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乙女姊弟為了進入磐都訓練學校就學,事前的手續簡便到令人吃驚。加入聯盟直屬:所必須的儀式隻包含簡單的宣誓,甚至不需經過思想測驗(不難想像聯盟在事前已經進行了徹底的調查)。生理健康檢查也在半天內結束了。與橫濱軍的衝突後還不滿一個月,兩人已經來到了銚子宇宙港。


    為了前往訓練學校的所在地磐都宇宙島,必須搭乘所謂的太空飛機──與空宙母艦同樣采用升力體造型的大氣層內外往返機。


    太空飛機藉由長十二公裏的質量加速器加速至逼近第一宇宙速度,自彈射器起飛後藉由火箭引擎爬升至衛星軌道。剛脫離質量加速器時的速度為每秒七公裏。雖然彈射器本身具有減輕音爆的構造,但畢竟無法使速度超越二十馬赫的大型運輸機產生的衝擊波完全無害。因此,水平起飛的太空飛機發射港使用的質量加速器建造在東側隻有一片汪洋的海上。銚子宇宙港不但擁有核融合發電廠足以供應質量加速器所需的龐大電力,同時東側麵對寬敞的太平洋,在聯盟管理的太空飛機發射設施中,銚子宇宙港是條件較完善、使用頻率較高的地點。


    「嗨,兩位。你們很準時呢。」


    蒼生與朱理換穿上簡易宇宙服,走進太空飛機的乘客大廳之後,一位金發碧眼的高個子女性迎接兩人。


    她名叫真由理?卡提斯。這位索菲亞的軍人在不久前代表聯盟招攬兩人進入磐都訓練學校。這次同樣由她陪同兩人前往訓練學校。她的階級並非士兵也不是下士,而是少尉。這樣的人選透露出索菲亞對兩人──身懷ear潛能的蒼生──的重視程度。


    「還請多多指教,少尉。」


    原本就習慣與軍人共同行動的朱理刻意以嚴肅的態度行禮。如同朱理的猜測般,真由理展現大而化之的輕鬆態度左右擺手。


    「現在還沒入學,叫我真由理就好。」


    「從現在開始就試著習慣,不是比較好嗎?」


    朱理的表情轉為親昵,更具體地說,轉為捉弄般的表情。一旁的蒼生覺得姊姊的態度未免太隨便了,但真由理也露出類似的表情挑起嘴角一笑。


    「因為等你習慣時,軍銜說不定已經換了。」


    聽真由理這麽說,朱理也報以頑童般的微笑。


    「祝你的星星數量增加嘍,真由理小姐。」


    自宇宙港出發前往位於l4(在月球軌道上,公轉方向前方六十度的拉格朗日點)的磐都宇宙島,總航程大約需要三十小時。雖然與早期的宇宙飛行相比時間已縮減到一半以下,但經過了五世紀卻隻縮短一半,進步的腳步並不快。若沒有那場暴發在二十二世紀末的「國家解體戰爭」,也許航宙技術的進步會更迅速也說不定。但反過來說,若將那世界性的經濟能力衰退列入考量,宇宙航行技術的進展也許已經算是相當順利。


    不過,雖然航程已經縮短,但三十小時並非多短的時間。此外,如果推進劑的裝載量沒有限製,從地表前往宇宙島的航路可在半徑四十萬公裏內的圓盤狀空間內隨意設定,但實際上飛行時可選擇的路線相當有限。


    「──所以宇宙海盜之類的行徑才可能發生。」


    在順利飛行中的宇宙飛機的機艙內,真由理對著朱理與蒼生開設即席的宇宙戰術講座。


    ──順帶一提,她的口吻與其說是年輕女性,其實更接近青年。身高達一百七十五公分,肩膀也寬,若在地球上穿著西裝可能會有不少人搞錯她的性別吧。但在宇宙飛機內應該不會有人誤認她為男性。身在宇宙飛行中的機內,規定上乘員必須穿著輕宇宙服,這項宇宙用裝備容易凸顯身體輪廓,光靠輕宇宙服要掩蓋真由理那凹凸有致的誘人身軀是不可能的──


    「……反過來說,要用飛彈破壞就變得較為困難。」


    雖然能選擇的航線有限,但隻要避免太過遠離航線,現在的太空飛機已經能夠相當自由地行動。雷達的有效範圍也比初期宇宙時代有明顯的進步,現在的太空飛機配備的雷達範圍與當時設置在陸地上的大型雷達同等。隻要宇宙飛機具有一定水準以上的機動性,欠缺軌道修正能力的飛彈便無法捕捉。而太陽係聯盟目前運用的運輸機全部都在該水準之上。


    「對於太空飛機而言,必須警戒的並不是長射程的導彈,反倒是沒有誘導機能但初速相當高的磁軌炮。」


    若對方在近距離射出高速的彈體,以現代太空飛機的機動性也可能無法閃避。因此宇宙戰鬥機或dowl的襲擊對太空飛機更具威脅性──真由理如此說明道。


    話說回來,朱理與蒼生成長的島國有一句流傳至今的諺語:「說人人到,說鬼鬼到」。於現代依然被許多城邦視為國際通用語言的英語中也留有「一提到惡魔,惡魔便現身(speak of the devil and he will appear)」的諺語,其他像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的古老俗諺也同樣殘存至今。至於為什麽要提起這回事──


    「都是因為真由理小姐要提起那種事啦!」


    就在臨時講座正好告一段落時,他們搭乘的宇宙飛機遭到了襲擊。


    「這隻是偶然!」


    麵對朱理的質疑,真由理之所以無法回以「不該怪我吧!」,肯定是因為真由理也無法完全否定毫無根據的「惡魔」存在。


    而對於真由理的辯解,朱理和蒼生都沒有再度提出反駁。


    「呀啊!」


    「嗚哇!」


    由於一陣幾乎將兩人自座位甩出的搖晃,反射性的驚呼聲衝出兩人的口。


    突然襲擊機艙的搖晃來自太空飛機準備閃避dowl攻擊的隨機回避所造成的加速(g力)。dowl的主要射擊武器為磁軌標槍,根據國際公約規範,該武器在宇宙空間自發射點射出後五十公裏內若未擊中目標就必須自動焚毀。但那是以聯盟為中心,各城邦之間締結的條約限製,打從一開始就視國際法於無物的海盜可不一定會遵循規則。他們可能會從雷達範圍的外緣狙擊太空飛機。


    「就算是想閃避也搖過頭了吧!技術真差!機長是誰啊!」


    盡管對方應該聽不見真由理憤恨的咒罵聲,機內廣播對她發出了無情的呼叫。


    『估計接觸時間還有五分鍾!卡提斯少尉,請您出擊!』


    「真是的……我原本還以為這次可以休息一下。」


    自暴自棄般憤恨地自言自語後,真由理立刻指示早乙女姊弟戴上氧氣頭盔而且要將身體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真由理把自己塞進了設置在駕駛座後方的另一個操縱艙內。


    「有夠窄!早知道我就搭自己的機體過來。」


    與專用機的遠程控製操縱艙相比,將宇宙飛行上不需要的操縱艙硬是加裝在運輸機內,內部空間會狹窄到令人難受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口頭上連連抱怨,但她迅速啟動了係統,完成了遠隔操縱無人戰鬥機「阿萊克托」的出擊準備。


    「搭載數一共四架嗎?畢竟是運輸用的宇宙飛機啊……」


    看著投映在麵罩上的俯瞰影像,真由理的喃喃自語中掩不住失望。她已經從前方的儀器上確認了敵方戰力。dowl共三架。一般認為若要以阿萊克托對抗dowl,數量必須要在四倍以上。敵方駕駛的並非最新機種而是上一世代的機種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這點幸運完全不足以顛覆戰力差距。就常識而言,選擇迎戰就是魯莽之舉。麵對如此狀況,若機長的個性較為慎重甚至會考慮停止回避運動,讓推進器熄火表示自身沒有抵抗的意圖,先讓敵人停止攻擊後再藉由交涉爭取時間。


    「而且衛星軌道治安車(orbital guard)趕不上啊。哼,四對一重複三次而已。沒


    什麽大不了。」


    但真由理無所畏懼地誇口說著,以手邊的開關開啟了停機庫的艙門。


    太空飛機的背部噴射出基本形狀為扁平三角椎的模型般小型機。


    阿萊克托(arector),all range escort-fighter troll by telepathy order一詞的簡稱,意指以遠距感應力操縱的支援型無人戰鬥機。


    遵循乘坐在指揮母機上的操縱手發出的命令,阿萊克托可在宇宙空間內以載人機無法實行的增減速靈活地自由飛行。由於不需要駕駛員的維生環境,再加上遠距索敵交給與指揮母機之間的連結,因此盡管阿萊克托裝載了豐富的推進劑,但尺寸遠比載人機更加小型,質量更低,擁有高效率的三維空間機動性。藉由更換引擎種類可運用在大氣層內外雙方,但若將戰場限定在宇宙,阿萊克托是目前唯一有能力對抗dowl的兵器。


    但由於阿萊克托本身體積較小,所能裝載的兵器尺寸相當有限。這同時就意味著攻擊力的上限較低。數量上必須要達到dowl四倍的說法就源自於此。但如果為了提升攻擊力而放大機體尺寸,就會因為慣性的影響使得機動性急遽下降。由於超能電子引擎的特性,阿萊克托無法搭載慣性控製係統。軍事技術與其他技術相同,有一得必有一失。


    雖然真由理年紀尚輕,但已經是位熟練的操縱手。她深知阿萊克托的優缺點。不等敵機接近,她命令自己麾下的四架阿萊克托前進至逼近遠距感應控製的範圍界限。


    (距離接敵還有三十秒。)


    瞥過麵罩螢幕上跳出的警告訊息,真由理將顯示模式從俯瞰模式切換成主觀模式。俯瞰模式是從各機背後以第三人稱視角遠眺的顯示模式,優點在於可客觀掌握自機與敵機的動向。但是俯瞰模式會帶給操縱者類似在電玩軟體中戰鬥的錯覺,缺點在於無法獲得實戰中才能感受到的直覺判斷(操縱手如此抱怨)。因此操縱手在戰鬥中一般習慣采用裝設在阿萊克托機首的攝影機回傳的第一人稱主觀顯示模式。


    四架阿萊克托的攝影機影像並非分開在個別的畫麵,而是重疊為一個畫麵,占滿真由理的視野。雖然入門級的操縱手一次頂多隻能控製一架阿萊克托,但熟練的操縱手可同時操縱三架甚至四架無人機。要再往上提升就得看天分了。因此這架太空飛機的單一操縱席隻配備四架阿萊克托,若真由理搭乘自己專用的小型母艦,可同時操縱八架阿萊克托。


    麵對眼前狀況,真由理會忍不住抱怨「如果有自己的專用機就好了」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在切換顯示模式的同時,她已經讓注意力集中在戰況上。


    朱理與蒼生藉由附設在椅背上的小型螢幕,目睹四架阿萊克托與三架dowl進入了交戰狀態。


    「雖然影像很小看不太清楚……不過敵人的dowl大概是『獅鷲』吧。」


    朱理凝視著影像中銀灰色的人型喃喃說道。獅鷲是上一世代的高機動型近身戰鬥機種。此機種的射擊管製能力低落,但是回避能力相當高,擅長使用肉搏武器采取一擊脫離的戰鬥手法。


    「目的不是擊墜而是劫持吧……」


    敵人選擇的並非擅長射擊的機體,而是長於高速接近後貼附太空飛機的機體,既然如此對方的目的應該是奪取這艘船──朱理如此推測。


    「看來援軍(orbital guard)應該是趕不上了……不過,起碼不用擔心突然被殺掉吧。」


    朱理的口氣並非放心,而是諷刺。蒼生皺起眉頭詢問姊姊:


    「海盜的目的是什麽?這艘船有載什麽貴重貨品嗎?還是說這艘船本身就是目標?」


    現在這個時代,航空航宙手段受到聯盟的壟斷,對於聯盟以外的勢力而言,太空飛機本身就是貴重品。但朱理認為這次敵人的目的恐怕並非如此。


    「算是貴重品吧。船上載著對武裝勢力而言很有價值的貨物喔。雖然能奪走那玩意是再好不過,但光是讓聯盟無法使用就已經有涉險的價值。」


    朱理說完,筆直地凝視著蒼生。


    「……你是說我?」


    朱理並未回答「對」也沒有說「不對」。


    「我沒在宇宙中戰鬥過,就算有dowl能駕駛也派不上什麽用場吧……但光是坐著觀戰真是叫人坐不住。」


    朱理將視線挪回小型螢幕上。


    在衛星軌道上的戰鬥有許多限製。就算位在近地軌道,環境已經幾乎相當於真空,機翼無法發揮效用,就算隻想些微變換方向也必須消耗推進劑。由於感覺不到重力,容易迷失上下方向。忘記自己正在公轉而隨意加減速則會輕易脫離軌道。


    其中最為棘手的限製是「不得散布碎片」。這一條規則不隻聯盟以及加盟城邦的軍隊,包含傑諾姆斯與海盜等其他非法勢力也會盡可能尊重。因為,戰鬥中向外射出的碎片使自身也受到重大損傷的危險事態,在宇宙並不是什麽稀奇事。


    從一般炸彈的原理即可推知。炸彈的殺傷力主要並非源自於爆炸時的高熱或壓力,扮演主要角色的是因爆炸四散飛射的碎片。在宇宙戰鬥中產生的碎片不會因空氣阻力而減速,也不會因為重力而墜落,爆炸時的動能將會完全轉換為破壞力隨機襲擊敵我雙方。若使敵方機體爆炸,就等同於讓敵機變成一顆炸彈。


    因此,在衛星軌道上交戰的機體會采用重視貫穿力的武器。而且目標並非完全穿透,目前的主流武器強調突破敵人機體的裝甲但卡在機體內部以熱能或電擊破壞其內部構造迫使機能停止。dowl的磁軌標槍正是因應上述要求而誕生並且普及於世。


    阿萊克托也搭載了與磁軌標槍同性質的兵器,名為「線圈機炮」。彈體較小,發射裝置並非磁軌炮而采用線圈炮,因此有彈速較低這項差異,除此之外完全相同。若未命中敵機就會自動焚毀。威力較低的缺陷就藉由數量來彌補。運用方式與現在的大氣層內戰鬥機仍在使用的火神式機炮完全相同。


    真由理遵循戰術原則,接連發射線圈機炮。當然她並不打算亂槍打鳥。雖然阿萊克托沒有慣性控製係統,但由於機體本身的靜止質量相當小,機動性仍然淩駕於獅鷲之上。盡管dowl可以中和慣性,但一般在轉換方向時仍然需要消耗推進劑,再說dowl能循著衛星軌道移動也是源自於慣性的作用,因此若完全中和自身的慣性,馬上就會墜入地球。對於被迫采取人型設計的dowl而言,推進劑的裝載量是其中一項要害。


    [一號(first),倒退,下降。開火(fire)。]


    她命令阿萊克托急速回旋,繞到獅鷲的背後撒出針狀的彈體。


    [一號,脫離。二號(sed)、三號(third),開火。四號(fourth),往右。]


    實際上她並沒有將指令一一說出口。遵從真由理腦海中的意象,遠距離感應操作係統(telepathy order system)對每架都能視為無人自動戰鬥機運用的阿萊克托下達指示。真由理巧妙地命令受她支配的四架阿萊克托彼此合作,讓獅鷲單方麵地沐浴在彈雨中。


    但是,dowl並非這樣就能擊墜的對手。如果這種程度的火力就能擊破dowl,dowl恐怕早就讓出了最強兵器的寶座吧。


    使dowl成為最強兵器的是超能電子引擎,最具代表性的應用係統就是慣性控製裝置。線圈機炮射出的彈體受到慣性控製影響,無法將動能轉換為破壞力而受到裝甲阻擋,錐狀裝藥的金屬噴流則受到強化耐熱性的裝甲反彈。獅鷲雖然遭受集中射擊使得裝甲冒出斑點狀的焦痕,但尚未遭到擊墜。


    此外,雖然dowl一受


    限於推進劑搭載量的絕對性不足,在三維空間內的機動性較低,但由於慣性控製帶來的恩惠,在直線上的爆發力更勝於阿萊克托。


    (糟了!)


    其中一架獅鷲強行突破彈雨後直線突擊,以電鋸長柄刀擊墜了真由理控製下機體辨識名稱為三號的阿萊克托。


    阿萊克托三號機機體的中心部位被一刀挖穿,那架外觀殘破的機體並未爆炸,在衛星軌道上漂流。但真由理並沒有空閑目送它自視野消失。


    如此一來就成了三對三。不,剛才擊墜阿萊克托的獅鷲似乎也因為不顧自身安危的突擊而受到嚴重損傷,逐漸向後撤退,所以應該是三對二。不過戰況明顯地惡化了。就基本戰術而言,麵對一架dowl,應該要以四架以上的阿萊克托與之對抗。三對二的戰況下即使成功分離敵方戰力個別戰鬥,也隻會變成三對一。再加上以三架阿萊克托分離兩架dowl比起用四架阿萊克托分離三架dowl更為困難。


    「援軍還沒到嗎!」


    真由理不由得對著機內無線對講機怒吼。


    從隔壁的駕駛座傳回的,是個希望與絕望參半的答案。


    『索菲亞的迦樓達曼已回覆通訊!再五分鍾,不,請再支撐四分鍾!』


    (還要四分鍾?別開玩笑了!)


    (迦樓達曼──朧月會趕來嗎!)


    隻要趕上,就能得救。製服心中的絕望,緊抓僅存的希望,真由理將全部的精神力集中在阿萊克托的操作。


    「不太妙……」


    朱理看著小型螢幕,下意識地喃喃說著喪氣話。


    朱理知道現在操縱阿萊克托的是真由理。雖然朱理對於空戰完全是門外漢,但她仍然直覺理解到真由理的操縱技巧相當高明。


    話雖如此,開戰時的條件太差了。一名操縱手控製的無人自動戰鬥機必須從三架dowl手中保護太空飛機的安全。光是擊退其中一架就已經相當了不起了。但是,隻擊退其中一架無法解決眼前的狀況。如果不擊退所有敵人,他們依舊籠罩在危機之下。


    朱理不禁想著,如果這裏有dowl就好了。即使沒有受到明確說明,朱理也知道這架宇宙飛機上並沒有搭載dowl。這架宇宙飛機太小了,無法運送dowl。但如果她不曉得這件事,肯定已經把真由理的指示拋諸腦後,離開座位開始尋找能供她駕駛的dowl了吧。


    「那是什麽?」


    由於朱理正出神地觀看阿萊克托與獅鷲間的戰鬥,因此蒼生比朱理更早發現自遠方逼近的白色影子。


    「是月亮……?」


    模糊的白色球體。那彷佛從地表仰望的朦矓月亮一般。


    『朧月,抵達可視範圍內!』


    (比估計時間還早兩分鍾!不愧是蕾妮!)


    聽見駕駛座傳來的通知,真由理腦海中浮現了那位她認識但交情不算太好的同階級少女(順帶一提,交情不好單指真由理單方麵受到少女厭惡,真由理本人相當喜愛那名少女。不過,也許正是因為對方察覺了她的邪念才會討厭她)。


    因為思考著無關的事情,阿萊克托的操縱上出現了疏忽,一號機遭到擊墜。真由理在心中把自己的失態責任轉嫁到趕來救援的少女身上,命令彈藥耗盡的阿萊克托返航。


    一架阿萊克托突然間被敵人擊墜,敵人明明仍在場上剩餘兩架卻開始撤退,坐在朧月駕駛座上的玲音大吃一驚,愣了一瞬間。


    (──總之得快一點!)


    朧月正以懸掛式滑翔般的姿勢抓著無人運輸機。玲音回過神來,命令運輸機剩餘的推進劑全數燃燒。在不隻包覆了朧月,包含運輸機也完全包覆的慣性中和力場內產生了爆發性的加速度。在玲音的視野中,獅鷲的身影迅速放大。


    麵對超越常識的速度,獅鷲完全無法做出反應。又或許是判斷那物體將會以過高的速度自身邊飛過。


    這樣的判斷其實算不上錯誤。若是一般的dowl,一般的機動衛士即使命令慣性控製裝置發揮最高效能,在這種距離與相對速度下也無法減速到相對靜止。


    然而,抓著運輸機的朧月與獅鷲呈現完美的相對靜止,朧月停止運輸機的運作後,並未露出推進器的噴射火焰,隨即對獅鷲發動攻擊。


    「那是什麽……」


    朱理無法相信顯示在螢幕上的影像。


    新加入戰局的乳白色機體在短短一瞬之間就肢解了獅鷲。以肉眼幾乎無法辨識的速度逼近,敏捷地閃過敵人揮出的電鋸長柄刀後,輕而易舉砍飛敵機的頭部與四肢。遭到解體的獅鷲並未四散紛飛,恐怕是因為乳白色機體的慣性控製甚至支配了敵人的殘骸。


    僚機就如同秒殺一詞所描述般遭到擊墜後,最後的獅鷲將磁軌標槍對準了乳白色的泰坦dowl。


    白色身影翻飛輕舞。


    在獅鷲扣下扳機之前,磁軌標槍已經離了手。朱理定睛一看,手腕以下的部位正漂在獅鷲的身旁。


    像是走在陸地上一般,乳白色的機體向前一步。


    大概是慌張地想要後退吧,獅鷲的噴射口內點亮了燃燒的光芒。


    但已經太遲了。


    推進器吐出噴射焰的瞬間永遠不會造訪。


    乳白色的機體揮舞手中的長柄兵器。


    獅鷲就和它的同伴一樣被肢解成數塊殘骸。


    「為什麽……」


    雖然經由螢幕上的同步影像將戰鬥的過程收入眼底,但朱理隻覺得眼前上演的是粗製濫造的特效影像。


    「姊姊,怎麽了嗎?」


    「蒼生,看了剛才那場戰鬥,你什麽感想都沒有?」


    「咦?」


    「看了剛才的影像,你沒有任何疑問嗎?」


    朱理拉高了音量,神情激動像是要揪起蒼生的領子似的。


    但是蒼生完全不明白姊姊為何激動,隻是滿臉不知所措。


    「朱理,你冷靜一下。蒼生看不出來也是很正常的。一眼就能感覺到這景象不太正常,是因為你太厲害了。」


    回到船艙的真由理安撫朱理的情緒。


    不知何時紅色警訊燈已經熄滅。朱理鬆開了因為她從座位上探出身子而深陷肩膀的安全帶,深呼吸後回頭轉向真由理。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太激動了。」


    「這不是你的錯。第一次親眼目睹那玩意,隻要能夠理解,會激動也是理所當然。」


    蒼生覺得姊姊似乎冷靜下來了,戰戰兢兢地問道:


    「你們到底是在說什麽?」


    聽了弟弟的疑問,朱理回以無言以對的不耐煩眼神。


    「怎、怎樣啦。」


    「我把外頭的景象轉到大型螢幕上,你仔細觀察看看。」


    真由理笑著對不服氣的蒼生這麽說。就如她所說的,機艙的側麵映出了機外的即時影像,看起來就像是隔著窗戶看著外界。


    在機外,乳白色機體正在回收剛才遭到解體的獅鷲。首先摘取駕駛艙,將之連接在太空飛機送出的纜繩上防止漂流後,再將dowl的軀幹、四肢、頭部收集在一塊。一般應該會朝四處飛散的各部位與太空飛機幾乎呈現相對靜止狀態,回收作業似乎沒三兩下就能完成。


    「那架白色的dowl名叫『朧月』,與樓陀羅齊名的索菲亞最強機體。」


    「朧月……」


    蒼生感觸良多地反芻著那名稱。但可惜那是對朧月之強悍的感動,並非朱理感受到的不合理。


    「現在朧月正在真空的衛星軌道上回收機體殘骸,蒼生,你不覺得好像缺了什麽嗎?」


    聽真由理這麽說,蒼生再度仔細觀察朧月。它的舉手投足比地球上的


    城鎮居民還要更人模人樣。那流暢而自然的一舉一動簡直令蒼生看了不由得為之驚歎。


    「還看不出來?」


    朱理以明顯透著慍怒的口氣逼問蒼生。


    「你想想看,要在宇宙空間內移動,首先一定需要什麽?」


    「需要什麽……當然是推進器和推進劑啊,因為沒施力點也沒有空氣……所以……」


    蒼生睜大了眼睛,連忙再度看向螢幕。他凝視著映在螢幕上的朧月,強迫一時之間停止的口鼻再度呼吸,好不容易擠出了聲音。


    「看不到推進器的噴射焰……不對,根本就沒有推進器……?」


    「由於這在索菲亞內部也視作機密,所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朧月身上找不到應該要有的推進器。在宇宙作戰時照理來說不可或缺的推進器和噴射焰,從朧月的外觀完全找不到在哪裏。」


    真由理說著,但蒼生並未回頭看她。


    「所以在模擬戰鬥對上朧月時,根本無法預料朧月要往哪個方向飛或是打算采取什麽行動。還真是惡質的玩笑啊。」


    耳邊傳來真由理的牢騷,蒼生出神地凝視著朧月的身影。


    ◇◇◇


    也許可以說是幸運吧,海盜的襲擊僅此一次。蒼生等人幾乎按照預定時刻抵達了磐都宇宙島。


    宇宙島是建設在地球與月球間的拉格朗日點上的人造天體。形狀是在巨大圓盤外側與圓盤作同軸旋轉的巨大圓環。若要粗略解釋其構造,貫穿圓盤的圓筒向外伸出八對共十六根支柱,從上下兩側夾住中空的圓環藉此與圓環連結。外側的圓環半徑是六十公裏。圓環本身的厚度(地麵的厚度)一律為三公裏,軸幅長度(天空的高度)則為兩百公尺。


    磐都宇宙島的特色在於擁有雙重的圓環。內側的圓環半徑為三十公裏,厚度與外環相同,軸幅則是一半。這是用於訓練泰坦dowl駕駛員的低重力區,由於擁有這個內環,太陽係開發機構直屬軍高等訓練學校才會選擇開設在磐都宇宙島。


    為了在該處接受訓練,首先必須先進入磐都高等訓練學校就學,但蒼生從第一步──不,在踏出第一步之前已經跌跤。


    在設置於宇宙島中央部位的無重力區的宇宙港,太空飛機與港口完成接駁。在大氣層之外空氣是珍貴之物。對太空飛機的港口整體予以加壓的奢侈行徑是不可能實行的,旅客必須循著自港口牆麵伸向飛機的空橋移動至氣閘門,進入加壓區後脫下太空服,接受入國審查之後(宇宙島與城邦一樣被視作獨立的政體),才能進入具有離心力產生的模擬重力的居住區。


    「哇哇哇!」


    不過光是要前往氣閘門已經讓蒼生吃盡了苦頭。不知是無重力環境使他暈眩,或者隻是因為手腳笨拙,他馬上就一腳踩出了空橋。雖然隻要抓穩扶手就不會繼續飛出去,但他屢次沒抓穩而需要勞煩朱理出手相助。


    現在蒼生差點又要飛向另一端的牆麵,朱理在最後一刻捉住了他的手。但她自身以腳勾著扶手來支撐住自己與蒼生,可謂千鈞一發。


    「蒼生,你不要這麽誇張好不好。」


    「……抱歉。」


    「我不是講好幾次了?慢慢走。」


    「因為……不好意思讓真由理小姐等太久……」


    真由理隻拋下一句「我先去辦手續」,馬上縱身飛向了氣閘門。


    沒錯,就如文字所敘述,飛行。腳踢太空飛機的外壁,朝著氣閘門一直線飛越這段距離,以手撐牆如戲法般轉換姿勢,輕而易舉地進入了充壓區。


    問題出在那模樣看起來太簡單了。雖然穿著不熟悉的太空服,處於不習慣的無重力環境下,蒼生卻毫無戒心地踏出了步伐。結果他整個人就這麽飛向空中。雖然由於未曾預料的跳躍而手足無措,那時他勉強成功抓穩了扶手,但也許是這件事在他心中灌輸了困難的第一印象,一段僅僅五十公尺的路,蒼生走得是跌跌撞撞。


    另一方麵,朱理很快就掌握了在無重力環境下使用磁力靴移動的技巧。裝設在鞋子內部的電磁鐵隨著腳部動作在開啟與關閉之間來回切換。在磁力啟動的狀態下,隻要一隻腳的鞋底與地麵接觸的麵積足以支撐自己的動量,至少就能避免身體飄向空中。朱理縮小步伐,確定一邊腳底平踩在地麵上才抬起另一隻腳。雖然走起來比平常要緩慢,但也毫無滯礙地朝著氣閘門前進。看著姊姊的背影,蒼生的心情更加焦急,因此更容易施加多餘的力量,於是就更容易向上彈起……陷入了惡性循環中。


    這個中央圓筒部位並不會自轉。宇宙港出入口的另一側是通往支柱內部通道的入口,在該處初次造訪宇宙島的訪客才會親身體驗何謂人造天體的離心力。所以像真由理那樣以腳蹬牆直線飛行是最簡單的,但不隻是蒼生,就連朱理也沒察覺。


    好不容易終於走到了空橋的一半時,蒼生發現有個人影正從對麵走來。大概是有事得拜訪他們搭乘前來的太空飛機吧。這座空橋的寬度相當充足,擦身而過時完全不需要特地往旁邊避開。他決定別去注意別人,以盡快抵達氣閘門為目標。


    (咦,好快……)


    但他的視線卻違背了自身的想法,情不自禁地追趕著那人影。那人踩著再流暢不過的──簡直與走在陸地上毫無二致的步伐,往蒼生的方向走來。蒼生認出了那身軀的輪廓屬於女性,而且是位身材相當纖瘦的年輕女子。


    (啊……)


    麵罩的反光讓蒼生看不清楚那人的臉龐。但是蒼生直覺認為那女性是位「少女」。不隻是腳步,她的舉手投足都輕盈流暢,蒼生的雙眼不自覺地凝視著那名少女。


    「笨蛋!蒼生!」


    突然間,責罵聲從朱理的方向傳來。蒼生這才察覺到自己正飄浮在半空中。


    「嗚哇!」


    手構不著扶手。更正,如果能讓身體上下顛倒應該就能抓到扶手,但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在他手忙腳亂的同時身體不斷向上升,已經抵達了朱理伸手也無法觸及的高度。


    「蒼生!」


    朱理用焦急的聲音大喊。其實她沒有必要大吼大叫,隻要請港口的職員協助就好了,但她也因為初次體驗的陌生環境而亂了方寸。


    這時,剛才蒼生看得出神的少女「咚」的一聲腳蹬空橋。她的身體循著與蒼生錯身而過的路徑迅速上升。


    她自蒼生身旁穿過,在灣曲為圓形的港口牆麵前方轉身後,使勁踢向牆麵。


    少女一直線飛行急速逼近蒼生,就要經過他身旁時,少女伸展雙臂抱住他並且以他為轉軸旋轉了一圈。


    蒼生感覺到自己自由落體的方向倒轉了。他與少女像是摟著對方跳著華爾滋般一麵旋轉,一麵逐漸接近空橋。


    少女巧妙地揮動手腳止住了旋轉,讓雙腳朝向空橋的地麵。兩人就這麽筆直降落在空橋上。這時,蒼生看見了麵罩另一頭的,少女的臉龐。


    那是一位嬌美如妖精般的少女。


    過去他認識的每位少女身上都充滿了在荒野中力求生存的意誌力與活力。


    但是這位少女讓他感受到一種彷佛就要消散在風中似的,虛幻飄渺的美。


    在他視線的另一頭,少女淺淺微笑。


    那笑容同樣輕靈,帶著一抹像是要誘人走入童話世界般的魅力。


    「第一次上宇宙嗎?」


    彼此接觸的麵罩震動著,傳來甜美的輕柔嗓音。


    但是,她接下來的舉動,背叛了她目前給蒼生的所有印象。


    少女使勁推開了蒼生。


    而且相當使力。


    不知為何少女彷佛未受反作用力影響,蒼生卻沿著空橋一直線飛了出去。從啞然無語的朱理身旁飛過,蒼生的身體


    猛力撞上了氣閘門。


    雖然身體一點也不痛,但蒼生的精神遭受了巨大衝擊。


    少女對著他微微揮了揮手後,身影消失在太空飛機內。


    插圖


    ◇◇◇


    「索菲亞空宙母艦迦樓達曼所屬,玲音?沃德少尉。」


    「太空運輸飛機天津四零三,我是機長詹姆斯?楊。」


    太空飛機的機長以傲慢的態度迎接前來會麵的玲音。由於她乘坐在dowl上呼叫機長時感覺並沒有這麽惡劣,恐怕是因為玲音的外表而改變了態度吧。


    兩人間年齡差距已經超越了親子而相當於祖孫的程度。此外,由於玲音透過通訊器的聲音與實際上麵對麵時給人的印象截然不同,因此這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她那纖瘦嬌小的體型與看似個性軟弱的容貌,容易刺激某一類男性的保護欲,同時也容易刺激另一類男性的施虐心。若是較為權威的人,會采取輕視的態度也是沒辦法的事──玲音會這麽想,正是因為經驗上並不稀奇。


    「然後呢?索菲亞的軍官大人有何貴幹?」


    而且,隻要玲音並未展現不快的神色,這類人大多會誤以為她心生膽怯進而變本加厲。玲音知道隻要稍微暗示自己的身分,就能封住對方的嘴。或許對方並不會就此安靜,而會轉為諂媚奉承。不過那同樣令玲音厭煩。


    「關於目前暫時交付貴機管理的海盜的處置。」


    因此她決定采取公事公辦的態度。


    「我明白。」


    機長如此回答。就這麽短短一句。


    他到底明白了什麽呢?玲音這麽想著,等他把話說完,但機長卻像是忘記該怎麽說話似的沉默。枯等下去也不是辦法,玲音決定自顧自地提出她來此的目的。


    「太陽係開發機構理事會將派遣移送隊來此。在那之前海盜請先移交至本宇宙島的警備部隊──」


    「少尉。」


    機長拉下了臉打斷玲音──玲音的傳話並非她個人的意見,而是剛好有事拜訪這座宇宙島,傳令員的工作因此被推到她身上。


    「海盜的處置已經決定了。本機沒有必要遵從聯盟的指使。」


    玲音的眉心微微蹙起。


    「但就本開發機構的立場──」


    「本機天津四零三隻負責執行聯盟委托的業務,本身屬於普羅維登斯城邦。關於如何處置海盜,沒有必要遵從聯盟。」


    玲音的不悅有雙重的原因。聯盟的正式名稱是「太陽係開發機構」,身為聯盟軍軍官的玲音已經以「開發機構」自稱,對方卻以「聯盟」回應,有失禮節。此外,雖然海盜的處置方式的確屬於各獨立政治體,也就是城邦的裁決範圍內,但在宇宙中除了宇宙島周遭的宙域外,根據條約規定皆屬於聯盟的管轄,因此宇宙海盜的俘虜必須交由聯盟處置。天津四零三機長的說法違背了這項國際習慣。


    「海盜將在本機停泊於新開拓者宇宙島後,送往普羅維登斯。」


    新開拓者宇宙島是四座運作中的人造天體其中之一,位在l1。l1與l4、l1與l5之間交通量較高,海盜的出沒數量亦等比例上升。同時更是反聯盟秘密組織傑諾姆斯頻繁活動的宙域。


    「我明白了。」


    但是,既然對方擺明了把自己當成礙事的,那也沒有理由為他們操心。而且玲音也不認為有義務忠告對方。


    「機長的回答我會一字不差轉達太陽係開發機構理事會。」


    玲音拋下這句話,離開了太空飛機天津四零三。


    ◇◇◇


    此時,龍一搭乘著傑諾姆斯的空宙母艦「納古魯」自月球軌道的外側逐漸下降,正前往設定在月球與磐都宇宙島之間的作戰地點。


    「……所以說,我隻要去救出那些蠢到變成俘虜的家夥們就好?」


    「蠢?你還真敢說呢,龍一。」


    分配給龍一的艙房內,前來告知任務的羅莎聽他大放厥詞,不禁蹙起眉心。


    「在我們的機動衛士之中他們都算是高手,被抓到也不是因為他們個人的判斷,而是遵從命令出擊的結果。我們不能舍棄他們。」


    「那蠢蛋就是下達這種命令的人吧。」


    「龍一,我說你啊……」


    龍一口中的話可視作對傑諾姆斯組織本身的批判,羅莎神情慍怒地打算反駁。不過龍一以銳利的視線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隨即解釋剛才那句話的真正意義。


    「無論目的有多麽正確,立下多麽精心策畫的作戰計畫,對於戰場上的士兵來說,有意義的就隻有勝或敗,隻有生或死,能否生還而已。結果就是一切。既然出擊的機動衛士全員變成俘虜,這作戰本身就是個愚蠢的計畫。」


    也許是認為龍一的理由也有幾分道理,聽完他的說明時,羅莎已經恢複了冷靜。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所以你要拒絕出擊嗎?,」


    「沒這回事。我也是個士兵。接到命令當然會出擊,既然出擊就會讓作戰成功。」


    「ok,龍一。我很高興你是個懂事的大人。」


    羅莎滿意地頷首,對龍一露出了挑釁般的笑容。但那並不是為了挑起對方怒意,而是挑逗般的美豔眼神。盡管羅莎本人沒有那樣的意圖,但她的眼神仍帶著誘人遐想的豔色。


    「出擊時間在兩小時後。駕駛馬克裏爾的實戰是第一次,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值得紀念的初次上陣,我會好好表現讓你們瞧瞧。」


    雖然因為羅莎的視線而動搖不已,但龍一硬是藏起了情緒,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艦橋的門敞開,羅莎快步走向艦長席。這時希亞正用私人隨身裝置瀏覽宇宙島的流行服飾雜誌,她連忙站起身,跟在羅莎身後。


    「隊長,救援作戰已經轉達給龍一了。」


    聽了羅莎的報告,坐在艦長席上白發蒼蒼的男性輕吐出一口氣,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


    「他樂意接受這任務嗎?」


    即使坐著,旁人也能清楚看出與那頭白發毫不相襯的,彷佛曆經千錘百煉般的壯碩身軀,他正是傑諾姆斯持有的唯一空宙母艦「納古魯」的艦長,荷瑟?安東尼歐?羅佩斯?繆拉。部下一般不以「艦長」稱呼他,而稱呼他「隊長」或「羅佩斯隊長」。


    「我想大概算不上樂意吧。」


    羅莎擺出了聳肩時臉上會有的表情──實際上她並未這麽做,站姿仍然端正──如此回答羅佩斯的問題。


    羅佩斯長吐一口氣,讓身體靠向艦長席的椅背。比周遭高出一階的艦長席的下方,希亞站在羅莎身旁聽完報告之後,微蹙起眉心仰望羅佩斯的表情。


    「隊長,會不會還是走正常管道入學比較好……」


    希亞所說的「正常管道」是指正常搭乘聯盟的宇宙飛機進入磐都宇宙島。前往磐都訓練學校就學一事已獲得橫濱政府的推薦而正式敲定。就龍一的能力值與實戰經驗而言,太陽係開發機構也相當歡迎龍一移籍至聯盟直屬軍,關於這點並不需要額外的手續。需要動手腳的部分在於如何讓橫濱政府願意放棄龍一。


    因此,讓龍一直接前往磐都宇宙島就可以了,然而傑諾姆斯的首腦階層不這麽做。其理由在於──


    「這樣就沒辦法讓羅莎與龍一的隨從調包。」


    「希亞,這件事我們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吧?」


    對羅佩斯與羅莎提出的反駁,希亞隻能同意。各城邦派遣的機動衛士可與一名該城邦出身的協助人員同行。讓羅莎與橫濱城邦為龍一準備的協助人員調包,同時將數名特務送入聯盟內部,就是這次納古魯被賦予的作戰目的。襲擊聯盟的太空飛機原本就是預定要執行的作戰計畫之一,


    救援俘虜單純隻是湊巧發生的任務。


    ◇◇◇


    「真由理小姐,拋下我們太過分了吧。」


    完成入國手續,走向通往居住區的升降梯的路上,朱理對著真由理抱怨連連。


    「哈哈哈,俗話不就是這麽說的嗎?習慣成自然。朱理不是馬上就學會走路了嗎?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是這樣沒錯啦!但這隻是結果論吧!真由理小姐,這樣會不會太不負責任?」


    「注重結果有什麽不好。比起拿不出成果要好多了。」


    笑臉盈盈的真由理隻把朱理的抗議當耳邊風,朱理則鼓起了臉頰跟在真由理背後。朱理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悅,但其實她並不討厭真由理。反倒算是相當中意。況且朱理像這樣展露她年少的一麵,這件事本身就相當罕見。


    「……蒼生,真由理小姐說的話你不用太在意。在這世上,打從第一次就上手的人也找不到幾個。」


    朱理在安慰一臉消沉的弟弟時隨意提起真由理的名字,也算是一種親昵感的表現吧。不過朱理關懷的方向不完全正確。


    「咦?喔喔,嗯,說的也是。」


    他心不在焉的模樣不大像是為了無法在短時間學會無重力下的步行而耿耿於懷。疑惑的朱理微蹙起眉心。


    「蒼生?」


    「我沒有很在乎啦。個性沒有纖細到因為那點小事就消沉。」


    「是這樣沒錯啦……」


    姊弟兩人撐過了幼年時期的流亡生活才能站在這裏。如果遇上一點小事不順心就垂頭喪氣,根本就沒辦法存活至今天。因此,朱理其實也不認為蒼生是擺脫不了剛才出洋相的打擊而消沉……


    (……好像不太對勁。)


    蒼生的確不在意他初次來到無重力環境下無法順利步行,但要說完全沒感到消沉則是騙人的。雖然他表麵上態度一如往常,但他畢竟是打從出生的那一刻就與朱理相處至今的弟弟,朱理立刻就看穿了弟弟隻是在逞強。蒼生是因為別的事情而意氣消沉。她因此感覺到一抹不安的陰霾。


    (剛才救了蒼生的人……好像是個女生吧?)


    如果蒼生聽得見姊姊的心裏話,他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他的確一直想著剛才玲音對他伸出援手的那一幕。


    蒼生還不曉得玲音的名字,隻知道穿著輕宇宙服的身軀曲線,以及透過頭盔麵罩看見的容貌。


    盡管如此,與少女之間的邂逅在蒼生的心中深深刻下強烈的印象。他心中萌生的反應,若要挑選一個最貼近的字眼去表達,那應該會是「一見鍾情」吧。但是,貼近並不是等於。在他一直以來生存的世界中,戀愛在重要程度上的優先序位非常低。生存才是第一順位,為了生存下去他必須被周遭旁人認為「有價值」──至少不可以是無能。雖然蒼生是個愛麵子的少年,但這不是他獨有的特質,而是這時代的少年身上共通的傾向。對這樣的他來說,在初次見麵的美麗少女麵前暴露了自己的醜態,是一記相當大的打擊。


    因此,朱理的猜測可說是猜中了表麵的原因,卻誤判了問題的核心吧。盡管姊弟兩人長年來相依為命,但要讓思考跨越聳立在男女之間的高牆似乎仍然有其困難。


    ◇◇◇


    「距離已經小於一千公裏。」


    反太陽係聯盟武裝組織傑諾姆斯的空宙母艦納古魯的艦橋內,擔任綜合管製員的菲莉希亞?琳的報告聲響起。順帶一提,冠上「綜合」二字的原因在於她一人同時身兼航行支援機器管製、探測機器管製、反探測機器管製、攻擊性通訊機器管製、防禦性通訊機器管製的五項職務。


    現代的航宙機仍然要把大部分的乘載空間分配給推進劑。除了宇宙航行的必須裝置之外,空宙母艦還需要容納dowl機體、dowl的整備設施、dowl的起降設備。因此,艦橋內沒有空間分配給更多的人員。


    「對方似乎還沒有察覺我方。」


    希亞目前正以感測器監視的目標是囚禁了傑諾姆斯機動衛士的太空飛機天津四零三,以及乘載著護衛部隊,隸屬於城邦聯合軍的空宙母艦「鳳」。


    城邦聯合軍是指各城邦輪流提供的軍隊,指揮權屬於聯盟。太陽係聯盟原本是城邦的聯合組織,旗下擁有的軍隊包括了聯盟自身的「直屬軍」,以及向城邦租借的兵力「城邦聯合軍」。由於目前航空、航宙手段受到聯盟壟斷,包含太空飛機在內,各個城邦隻能假借提供聯盟軍務使用為理由,才能持有航宙機與空宙母艦。為了不讓航空、航宙技術斷絕,各城邦雖拿不出其他辦法,但仍然積極將宇宙兵力提供給聯盟。


    ──此外,護衛天津四零三並非鳳本身負責的工作,而是由鳳的搭載dowl負責隨行。鳳正從月球飛向l4,而天津四零三則要自l4飛往月球,兩者正朝反方向飛行,因此若鳳自身要隨同護衛,就必須一百八十度轉向,實行上需要消耗大量的推進劑。對於現代的宇宙船而言,行進方向倒轉一百八十度雖然並非不可能,卻是不切實際的操舵法──


    「空宙母鑒的艦名查出來了嗎?」


    「東京城邦所屬艦『鳳』。與先前的情報相符。」


    「首先過了第一階段……」


    聽了希亞的報告,艦長羅佩斯鬆了一口氣。本次作戰計畫的第一階段是在太空中劫持一艘正常來說龍一可能搭乘以前往磐都宇宙島的航宙機,為此需要東京的空宙母艦(橫濱並未持有足以抵達月球軌道的航宙機)。假設同伴成為俘虜,但鳳並未載著護衛兵力前來,就必須采取別的手段誘使東京旗下的航宙機出現才行。就這層意義而言,雖然事出偶然,但襲擊天津四零三的機動衛士們任務失敗而淪為俘虜,對於羅佩斯等納古魯的乘員來說,反倒成了大好機會。


    「對方船艦的探測器水準並沒有低於我方太多。趁現在匿蹤還有效時發動突襲。馬克裏爾,準備出擊。」


    羅佩斯繃緊表情後一聲令下,一觸即發的氣氛隨即包圍艦橋。坐在管製員座位上的希亞感覺到,不隻包含艦長在內的五名艦橋要員(艦長、操舵手、引擎士、綜合管製員、作戰情報分析員),以有線通訊連結的全艦也頓時充滿了緊張。


    『彈射器已連線。馬克裏爾,出擊準備完成。』


    接獲羅佩斯的命令後,搭載機體起降管製室將回報傳至艦橋。


    「龍一,沒問題吧?」


    身兼dowl機體移動管製官的希亞詢問駕駛艙內的龍一,同時進行通訊機的測試。


    『沒問題。隨時可以出擊。』


    龍一以沉著的口吻回答。


    「你的代號就跟之前說好的一樣,是『龍』。離艦後,我會如此稱呼你,請千萬不要誤認了。」


    『了解。我就像平常一樣用「希亞」稱呼你,可以吧?』


    「那樣就可以了。」


    完成了出擊之前的溝通,希亞回頭看向羅佩斯。


    「隊長。」


    「馬克裏爾,出擊。」


    羅佩斯的命令不隻回響在艦橋,也傳到了起降管製室。


    「馬克裏爾,出擊。」『馬克裏爾,出擊。』


    希亞與管製官同時複誦命令。


    以此為訊號,馬克裏爾自彈射器上射出。


    射出的同時令慣性控製係統以最高效能運作,馬克裏爾取得了秒速三十公裏的速度,將近第三宇宙速度(脫離地球的太陽公轉軌道所需速度)的兩倍,一直線飛向太空飛機天津四零三。一般在宇宙空間中的泰坦dowl機體表麵會被包覆在厚度二到三公尺左右的氣體膜內部。這也是超能電子引擎造成的現象之一,具有保護dowl不受紅外線或意外墜入大氣層時的高熱所侵襲。


    但是覆蓋在馬


    克裏爾的機體表麵的是厚度一公尺的特殊膠體溶液。以液體流動控製的超能電子引擎製造的溶液層具有出色的隱匿性,探測係統的管製電腦或管製員都無法察覺dowl正在逼近。當然這層膠體溶液的主要功能並非匿蹤,在攻守層麵都有其獨特的效果,不過在本次的初次出擊,這項連帶性質的匿蹤功能發揮了顯著的功效。


    彈射時納古魯與天津四零三及鳳之間接近到大約九百公裏,至接觸為止大約需要三十秒。這麽短的時間內,隻要些許的判斷遲緩都會成為致命的關鍵。


    在撞擊天津四零三的前一個瞬間,以慣性控製係統減輕機體的慣性。同時液體流動控製係統的半自動操縱在液體層張開孔洞,露出了噴射口,噴射隻持續一瞬間。馬克裏爾就這麽輕易地在dowl伸手就能觸及的極近距離下,與天津四零三呈現相對靜止。


    (手感真不錯。)


    自馬克裏爾回傳的操縱感令龍一感受到近乎快感的滿足。


    (的確有這玩意就算對手是ear也……)


    馬克裏爾回應的完美駕馭感甚至讓龍一不由得有種錯覺──該不會這具機體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他而建造的dowl吧?之前在橫濱駕駛的娑羯羅的確是為了他而設計並建造的機體,卻沒有如此契合的一體感。


    看來答應傑諾姆斯的招攬並不是錯誤的選擇──意識的某個角落這麽想著,同時龍一將sima注入超能電子引擎,啟動馬克裏爾的特有武裝。


    在龍一的視野內,太空飛機的表麵上顯示了許多光點。那是事先在納古魯上輸入馬克裏爾的電子頭腦內的推進器位置。龍一將覆蓋機體的膠體溶液變換為細鞭狀的武器,接連破壞太空飛機的推進器。當dowl自空宙母艦鳳出擊前來支援時,龍一正好已經破壞了最後的輔助推進器。


    城邦聯合軍的大氣層外專用dowl「魁劄爾」組成隊列逼近馬克裏爾。數量一共六機。一般空宙母艦的dowl搭載數量是四機。由於母艦機體的大小看起來與其他空宙母艦相當,鳳恐怕在停機庫的配置上有別出心裁的設計吧。


    不過,對於這件事龍一毫不吃驚。他曾是東京的姊妹市──也許親子市一詞更接近實際狀況──橫濱的軍人,過去時常聽東京軍的士兵誇耀鳳的優秀之處。當時看著他們充滿優越感的表情,他總是感到一股無名火,想要一拳砸在那驕傲笑臉上的次數絕非屈指可數。如今見到了他們口中的鳳,原本不怎麽情願的作戰計畫立刻在龍一的心中點燃了鬥誌,坐在身軀無法動彈的駕駛座上,龍一笑著說道「我這個人還真夠見風轉舵的」。


    在這段時間內,來到不遠處的魁劄爾們也已經完成了迎戰準備。龍一命令膠體溶液層──流體裝甲恢複原狀,自固定在背部的武器架取下了具圓形護手的回旋鑽孔槍。


    魁劄爾的武器與馬克裏爾相同,都是回旋鑽孔槍。


    手持同樣長度的兵器,以一對六。


    對專用機的處女秀來說再適合不過了!龍一在心中咆嘯。


    當魁劄爾的隊列散開試圖組成包圍網,龍一主動朝著隊伍的正中央發動突擊。


    與中央偏右的機體正麵衝突。


    馬克裏爾的鑽孔槍被魁劄爾肩部的盾牌所阻擋,魁劄爾的突刺則因為馬克裏爾的流體裝甲而滑向一旁。


    覆蓋馬克裏爾機體的膠體溶液並非單純附著於機體外殼,而是不規則地持續流動。受到來自外界的衝擊時,液體流動控製便改變其流向將力量導向外側。並非阻擋後反彈,而是使之滑向錯誤方向。這就是流體裝甲的效果。


    手中武器被推向預料之外的方向,魁劄爾的架式出現了破錠。在無重力的宇宙中(正確來說,機體仍然受到地球重力影響,在地球的衛星軌道上繞地球公轉),不會受到重力拉扯而倒下。因此隻要抽回手腳,點燃推進器改變機體的方向即可,但仍無法免於露出破綻,這點與地麵上的戰鬥沒有太大差別。龍一再度刺出鑽孔槍的同時,按下了設置在鑽孔槍護手下的開關,啟動隱藏在槍尖內部的機關。


    警報聲響徹駕駛艙。敵機正從頭頂上發動襲擊。魁劄爾是大氣層外專用機,設計上大幅省略了腳部的機械動力,改將推進器與推進劑儲存槽設置在腳部內,在宇宙空間內可發揮過人的機動性。剛才為了展開包圍陣勢而散開的數架機體,以出乎預料的速度收攏。


    但是,龍一並未停止攻擊。讓機體些許向前,將手中鑽孔槍刺向最初交戰的魁劄爾。自流體裝甲分離的膠體溶液纏繞在高速旋轉的槍尖上。


    正前方的魁劄爾歪過頭,馬克裏爾刺出的槍尖擦過頭部側邊。


    頭頂上的魁劄爾刺出的回旋鑽孔槍沿著馬克裏爾背上的流體裝甲滑出。就在同時──


    馬克裏爾手中鑽孔槍的槍尖上附著的液體,向外延展形成厚度極薄的三片銳利圓盤。


    高速旋轉的圓盤急速削切魁劄爾的頭部。並非頸部遭到切斷,而是因為臉部遭到剮除,使得魁劄爾的慣性控製失去了效能。


    馬克裏爾第三次刺出鑽孔槍。槍尖紮進了魁劄爾的駕駛艙,但並未貫穿至機體背後,隻破壞了駕駛艙。當然機動衛士也不可能存活吧。


    (──那又怎麽樣!)


    現在這一瞬間,龍一第一次故意殺害敵人。雖然過去曾在掃蕩海盜的任務時破壞對方的戰鬥艇,結果造成海盜死亡,但這是他第一次心懷殺意而出手攻擊,成功殺害對方。


    (在意這種小事哪有辦法駕駛兵器!)


    如果不願意殺人,打從一開始就不該搭乘兵器。既然選擇了機動衛士的道路,這是必然的結果。主張一般的道德觀念不過隻是偽善──龍一如此說服自己。


    況且現在的他沒有時間能消沉煩惱。他將武器交到左手,以右手推向空無一物的太空。推進器與這個手勢連動點燃。機體朝左方平移,來自背後刺出的回旋鑽孔槍的槍尖通過機體的右腋外側。


    nitu操縱係統藉由掃描運動神經內傳導的神經脈衝,讀取大腦對隨意肌發出的命令,再讓機體隨之反應重現運動。運用nitu的機動衛士對於其搭乘的dowl發出的指令無法超出操縱自身肉體時的範圍。利用聲音輸入指令是一種例外狀況,不過藉由口頭命令比想像中更耗費時間。需要瞬間做出反應時,大部分情況下都來不及。


    但是,藉由推進器運動並非肉體本身持有的運動方式。重現肉體運動的nitu無法直接操縱推進器。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以nitu架構的操縱係統內含兩種替代手段。


    第一種方法是在機體表麵設置開關,直接以dowl的手進行操作。大多數的機體會在相當於人身上腰帶扣的位置裝設推進器的操縱開關,有時候也會選在腰部的兩側設置搖杆狀的開關。


    另一種方法是藉由機體的動作操縱推進器。將姿勢當作指令登錄在係統中,取代實體操縱器。以剛才馬克裏爾的動作為例,以未持武器的手推向空中,這個動作就相當於啟動推進器朝反方向移動的指令。其他還有跳躍的姿勢為往上,起跑衝刺則是向前,後跳則是朝後,藉此將四肢的動作與推進器彼此連結。


    龍一在轉過身的瞬間將腿向上踢同時扭轉腰部,馬克裏爾的機體橫倒九十度,將雙腳對準了行進方向。以輕跳的指示抵消剛才的動作。前一刻想用鑽孔槍刺向他背部的魁劄爾,現在以橫倒的姿勢飄浮在自己的麵前──這是與馬克裏爾合而為一的龍一的主觀認知。若要自由自在操縱dowl,就必須達到自身肉體與機體在主觀上完全一致的境界。現在的龍一,在體感上已經與馬克裏爾完全一體化。


    用鑽孔槍從上方打擊礙事的盾牌邊緣,緊接著揮出一槍將對方的鑽孔槍朝一旁架開,最後將回旋鑽


    孔槍的槍尖刺進敵機門戶洞開的胸口。龍一甚至沒有必要動用馬克裏爾的特殊機能,隻靠普通的攻擊就破壞了魁劄爾的胸部裝甲守護的駕駛艙。


    場上還剩四機。龍一絲毫不認為自己可能落敗。


    頭部遭到破壞,隻有駕駛艙被刺穿的六架魁劄爾飄浮在馬克裏爾的身旁。如此一來對城邦的背叛已成定局,但龍一一臉平靜地看著魁劄爾的殘骸及沒有任何動靜的天津四零三。


    『龍,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到母艦了。』


    這時,納古魯上的希亞傳來了通訊。現在納古魯派出了馬克裏爾之外的搭載機,正在進行對城邦聯合軍的空宙母艦鳳的劫持作戰。


    「這些玩意放著不管沒關係嗎?」


    這些玩意指的是飄浮在他身旁的殘骸。計畫中預定要修複魁劄爾運用在下一階段的作戰計畫中。這就是龍一為什麽瞄準更換較容易的頭部與駕駛艙下手。


    『回收工作之後交給獅鷲處理。無論馬克裏爾機體性能再怎麽高,一對六還是很累人吧?請回到艦上好好休息。』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馬克裏爾,返回母艦。」


    他的視線再次掃視飄浮在周遭的殘骸。


    他犯下的背叛的證據──罪惡感已經逐漸淡去。


    他取得的力量的證明──興奮已轉變為深沉的滿足感。


    龍一以腰間的開關操縱推進器,讓馬克裏爾轉向納古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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