渦,追求確切的形體而熊熊燃燒。變異持續了幾秒,最終轉化而成的,是一頭緋紅色獅子。


    「是獅子嗎?這是第一罪《傲慢》的象征。」


    熾烈燃燒有如太陽的鬃毛,配上苗條卻強而有力的軀體。


    卡薩提裏歐第一形態《獅子》。


    大河拔刀而出,正要朝低吼的獅子邁進,但對比鮮明的黑白兩色卻站到他的麵前。


    「正好有這機會,就由本妹來打頭陣吧。」


    「我也一起去。若老是當觀眾,身手可是會生疏的。」


    身著和服的妹妹,露出與她最敬愛的哥哥相同的傲笑—身著白袍的淚扭了扭肩膀,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大河隻猶豫了一下,便退到那兩張自信笑容的後方。


    「誰先上?」


    「那就從本妹開始,小淚你隨後跟上。」


    「ok~!」


    於是,兩人拿出自己的武器。


    啪——印著鮮明紅葉圖案的扇子,在冬姬手上顯現。那跟黑底綻放著紅牡丹的和服相得益彰,看起來宛如一名舞姬。


    另一頭,淚手裏顯現的武器——


    「……投石術?」


    「non-non,這叫做創造石啦!」


    大河能理解穿和服的冬姬以扇子為武器(也曉得以武器來說那並不適合),但穿得像個(冒牌)科學家的她,用石頭當武器就太說不過去了,好歹也該改成藥品試管之類的吧。


    「小淚,開始吧。」


    「好好好。」


    冬姬緩緩舉起扇子至齊胸的高度,隨後麵前出現了光球,其數量有二,碧藍如水晶。如棱鏡般光芒閃耀的球體隨後——被扇子的一掃給粉碎!


    如玻璃般碎裂的光片,一片片溶入大氣中。接著,炎獅子的上空出現黑霧,以水為型的大蛇從中竄出並襲向獅子。


    冬姬的攻性程序——屬性球。


    將小型攻性程序組建為固體,再將其破壞以散布至任意地點並啟動。由於小型攻性程序的限製,一個球體隻能擁有一種屬性——紅色為火炎、黃色為雷擊——卻擁有優秀的多樣性。


    水蛇纏上獅子將其勒緊,然而獅子一聲咆哮,火炎霎時燃起,將水蛇燒得形跡無存。


    煉獄得意地發出吼聲,接著卻冷不防地被大量刀劍給貫穿。如箭矢般射出的刀劍——指間挾著八顆石頭的淚,就站在那發射地點。


    淚的攻性程序——創造石。身為優秀創造者的淚,所特有的攻性程序,能將小石子自由變形並投擲。創造的內容主要以刀劍或長槍為主,但也能變成巨大的秤砣來壓潰敵人,擁有高度的應用性。


    「——咦,那是怎樣?會不會太卑鄙了?」


    這就是大河的第一感想。


    不容對方抵抗,絕對性的遠距離攻擊。由旁人來看,大河的迅捷其實也是堪稱「卑鄙」,但這兩人光是武器就完全不能跟他相提並論。


    「哥哥,怎麽了,你對本妹有什麽


    不滿嗎?」


    「不不不,我說你們兩個的武器,外觀與性能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嘛!」


    「請不要把一般到手的程序跟我特製的程序相提並論好嗎!對了,話說大河你的武器,也內建了特殊功能喔。」


    「真的假的?」


    「沒錯,那武器能跟本妹一樣附加屬性,隻要用上手了,以後想用時就能隨時使出。」


    就算有那種功能意義也不大吧——大河暗自心想。


    兩人的攻擊似乎奏效了。卡薩提裏歐咆哮著,全身竄出電磁波噪聲,獅子的身軀漸漸扭曲,隱約可見當初炎球的麵目。


    煉獄再次沸騰,轉化為其他姿態。這次顯現的形貌,是擁有超過二十顆腦袋的蒼藍炎蛇。


    「是第二罪《嫉妒》。它的參考模型大概是*八岐大蛇吧……」 (編注:日本古神話中擁有八頭八尾的傳說生物。)


    「但是頭多到這種地步,真是隻有惡心可以形容!」


    「不管怎樣,趕快收拾它吧,否則我快熱到受不了了。」


    才到七分之二,戰鬥還很漫長。


    三頭狼、天馬、九尾狐——其後,三人將《煉獄》的異變形態一一擊倒,來到了第六種異變形態。


    咻轟——飛翔在朱色天空下的黑影,數十法黑炎彈朝地麵照射。


    為了保護正在積蓄力量的兩名少女,鋼之野太刀劃出數道軌跡,將襲來的黑色炎彈一一斬斷。


    某隻怪物占據了燃燒般的天空,它是隻黑炎繚繞的巨大蠅蟲——第六罪《暴食》的化身。


    轟隆作響的四枚羽翼承受幾輪攻擊,如今已噪聲連連。麵對益發猛烈的炎之掃射,大河憑著一把刀將其一一斬落。


    「可惡,還不快點下來,那樣我就能一刀斬了它!」


    「哎呀,別急別急,差不多就快要好了!」


    「小淚,陪本妹一起上!」


    淚釋放積蓄許久的力量,造出許多比原先大上兩圈的創造石,配上冬姬破壞白色屬性球所引發的旋風,遙遙飛升至蠅之王的正上方。


    複合創造——連結成圈狀的創造石質量開始倍增,化為巨大的鐵樁落下。


    蠅蟲發出哀鳴,墜落地麵。為了趁勝追擊,冬姬破壞三顆黃珠召喚出從天而降的巨大雷擊,並將雷狠狠劈向蠅蟲巨大的身軀。


    雷神之錘。


    冬姬與淚兩人擁有的,於對空戰可發揮最大威力的絕技。


    「……還真是豪邁的一招啊。」


    「畢竟這可是大技,不是想用就能用的。這下它應該傷得不輕才對!」


    被釘在地麵,承受青白色閃光燒灼的《暴食》,外貌有如海市蜃樓般搖曳著。


    隨後,黑炎裏浮現銀光。


    瞬間溶解了鋼鐵樁的銀之炎,漸漸化為鋒銳、堅硬的身軀。支撐巨大身軀的八隻腳,用來割取獵物性命的鋼炎之刃,由尾巴分岔而成的三叉矛槍。


    第七罪《色欲》——蠍。


    「終於到最後了,我打得實在有點膩了。」


    「哥哥,請不要輕敵。最終形態最強大,這可是世間的常規。」


    沒什麽好怕的——大河才正要回話,那份從容卻在下一秒消失殆盡。


    因為,銀蠍那理應很笨重的軀體,竟然以子彈般的速度飛馳而來。


    「唔喔!?」


    連忙架起的野太刀,接住鐮刀由上而下的重擊。勁猛一擊帶來的強烈衝擊傳到支撐太刀的雙臂上,令大河浮現痛苦的表情。


    判斷自己承受不住,大河隻好側向施力。將鐮刀撥至地麵,撥著身子一回轉,順勢揮出野太刀,朝相當於人類手腕的鐮刀基部砍去。


    沒想到藉由離心力提升威力的斬擊,卻沒能將其一刀兩斷,而是響起尖銳的金屬聲,被銀色裝甲給彈了開來。


    (好硬——)


    那觸感與先前過過的完全不同。但大河還來不及吃驚,就在空中挨了鐮刀的一擊而飛向後方。


    「所以本妹不是說了不能輕敵嗎!」


    在地上翻滾了四圈的大河,勉強護住身子重新站穩。一旁的冬姬以扇子破壞兩顆白球,吹出數之不盡的風刃攻向敵人,卻在堅牢的裝甲前全數消散。


    這也不管用嗎——冬姬暗自咂舌,而就在她的麵前,《色欲》全身的銀炎逐漸匯集至三叉尾的尖端。


    看見大小與密度急遠攀升的炎彈,冬姬與淚同時采取行動。


    「我來引出破綻,你先替我擾亂它的平衡!」


    「包在本妹身上!」


    冬姬創出三枚土色屬性球,以及淚造出的合計八把劍,一同投擲而出。


    劍矢過上裝甲,很快就被彈開,冬姬抓準了那個瞬間舉扇一揮,銀蠍的腳下於是冒出岩石之拳,銀蠍因這出其不意的一擊而失去平衡。


    其後,碩大的銀色炎彈發射而出。


    錯失目標而落到遠方的炎塊,它先前的熱氣刮起宛如微風般和煦的強烈炎風,大範圍的爆炎向四周噴濺。


    「唔……真強大的威力。要是被打個正著,後果可不堪設想。」


    熱風砸向全身,冬姬眉頭緊皺。


    第六罪《暴食》也發射過炎彈,但此形態的威力卻是無可比擬地強大。要是不慎挨了一擊,電子體恐怕就得崩壞。


    這就是名列討伐對象的病毒,營運方公告懸賞的強大敵人。


    「像這種時候,就該先聲奪人!」


    為了在下一彈發射前速戰速決,淚突然發動突襲。


    她輕身閃過揮落的鐮刀,以之為踏板並跳躍,朝《色欲》的背後扔出創造石。扔出的劍矢瞄準裝甲間縫隙並刺個正著,隨著淚的一聲令下齊聲炸裂。


    卡薩提理歐響起了咆哮,表麵裝甲也化為液態,接著成型為交刺滿布的鎧甲。


    「喂,這招太犯規了吧!?」


    唯一的弱點如今被鎧甲覆蓋,用來追擊的劍矢也因找不到縫隙,接連被彈開。


    同時,《色欲》的身體如蛇般扭動,鐮刀襲向身在空中動彈不得的淚。


    「哼啊啊!」


    大河的太刀於危急之際介入其中,與鐮刀激烈衝撞,並在剎那僵持過後將《色欲》的巨軀彈飛。揚起沙塵而後退的銀蠍發出長嘯,渾身迸出銀色鋼炎。


    「你們兩個沒事吧?」


    「我沒事!大河你剛挨了一擊,應該不要緊吧?」


    「也不是被打個正著,沒事的。話說那家夥的強度,也跟先前形態差太多了吧?」


    「因為真正的戰鬥現在才要開始。對手好歹是公告懸賞的病毒,不是三兩下就打得倒的。」


    與巨軀毫不相稱的速度,尾部那強烈無比的炎彈,將我方攻擊盡數反彈的堅牢裝甲……說實話,這對手實在厲害,第一到第六形態與其相較之下,簡直就隻是暖身用的。


    「要是可以,最好別跟它打近身戰……但等到它射出炎彈,我們就沒戲唱了!」


    「是的,而且看樣子,我們也沒辦法花時間慢慢對付。」


    冬姬將窗口放大,上頭顯示了各種電子體的狀態數值,其中相當於體力值的幹涉累計值,正以加速度大幅攀升。


    「這熱氣帶來的似乎不隻是不悅。怎麽說呢,就是一種能造成持續損傷的磁場幹涉能力吧。」


    沒承受過任何攻擊的冬姬,累計值如今卻超過了30%。電子體若照這速度繼續承受損傷,恐怕再過不到幾分鍾就會崩壞。


    「首先得想辦法處理掉那個裝甲。我們三人一起攻擊,一口氣將它毀掉吧?」


    「就這麽辦吧……它來了!」


    見《色欲》以驚人速度突襲而來,三人各自躲往不同方向。冬


    姬與淚分別自左右包夾,騰空而起的大河,則是俯衝並揮斬而去。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把鋼刀交錯,迸出劇烈火花。太刀餘震未歇,隨後又接連彈開兩隻巨刀的連擊。雙方乍看勢均力敵,然而大河憑著一把刀的迅捷斬擊,精準化解了炎刃的攻勢。


    大河擁有種種武器:卓越的技術帶來超越體格的重擊,曆經百戰所得到的第六感——其中最大的武器,則是他的速度。


    逼近人類極限的神遠反射神經,看步槍彈有如慢動作播旗的趣常動態視力,能從靜止狀態瞬間切換至極遠的非凡敏捷性。


    但即使動用這一切,他終究還是吃不消,遭同時來自左右的一擊給打飛。


    一如當初的計劃。


    「拖延時間辛苦了!準備上吧,小淚!」


    「必殺技來囉!」


    麵對打算繼續追擊的《色欲》,蓄滿力量的兩人聯手出招。


    冬姬打出赤、青、白三色球,淚將大了兩圈的創造石聚集塊扔上天空。石塊在空中碎裂成數以百計的小碎片,一一化為銳利的標槍。


    「單一連續創造《槍之雨》!」


    如冰雹般落下的槍雖然單發作用不大,但一波波的攻擊就像是釘子般,漸漸刺進裝甲的裏層。


    護鎧雖然被開出許多孔洞,卻還是牢而不破,甚至開始再生。


    這時,輪到冬姬追擊。


    「三色連鎖《蒸汽爆裂》!」


    飛到《色欲》背後的閃耀白球,瞬間膨脹並炸開。以水蒸汽爆炸為名的攻擊劇烈撼動銀色裝甲,將刺在上頭的槍推向更深處。


    「——然後,再轟地一聲?」


    淚的彈指就像是宣告終結,打進鎧甲裏的槍於是一同炸裂。


    早已殘破的護鏜承受不住同時的數十發衝擊波,炸成無數的碎片。


    卡薩提裏歐《色欲》,發出的咆哮震耳欲聾。


    失去裝甲的它不知是戰意未衰,還是不甘心就這麽遭到破壞,烈炎開始匯聚至尾端。


    然而——為時已晚。


    早已起身的大河一邊跑,刀尖壓低到幾乎接觸地麵。


    重複過數千數萬次的動作不經思考,直接反射性地重現。


    「連城流刀術、四式——」


    瞬間,太刀起了變化。電流自刀鋒竄過,隨後霎地迸出激烈紫光,照亮了周圍的空間。


    低舉的刀刃配合手腕力道向上揮出一擊,先是連根切除了鐮刀,待貼近之後又是一個斜砍,最後身子再順勢一扭,有如畫十字般縱劈而下。


    「——《雷十字》!!」


    一邊躲避敵人攻擊,同時針對敵人弱點的神遠二連擊。


    紫電繚繞的雙擊輕易就斬透喪失裝甲的銀色軀體,將其一分為四。


    連哀號都沒留下,討伐對象病毒《卡薩提裏歐》就這麽被消滅了。


    靜寂籠罩著荒野。


    失去主體的烈炎淩亂四散,原先令人不悅的氣溫仿佛不曾存在過似地跟著驟降。大河瞧了一眼刀上逐漸散去的紫電殘光,揮了一下並納刀入鞘。


    清脆的鏗聲,似乎觸動了什麽,靜止的時間於是又動了起來。


    「我們贏了……哥哥,恭喜你第一戰旗開得勝!」


    「喔喔,嗯,我們贏了。」


    帶點興奮的冬姬朝大河撲去。大河理所當然地接下她,仿佛還沉浸在戰鬥的餘韻裏,他仰頭望著晚霞滿布的天空。


    「……我們真的贏了。」


    「一場無話可說的完美勝利呢!」


    淚滿臉爛笑,奔過來後握住他的手使勁地搖晃,豐滿的胸部也隨著上下晃動,大河的視線不由得黏在上頭——


    「哥哥你難道一點學習能力都沒有嗎?」


    噗滋。


    「咿啊~!眼睛、我的眼睛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挨了一戳,他在地麵翻來覆去。


    雖說是在超近距離遇襲,但大河之所以沒能躲開,恐怕是因為看淚的胸部而導致分神,也或許是因為身在虛空間,危機感較為薄弱。實際上,那一戳根本就不會痛。


    「啊~我還以為自己要瞎了……對了,話說最後那是怎麽回事?怎麽好像有電擊出現?」


    「那是大河你的程序,名叫《八劍》!」


    「除了電擊,還能使出炎、水、風之類的,而看來哥哥你隻有在習慣的動作,也就是固定的招式下較容易使出——好,接下來該去領酬勞了,哥哥你就先注銷吧。」


    「嗯?今天就到此為止?不是還有時間嗎?」


    「不是的,接下來我們打算舉辦一場紀念初次討伐的慶功宴!因此得準備一些東西。」


    「喔喔,原來如此……是在《帕拉底斯》辦嗎?」


    「嗯!你們就差不多過八點時來吧!」


    於是,三人值得紀念的初次上陣,以勝利畫下句點。


    回到現實世界後又過了幾小時,兄妹倆如今正前往《帕拉底斯》。


    「既然是慶功宴,我們是不是帶點什麽吃的過去會比較好?」


    「那方麵小淚說她會替我們準備。幸好我們資金充裕,她家裏又是開店的,采買對她來說根本是小事一樁。」


    「……話說這次酬勞有多少?」


    「一個人可分到五千圓。」


    「咦,真的假的?才那樣就能拿到這麽多錢?」


    「畢竟那病毒照理說,隻靠三人討伐是很吃力的,可能光是修複電子體的錢就比那高了。另外,如果對付的是新品種,懸賞金又會更高一些。」


    這金額的確符合賞金兩個字,而不是玩票性質的小錢。隻要能有效率地狩獵懸賞對象,要靠這維生或許也不是夢想。


    「這筆錢當然不可能全拿去辦慶功宴,但金額也不算多大,所以本妹就當成今後在《帕拉底斯》的餐費全部交給小淚了,雖然是先斬後奏,哥哥你應該不反對吧?」


    「不介意啊,反正我們現在也不急著用錢。」


    晚間八點整,離開自宅的兄妹倆走在夜未眠的街道上。這裏並非鬧區,因此少了點繁華感,但還是充滿了大都市特有的熙來攘往,以及人工的照明燈光。


    「歡迎光臨。啊,是你們啊?現在可不是小孩前來光顧的時間喔。」


    一進入夜晚的咖啡廳《帕拉底斯》,眼前是間不折不扣的酒吧。


    在時髦的氛圍裏,有舉杯飲酒的客人,還有正站在吧台裏,像個酒保般擦著玻璃杯的西園寺重吾。


    白天那咖啡廳的氣氛,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知道啦。老板,淚沒告訴你什麽嗎?」


    「這麽說來,她的確要求我今天早點讓她下班。你們有什麽活動嗎?」


    「說是要辦個小派對。」


    大河自然而然地坐到吧台邊,冬姬隨後也跟著端坐一旁。相較於妹妹的拘謹模樣,大河則是仿佛見過世麵般毫無別扭感。


    「所以,淚呢?我看她好像不在外場。」


    要是酒吧裏有人穿女仆裝,肯定是一目了然。


    「喔喔,她出去買東西了……可是去了很久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我本來想出門找她,但又沒辦法放著店麵不管。」


    「那麽我去找吧。老板,能不能借個適合讓冬姬待的地方?」


    「我們的住家就在樓上,待在那裏的話就不會過上客人了。」


    「好,那就先讓她待在那兒吧。」


    盡管老板也在,但總是得以防萬一。大河可不希望讓冬姬跟喝了酒的男性共處。而冬姬也感受到哥哥的體貼,露出開心的表情跟隨重吾上樓。確認一切沒問題後,大河再次來到夜


    晚的街上。


    淚似乎不是幫店裏采買,而是去買慶功宴要用的東西。據重吾所言,要求提前下班的淚大約在二十分鍾前,穿著女仆裝急急忙忙離開店麵。


    「女仆走在夜晚的街上……」


    這可不隻是醒目兩個字而已。


    要到附近超市,就算用走的似乎也不用十分鍾,由這點也不難判斷,她肯定是遇上什麽麻煩——


    「喂喂喂,你不是沒伴嗎~陪我們去玩玩嘛~」


    「我、不、是、說了不要嗎!別再纏著我了!」


    「……發現了。」


    隔著道路的另一側,車水馬龍之中依舊清晰可辨的聲音,聽起來顯然與平時的她不同。


    隨後,他看到穿著清純女仆裝,頂著一頭蓬鬆棕發的她站在路燈的後麵。


    如今她雙手提著購物袋,被幾名輕佻男子團團圍住而動彈不得。


    男子們各個麵頰泛紅,一副醉醺醺的樣子。或許就因為這緣故,被眼前少女撥開手拒絕搭訕,令他們麵有慍色。


    就在那隻手硬抓住淚手臂的瞬間——


    「喂,你們在對我朋友做什麽?」


    大河硬闖過車輛往來的道路,扭住男子的手。


    「大、大河……?」


    「嗨,淚,看你遲遲沒回來,我就來接你了。」


    「好痛!臭、臭小子!你想幹嘛!」


    大河使出的是關節技,若想動就隻能挨疼。由於疼痛再加上醉酒,男子大聲嚷嚷不肯安分,然而大河鎖功一流,可不是胡亂掙紮就能解得開的。


    見到自己的同伴被突然現身的少年給製伏,其餘男子開始叫囂。見到其中一人撲過來打算動手,他將關節被定住的男子推開,讓他們自己相撞。


    大河完全不理睬兩人誇張地翻了個跟鬥倒地的姿態,隻對著淚問話:


    「哪有人穿著女仆裝就上街的,這也未免太漫不經心了。」


    「因、因為我急著準備慶功宴的東西嘛……」


    「被你這麽一說……好吧,是我們不好,不該全部交給你準備。可是淚,你對自己的容貌應該要有自覺才行啊。」


    如此美麗的少女穿著女仆裝,是男人的話都會想搭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驚,淚的肩膀有些發顫。大河不忍心見她這樣,情不自禁地將她柔軟的身軀一拽,輕輕摟進懷裏。


    「大、大河!?」


    「沒事了。」


    「……啊……」


    「已經沒事了。」


    他一句又一句輕聲安撫,之後,淚大概是安心了,閉起眼睛依偎著他。


    事情告一段落,大河這才察覺到四周男子的騰騰殺氣。


    「——啊啊抱歉,我完全忘了你們的存在。」


    「臭小子……看來你已經準備好受死了!」


    「受死嗎?我比較擔心的是你們準備好了沒。」


    坦白講,其實大河有些憤怒。


    原因他自己也不明白,隻是見到對方對淚動手的那一瞬間,理智的絲線仿佛也跟著被扯斷。


    幸虧有從前修行時培訓出的自製心,他才沒出手痛毆。


    然而——


    「若還想再繼續下去……就隻好用物理手段讓你們安靜了。」


    既然被人找碴,他也不會再繼續姑息。


    「嗚……」


    如今他釋放的,是連不曾練武的外行人都感受得到的殺氣。


    即使已經有所節製,但這日常生活裏絕不可能感受得到的氣勢,足以令他們感到窒息而瞬間清醒。


    「……嘖,有男人陪的話不會早點說嗎?真是浪費時間。」


    承受那看不見的震懾感,男子們快步離去。盡管臨走前還放了話,但那模樣正可用夾著尾巴逃走來形容。


    「好了,走吧。」


    「呃、嗯……」


    「冬姬還在等著呢,我們趕緊回去吧。」


    大河從淚的手裏接下裝滿飲料點心的購物袋前往路口,規規矩矩地走斑馬線過馬路。


    淚愣愣地瞧著他的背影。


    「……嗯,回去吧!」


    隨後快步追上去,摟著他的手臂。


    「為何是手勾著手回來呀你這臭哥哥……!」


    「好痛好痛!拜托別這樣,這真的不是鬧著玩的!」


    「那麽我們開始慶祝吧!」


    一旁的暴力體罰正在進行,依舊穿著女仆裝的淚一聲宣布,隨後打開裝有琥珀色液體的玻璃瓶。


    砰!噗咻~!


    「哇噗!」


    「喂,這是香檳嗎!」


    「我從店裏偷偷拿來的?」


    之後,就是不折不扣的慶功宴。


    淚做的簡單輕食以及點心擺放在西園寺家二樓的某間房中,並漸漸消失在三人的胃裏。


    就在過了約二十分鍾後——


    「呼喵~怎咪啦葛格,怎咪手停下來勒呢~」


    「難不成你看不起我的料理嗎~」


    「你們倆是在醉什麽啦!」


    美少女兩人完全醉了。


    為免誤解因此事先聲明,並沒有「在飲料裏摻酒」之類的情事發生。三人剛喝的,全都是普通的飲料。


    至於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


    「光聞味道就變這樣,你們酒量到底是有多差啊……」


    可能現場氣氛帶來的興奮也或多或少對她們有影響,然而一開始打開的香檳,竟然把她們倆給醺醉了。而且淚照理說應該對酒氣習以為常,大河不明白怎麽會連她也跟著醉。


    「呣~葛格,不準一直盯著小淚瞧。」


    雙頰被手掌心給夾住,硬是扭至其他角度。端坐在膝上的妹妹如今眼神迷茫,全身微微泛紅。


    「對移情別戀的葛格處以親吻之刑~」


    「停停停!少女不可以這樣對人施刑!」


    「沒錯~冬姬~兄妹可不能親嘴喔~」


    這次換淚從背後連抱帶蹭地依偎而來,兩個柔軟碩大的物體貼在背後,揉呀揉地變著形狀。


    「淚!你也趕緊離開我!」


    「為什麽~?」


    這該叫人如何回答?


    而為了身後事分神的大河似乎把冬姬惹惱了,隻見她鼓起臉頰,然後——


    「嗯嗯嗯嗯~!嗯嗯~!」


    然後她一個張口,大河的耳垂於是被濕熱的觸感給包裹。


    「喔哇!喂,親愛的妹妹你這是在做什麽!?」


    被輕咬的耳垂,伴隨水聲與舌頭交纏,並隨著啵的一聲獲得釋放,一條銀絲在漸漸遠離的 兩者之間藕斷絲連,直至斷開。


    「冬姬你還真敢耶!那麽我也來——」


    「不行!葛格是冬冬的!從頭到腳腳全都是冬冬的!」


    似乎有人已經退化至幼兒階段。


    「葛格……」


    身為哥哥的他,則是為了這字眼翻騰不已。他是個糟糕的戀妹情結患者。


    於西園寺家某角落開辦的「初次討伐紀念派對」,就以這種方式度過了。


    熱鬧的時間結束,兄妹倆如今已離去,西園寺家正忙著打掃。


    「嗚~看來開香檳還是太超過了~」


    「真是的,竟然隨便拿走店裏的商品,我要從你零用錢裏扣。」


    「不會吧!?」


    由打烊後的西園寺親子所進行的掃除作戰,由於兄妹倆並沒弄髒環境,作戰難易度屬於較低的一類。唯一的例外,是淚見到兄妹倆打情罵俏的畫麵導致胸中燃起怒火,而忍不住舉瓶噴射的那些香檳。


    「欸,爸。」


    「嗯?」


    西園寺淚拿著抹布擦了又擦,向正在集中垃圾的父親問道:


    「我啊,該不會其實是個很好騙的女生吧?」


    她所指的,是心中被點起的那盞暖燈。


    「最近啊,我對某個人有點好感,可是原因就隻是因為看到那人帥氣的一麵,加上得到那人的幫助而已。」


    她並不指望有人回答。


    隻是希望有誰能傾聽。


    希望有人能推她一把。


    至於父親——


    「誰曉得呢。隻不過,你何不去試著賭一賭?」


    毫無自覺的提問,換來了真摯的答案。


    「……賭?」


    「不管你的想法是真是假,要是有好感,那就盡管積極去追。搞不好這能讓你有什麽新的發現。」


    重吾提著垃圾袋離開了房間。目送父親離去,淚轉而望向窗外,看著被夜色籠罩的天空,幻想著一片清澄的藍天。


    「……嗯,也對,默默等待可不是我的個性。」


    一想起與朋友擁有相同眼眸的那個身影,心跳數與體溫也微微攀升。她伸出手,抵著胸口。


    就像是在摸索,心中萌芽的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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