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給惠理香的翌日,神流來到彷佛是出現在童話故事中一般的第二校舍庭園。


    他忽然操作c行動裝置,叫出aerial。原本在校徽旁,代表【七君主】身分的「☆」符號消失了,【貪婪】的位子已經被惠理香奪走了。


    關掉aerial,神流抬起眼。


    眼前是一片如夢似幻,彌漫著幻想氛圍的景色。


    那場比賽後,神流被奪走了一切,其中恐怕也包括了真實感在內。


    庭園的風景,像是掏空似的奪去神流的真實感,他的雙腳宛如騰空般。想藉由深呼吸將自己拉回現實,但搔弄著鼻腔的薔薇花香,卻阻止著他回到原來的世界。


    思緒一片模糊。


    然而,不管神流處於何種狀態,他的視線前方,總有一個人。


    神樂阪惠理香。


    「你來了。」


    約神流見麵的惠理香,今天仍坐在纏繞著綠色藤蔓的優美庭園椅上。一見到神流的身影,她將停駐嘴邊的茶杯,動作平緩地置於桌上。平常身旁總會跟隨著七友人當中的成員,今天卻隻有惠理香獨自一人。


    神流非常清楚她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但表情依舊有些呆然,情感跟不上現實變化。


    惠理香一如往常麵無表情地詢問神流:


    「你理解多少了?」


    這是相當唐突的問題。


    但神流卻能回答得出來:


    「這次的事件,完全是你想培植我成為優秀的競爭對手,而刻意安排的。」


    聽到神流的回答,惠理香似乎有些滿意地啜飲紅茶。


    「沒錯。入學典禮那天,我知道如果我那樣狠心拒絕你,你一定會與我反目。那天我的言行,完全是為了培植你成為優秀的競爭對手。」


    沒錯,這些全部如惠理香的預期。


    神流蓄積了不容惠理香小覷的實力,與她在排名戰中對決,然後敗北──全都在惠理香的預料之中。


    「你應該也知道,我為什麽必須這麽做吧。」


    神流並沒有回應這句話。


    但惠理香毫不在意地說出了答案:


    「是為了把你留在我的身邊。」


    惠理香招了招手,示意神流靠近。


    神流順從地走到惠理香身旁。


    「唉……你讓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啊。」


    惠理香的手指撫摸著神流的耳朵。


    「為了能讓旁人認同將你置於【都會獅】的no.2,我有必要這麽做。但你在入學考試時,似乎發生了什麽閃失,而被編到f級。不論狀態值有多高,突然將一名f級的新生放在no.2的位置,我想任何人都無法認同。況且根據傳統,代表【都會獅】上層的七友人必須全都要是女性,就算要破例將你放在我身邊,也該有個限度。因此有必要讓周遭知道,你是一個能獲得大家破例認同的實力者。」


    惠理香的小指插入了神流的耳中。


    「我必須讓我的夥伴們看見你的能力。而該怎麽做,你才能完全發揮自己的能力呢?那就是讓你對我懷有敵對的意識。如我的期望,你受到激發而提升了實力。你在很短的時間內當上【七君主】,並成為【反利維坦】組織的領袖。你提升自我的方式,就連我也沒預想到。而在這次的比賽中,讓七友人親眼目睹你的英勇善戰,應該也就不會有人質疑你擁有成為no.2的實力了。隻要獲得七友人的認同,【都會獅】內就不會有其他的反對聲浪出現。」


    神流任由惠理香撫摸,不發一語。


    「你好乖啊,完全依照我的預期行事。」


    惠理香的雙手溫柔地捧著神流的臉頰,疼愛地望著他說:


    「你真是我最完美的傑作。」


    多麽令人驕傲的一句話啊,教人感動到內心澎湃不已。


    隻要有這句話,神流未來應該可以擁有十足的自信活下去了。


    但神流內心有一個無論如何都想解開的疑惑。


    「我──」


    他開口。


    才聽到這裏惠理香就驚訝地睜圓了眼。彷佛神流還會心存疑問,就已經是她始料未及之事。


    「我曾經被你拒絕,對你懷恨在心,打算徹底離開你。這一點也在你的掌控之中嗎?」


    惠理香的臉上顯露了些微不滿。


    「……真是愚蠢的問題,明知故問一點都不像你。我已經回答過了,為了燃起你與我對抗之心,我才那麽做的。那是如果不連同你的心理都一並操縱,就辦不到的事情。」


    「我已經決定統治這所學園,決定成為這所學園的君主了。」


    「就跟你說了──」


    惠理香像是訓誡小孩般說:


    「就連那個目標,也是我所建立而成,是個贗品。」


    一陣天旋地轉。


    神流暈眩到差點癱軟,但他在那當下站穩了腳步止住倒勢。


    成為君主的目標支撐著神流,那是在這所學園的一切。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連良心都舍棄,甚至也利用了芽依。自從進入七星學園以來,全都奉獻給自己的這個目標,犧牲所有的一切。


    然而,連這個都是惠理香刻意建立的目標?


    也就是說──


    從和惠理香相遇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被支配著。


    一直被她那雙漆黑的瞳眸囚禁。


    抬起頭之後,看見的景色都變了。


    變成眼中隻有惠理香是清晰的世界。


    夢幻的景象,變得更加夢幻。覆上馬賽克後的五顏六色的光,構築成眼前夢幻的光景。美麗到彷佛眼前夢幻的景致,才是這座庭園真正的模樣。


    太完美了。


    逐漸模糊的思緒中,神流想著,然後開口:


    「我想要。」


    如同衝口而出一般。


    「既然如此,我想要你證明,不會再和我分開。」


    惠理香嘴角微揚。


    「原來這件事,令你如此不安啊。」


    惠理香站起了身。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即使透過我們進行婚禮的儀式也不可能證明……但是,我可以消彌你的不安。」


    站起身的惠理香麵對神流,手壓在他的嘴角,然後將手指深入神流的口中。


    神流沒有抗拒,隻是承受著惠理香伸入口中的手指。


    「簡單來說,隻要讓你明白就行了吧。」


    惠理香伸出紅潤、充滿誘惑的舌。手指從神流口中抽出,用她那魅惑的舌頭舔舐沾在手指上的唾液。


    「我是不是曾說過你要永遠記得嗎?」


    接著她將伸出的舌頭放入神流口中,張著眼睛,像是在確認著一般,交纏著彼此的舌。神流也沒有抗拒惠理香的舉動,並品味著她的舌頭。神流與惠理香四目相視,確認彼此這個行為。


    兩舌交纏了片刻,交疊的唇終於分開。


    「記得你是屬於我的東西這件事情。」


    惠理香的嘴角微微上揚。


    她這個連是否能被分類成微笑都無法確定的表情,即是她最喜悅的表現。


    於是神流領悟到了。


    神流與惠理香在這一年多來,幾乎沒有什麽交談,也相互對立了。然而兩人之間的關係,卻仍和過去被惠理香那雙漆黑所禁錮時一樣。


    惠理香並沒有拋棄神流,她對自己的情感完全沒有改變。


    惠理香對於神流的情感,始終如一。


    然而,這也不會影響到神流的計畫。


    神流像是要捏碎般地緊緊握住了那個無法拋棄、質地堅硬的幽靈填充玩偶。


    ■


    「──我打算以這樣的步驟


    進行。七海,拜托你了。」


    和惠理香見麵的三小時前的午休時間,神流在沒有人會前往的第三十五校舍的學生會會室中,告訴七海此次的計畫。


    堆積著物品,顯得雜亂的學生會會室內,神流戴著f的麵具。雖然他對七海解釋,戴麵具的理由單純隻是因為好玩,但其實不然。


    神流在排名戰中敗北後,一直有種雙腳懸空般的不真實感,思考仍陷入模糊狀態。


    他不想讓身為盟友的七海,看到自己迷惘的模樣。


    「小神,我知道了。不過──」


    然而,戴著麵具或許沒太大意義。


    「真的可行嗎?」


    因為七海終究仍是看出了神流的變化。


    (雖然覺得七星七海的腦袋不怎麽靈光,但偶爾也有相當敏銳的時候。她被校方指派為【貪婪】,或許不隻是因為她家世的光環,而是認同她的這種能力?……不,我應該是想太多了。)


    神流打算朦騙惠理香。然而,對神流瞭若指掌的惠理香,無法以普通的方式欺騙。先前的排名戰中,就足以證明了。


    那麽該如何才能誘使她上當呢?


    神流做出此一結論。


    (若是想要欺騙惠理香,隻能連自己都欺騙。)


    神流現在因排名戰而失去了一切,失去真實感,也差點喪失了目標。那並非演技,而是真實的狀態。若在這樣的狀態下和惠理香碰麵,或許隻能任由她擺布。


    但是,神流刻意不去擬定任何對策,就直接與惠理香會麵。


    意即為了欺騙惠理香,神流處於喪失真實感的狀態赴約,並直接進行誘陷惠理香的計畫。


    (過去完全奉獻給惠理香的我,是否真能找回登上頂點的心情,進行誘騙惠理香的計畫?……不知道,關於這點我完全不知道。)


    「小神。」


    七海呼喚著神流的名字,手伸入他的外套內側。


    麵對突如其來的肢體碰觸,內心感到煩悶的神流,一把推開了七海。


    「你要幹嘛?」


    不悅地抿著嘴的七海,手上拿著填充玩偶。看樣子是她拿出了那個放在神流的外套內側口袋當中的東西。


    「……你還將go-pon帶在身上呢。」


    「〈絕對契約〉中沒有訂定失去〈貪婪〉位子時,契約立即失效這一項。為了不受到懲罰處分,我必須帶在身上。」


    七海舉起自己的包包,指著垂掛在上頭的黃貓玩偶。


    「向尾喵和go-pon其實是同一個係列。」


    「那又怎樣?」


    七海沒有回答,默默將幽靈玩偶還給神流。


    「這個,一定要帶在身上喔。當你感到不安的時候,就摸摸它.,如果覺得快要迷失自我的時候,就像是要捏碎一般用力握緊它。」


    「……啥?」


    「小神,別擔心,這樣你就會想起來了。」


    七海溫柔地撫摸著f的麵具。


    「自己以登上頂點為目標的那份心情。」


    ■


    手中傳來了一陣電流的刺激。


    神流驚訝地檢視著幽靈玩偶。那張著嘴巴的玩偶,牙齒與牙齒中間奔竄著電流。


    (原來這也是和七海持有的貓玩偶相同,是內藏護身用電擊器的玩偶……!)


    神流恍然大悟,並將電流摁上自己的手。


    「──!」


    透過電流的刺激,強迫跳脫了模糊的思考。


    取而代之的是,喚起了第一次被電流刺激到時的記憶。


    ──隻要像這樣透過看得見的形體,小神是不是就絕對不會忘記我們之間的契約?也不會忘記想登上首位的心情。所以我認為這一點很重要。


    ──必須帶著!你隻要帶著go-pon,就不會忘記登上頂點的目標!


    (──不會吧,七海是早已預料到這一點,所以才在〈絕對契約〉中加入必須隨身攜帶這個玩偶的約定嗎?訂定〈絕對契約〉時,讓我觸壓貓的玩偶,也是為了讓電流的刺激與訂定〈絕對契約〉時的記憶相互連結,使我無法忘記當時的心情嗎?)


    但不管怎麽說,都不可能預想到會發生像現在這樣的狀況吧。


    不過實際上,是發生了需要刺激的事態,七海的準備也派上了用場,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嗬嗬嗬……」


    覆蓋庭園的馬賽克消失了,焦距也不再隻集中於惠理香的身上。仔細嗅聞薔薇的香味,簡直就和芳香劑的味道沒什麽兩樣。而且對於幾何圖案的綠蔭,本來就也不抱任何興趣。


    什麽夢幻的景象,定眼細看,根本什麽都不是。


    這裏隻是座吸取了受弱肉強食製度淩虐的學生們所繳交的學費,而打造出來的扭曲庭園。


    回歸。


    朦朧的思緒不再,並回歸到初始。


    為了成為君主的思考,又開始運作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流不禁笑了出來。如此的大笑,恐怕是生平頭一遭。


    但他就是感到那麽愉快。


    像是被七海那種家夥擺了一道的自己。


    還有自己對於君主的那份異常執著。


    (……嗯,的確全都想起來了。)


    即使是行進在不平順的嚴峻道路上,仍是朝著頂點邁進的那份決心。


    即使是孤獨一人,也要朝這條路奮勇前進的決心。


    而就是這份決心,喚回神流執行這個計畫。


    為了成為f級的君主。


    「……呼。」


    神流止住了笑,開口說:


    「惠理香,你說的完全正確。」


    惠理香可能是無法理解神流何以大笑,因此詫異得微睜雙眼。


    神流不客氣地對惠理香說:


    「我作為君主的特質,將會束縛著我。」


    接著他c行動裝置擺到惠理香眼前,那正處於錄影狀態。


    事實上,神流並不知道,對自己而言,究竟是找回成為君主的執著比較好,還是以被惠理香吸收,成為副手身分服侍她比較好,神流真的不知道。


    但是神流現在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即使問了選擇的理由,也無從回答。或許如果沒有電流的刺激,他就不會選擇前者。兩者之間的差距,也許就是如此接近。


    然而,即便僅是如此微小的差別,神流都已經不會再動搖。


    惠理香凝視著神流c行動裝置,接著終於會意似地,更加睜大了雙眼。


    「沒錯,我們的深情之吻,我全都錄下來了。我早就知道,隻要開口要求不再與你分開的證明,為了讓我明白自己是屬於你的東西,你一定會親吻我。啊,你的確很了解我,我的行動也在你的掌握之中。不過,彼此彼此,我也了解你的思考,確切洞悉你的一切。」


    神流露出微笑。


    「完全如我所預料。」


    那個恣肆的笑容,是神流最喜悅時的表現。


    「深吻符合不當的異性交往,而不當的異性交往屬於懲罰處分a。」


    懲罰處分a是無論身為哪一等級,都會被降至f級,且被關入監禁大樓一個月的嚴重處分。


    「當然我也會受到懲罰,但我原本就是f級,因此影響比較小。雖然因為這次的處分,一年級下學期我或許依舊為f級,不過還是可以挽回的局麵。但惠理香你一口氣從s級降到f級,二年級的你,在時間上已經沒有


    扭轉的餘地了。你因為公開承認了【七君主】的身分,所以你必須辭去【都會獅】的統率,讓出【七君主】的位子……沒錯,你失去了一切。」


    神流目不轉睛地凝視惠理香。


    「失去一切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惠理香直接回視神流。


    「你根本沒有將f級的我放在眼裏……不,你認為反正可以支配我,所以未把我列入排名戰的黑名單當中。不過同樣是f級的人,就可以要求對方進行排名戰。也就是說,我們還可以再比賽一次。」


    神流的臉上仍帶著狂妄的笑容,不客氣地說:


    「我要從你手中拿到稱號,並再次成為【傲慢】和【貪婪】。這次我要獨占獅子和狐狸,東山再起。」


    「成為f級的君主。」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趕緊將事情收尾而已。


    為了向校方請求懲罰處分,神流將手伸c行動裝置的第四顆按鈕。


    「〈s命令〉,不準動手。」


    聽到這句話,神流止住將手伸c行動裝置的動作。


    惠理香繼續說:


    「解除〈s命令〉。繼續執行〈s命令〉,刪除剛剛錄下的影片。」


    神流遵從指示,操作c行動裝置。


    然而,他仍神色自若,表情冷靜。


    「沒有用的,我在錄影、存檔的同時,就已經將影片傳送出去了。依照計畫,將影片遞交給懲罰審查室的人不是我,而是七海。」


    神流在aerial上顯示出自己與惠理香親吻的影片,並順從地將影片刪除。


    惠理香凝視著神流的臉一會兒,然後雙手環胸說:


    「……我不懂。」


    那是對神流來說,相當訝異的一句話。


    因為神流未曾聽惠理香說過「不懂」這兩個字。


    「我不懂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你究竟想做什麽?我洞悉你的感情,你想再次成為我的副手,那就是你內心深處的情感。」


    神流無言以對。


    因為那是事實。


    「你是君主,所以高處不勝寒,無法相信任何人──還是因為我的這句話,讓你無法釋懷?這的確是我的肺腑之言。但這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打算讓你成為我的接班人,當上君主。和在京峰國中時一樣,在我畢業之後,你再以君主之姿統治學園,不就好了嗎?你為什麽不選擇這條路?那才是明智之舉不是嗎?」


    惠理香說的沒錯,那樣的選擇應該輕鬆多了。


    「你無視自己的感情和我的渴望,完全背道而馳。你是為了不顧一切與我作對,以及因為我所設下的那個贗品目標,才這麽做的嗎?」


    「因為那個目標並不是贗品。」


    「什麽?」


    惠理香流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盯著神流。


    看著那張臉,神流回答:


    「因為我懷抱的目標,不是什麽贗品。」


    那個目標的確是有賴惠理香,才得以成形。如果一開始造訪這座庭園時,惠理香接受了神流,他應該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臣服於惠理香之下吧。


    然而,經過這一個月的時間,他明白了。


    「我想打倒絕對君主的惠理香。因為,如果不這麽做──」


    神流說出自己內心無法壓抑的欲望。


    「我就不算是登上頂點。」


    神流的心中為什麽會萌生這個欲望?為什麽無法收回?


    人類往上爬是理所當然的事。希望考試的名次更往前邁進,希望賺到更多錢,這些都是極為自然的欲望。更何況是在鼓吹競爭意識的弱肉強食學園中,若沒有往上爬的想法,那才是異常。


    但這並非真正的理由。


    神流的腦海中,有非常明確的形象,那是理想中的君主模樣。無論如何,神流都會被那身影指引,並邁向自己應走的道路。因此他無法選擇其他道路。


    是的,一定要──


    神流無論如何,都想成為內心憧憬的那個人一般的存在。


    惠理香凝視著神流的臉許久,終於才恢複原本的冷靜。


    那是神流早已看慣的絕對君主的麵容。


    是神流所憧憬的,以藐視所有人的傲慢,統治學園的神樂阪惠理香的麵容。


    「我終於了解你這個人了。」


    麵無表情。


    但神流知道,那是帶著侮蔑意味的表情。


    「我要求和你簽訂〈絕對契約〉。」


    惠理香的臉上不帶一絲感情,毫不客氣地說。


    「你打算訂定什麽樣的契約?」


    「我們不再交談的契約。」


    神流早就已有訣別的覺悟,然而惠理香似乎更希望能完全切斷兩人間的關係。


    「……我明白了,不過契約生效的時間,必須是最後一次排名戰之後。」


    「沒問題。但請你認清一個事實,當你垂死的掙紮一結束,我們就是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惠理香操c行動裝置,然後將合約的書麵文字傳送給神流。


    〈絕對契約〉


    1.神樂阪恵理香和藤白神流,在排名戰之後不再進行任何交談,也禁止透過簡訊的文字對話,以及第三者的傳話。


    惠理香舉起左手。


    神流也跟著舉起。


    「——〈絕對契約〉。」


    「——〈絕對契約〉。」


    兩人c行動裝置發出了金黃色的不祥光芒。


    如此一來,就徹底阻斷與惠理香交會的道路。從京峰國中時期開始,異常深厚、扭曲的關係,就這麽結束了。


    (……啊。)


    內心深處彷佛被鑿開一個大洞,那種犯下無可挽回之事的感覺揮之不去。


    心中的那份空虛,將永遠伴隨著神流。


    然而,他的心底如此想。


    (管他的。)


    他自信地斷言。


    (這就是我的期盼。)


    一邊抑製著滿溢的喜悅,神流終於說出一直懷抱著的想法。


    「去死吧,神樂阪惠理香!」


    可看見全身被黑色西裝包覆,戴著墨鏡的第四十四校舍逮捕部隊的人,正快步走來。


    神流他們應該很快就會被關進監獄大樓了。


    惠理香用眼角餘光看著逮捕部隊,邊對神流說:


    「我誤會了。誤會你是一個懷著高不可攀的驕傲信念,即使會變成孤獨一人,也要貫徹信念的君主;而且與我懷抱著相同的誌向。」


    惠理香以輕蔑的目光望著神流。


    「不過,似乎不然。你成為君主,並不是因為有想完成的事,隻是執著於處於頂點的那個地位,無法逃脫而已。那裏沒有信念,沒有驕傲。你擁有的隻是讓周遭陷入不幸,使自己孤獨的扭曲欲望罷了。」


    惠理香的眼神散發出的,是就連神流都未曾見過的冷漠。


    「你知道你想成為的是什麽嗎?」


    惠理香了斷地說:


    「──就是『暴君』。」


    ■


    不管那句宛如詛咒般的話語,未來將會如何折磨神流,必須做的事依然不會改變。


    被關進監獄大樓411號房的神流,馬上展開行動。他沒有細看這間得待在這裏生活一個月,誇張地到處設置著監視器,約四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而立即朝走廊飛奔去。在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白色走廊快步前進,衝進位在房間區域盡頭的電梯裏。


    按下了七樓的按鈕。他已經事先調查過惠理香被關在733號房了。


    一到了七樓,神流朝惠理香的房間走去。一麵被數支


    監視器瞪視著,他在白色的走廊上埋首前進。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人,直接抵達了733號房。


    他毫不猶豫地敲門。


    雖然沒有回應,但神流認為那即意謂著對方已應允,於是打開房門。


    神樂阪惠理香正直立不動地站在房間的中央。


    她等待著神流的到來。


    即使被降到f級,被關進監獄大樓的房內,卻絲毫未減絕對君主的威嚴。


    然而,神流毫無畏懼。


    這個對決,神流期待已久。


    「那麽,開始吧。」


    無需多言,麵對麵的兩人就這麽沉默地按下各c行動裝置的第七個按鈕。


    監獄大樓的房內,沒有如同模擬室的巨大螢幕,隻有彼c行動裝置附屬的aerial。兩個aerial上均寫著「rating base start」字樣。


    「我看你還是先拒絕比賽吧。」


    惠理香看都不看神流,淡然地說:


    「就如同我剛剛說過的話,你的行為隻不過是垂死的掙紮,你完全沒有勝算。」


    「連我排名戰的種類是什麽你都不知道,還真敢斷言啊。在排名戰中,曾經一度交鋒過的對手,若是相同等級時,就以先前未采用的種類進行比賽。也就是說,這次的比賽是采取我選擇的排名戰種類。」


    「不,你錯了。」


    惠理香舉起左手。


    「〈強製首座〉。」


    環繞惠理c行動裝置的光點,由綠轉紫,強烈地閃著光芒。刺眼的光線,讓神流不禁眯起了眼睛。


    「【傲慢】也有如同【貪婪】的〈絕對契約〉一般,擁有特殊權力,那就是〈強製首座〉。強製排名戰中以我選擇的種類,即以〈適合七愚者的斬首〉比賽的權力。」


    &emspc行動裝置上閃耀的光芒止歇。


    終於領悟的神流盯著自己的aerial畫麵,已經啟動的神流排名戰種類no.76〈無法客觀判斷的魔道士〉的顯示消失,畫麵突然切換。


    上麵映著的是,已經第二次出現的被斬首的小醜。


    「一般來說,【七君主】會隱藏自己的身分。而我沒有隱瞞自己身為【傲慢】,理由之一是因為我擁有〈強製首座〉的特殊權力。縱使出現覬覦我位子的人,因為能夠以我選擇的〈適合七愚者的斬首〉作為競技舞台一決勝負,所以可讓自己免於陷入危險。正因為擁有〈強製首座〉的權力,我才能穩居上位,並壓製對方。」


    惠理香依舊麵無表情,不客氣地對神流說:


    「決定如何?從上次的排名戰中,你應該已經知道,你的狀態值沒有一個〈項目〉會勝過我吧?即使使用〈小醜〉,避開和我這個〈對戰者〉交鋒,也隻是一勝一敗而已。如果在〈適合七愚者的斬首〉中平手,相同的〈對戰者〉必須繼續比賽。也就是說,直到『神樂阪惠理香』與 『藤白神流』對決為止,這個排名戰都不會出現結果。而我們兩人的〈對戰者〉交手時,你不管選擇哪個〈項目〉都會輸。」


    &emspc行動裝置傳來『神樂阪惠理香派出的代表請按下第一個按鈕,藤白神流派出的代表則請按第七個按鈕。』的聲音。


    「我覺得自己必須負責,畢竟把你導向執著於成為一位暴君的人是我。為了負起責任,我就直接幫你了斷這份執著吧。」


    「我真的不懂。」


    「你是說無法認同自己已經窮途末路這件事嗎?」


    「不是。」


    神流揚起笑意。


    「是誰告訴你〈對戰者〉隻有我一個人?」


    話一說完,房門即被開啟。


    「嗨──」


    出現的是七星七海。


    今天頭發綁的位置是在頭的正中央,和初次交談時相同位置。


    惠理香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但神流知道,那是出乎意外的表情。


    「……你們理應沒有充裕的時間可以事先商量好。你被帶到監獄大樓後,就立刻來到我的房間,因此你根本沒有時間叫她來。況且被關進監獄大樓的學生,無法使用通訊功能。」


    「你忘記申請懲罰審查的人是七海嗎?七海知道我們會被捕的事,因此隻要事前先指示她,到惠理香的房間就行了。」


    「……這就奇怪了,你啟動的排名戰no.76〈無法客觀判斷的魔道士〉,即使有七星七海的加入,對你情勢的有利與否,不是都不會產生任何影響嗎?你會事先找來七星七海,就表示是為〈適合七愚者的斬首〉而做準備,意即你早就知道〈強製首座〉的事。但一般學生,絕對不可能知道【七君主】的特殊權力。」


    「抱歉啊,惠理香小姐,我不是普通學生。無論如何,我都是學園長的女兒,對於這所學校的規則,我瞭若指掌呢。」


    就某種程度來說,惠理香相信了七星學園的平等性。


    但凡事都有例外,而那個例外就是七海。


    「真不愧是富二代。」


    「再這樣下去這真的會變成我的綽號,所以拜托別再這麽叫了!……惠理香小姐,雖然你一臉無法接受的表情,但真正無法接受的人是我耶。身為學園長女兒這樣超然的地位,但我也隻有這麽一點的好處而已。你說這有道理嗎?原本應該要更善加利用父親的權勢才對吧?有關這個學園的規則,還並不是有人特地告訴我,隻是我偶爾偷偷記下存放在我家電腦裏的資料而已。要把 那些東西記下來真是超麻煩的耶。」


    神流不理會發著牢騷的七海,淡然地說:


    「那麽我就說明一下吧。如果七海以〈對戰者〉的身分加入,即使有些微的可能會平手,但絕對不會輸,我一定會獲得勝利。」


    形勢大逆轉。


    「那麽七海,為了成為君主,我現在就命令你。」


    「嗯。」


    神流心裏十分確信,依目前的情勢,必定會贏,因此才敢說:


    「你不要以〈對戰者〉身分參戰。」


    在此最驚訝的人不是惠理香,而是七海。


    「為、為什麽?小神!那、那你為什麽要叫我來這裏啊!」


    「你說什麽啊?在我跟你的〈絕對契約〉當中的第二項不是有寫嗎?若有會改變情勢的重大事項時,必須立刻向你報告。我左思右想,和【七君主】在排名戰中比賽,是屬於重大事項,因此才把你叫來,要你親眼目睹比賽的結果。」


    根本是強詞奪理。如果是遵從〈絕對契約〉,隻要在事後立即報告就行了。


    從一開始,神流就沒有打算讓七海以〈對戰者〉的身分參加這場排名戰。


    七海張大眼睛,對神流大叫:


    「這是什麽意思!我完全不懂!小神是為了輸給惠理香小姐才來比賽的嗎?」


    「為什麽會輸?」


    「那是當然的啊!因為沒有我這個〈對戰者〉,小神的勝算是零啊!」


    「勝算是零?你在說什麽啊?」


    神流露出狂妄的笑容。


    「所有的狀態值,我都不可能贏得了的這種話,隻是惠理香的妄言罷了。惠理香的確相當了解我,也擁有能夠洞悉未公開的內部狀態值的觀察力。然而,我們整整一年不見了,在惠理香腦中的資料,也是我一年前的資料。狀態值中,我們有三個項目同為a。雖然在〈適合七愚者的斬首〉中,我的『頭腦』這一項敗給了她,但其餘兩項,並不知道結果。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在『群眾魅力』和『外貌』這兩項當中我會敗北。」


    「什──」


    七海說不出話來。


    「唉,那我就挑明說了吧。」


    在上一次的排名戰中,惠


    理香曾經說過,「群眾魅力」正是身為君主最必要的能力,也可以說是她最有自信的一項,這應該是事實。


    然而,神流卻斷言:


    「我在『群眾魅力』這個〈項目〉,一定會勝過惠理香。」


    惠理香流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是明顯的表情變化,即使不是曾身為她副手的神流,任何人也都看得出來。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小神是笨蛋!有我參加的話就一定會贏!為什麽不讓我參加!不選擇必勝的手段,一點都不像小神!還是你有什麽東西可以保證在『群眾魅力』這項可以獲勝?」


    「保證?怎麽可能會有那種東西。」


    「那為什麽!」


    「七海,你之前不是說過會相信我?」


    神流對七海露出微笑。


    看到不適合神流的溫柔表情,七海十分震驚,她的情緒也逐漸緩和下來。


    「是、是說過……那是……?」


    「七海,你看人真的很準。」


    神流將手輕放在七海的頭上說:


    「我相信那個你曾對我說過信任的我。」


    「……什麽?」


    「我對你有這等程度的信賴。」


    神流說著,並遞給七海一根棒棒糖。


    「唔──」


    七海紅著臉不發一語。接著一把搶過棒棒糖,放進嘴裏。


    「……隨便你。」


    「嗯,謝謝。」


    完全不像神流會說的話,讓七海的臉更添緋紅。


    (一如預料。)


    神流想著。


    (隻要這麽說,囉嗦的七海也不會再多說什麽了。)


    事實並非如此。神流會說出不像他會說的話,那是因為另有盤算。


    (不過……)


    不過,對七海說的話,絕對不是謊言。


    神流會決定采用這個可說是欠缺考慮的戰略,也是因為擁有敏銳直覺的七海,選擇了自己當她夥伴這件事的推波助瀾。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當七海設下的填充玩偶伏筆解救了我之際,我的行動就一直被她支撐著了。)


    神流苦笑。


    (果然,這家夥會被選為【貪婪】,或許還真有其道理。)


    但神流旋即收起苦笑,瞪視著惠理香。


    「惠理香,你應該聽過這段話。『君王有必要適當地學習野獸的特質,而在挑選學習的對象時,應當同時效法狐狸與獅子才行。因為獅子無法躲避落入策略的陷阱,狐狸則無力抵抗豺狼。為了能辨識陷阱,必須做一隻狐狸;而為了震懾豺狼,則必須成為一頭獅子』。」


    惠理香略顯無趣地回應:


    「是馬基維利的君主論吧。」


    「沒錯,在七大罪中,將貪婪比喻為狐狸,傲慢為獅子。若依此比喻,身為【傲慢】和【貪婪】的惠理香,現在可說是狐狸與獅子。」


    「是呢。」


    「我要成為君主,要一直都是君主。那麽,隻追求這個比賽的短暫勝利,根本沒有意義。我必須證明自己比你更像狐狸,也更像獅子,若不這麽做,隻會馬上被人奪走我的位子,我一點都不想當這種宛如破曉光芒般,短暫又虛幻的君主。把七海叫來這裏的策略,可說是狐狸的策略。然而身為君主,若隻以狐狸的狡詐來欺騙,力量尚嫌薄弱,因此也必須以獅子的力量迎擊。」


    隻要在學園裏就讀,就可以實際感受到狀態值是絕對值得信賴的製度。且事實上,經過那兩天的考試,也讓人見識其信賴性。


    如果那個數值可斷定誰在上位,也就能夠成為勝過惠理香的最好證明。


    「這就是你不讓七星七海參加〈對戰者〉的理由嗎?因為隻要在『群眾魅力』的〈項目〉中贏過我,即意謂著以獅子的身分獲得勝利。」


    「沒錯。」


    這樣才能說是首次超越惠理香。所以神流才會在排名戰中,眼睜睜放棄絕對致勝的方法。


    懷抱著站上學園頂點這個堅定的目標,神流無論如何都隻能選擇完勝惠理香的方法。


    惠理香直盯著神流說:


    「真是傲慢呢。」


    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僅是贏過我這個對手,原本就隻能說是僥幸。然而,想因此而得到成為君主的保證,實在是太傲慢了。不過,這也可說是你身為獅子的資質。」


    然而,惠理香的笑容隨即消失。


    「即使如此,我仍不認為自己擁有的『君主』資質,會輸給隻能成為『暴君』的你。」


    最終,惠理香仍不把神流放在眼裏,認為自己絕不會輸給他。


    &emspc行動裝置傳來機械音。


    『被斬首的會是誰呢?』


    「兩頭獅子是無法並列的存在。」


    神流以左手比出手槍的姿勢,用食指頂住太陽穴。


    「沒錯,而留下的那頭獅子就是我。」


    惠理香以右手比出手槍的姿勢,用食指頂住太陽穴。


    『完全采隨機方式,決定先攻與後攻。』


    「惠理香,一次定江山吧。不管誰先攻,都是選擇『群眾魅力』這個〈項目〉,然後選擇各自為〈對戰者〉。」


    「沒問題。」


    先攻者為惠理香,她立刻選擇了〈項目〉。如果此時惠理香陣前倒戈,選擇她必勝的〈項目〉,惠理香就會贏得排名戰。


    不過,惠理香應該不會這麽做。


    以暗算的方式贏得排名戰,就稱不上是君主了。神流近乎耿直地相信惠理香的強烈自尊心。


    『〈項目〉選擇完畢,接著請雙方選擇〈對戰者〉。』


    神流當然選擇了「藤白神流」。


    惠理香應該也選擇了「神樂阪惠理香」。


    神流和惠理香兩人之間,彷佛隔著一麵鏡子,以相同的姿勢對站著。


    「我不相信任何人,但你願意相信這樣的我嗎?」


    傳來一道意外的聲音。


    七海對著相視的兩人說。


    那是惠理香經常掛在嘴邊的提問。


    「之前我完全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因為本來就不可能將心交給一個不信任自己的人嘛。」


    七海緊握拳頭,身體激動地顫抖著。


    「不過,不是這樣的,你們兩個是不一樣的呢。」


    神流和惠理香無視說話的七海。


    「你們願意將心交給對方。即使對方不相信自己,也願意信任對方。因為你們非常了解彼此,因為你們之間建立了那樣的信任。」


    是啊,的確如此。


    神流之所以相信惠理香不會在此時耍小手段,以及早就預料會演變至如此局麵,全都是因為太了解惠理香了。


    而惠理香之所以能幾乎完全掌握神流的行動,以及將他作為自己的所有物來操縱,也全都是因為太了解神流了。


    兩人完全理解彼此。


    「那是真正的信賴,那是真正的──」


    七海搖搖頭,放棄了原本接續下去的話語。


    取而代之的是,七海流下的眼淚。


    「但小神卻自己終結了那樣的關係呢。」


    曾經,神流讓惠理香向他訴說了那個的境遇。


    自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她訴說了這件事的人。


    身為居神樂阪集團中心要位,神樂阪製紙會長神樂阪徹的孫女,惠理香受到神樂阪徹的長男幸一,更勝於斯巴達、幾近虐待的嚴苛教育。自幼被迫學習的帝王學,是一種越是學習就距離平凡幸福越遠的異常之物。


    若不能站在他人之上,就毫無價值可言。若無法做到,就該知羞恥而自我了結。


    他人是利用之物,絕不能信任。


    孤獨不是敬而遠之的東西,而是必須牢牢抓住之物。


    可以合法殺死敵人,包括近親與父母也可弒。


    不論是外貌、青春、權力或是暴力,隻要派得上用場,什麽都可以利用。


    自己不具任何意義,必須扼殺情感,就連存在也不容許。要有自己隻是為了完成遠大目標的材料之一的自覺。


    作為神樂阪家族的一員來到這個世界,就注定無法當普通人。惠理香宿命的目標所在,是一個陰暗無光,孤獨的漆黑世界。


    因此,惠理香就連靈魂,都被漆黑所侵蝕。


    神樂阪惠理香隻不過是為了成為君主的一個素材。


    神流原本也隻是被惠理香利用而已。惠理香會建立與神流之間的關係,隻不過是為了統治學校,需要一位副手罷了。對惠理香來說,神流是她為了往後再把他人視為所有物的一塊試金石。因為那是惠理香自己曾對神流這麽明白說過,所以絕對是事實。


    然而,即使僅是實驗,隻有在神流的麵前,她完全坦誠以對。


    神流知道。


    完全坦誠,那是近似信任的一件事。絕不會相信任何人的惠理香,因為把神流當成試金石,而做出擬似信任的行為。對必須置身漆黑世界的惠理香來說,會毫無保留地麵對神流這個對手,是能夠窺見如同光源般的他人唯一的機會。


    那是一種拯救嗎?


    真正的答案,神流並不知曉。


    神流打開c行動裝置,顯示出畫麵。


    那是一張上頭用紅色塗鴉著文字的,帶著微笑的惠理香的照片。


    那是笑得不太好的笑容。沒錯,惠理香明顯缺乏情感。走著不能擁有自己情緒的人生,她沒有多餘的情感。


    想必,必須成為君主的她,就連流淚的方式都不知道。


    但神流心想。


    (這種事情一點也不重要。我隻是想超越惠理香而已,隻是要犧牲你而已。)


    神流抵住太陽穴的手指更加用力。


    (我也不會將頂點之位讓給比任何人都更適合,也更需要此位的你。即使犧牲你和我所擁有的一切,我也不會讓出。即便那是——)


    「──暴君的行為也無妨。」


    無論如何,這都會決定一切。


    aerial上顯現出文字。


    〈項目〉──「群眾魅力」


    藤白神流────〈對戰者〉藤白神流,群眾魅力狀態a


    神樂阪惠理香——〈對戰者〉神樂阪惠理香,群眾魅力狀態a


    aerial上出現了穿著盔甲的神流與惠理香的sd人物影像,兩個〈角色〉持劍對決,陷入激戰之中。


    旗鼓相當的打鬥,也是有分出高下的時候。


    喪失君主資格的人已定。


    被斬首的是──


    勝利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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