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德和法爾,康絲坦絲策馬在草木蕭疏的荒野裏前進著。逐漸下沉的太陽的光芒,把西邊的天空和大地以及他們三人的臉上都染上了朱色。


    這裏是夾在卡維爾王國的國境和帕爾米亞王國的國境之間,可以稱之為緩衝地帶的一帶。和萊桑達分別後已經過了三天。


    「不妙了啊」


    仰望天空,路西德發出了帶有焦躁感的低語。回頭向東邊看去,黑暗宛如滴在水麵上的一滴墨水一般擴散了開來。向遠方望去群山就像是從剪影畫裏剪裁出來的一樣漆黑,有種說不出來的不安感。


    路西德他們的目標,是位於帕爾米亞的國境那裏的城寨。法爾提議說暫且先在那裏安置下來隻有,再朝著帕爾米亞的王都艾克西翁出發。一開始他們是打算前往被帕爾米亞君占領的其薩基城寨的,但由於某件事的原因他們打消了那個念頭。


    他們三人穿在包裹著身體的外套下麵的是革鎧和白銀鎧,以及以白色為基調的禮服。卡維爾的頭盔和鎧甲他們已經扔掉了。沒有扔的隻有劍。


    「今天要在這裏野營嗎?」


    和路西德共乘一馬的康絲坦絲問到。而回答她的問題的,是在他們兄妹旁邊策馬前進的法爾。


    「看來會變成那樣啊。如果可以的話是想今天之內穿過這裏的」


    夾在兩個王國之間的這片荒野,入夜之後就不知道會從那裏躥出來魔物。對旅人和商人來說,都是趁著天還亮穿過這裏的。如果趕不上的話,他們就會隨便找一個建立在國境附近的城寨旁熬夜等天亮。


    路西德他們本也是這麽打算的,但在穿過卡維爾的國境的時候花了預想之上的功夫,沒能到達帕爾米亞的國境。


    「失策了啊。應該事先預想到的」


    「我也有沒有想周到的地方呢。隻要想想就知道,在遙遠的王都那裏發生政變的話,擔任守衛國境的任務的士兵們是不可能不感到不安的呢」


    康絲坦絲對義兄的低語歎了口氣。


    他們之所以在穿過國境的時候花上了些時間,是因為在途中看到好幾次卡維爾兵的身影,每次都是藏起來躲過去,或者繞路迂回所致。


    他們是負責守備國境的士兵,知道昂巴特篡位後,大概是想要積極的收集情報吧。不隻是向王都雷瑟提,他們好像也向鄰近的都市或者城鎮,以及其他的城寨派出了使者。


    雖然路西德他們穿上了卡維爾軍的武具進行了變裝,但那要說的話隻是為了對旅人或者行商人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而已。


    在士兵中應該有知道路西德長相的人,看到法爾和康絲坦絲他們肯定也會覺得可疑。因為如果沒有特別的緣由的話,卡維爾裏是沒有女性的士兵或者騎士的。


    因此,在他們采取了避開和卡維爾兵接觸的行動之後,就陷入了要在這種地方野營的窘境了。


    順帶一提,他們放棄去其薩基城寨也是因為相同的理由。因為向城寨延伸的大道附近能看到很多卡維爾兵的身影。雖然法爾並未提及此事,但她的側臉上時而會浮現出來的憂鬱一般的陰影訴說了她的心情。


    秋天夜晚的涼氣變為了冷氣。他們三人找著能夠避風的地方,不消一會兒便發現了一顆很合適用來擋風的大樹。他們把馬牽到那顆樹那裏開始做起了野營的準備。


    法爾和康絲坦絲把捆在馬上的行李袋拿了下來,把鞍給去了下來。路西德從自己的行李裏拿出了成捆的柴火,以及兩根木棒。那是用來生火的道具。


    「明明隻要用我的魔術,就不用依賴那些東西簡單的生起火的說」


    康絲坦絲很無趣的撅起了嘴,在指尖生出了一撮小小的火焰。


    「能用手辦到的事,別特地去用魔術」


    這麽說著路西德把其中一根木棒放到了地上。他用雙手夾著另一根木棒,抵在放在地麵的木棒上,拚命的讓它們摩擦著。


    雖說是木棒,但路西德準備的那些是為了便於生火而下了各種各樣的功夫的。比如把手裏拿著的那邊的棒子的前端用短劍給削去調整成容易引起摩擦的形狀,把地麵上的那根棒子上做出燒痕或者刻痕之類的。


    不消一會兒便升起了煙,出現了小小的紅色火焰。路西德用木屑堆之類的把火生大了起來。終於,確認了不用擔心火會消失之後,路西德看向了頗感興趣的觀察著他的作業的法爾。


    「你不是經常上戰場嗎。野營的時候是怎麽整的啊?」


    路西德這麽問完,法爾就抱著胳膊夾雜著歎息的回答了他。


    「全都是部下來做的。被說是身為王女不能搶走沉下的工作呐」


    「你的部下,都那麽死板嗎」


    聽著她的回答,路西德的腦袋裏浮現出了萊桑達的臉。會對路西德說這種話的,也就隻有他了。(a:忠犬萊桑達)


    「兄長大人。法爾姐姐大人的部下做的才是正確的。萊桑達可是對我說過兄長大人您不管什麽是都一個人去做做過頭了哦」


    康絲坦絲叉著腰否定了路西德的話。法爾也表示同意。


    「我也經常覺得這些事自己來做更快。但是,把那些事交給部下去做也是很重要的」


    「嘛也是」


    路西德一臉不情願的承認了。不管是什麽樣的小事,如果不讓部下去熟悉工作的話,到時候有什麽事了頭疼的就是自己了。


    邊看著火的樣子,路西德開始準備起了食物。準備好了小型的鍋,往裏倒入了半鍋的水。把鍋放在火上之後,從皮袋裏拿出蔬菜幹和蘑菇幹,炒豆子。要把蔬菜幹和切成小塊的蘿卜一起蒸。這些是昨天他們在順路路過的小村子裏買的。


    在把蔬菜幹之類的下鍋之前,他把茶色的豆粒一樣的東西放到了開水裏。那是把名為賽斯的樹的果實搗碎,用微量的獸脂熬煉凝固後的東西。


    把賽斯的果實和特定的獸脂混在一起後就能蘊含許多的鹽分,把這個溶到開水裏之後能增加湯的風味,帶來適當的鹹味。這是以前,伯父教給他的。


    ——根據時間的流逝獸脂會發臭是它的缺點就是了。看來還沒問題。


    在湯做好的時候,周圍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把湯盛到陶製的大盤子裏之後,三個人圍著篝火吃起了晚飯。


    「真得謝謝路西德能給我們做晚飯啊。我一道湯都不會做」


    啜著冒著熱氣的湯,法爾喜笑顏開了起來。康絲坦絲吹了好幾次用木勺盛起來的湯,慢慢的品味著它。


    「法爾姐姐大人。現在的帕爾米亞的形勢是什麽樣的感覺啊?如果他國的人可以去那裏旅行的話就好了」


    像是想起來一樣康絲坦絲問到。因為昨天和前天的意識都太過於集中在從卡維爾兵那裏躲藏上了,所以沒有考慮之後的事的餘裕。


    「雖然我國也不遜於卡維爾一直在和鄰近祖國進行小規模的爭執,但國內大體上是和平的。隻要不涉及到邊境地區的話是可以進行安全的旅行的」


    「那麽就沒問題了呢。請問國王陛下有變化嗎?我記得七年前在帕爾米亞打招呼的時候,雖然他的臉很恐怖,但是一位溫柔的人呢」


    臉很恐怖,在說到這句的時候路西德不禁的噴了出來。他也記得法爾和阿爾特的父親艾魯哈拉爾王的臉。就像是經過了幾百年的風吹雨打的巨岩一樣。


    不過,法爾並沒有像路西德一樣笑出來,而是可以說像是困於反應一樣的皺緊了眉頭,呆呆的盯著放在地上的盛湯的盤子。迷茫在她紫水晶色的眼睛裏像是漣漪一樣在搖曳著。


    「法爾姐姐大人?」


    康絲坦絲客氣的叫了她一聲後,法爾抬起了頭。她露出了能明顯看出她在發呆的僵硬的笑容。


    「父親大人當人還很健壯


    。不,在這次的戰鬥之前,稍微和父親大人起了些爭執呢」


    「原來是這樣的啊。我也有時會和母親大人打嘴仗呢」


    對法爾這麽回答著,康絲坦絲的碧色眼睛帶有些困惑的看向了義兄。路西德搖了搖頭。


    法爾的樣子明顯看上去很奇怪,但隻要她本人不想說,就不應該追問吧。路西德自身也很明白所謂的王族的麻煩性。


    吃完飯後,三個人想要早些休息而決定了放哨的順序。


    「——我先你後,可以嗎」


    拿出了懷表,路西德大概的計算著到達天亮的時間。法爾在繞過了篝火,從一旁探過頭來像是窺伺一樣看著懷表。


    「雖然不管看幾次都覺得這是個精致的東西,但製作這個東西的人難道不會感覺到拘束感嗎?」


    一般為人熟知的表都是日晷啊漏壺啊,沙漏,還有從神殿裏過了一定時間便會鳴響的鍾聲而已。其他還有通過太陽或者月亮,星星的位置來計算時間的流動的。但是,像這種表就連諸國的王們都沒有吧。


    「我也不是一直都看著這個采取行動的。要用的時候看就行了」


    「也是呢。那麽,我先去休息了」


    在點了點頭的法爾旁邊,康絲坦絲的碧色眼睛裏閃著光問到。


    「兄長大人。我可以和兄長大人一起放哨嗎?」


    「你給我睡覺去」


    路西德冷淡的回應了她。對著靠近義兄想要抗議的康絲坦絲,法爾用像是勸導一樣的口吻安撫到。


    「康絲坦絲你應該比我還要累了吧。能讓我看到你努力的樣子我很高興,但這裏並不是城鎮內。這裏是就算身子出了毛病,也隻能裹著外套躺在一邊的地方。當然需要的時候會讓你來幫忙的,但在那之前還是不要勉強自己吧」


    在法爾說話之間康絲坦絲也還在憤然著,但聽完之後她就像是沒辦法一樣上下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法爾姐姐大人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去休息了」


    言畢,康絲坦絲隻對法爾低下了頭,穿著外套躺了下來。


    法爾並沒有躺下,而是像是要從夜晚的冷氣中保護身體一樣把外套的領子合了起來蜷縮著身體。她把劍從劍鞘裏拔了出來,放在了手邊。用仰視的姿勢看著路西德,她嫣然一笑。


    「可別做出奇怪的舉動哦?」


    「你也趕緊給我睡去。到了換班的時間你要是說什麽睡眠不足我可不管」


    路西德用粗魯的語氣回答了她之後,法爾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不消一會兒,混雜著燃燒的柴火的聲音的兩道寢息聲傳入了庶子王子的耳中。


    閃爍著白輝的半月,隨著群星靜靜的經過天空。覆蓋在地上的黑暗顏色變得更加濃厚,夜晚寒冷的空氣越發的嚴酷。


    路西德注意到異變,是快要到放哨換班的時候。從黑暗的深處聽到的聲音,讓他一口氣變的清醒。把劍從劍鞘裏拔出來,再用左手拿著一根帶火的柴禾,路西德連同身體一起轉向了發出聲音的方向。


    他舉起了柴禾。豆粒般大小的白色光輝,在黑暗中浮現了十幾個。那些,大概是眼睛。野獸般的複數的呻吟聲隨著夜晚的冷空氣傳進了耳朵,路西德緊張的咽了口唾沫。


    ——是野狗群嗎?不。


    「康絲坦絲!法爾!」


    邊被閃爍著白色光輝的眼睛瞪著,路西德大聲的喊著身後的二人。


    「——敵人嗎」


    法爾的反應很快。她剛一起身,便毫不膽怯的架好劍來到了路西德的旁邊。這時,呻吟聲的主人們現身了。


    頭部雖然是野狗的,但從頭往下開始的部分有著和人類並無差異的體格。手也是為了抓取東西而塑造出來的形狀。灰色冗長的體毛覆蓋了它們的全身,各自要比路西德低一些。穿著從戰場遺跡上撿到的粗糙革鎧,拿著生鏽的劍。


    「地精(kobold)嗎」(a:kobold為德語,本意即位醜妖精,地精之意寫作英語就是哥布林了)


    法爾銳利的迷起了眼睛。地精是在大陸上廣為人知的魔物。它們是群體行動,在邊境地帶出沒襲擊旅人或者商人。雖然很凶惡,也會使用武器,但他們的智力並沒有多高。經常出沒在裏斯提昂的原野上的,也是這種魔物。


    路西德安心的舒了口氣。他至今為止已經和地精戰鬥過好幾次了。一對一的話並不是打不贏的對手。他想身旁的法爾問到。


    「你有和地精戰鬥過嗎?」


    「啊啊。我打前鋒。康絲坦絲就交給你了」


    簡短的做出了回答,又繼續單方麵的這麽說完,法爾蹬了下地麵。路西德「喂」的大聲喊出來的時候,她已經飄動著金色的秀發朝著魔物群衝了過去。


    ——光是能看見的就有四隻。和潛伏在黑暗裏的家夥們合流的話可是要有一倍的數量啊!


    他想追法爾,但也不能放著康絲坦絲不管。路西德咬緊了牙關。


    這時,在昏暗之後的白銀色光輝消失了。在他覺得響起了什麽鈍音的時候,有什麽飛到了空中滾到了路西德的腳下。


    那是地精的首級。魔物特有的黑血從斷麵溢出在地麵上擴散開來。


    在黑暗之中來回交錯著像是狗一樣的咆哮。大概是同伴被幹掉了的地精們的怒吼聲吧。緊張與恐怖與焦躁在路西德的胸中燃燒著,他退到了篝火旁邊。不隻是康絲坦絲,也得注意下馬匹們。


    黑暗在搖晃著。好像成功的穿過了法爾旁邊的地精,揮動著生鏽的劍襲向了路西德。他們雙方的劍的長度幾乎一樣。


    「雖然是馬後炮,但早知道就不準備劍準備槍了啊」


    路西德用自己的劍接下了伴隨著怒號一起迫近過來的生鏽的劍刃。扭轉身體,他用左手拿著的帶火柴禾刺向了魔物。火光搖曳,魔物發出了悲鳴。


    發出了頗有氣勢的喊聲,路西德用力的踏了一步。他劈開了地精的頭部。發出了像是碎掉一樣的聲音,魔物噴出黑血搖晃著,倒向了地麵。


    還沒結束。路西德咬緊了牙關之後,對著倒在地上的地精的頭部揮下了劍。它臨終的呻吟非常短暫。


    路西德重整了體勢,視線環顧著周圍。視野的一端裏有什麽在動。有個東西匍匐著地麵,接近著因為騷動而醒來的康絲坦絲。


    那是,有著成人的胳膊那麽粗一樣的身體的巨大的蜈蚣。從頭部伸出來的兩根觸角和並列在身體左右的短腿正讓人毛骨悚然的蠕動著。這隻蜈蚣也是魔物。不隻是它的顎,觸角和腿上也沾有烈性的毒,用它們麻痹獵物後再將其吃掉。


    「別動!」


    大聲的朝康絲坦絲喊著,路西德把左手的柴禾扔向了魔物。柴禾邊閃著火光邊旋轉著飛了過去,越過魔物的頭頂掉在了地上。但是,幸好火焰停下了巨大的蜈蚣的動作。


    「什,什麽?」


    康絲坦絲睜大了眼睛,呆然的看著巨大的蜈蚣。剛剛起床,加上又是第一次看到魔物,她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吧。


    路西德跑向魔物,猛地砍了過去。巨大蜈蚣迅速的在地麵上爬行著後退,讓劍揮空了。路西德以插在魔物和康絲坦絲之間的形式,背對著義妹和巨大蜈蚣對持著。


    ——趕上了。


    路西德並沒有積極進攻,而是架著劍觀察著魔物的舉動。巨大蜈蚣也在看著這邊,但突然的像是在地麵上滑行一樣動著,扭曲了它的長長的身體從側麵襲擊了過來。


    路西德回避著身體把劍橫掃了出去。硬直的聲響震撼了大氣,黑色的血液在飛散著。他砍飛了巨大蜈蚣的一隻觸角。魔物左右的激烈搖晃著身體,從它的顎裏發出了像是金屬之間在相互摩擦一般令人不快的聲音。


    「八,八導之門!於門所現!」


    忽然的,康絲坦絲發出了像是感到焦躁似的,尖銳的喊聲。


    「遵從吾意!汝乃炎!」


    之後,路西德的左腕產生了熱意。他擦到了從背後飛來的拳頭大的火球。火球在虛空裏描繪著弧度襲向了巨大蜈蚣,隨著爆炸聲一起吹飛了它的頭部。


    ——流弊。


    察覺到了眼前的魔物已經死了之後,路西德慌忙的把劍換成左手持,拍了好幾下在衣服的左臂處著起來的火把它撲滅了。雖然火焰馬上就消失了,但在那裏開了個大洞,還因為燒傷讓皮膚紅腫了起來。取回了感覺之後,那裏一陣一陣的痛。


    ——就這種程度不算問題。


    路西德把視線從左臂上移開,瞪向了黑暗之中。被火球轟掉頭部的巨大蜈蚣的身體雖然在痙攣著,但並沒有再動的跡象。放著不管就行了吧。


    從法爾消失的那邊黑暗之中,雖然還能聽到武器的響聲和野獸般的咆哮聲,但那已經變得斷斷續續的了。


    拴著馬的樹的上麵,有什麽在動。是和剛才打倒的那隻不同的另外的巨大蜈蚣。


    注意到它的存在的時候,路西德跑了起來。他跑向了還坐在地上的康絲坦絲,抱著她在地麵翻滾著。遲了一瞬巨大蜈蚣從樹上掉了下來,落到了康絲坦絲剛才在的位置。


    比起巨大蜈蚣做出下一個行動,路西德的攻擊更快。他撿起了腳下的石頭,扔了出去。頭部被投石砸到,巨大蜈蚣前後的搖擺著它的巨軀。


    路西德立馬砍了過去,砍飛了魔物的頭部。巨大蜈蚣暴動著它的長身,把大量的黑色鮮血灑向了地麵。而稍微淋到了它的一點血的路西德的皮膚上,遊走著刺痛感。那是蘊含在魔物的血裏麵的毒。


    路西德忍著痛站起了身子,又從篝火裏抽出了一根柴禾。把失去頭部的身體扔在一邊,他靠近了剛才掉到地上的魔物的頭部。


    魔物的頭部還活著,它邊抖動著觸角邊發出了刺耳的呻吟聲。路西德把帶著火的柴禾放到了它身上,它馬上便熊熊燃燒了起來停止了動作。


    ——不著實的解決掉,就安心不下來啊。


    舉起帶火的柴禾。路西德環視著周圍。見不到其他有什麽動的東西了。雖然馬們一塊興奮了起來,但它們好像是習慣了戰鬥的吵鬧一般混亂很小。看來見機去撫慰下它們比較好。


    「——那邊也收拾完了嗎?」


    剛好在這個時候,右手提著劍的法爾朝著這邊走來。雖然她白皙的肌膚上沒有一道傷痕,但衣服有好幾處像是被爪子撕裂了一樣破掉了。金色的秀發變的淩亂,臉上也留下了幾道香汗。


    「姑且呐」


    同伴都被幹掉這麽多了,其他的魔物也應該喪失戰意逃走了吧。至少,在路西德至今為止的經曆中都是這樣的。


    魔物是什麽,路西德並不知道。既不是人類也不是獸類,奇怪的,令人恐怖的存在是對它們的一般性認識吧。他們潛伏在像這種遠離人煙的地方,混在黑暗之中靠近獵物,襲向它們。智力方麵根據魔物不同有著區別,既有能夠和人類進行別無兩樣的思考的魔物,也有隻憑欲望和衝動行動而沒有理智的魔物。


    在大陸上,雖然分布著不分晝夜的彌漫著魔物的被稱為「未踏地」的地區,但淨是它們是不是就是在那裏出生的傳言。而真實,沒有一個人知曉。


    「兄長大人,不處理傷勢的話!」


    康絲坦絲站了起來,跑到了路西德旁邊。庶子王子「噢」的回答了義妹,邊把左手拿著的柴禾放回了篝火裏,看向了法爾。


    「你呢,受傷了嗎?」


    「我沒事。對手隻是地精真是太好了。那種魔物很膽小呢」


    「有幾隻?」


    「砍了五隻。剩下的都逃掉了。不過我覺得如果用的是帕爾米亞的劍的話應該能處理的更好就是了」


    路西德用看著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的眼神,看著若無其事的這麽說著的法爾。


    在自己拚著老命和地精還有巨大蜈蚣對撕的期間,她在四周黑不溜秋的惡劣條件下,卻砍倒了五隻地精。而且,還用的是用不慣的卡維爾的劍。


    在幾天前的戰鬥裏本以為已經見識到了法爾的強大了,但看來那個認識還是太嫩了。自己能贏過她,真的隻是運氣太好而已。


    ——還是盡量別惹怒她為好。


    康絲坦絲輕輕的摸著路西德左腕的燒傷。


    「——於八導之門所現,遵從吾之意誌。愈清炫目之物,汝乃光」


    她的手掌閃耀著微弱的白光。沐浴著那道光,紅腫的燒傷眼看著逐漸的變小了。


    在數了兩三個數的短短的時間裏,燒傷就完全消失了。留下的隻有些許癢癢的感覺。確認這些之後,因為緊張而緊繃起來的康絲坦絲的表情舒緩了起來。


    「謔。魔術還能療傷啊」


    法爾露出了欽佩的表情。康絲坦絲轉眼間便露出了很得意的表情挺起了胸脯。當然的,像是在表示她的那副態度一半是在程強一樣,她的腿在微微的顫抖著。


    「兄長大人。繼續療傷吧」


    這麽說完,康絲坦絲把自己的手心放在了路西德的手上。那裏是淋到了魔物的黑血的地方。但是,路西德溫和的推開了她的手。


    「這邊放著明天就能治好了。你去給我休息」


    「但是」


    康絲坦絲一副很擔心的表情抬頭看著義兄。路西德用衣服的下擺粗暴的擦拭了自己左手上的汙漬,撫摸著義妹的頭。


    「現在天還沒亮。可能還會有新的敵人過來」


    路西德的台詞讓康絲坦絲青了臉。她低下了頭,小小的玉手拽緊了自己的裙子下擺。「我明白了」她用像是要消失一樣的聲音低語到。


    康絲坦絲用蹣跚的步伐坐在了地上,拉過了剛才扔到一旁的外套。把土拍掉之後披在了身上,她躺了下來。看著她那纖細的背影很寂寞似的,路西德忍不住的向她說到。


    「托你的福得救了。謝了啊」


    接著,康絲坦絲便翻了個身朝這邊看了過來。她吊起了嘴的兩端,露出了滿麵得意的笑容。


    「兄長大人終於也明白了呢。明白了這趟旅行我是不可欠缺的,如果我不在兄長大人的身旁的話兄長大人就不行這件事」


    「趕緊給我睡去」


    路西德嚇了她一下之後,康絲坦絲「呀」的發出了很做作的聲音再次翻了個身,背對了義兄。看著這樣的義母兄妹,法爾用手抵著嘴角噗噗的笑著。路西德代替牢騷歎了口氣。


    在那之後,路西德和法爾安撫了處於興奮狀態的馬兒,仔細的擦拭著它們的身體。它們沒有成為魔物的餌食讓二人一起安心的撫了下胸。


    他們把遍地都是的魔物屍體就那麽丟在一邊不管了。在黑暗中處理的話很危險。而且隻要天亮了之後,沐浴到陽光的魔物屍體都會連一點痕跡都不留的灰飛煙滅的。雖然在那之前會有令人不快的臭味刺鼻,但隻能忍耐了。


    讓馬們平靜下來之後,二人從行李袋裏拿出了裝有水的皮袋。他們夾著篝火坐在了地上。


    「你也可以去睡了啊。早就到了換班的時間了吧」


    「想睡的時候我自然會睡」


    對著邊喝著水邊這麽說到的法爾,路西德也同樣邊喝著水回答了她。焦茶色頭發的王子晃了晃皮袋後,看向了在睡覺的義妹


    「你也要來點嗎」


    康絲坦絲沒有起來,而是隻把手伸向了義兄。路西德把皮袋塞上之後,朝著義妹的腦袋附近扔了過去。康絲坦絲漂亮的接住了它。(a:間接接吻?)


    法爾喝完水之後,用外套的下擺仔細的


    擦拭著劍上的魔物的血,突然她停下了手看向路西德。


    「你剛才為什麽不用那個啊?」


    她紫水晶的眼睛看向了庶子王子的腰間。看向了插在腰上的腰帶裏的魔槍。


    「這家夥不能直線打出去我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要是打中了在黑暗裏的你的話可不是說笑的啊」


    其實是因為子彈隻剩一發了,他不想在這種地方用掉,但不知道魔槍的機構的法爾「確實如此啊」這麽的接受了。


    會話中斷,沉默降臨了他們二人之間。她之所以沉默,是在顧慮著不想打擾路西德睡覺吧。現在如果不休息的話,明天的旅行就吃不消了。


    路西德也明白那種事,但他並沒有立馬就躺下。雖然也有在戰鬥過後精神還有些興奮的原因,但今天他還有想做的事。


    把耳朵側過去,他觀察著康絲坦絲的情況。貌似是疲勞終於戰勝了戰鬥的緊張感,他聽到了義妹的寢息聲。


    路西德轉向了法爾。庶子王子注意到了能從她敞開的衣襟裏窺伺到她那豐滿的胸部穀間。仔細看看,她裙子的下擺也卷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法爾自身把意識切換成了一名戰士的原因,她好像並沒有注意到。


    雖然不禁的忍不住盯著看了過去,但路西德搖了搖頭總算是把視線給移開了。接下來要說的是正經事。年輕人的欲望應該先壓一壓。


    「我有事求你」


    路西德端正了姿勢,朝帕爾米亞的王女深深的低下了頭。雖然為了不吵醒康絲坦絲他壓低了聲調,但語氣很認真。


    「就算我沒法呆在帕爾米亞,隻有康絲坦絲希望你能想想辦法安置她」


    再次,沉默降臨二人之間。路西德靜靜的等待著法爾的回答。


    「為什麽,你會把康絲坦絲看的這麽重要?」


    法爾的覺得很不可思議的聲音,傳到了庶子王子的耳朵裏。路西德帶著同時混雜著緊張和可疑的表情,站了起來。帕爾米亞的劍姬繼續說到。


    「七年前的時候我也不是很懂。但我覺得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對康絲坦絲表現的很像一位兄長。明明又不是像我和阿爾特姐姐大人一樣,從小一起長大的。有時想起這件事,我就很掛心」


    法爾想說的意思路西德隱約的理解了。他撓著焦茶色的頭發,毫不迷茫的回答到。


    「所謂的大哥不就是這樣的嗎」


    法爾稍微睜大了眼睛。路西德鬆了鬆肩繼續說到。


    「那家夥雖然有些煩人,血緣也隻連了一半,但她是我的妹妹這件事是不會變的。所以,我隻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路西德的聲音裏稍微有些虛張聲勢。盡管如此,這些話毫無疑問的是他的真心話。法爾的嘴角,浮出了雖然混有些驚訝之意但仍然是帶有好意的笑容。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但好像這是她所尋求的那一類的回答的樣子。


    「我明白了。我就盡我力所能及的保護康絲坦絲吧」


    「謝謝你」


    路西德道了謝後,像是掩蓋他的害羞一樣,披著外套馬上躺了下去。


    「——路西德,你還記得嗎?」


    忽然的,法爾小聲說到。「啥」路西德反問了回去。雖然看不到自己背對著的她的臉,但法爾的聲音好像是在笑。


    「以前的事。總有一天大家要一起去旅行,你這麽說了。走在未知的道路上,朝著聞所未聞的地方前進,去見幻棲民,和魔物戰鬥,尋找寶物。進行這樣的冒險」


    路西德皺了皺眉。七年前自己有說過這種話嗎。


    ——不,可能有說過啊。


    活潑又容易親近的法爾,和端莊嫻雅又溫柔的阿爾特,她們對路西德來說,是成為王子之後第一次交到的朋友。正因為她們被稱作「黃金的美姬」「黑珍珠的美姬」,所以兩人都有著貴族諸侯的千金還有宮女們所無法相提並論的可愛感。


    他記得他想讓法爾她們看看他帥氣的地方,說過兩三句裝帥的台詞。這些羞的他想拚命打滾,所以他怎麽想回想起來。


    ——但是,旅行,冒險嗎。那些大概。


    沒等路西德回答,法爾繼續說到。


    「看著篝火我就想起來了。雖然這裏沒有阿爾特姐姐大人,但現在,我們正在冒險。哪怕是明天到達國境之後就會結束的旅行」


    結果一言未發的,路西德閉上了眼睛。


    就如法爾所說,到了帕爾米亞之後這奇妙的狀況也就結束了。她會變成第二王女劍姬法爾謝菈,而自己則變成一介騎士路西德。康絲坦絲也一樣。


    沒有什麽值得感傷的。對自己這麽說完後,睡魔便不知不覺的降臨了。


    路西德開始發出了寢息。


    路西德正站在黑暗之中。意識總覺得有些朦朧。身體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樣擅自動了起來,朝前走著。他覺得這是夢。


    不知何時,一道縱向細長的縫隙出現在了眼前。從縫隙的對麵漏出了光。


    朝裏麵探去,看到一對男女夾著一張古舊的桌子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著陶杯。


    ——母親。伯父。


    在那裏的是他的母親諾拉,還有伯父盧森西歐。他重新覺得,這果然是夢。母親已經在七年前去世,伯父也很久沒有和他見麵;額。


    ——這裏是,我的家。


    並不是王國。而是在成為王子前,他和母親生活的貧民街的破家。


    在伯父來的那天,路西德在晚上醒了好幾次。大概是因為伯父告訴他的各種各樣的冒險譚讓他很興奮,所以睡的很淺吧。


    盧森西歐所說的旅行見聞都很壯大,有時甚至還非常的荒唐無稽,但路西德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話。雖然其中也包括對盧森西歐的信任在,但主要是因為他作為旅行的土產把魔槍交給了路西德,把懷表送給了母親。


    路西德好幾次想過,想像伯父一樣,總有一天去大陸上旅行。


    而且,盧森西歐還是教會路西德什麽是兄長的男人。


    並不是用言語去教誨。而是看著母親和伯父的互動,幼時的路西德籠統的那麽記住了。


    母親從不在路西德的麵前示弱,或者發牢騷。但是,在兄長盧森西歐的麵前她卻會耍些性子,做出撒嬌一樣的態度。也會像現在看到的這樣,趁路西德睡著之後兄妹一直聊到深夜。


    盧森西歐從沒擺出過壞臉色,總是笑著接受著。


    這就是所謂的兄長。有一天自己有了妹妹的話,就要做一個這樣的兄長,路西德悄悄的下定了決心。順帶一提,當時的路西德當然不知道是怎麽造人的。


    「我覺得我養育路西德的方式錯了」


    母親一直低著頭,用很痛苦似的聲音這麽說著。盧森西歐笑著回答了她。


    「你在說什麽啊。他很聽你的話,你這不是把他養育的很出色嗎」


    「這樣可不行啊」


    諾拉搖了搖頭,抬起了臉。她直直的看著盧森西歐。


    「晚飯的時候,哥哥不是跟往常一樣在說旅行的事嗎?那孩子很開心的在聽著。露出了一副現在馬上就想跑出家門,出去旅行的表情」


    「但是」盧森西歐用平靜的語氣說到。


    「以前有好幾次他來央求我帶他一起去,但這幾年已經沒有了吧」


    兄長的話,讓妹妹露出了寂寞的微笑回答到。


    「那是因為,那孩子他路西德他很溫柔啊」


    盧森西歐扭了扭他粗壯的脖子。諾拉繼續說到。


    「出去旅行的話,我就會變成孤家寡人了。但是,他並沒辦法帶我一起去旅行。那孩子,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不再說那種話了」


    把視線從兄長身上移開,諾拉


    的眼神像是在看著遠方一樣。


    「最近,我這麽覺得。如果留在王宮的話。如果不懼怕王妃繼續在王宮裏過著任職的生活的話,路西德他是不是能走上不一樣的路。那樣的話可能就不是這種生活,我也能為那孩子準備很多東西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可就很難見到你和路西德了啊」


    盧森西歐裝作開玩笑的樣子這麽說完後「確實不能順利的如願呢」諾拉也這麽笑了。但是,她馬上又變成了認真的表情。


    「哥哥。我有事想求你」


    盧森西歐點了點頭,催促妹妹繼續說下去。


    「哥哥你從這裏出發的時候,邀請那孩子去旅行吧」


    「就算是你的請求,這個我也恕難從命啊」


    盧森西歐果斷的搖了搖頭。


    「路西德也十歲了。不是他以自己的意誌說想去旅行的話,就不行」


    「但是,那孩子」


    諾拉把視線落在了桌子上。兄長像是為了讓妹妹打起精神來一樣笑了出來。


    「沒什麽,路西德才十歲。還有很充足的時間去思考今後該怎麽活下去。總有一天,他堅定自己的意誌的時刻會到來的」


    「是啊說的也是呢」


    像是回應著兄長的激勵一樣,諾拉露出了微笑。


    路西德就這麽以思考的一隅被霧所遮蓋的狀態,朦朧的看著二人,聽著他們的談話。這個情景,他見過好幾次。這樣的對話,他也聽過。雖然也有複數的交談混雜在裏麵的感覺。


    忽然的,少年的視野開始模糊了起來。就像是在水麵上出現一道波紋一樣。所有的輪廓都開始變得含糊不清,路西德自身的意識也在急速的遠去著。


    天亮之後,滾落在地上的地精們的屍體已經像是雲消霧散一般消失了。三人草草的吃了頓早飯,整理好行囊出發了。


    邊讓康絲坦絲坐在自己麵前策馬前進,路西德回想起了母親和伯父的那個夢。七年前,在成為王子的時候母親剛剛去世,他經常做那個夢。


    ——但是,明明已經有好幾年都沒做過了啊。


    是因為在睡著之前,聽到了法爾的敘舊的原因嗎。到了早上搜尋了下記憶,確實她有說過「去旅行」的話。雖然聽上去很孩子氣,但她並不是開玩笑而是認真的這麽說的。


    那時候他許願想像伯父一樣,他覺得總有一天他能變的像伯父那樣。


    考慮著這些事情時,突然,康絲坦絲轉向了路西德。


    「兄長大人,您做了什麽美夢了嗎?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


    「沒什麽,老樣子而已」


    路西德轉向了一邊。說夢到母親和伯父什麽的,實在是太難為情了。法爾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但隻是露出微笑,她並沒有說什麽。


    三人就這麽既沒有遇到魔物也沒看到人類的穿過了荒野。


    看到聳立在帕爾米亞國境的城寨,已經是離中午要稍早一些的時候了。


    被厚重的城牆圍起來的城寨,建成了可以俯視到朝著領地內延伸的街道的樣式。門被緊閉著,城牆上等間隔的站著武裝了的帕爾米亞兵們。


    城寨的周圍是一片平坦的草原,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在離城寨大概二百阿納爾的地方,三人停下了馬。


    「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先去說明情況」


    法爾這麽說完,便在路西德和康絲坦絲的目送下一人朝著城寨出發了。


    前進了大概一半的距離後,城牆上的士兵們才終於把興趣轉向了法爾。然後,他們好像注意到了朝著城寨靠近的少女是自國的第二王女。他們在嘀咕的互相說著什麽,然後在城牆上慌忙的來回跑動著。


    對士兵們的動作感到疑惑,法爾皺緊了眉頭。


    ——怎麽了,那股慌亂勁。他們肯定是注意到我了沒錯。


    內心的不安在膨脹著。她的直覺在告訴她不能再前進了。


    但是,也不能停在這裏。結果,法爾還是策馬直行了。


    在城寨前停下馬,她朝著城牆上大聲喊到。


    「麻煩你們開下城門!我是法爾謝菈·戴·愛普菲爾特·帕爾米亞!希望你們能把我回來的事轉告給城主奧斯瓦爾卿!」


    而回應她的這句話的反應,既不是敬禮也不是溫暖的笑容。


    「真的!的確是法爾謝菈王女啊!」


    「所以我不都說了不會錯了嗎!」


    士兵們邊俯視著法爾邊和同僚在七嘴八舌的交談著,並沒有回應她的呼喊的人。他們的聲音裏完全沒有對自國王女的敬意,而對這件事法爾比起憤怒更感到困惑。


    劍姬想再朝著士兵們喊一次。但是,她咽下了想要說出來的話,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在她覺得分布在城牆上的士兵們拿出了弓之後,他們搭上了箭瞄準了在地麵上的王女。他們張開了弦,無情的射出了箭。


    法爾立馬拔出了劍,打落了朝著自己落下的好幾支箭。雖然漏掉了一支,但它撞到了鎧甲上被反彈著,落在了地上。


    「你們!」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她這麽喊著,但全被被欲望煽動的士兵們的聲音給消去了。


    「金幣十萬枚!還不論生死啊!」


    這個聲音對法爾造成了莫大的衝擊。經曆過幾多戰場的劍姬,因為愕然在原地一動不動。士兵們把新的箭搭在了弓上。


    而這時從地麵上的某一點,朝著碧空射出了一發白色的閃光。遲了一瞬巨大的轟音震撼了大氣。


    城寨的士兵們先是被閃光奪走了視野,接著對能夠震的身體作響的轟音給嚇退了。他們沒有放箭,而是凝視著放出閃光的人——凝視著路西德。


    「你在幹什麽!」


    從遠處的後方,傳來了路西德大聲的怒吼。法爾重新握緊了韁繩,調轉了馬頭。她策馬朝著路西德他們那裏跑去。雖然回過神來的幾名士兵慌忙放出了箭,但一支也沒夠到。


    法爾趕回了路西德他們那裏之後,便接過了載著行李的馬的韁繩。路西德和康絲坦絲也因為著突然的事態青了臉,但他們什麽都沒問。現在應該做的是盡快的遠離這個危險的城寨。


    「這邊!」


    很清楚周邊地理的法爾率先策馬奔馳了起來。路西德跟在了她的後麵。


    從城寨裏跑出來了大約有十幾騎騎兵的集團,猛的朝法爾她們追了過去。他們在草原上追了一會兒,但還是沒能抓到三人。


    菲艾魯巴是帕爾米亞王國東北的某個城鎮。


    雖然主幹道沿路還算是繁榮,但由於比它還要有活力的兩座都市位於中間的位置,所以這裏給人一種樸素又不顯眼的印象。因為大規模的商隊不會在這座城鎮裏進行販賣,隻住一晚便離去所以它也有著「連接之鎮」等的稱呼。


    不過,隻有中間地區人口往來密集,不論是哪座酒館從白天開始就熱鬧非凡。裏麵混雜著鎮裏的居民和旅行商人或者賣藝人,吟遊詩人等,他們聊的都非常起勁。


    雖然用行商人和賣藝人一言概括,但既有從北邊的席艾汀王國或者東方的卡維爾王國來的人,也有從那邊的王都艾克西翁來的人。這裏交織著多種的語言,話題不斷的來回變換著,在此期間酒和料理也在慌慌張張的運送著。


    路西德和法爾,康絲坦絲到達這座小鎮,已經是在昨天下午的時候了。


    「王都掀起了叛亂?」


    在位於名為「虹色蝶」的酒館的一隅,路西德突然大叫了出來。他下意識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夾著桌子坐在他對麵的少女,一臉驚訝的說到。


    「你不知道嗎?這已經是差不多十天前的事了喲。這附近的人都知道的啊」


    少女的年齡大概跟路西德差不多吧。她的名字是琳達。路西德剛剛在這家店裏認識她。她穿著長袖上衣和及膝的褲子的服裝,腰上纏著下擺很短的外套。一頭黑發像是少年一樣短。


    就像琳達說的一樣,在店裏的其他客人因為對路西德的大聲起了反應而朝著這邊看了過來,但對他們的話題沒什麽興趣,馬上就又回到了自己的交談中。


    「我是從卡維爾來的」


    這麽解釋著,路西德坐回了椅子上。琳達像是明白了一樣笑了出來。


    「說話也帶著卡維爾的口音呢,你」


    她是商人,在卡維爾,帕爾米亞,席艾汀三國之間做著買賣。從她冷靜的態度,看上去樸素但使用了優質的材料做的衣服來看能看出她有著和她的年輕不相符的經驗。


    路西德笨拙的笑了笑,拿過了放在桌子上的青銅製的杯子。裏麵是帕爾米亞產的葡萄酒。桌子上還放著琳達的青銅杯,以及裝著圓形的大麥麵包和奶酪的盤子。


    路西德為了情報從早上開始便在鎮內走動著。他並沒有戴著魔槍穿著革鎧和鑲了金邊的上衣,而是一副披著有點髒的外套的裝束。被問及名字的時候他都報的是萊桑達。(a:你是多愛萊桑達)


    順帶一提,法爾和康絲坦絲不在。因為她們很顯眼所以說服了她們不讓她們出來走動,把她們扔在了從昨天開始進行留宿的地方。


    路西德隨便找個酒館進去,找著容易搭話的客人搭話過去,或者朝在路邊休息的賣藝人和吟遊詩人搭話,摻雜著閑聊不露痕跡的尋問著他們帕爾米亞的情勢。而眼前的琳達,是今天的第三個人了。


    喝了一口葡萄酒壓了壓驚,路西德重新向琳達問到。


    「叛亂的事,能不能詳細和我說說」


    「可以啊。不過之後也要告訴我你知道的卡維爾的事哦」


    琳達輕輕地點了點頭,開始說起了帕爾米亞發生的叛亂。


    大概是在十天前。那是在路西德和法爾進行單挑的裏斯提昂戰役開始之前的事了。在帕爾米亞的王都艾克西翁,名為克洛古斯塔的將軍率兵襲擊了王宮,占領了它。那時在王宮的貴族諸侯還有文官,騎士的七成都宣誓效忠克洛達斯塔,有不到一成的人成功逃亡。在那之外的人不是被打入監牢,就是被處刑了。


    ——這個世道很流行叛亂嗎。


    路西德心境就到了想這麽罵出來的地步。


    「國王陛下和王妃殿下據說是行蹤不明。隻有阿爾特王女殿下,投靠到了大貴族加布拉那裏。不管他們中的哪位都被套上了數目嚇人的賞金。雖然這座小鎮裏沒有,但至少去了大都市的話,就能看到很多從王都那裏匆忙逃出來的貴族或者大商人哦」


    ——雖然這座小鎮裏有從卡維爾那邊逃過來的王子和王女就是了。


    庶子王子打從心裏覺得沒有把法爾和康絲坦絲帶來是太好了,阿爾特好像沒事這件事讓人暗地裏感到高興。


    「那,就是說現在帕爾米亞是大混亂嗎」


    「王都或者大都市應該不是吧。克洛古斯塔將軍是連我都知道名字的名人,要是發起叛亂的話肯定會從各地掀起反抗的。內亂什麽的,對像我這種旅行商人來說是最頭疼的了啊」


    在桌子上托著腮,琳達歎著氣。發生內亂的話,所有東西的價格都會高漲。特別是糧食還有武具的價格會漲的恐怖。再加上,尋求著戰場的傭兵會到處溜達,也沒辦法去旅行。


    「那,你就隻能趕緊逃到席艾汀去了啊」


    路西德把卡維爾也發生叛亂的事對她進行了說明。琳達嚇的目瞪口呆,手裏的青銅杯差點掉下去。


    「真的?」


    「因為那個我才逃到帕爾米亞來了」


    路西德說起了自己的出身。自己是某貴族的三男,參加了前幾天卡維爾和帕爾米亞的戰鬥,但那之後卡維爾立馬發生了叛亂,同樣參加了戰鬥的長男放他逃走了——把這瞎扯淡的話講的跟真的一樣。


    「帕爾米亞和卡維爾之間有戰鬥這件事我也知道啊」


    聽完了他的話的琳達,從懷疑的眼神看向了路西德。


    「但即便是三男你也是貴族,不覺得這有些不合理嗎?就算你想要隱瞞出身,你那種奇怪的措辭還是省省吧。我也不會強硬的追問你的」


    這句話深深的傷到了不隻是貴族還是王族的路西德。他歪了歪嘴角輕輕的瞪著琳達,然後她咯咯的笑了笑。


    「你看,露出這種表情就更看不出貴族的樣子了啊。該怎麽說呢,雖然還不到凶惡的程度,但看起來就像是在謀劃著什麽陰謀一樣的那種」


    「表情的事我被人說慣了啊」


    在像是發著牢騷一樣回答了她之後,路西德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拍了下手。


    「呦西,作為證明我的出身是真的證據,就告訴你卡維爾和帕爾米亞的戰鬥的事吧。區區話題我還是有的啊。話說——你知道法爾謝菈王女的事嗎?」


    放低了聲音,路西德慎重的問到。琳達理所當然似的點了點頭。


    「是第二王女,聖劍使的劍姬殿下吧。我在王都從很遠的地方看到過一次,她很漂亮,又很有威嚴,就算在女生的我看來都很出色呢」


    「出色?就她?」(a:日常黑法爾23333)


    看著如癡如醉的這麽說著的琳達,路西德不小心說出了心裏話。幸好她好像沒聽到,旅行商人的少女回到了話題裏。


    「法爾謝菈王女殿下怎麽了?」


    「你知道殿下被卡維爾俘虜,然後又從卡維爾軍那裏逃出來的事嗎?」


    好像她並不知道的樣子,琳達黑色的眼睛裏因為好奇心kirakira的閃著光探出了身子。


    「給我詳細說說」


    「得嘞」


    很精神的這麽回答著,路西德盤算了起來。並沒有可以就這麽原封不動告訴她的報酬。那麽,給她添點油加點醋吧。


    和琳達告別離開「虹色蝶」之後,路西德繼續收集著情報。時而進入其他的酒館,時而沿著大街眺望著路攤,找看起來有空的店家搭話,時而傾聽著客人們之間的對話。


    在天暗下來的時候,路西德結束了收集情報的工作。他用腋下抱著裝有一些蘋果的麻袋,朝著神殿走去。這些蘋果是在閑聊的時候順便在路攤買的。


    路西德他們借了神殿的一間房間留宿。


    帕爾米亞幾乎沒有旅館,神殿兼顧著住宿的機能。對帕爾米亞人來說所謂的旅館,是富裕的貴族或者商人才會用的華麗的東西,或者是隻給一張毛毯然後在大號的房間裏睡覺,就這兩者其中之一而已。


    從法爾那裏聽到這件事的時候,路西德和康絲坦絲都很驚訝。如果沒有她告訴他們這件事的話,他們進入小鎮不一會兒可能就會陷入尋找旅館後未果在外流浪的窘境了。


    沒過一會兒就看到了神殿。那是一棟石造的四角建築物,雕刻在牆麵上的七柱神靈們的姿態給看到的人一種壯麗的印象。不過,路西德還沒習慣這種雕刻。那是因為盡管帕爾米亞和他出生的卡維爾信仰相同的神明,但神的序列和被對待的方式不同所致。


    ——但是,王都竟然發生了叛亂,這讓我該怎麽對法爾說啊。


    由於害怕暴露法爾的真身,在進入這個菲艾魯巴鎮之前他們,去了遠離城鎮的村子或者集落那裏入手了必需品。但那是適得其反的想法。如果早點知道這件事的話,可能就可以做出不一樣的行動了。


    「就算在這煩惱也沒啥用啊。不隻是那家夥,我和康絲坦絲也是前途一片黑暗啊」


    路西德穿過位於正麵的大門之後,站在那裏的一名中年男子向他行了一禮。他穿著衣襟和袖子上有著


    綠色刺繡的白色神官服。他是這座神殿的守門人。


    「是住在七號房間的萊桑達閣下吧。那麽我就收下本日的捐贈了」


    「噢。——感謝諸神之長哈瑪特,賜予人們休憩的費爾貢」


    在這裏路西德用的也是假名。神官笑著回應了他,路西德從掛在腰上的皮袋裏拿出了一枚銀幣。像是在等著他似的,神官遞出了他手裏的鍋。路西德把銀幣放了進去。


    「感謝諸神,我著實收下了。接下來請在中庭清洗您的臉和手」


    ——感謝諸神個腿啊。說著「謝謝惠顧」的我的國家的旅館還更誠實啊。


    在內心裏這麽諷刺著,路西德進入了神殿。在細長的走廊裏筆直前進之後,來到了被花壇包圍的中庭。中庭的中央裏有口帶有小小的頂棚的井。應該是已經日落了的關係吧,在這裏的隻有負責管理井的神官。


    走到井旁,路西德把一枚銅幣交給了神官。雖然這是井的使用費,但這在名義上也是向神殿的捐贈。


    ——還以為能自由的用水,不過一枚銅幣很便宜就是了。


    在卡維爾的都市或者城鎮也是,旁人想要用井裏的水的話是要付錢的。想想那個的話,給他一枚銅幣也算是妥當的吧。隻是,把這當做是捐贈的形式讓他有些小小的不滿。


    洗了臉和手,用設置在那裏的毛巾擦幹後,神官用平和的語氣問道。


    「請問要向諸神獻上祈禱嗎?」


    「不,因為可能會再多叨擾幾天啊。離開這裏那天,我會獻上祈禱的」


    和使用井不同,向諸神的祈禱並不是強製的。神官並沒有繼續攔住路西德。離開中庭的路西德,在石造走廊裏走著朝著他們借助的房間走去。


    門上並沒有安鎖。路西德輕輕的敲了敲門喊到。


    「是我。萊桑達。開門」


    他會用假名,是因為他還站在公共走廊裏,拿不準會被誰給聽到。在響起了拖著什麽移動的聲音之後,聽到了康絲坦絲的聲音。


    「真的是兄長大人的話,應該能回答的上來我的問題的。請回答我被稱為諸神之首的神明是哪位」


    「神煩啊你。趕緊給我開門」


    他嫌麻煩的這麽說到,但當然的門並沒有打開。路西德歎了口氣。


    「是因為好吃而聞名的,司掌田宮的天上神巴爾修吧」


    「很遺憾。那是對於卡維爾王國來說的眾神之首」


    「被稱為雷神,勝利之神的,完全不掩蓋對其他諸神的嫉妒心的陰險的哈瑪特」


    「在帕爾米亞這個回答我覺得會出事哦」


    這麽說著,康絲坦絲打開了門。路西德進入了房間裏。門旁放著他們的行李。他們是用這個擋住們來代替門鎖的。


    「就算安個鎖也沒什麽啊」


    「這是沒辦法的。因為有,在神殿裏是不會出現做壞事的人的,的主張在啊」


    回答呶呶不休的路西德的並不是康絲坦絲,而是靠著房間一隅坐下的法爾。雖然她為了隱藏真身披上了外套,但在路西德把行李給堆到門前之後,她安心的脫下了外套。


    屋內隻有人頭數的毛毯,跟鋪在地上的稻草而已。雖然天花板上掛的有吊燈,但用來點燈的火和油要不自己準備,要不就得向神殿購買材料。路西德他們當然是用自己的。


    「你們的晚飯怎麽解決的?」


    坐在了稻草上,路西德這麽問到。他對她們說了讓她們今天先吃。康絲坦絲坐在了路西德旁邊,很不滿似的鼓起了臉。


    「捐贈了之後讓他們為我們準備食物,但給了三枚銅幣卻隻有麵包和水和醋醃的卷心菜跟湯而已啊。而且,湯不但味道很淡還隻放了豆子,卷心菜也少的兩口就吃完了」


    在被油燈微亮的光給照明的房間裏,聽了一通義妹的牢騷之後,路西德夾在著歎息問到。


    「你和法爾的份,要三枚銅幣嗎?」


    康絲坦絲點了點頭後,路西德又問了問麵包的大小。義妹用手表示了大小之後,庶子王子搖了搖頭。


    「雖然稍微有點貴,但他們並沒有黑你們。給我忍忍吧」


    「是這樣的嗎?」


    法爾一臉覺得不可思議的表情。她好像也不知道這一類地方食物的行情的樣子。


    「要是在那種便宜的旅館裏的話可是有更慘的啊。不管是卡維爾還是帕爾米亞在這點上都沒什麽區別」


    言畢,路西德從麻袋裏拿出了兩個蘋果。他把一個交給了康絲坦絲,另一個丟給了法爾。


    「我在路攤買的。吃了這個就能撐到明天了吧」


    「兄長大人。請您幫我削蘋果皮」


    「給我習慣直接吃」


    路西德冷淡的回答了義妹,但法爾也一臉困惑的問到。


    「連皮一起吃沒問題嗎?我不是懷疑你的話,但為了以防萬一是不是把皮給去掉比較好啊」


    「你,意外的是在過度保護下長大的啊」


    路西德歎了口氣拿出了短劍。他無奈的為兩人削起了蘋果。邊動著手,他把聽來的現在帕爾米亞的現狀為她們進行著說明。


    「叛亂!?克洛古斯塔他!?」


    法爾好像因為太過驚訝而說不出其他的了。康絲坦絲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用沉痛的表情看著法爾。路西德淡淡的繼續到。


    「國王陛下,王妃殿下現在行蹤不明。阿爾特好像是被叫加布拉的貴族給保護起來了。王都現在是大混亂,好像有很多逃向外地的貴族。雖然不知道地方領主和國境的情況,但已經過了十天了所以應該已經有開始行動的家夥了吧」


    「加布拉嗎。要是投靠到他那裏去的話,阿爾特姐姐大人暫時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路西德向安心的舒了口氣的法爾問到。


    「他是能信任的家夥嗎?」


    「他是曆史悠久的名門。他的一族裏有很多人擔任著王宮的要職。忠誠心也是毋庸置疑的」


    「那樣的話阿爾特姐姐大人的事就能安心了呢」


    康絲坦絲露出了笑容。她也在聽著對話擔心著阿爾特的安危。


    ——不過話說回來,這可真慘啊。


    就算是在諸國之中也被稱為二強的卡維爾和帕爾米亞相繼發生了叛亂,而且竟然還都成功了。又有誰能想象得到今天的這種事態啊。


    ——難道說,他們聯手了嗎。


    昂巴特和克洛古斯塔將軍是不是為了掌握各自國家的實權而同流合汙了。路西德如此推測著。雖然想一句不可能一笑而過,但這時機也太巧了。


    考慮著這種事,路西德繼續說到。


    「包括你在內四個人都被附上了賞金。國王陛下是金幣五十萬枚。王妃殿下和你還有阿爾特各自是十萬枚。還有,並沒有傳出關於你被卡維爾俘虜的事。大概是被克洛古斯塔的叛亂的話題給蓋過去了」


    關於法爾的情報,在路西德看來今後會變得越來越混亂。畢竟以為她成為了卡維爾的俘虜卻隻過一天就逃了出來,還在國境的城寨那裏看到過她的身影。


    就算克洛古斯塔想去問卡維爾法爾的事,卡維爾現在因為昂巴特剛篡位成功所以應該還在混亂之中。隻要在這裏讓臆測願望,流言蜚語到處亂飛的話他們肯定就沒辦法收拾了。


    「金幣十萬枚?那個叫克洛古斯塔的,還真是對法爾姐姐大人的評價過低了呢」


    康絲坦絲表達著不滿,路西德皺了皺眉看向了義妹。


    「我說你,金幣十萬枚可是能讓平民的一家子吃喝玩樂一生還有找零的金額啊?」


    「兄長大人才是,請考慮一下法爾姐姐大人的立場和她至今為止立下的武勳。如果是我的話別說金幣十萬了就算是


    五十萬我都覺得不夠喲」


    這對同父異母兄妹各自臉上露出了不能理解對方的表情在互看著。


    「——真是的,看著你們真是怎麽看都不會膩呢」


    終於振作起來的法爾晃著肩苦笑著。路西德用佩服的眼神看著這樣的她。


    ——真虧她能坐懷不亂啊。


    「路西德。關於其薩基城寨,你有打聽到什麽嗎?」


    路西德對法爾的問題搖了搖頭。


    「其薩基可是卡維爾領內啊。再怎麽也不會有傳聞流到這種鎮子裏來的」


    是嗎,用有氣無力的聲音這麽低語著,法爾垂下了頭。她是擔心在其薩基城寨裏的帕爾米亞兵們的安危吧。沒辦法,路西德絞盡腦汁組織著語言。


    「但是,我覺得應該不會變得那麽麻煩。不管是卡維爾還是帕爾米亞,現在應該都沒和他國爭鬥的餘裕。應該是在恰當的時候講和了吧」


    「具體來說,兄長大人認為形式會變成什麽樣呢?」


    被康絲坦絲問到,路西德擺出了苦臉。又繼續絞著腦汁。


    「卡維爾軍裝作攻打其薩基城寨。迎合著他們帕爾米亞軍放棄城寨撤軍。然後進行小規模的爭鬥,也就是這種程度吧」


    不管是卡維爾還是帕爾米亞,他們應該都不願意在這裏出現不必要的損失的。雖說如此但如果隻用金線或者進行交涉來收拾局麵的話,肯定會有損哪一方的名譽。作為他們這剛剛搶奪了國家的狀態來說,肯定也想避開那種情況。


    於是乎,就弄出卡維爾出兵用實力把城寨給搶回來的形式。帕爾米亞側雖然看上去像是輸了,但本來決定向其薩基城寨出兵的就不是克洛古斯塔,而是國王艾魯哈拉爾。克洛古斯塔可以利用修正先王的錯誤這一說法。


    路西德這麽向她們說明到。雖然這也不過是推測,但現在隻要能讓法爾安心就沒問題。


    「嗯,是啊。我也這麽覺得」


    有一半像是在對自己說一樣,法爾這麽說到。另一半是對路西德的感謝吧。


    「那,接下來咋整?」


    路西德這麽問完,法爾便低下了頭,咬起了吃到一半的蘋果。


    ——也不是能馬上就得出結論的事啊。


    路西德想著她會不會說給她幾天時間考慮。但是,卻讓他出乎意料。沒一會兒吃完蘋果的法爾,直直的看向了卡維爾的異母兄妹。


    「很抱歉讓你們陪我的現在。我們就在這裏分別吧」


    「為,為什麽您突然要怎麽說?」


    康絲坦絲愕然的站了起來。路西德也很吃驚,但決定暫且先聽聽她的話。法爾寂寞的笑著說明到。


    「現在我變成被追捕的立場了。沒辦法照顧你們。不止如此,和我在一起的話,可能也會危及到你們吧」


    「那是」


    康絲坦絲想找出反駁的話,但好像並沒有找到一樣黑著臉看向了地板。路西德裝作沒有動搖的樣子,但他碧色的雙眸裏卻散發著看上去比平時更不高興的光輝。


    ——我們該去哪。


    沒法去拜托阿爾特。現在的路西德他們如果去她那裏的話,肯定會被盤問出身的吧。就算裝作一介騎士,也馬上就會暴露。雖然阿爾特她可能會庇護他們,但如果那麽做的話她的立場就會變得危險。


    不能呆在卡維爾,也不能呆在帕爾米亞。就算去其他國家,被知道身份的話也會被逮捕,然後被當做政治交易的材料的吧。路西德和康絲坦絲會被送回卡維爾,康絲坦絲回被迫結她不願意的結的婚。路西德得在王宮的一間房裏度過他的餘生,也可能會被處刑。


    「和我們分別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路西德這麽一問,法爾便無言的歪了歪頭。她好像是有打算,但貌似是在猶豫該不該說出來。


    ——不是去阿爾特那裏嗎?


    因為以為她會這麽說,所以法爾的反應讓路西德感到很意外。康絲坦絲探出了身子,對黃金的美姬說到。


    「法爾姐姐大人。如果可以的話能請您告訴我們嗎。我們都是在這天地之間沒有立身之處的人。我們或許也能為法爾姐姐大人您想做的事出一份力。當然我是不會泄露的」


    ——你隻要對結婚死心的話就沒事了吧。


    路西德也不是沒這麽想過,但十分可恨的是一想到讓義妹做那個昂巴特的妻子他就會很不爽,於是就閉嘴了。


    聽了康絲坦絲熱情的發言,讓法爾更加的躊躇,但在二人很耐心的等著她發言之後,她像是投降了一樣漏出了混雜著苦笑的吐息。


    「是啊。從變成俘虜的那天起直到今天,受了你們不少照顧。明明還沒能好好答謝你們,也不告訴你們理由就這麽單方麵的說要告別也太自作主張了啊」


    法爾再次露出了認真的表情。紫水晶的眼瞳直直的貫穿了二人。


    「剛才,康絲坦絲說了不會泄露出去,但如果聽了我的話話之後我希望你們絕對不要泄露出去。不隻是我,這也是為了你們的人身安全。——可以嗎?」


    路西德屏住了呼吸。可以從法爾的視線和聲音裏感覺到她是認真這麽說的。她眼神就是有這種程度的氣魄,有這麽強烈。


    他有種如果聽了她說的話的話,自己的未來也會被決定這種奇妙的預感。同時,想要聽的這種欲望也從內心深處往上頂著他。


    「我知道了。跟你約好不會告訴任何人」


    從路西德嘴裏溜出來的話,是被法爾催促著說出來的。說完路西德自己也嚇了一跳。再加上,聽了他的這句話的法爾露出了安心似的笑容,而他注意到他看著她的這個表情看入迷的事,讓他吃了個二重驚。


    「謝謝你。那我就說吧」


    咳嗽了一聲,法爾說到。


    「我接下來,要去入手聖劍」


    沉默降臨在了被油燈的燈光給照著顯得微亮的房間內。


    康絲坦絲驚訝的看著法爾,而路西德的話,則是用像是在說原來是這麽一回事的視線看向了她。


    在他們都一言不發的過了十秒左右之後,一臉困擾的康絲坦絲問到。


    「那個,聖劍不是被折斷了嗎?」


    「那是假的」


    法爾若無其事的這麽回答了。然後她用很開心似的表情看著路西德。


    「看你好像沒那麽吃驚,你知道嗎?」


    「不。隻是,從你的態度看來我覺得在隱瞞著什麽」


    路西德用失望的表情這麽回答完之後,法爾覺得很意外似的歪了歪頭。


    「告訴我。你是看著我的態度的哪裏,這麽覺得的?」


    「太冷靜了啊,你」


    壓抑著從內心深處湧上來的焦躁,路西德用粗魯的語氣這麽回答到。


    「你對我們說明聖劍是有多重要的東西,卻既沒號啕大哭,也沒有變得消沉心不在焉。既能吃,又能睡,看不出有一絲芥蒂」


    在三人進行旅行的這幾天裏,路西德注意都了這件事。當然雖然也想過是不是法爾秉性使然,但她對聖劍未免也太沒執著了。


    「我想的有兩點。你實際上是不是很討厭聖劍。又或者,那把聖劍是就算壞掉也沒問題的東西」


    「別看這樣我也是想要隱藏失去聖劍的悲傷裝作堅強的啊」


    「你要是真悲傷的話才不會說這種話啊。肯定會用充血的眼睛瞪著我把我給揍飛的吧。以前就是這麽幹的吧」


    這個時候路西德的說話方式顯然是帶刺的。法爾怒火中燒,卷起袖子站了起來。


    「先不說眼睛充血,隻是揍你的話我現在就能辦到啊」


    路西德也像是應戰似的起了身。康絲坦絲慌忙的插到了現在也一副快要掐


    起來似的二人中間。


    「法爾姐姐大人。為什麽會有假貨呢?而且,竟然還帶著它上戰場——」


    「也是啊。都說了假貨的事了,也應該從那裏開始說明的吧」


    法爾把視線從路西德身上移開坐回了地板上。路西德也扭向一邊,從麻袋裏掏出蘋果粗魯的咬了起來。


    就像法爾說的一樣,從幾天前他就抱有聖劍是不是假貨的疑問。但是,實際上從她的嘴裏被這麽告知了之後,衝擊還是很大的。


    他並不是為了破壞聖劍而絞盡腦汁,犧牲了諸多的士兵。但是,他覺得破壞了聖劍時的那份緊張和昂揚感被潑了冷水卻是不爭的事實。他腦袋裏清楚那並不是法爾的錯,但想讓她道歉的心情還是沒那麽容易揮去的。


    法爾混雜著歎息說了起來。


    「我國的聖劍被奪走,是大概在一百二十年前的事了。當時的國王還有知道這件事的重臣邊隱藏在著事實邊拚命的尋找著聖劍。但是,完全掌握不到它的去向。而那時,開始出現了懷疑者」


    「就是說對國王反感的那些人,追問了關於聖劍的事嗎」


    法爾用深刻的表情對康絲坦絲的問題點了點頭。


    「因為我國自稱『聖劍的王國』主張自己才是正統的所有者,拿聖劍顯擺給他們看。因為那個而結下了梁子。一開始是用得在重要的儀式上才能用之類的適當的理由搪塞了過去,但那就隻撐了一年」


    「然後,就準備了假的聖劍呢」


    「正是。自建國開始大概已經有一百三十年。國內有著大量描繪了聖劍的畫,或者以聖劍為模型的雕像。不過,隻是做出來外形相同的東西的話並沒什麽問題,但聖劍有著要在戰場上被任意驅使的命運。於是,他們好像就拜托了多島海的幻棲民」


    「讓他們製作了就算在戰場上再怎麽亂用也不容易壞掉的劍嗎?」


    路西德這麽問到。庶子王子碧色的眼睛裏帶有些同情的色調。法爾淡淡的回答到。


    「定期的呢。被你破壞掉的聖劍應該是第一百把了啊。也可能是第一百零一把」


    「聽了這個數字之後就感覺不到它的價值了呢」


    康絲坦絲露出了泄氣的表情。這樣一來,就算聖劍被折斷她看上去也沒怎麽生氣這件事就說得通了。


    深深的歎了口氣看向路西德,法爾好像終於理解他為什麽會焦躁了。她露出了感到為難的表情,像是安慰他一樣附加到。


    「這是我間接聽來的,那把複製的聖劍,好像是用龍的鱗片鍛造出來的。能把它給破壞掉不是奉承我是真心覺得很厲害的。你可以感到驕傲」


    「龍?」


    路西德和康絲坦絲的臉上顯出了驚訝。這是他們意料之外的發言。


    小時候的路西德,覺得龍是「在遙遠的某處守護者財寶的恐怖生物」。因為在伯父的話題裏出現的龍,就是這種存在。


    現在不同。路西德已經更稍微詳細的了解了關於龍的事。


    龍,是實際上存在的壓倒性的威脅。並不是僅僅隻是棲息於故事中的生物。


    它的體格近似於蜥蜴,但既有小型的龍也有擁有著城堡規模的巨軀的家夥。全身幾乎都被堅硬的鱗片覆蓋,頭部長有角,能從它大張的嘴裏看到尖銳的牙齒,四條腿上長有凶惡的利爪。根據個體的不同有的背上長有翅膀,有的能從嘴裏噴出火焰。再加上擁有大幅度改變周圍環境的力量,能把肥沃的草原變為沙漠,也能把荒野變成森林。


    其他還有「龍的黃金醉」這一說法。說是黃金擁有能讓龍酩酊的功效,為此龍會襲擊人們居住的都市,搶奪財寶。而實際上因為尋求黃金的龍而被毀滅的都市和王國也有很多。「它們於金幣山上酩醉,接著又在夢中沉醉於至上的黃金之中」,這是吟遊詩人們所吟唱的關於龍的枕詞。(a:枕詞本是類似於俳句一樣的修辭手法,但這裏取的是它的字麵意思即枕邊話)


    現在,在大路上確認了大約五,六頭龍。而它們並不是全部,實際上大陸應該還有更多的吧。


    伯父得意的說過「我和龍交涉讓他讓給了我一部分財寶」這種話,但路西德覺得那也應該是為了討小孩子開心的玩笑吧。因為偶爾伯父會為了隱瞞什麽事情而混進去謊話。


    「那把劍是用龍的鱗片?」


    法爾對呆然的這麽嘟囔著的康絲坦絲微微的點了點頭。


    「我沒有見過龍,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入手鱗片,又是如何鍛造的。但那種鋒利度和輕微的重量,就算是砍向甲胄劍身也不會扭曲或者卷刃,那強的奇怪的強韌度,絕對不是能用鐵製出來的。我覺得那不不騙人的」


    路西德雖然還是一張不高興的臉,但他明白那是法爾為了自己在這費盡唇舌,放棄鬧別扭站了起來。回到了話題。


    「你知道真正的聖劍在哪嗎?」


    「雖然不能斷言是絕對,但可能性很高」


    法爾一臉認真的這麽回答到。


    「我國在這一百二十年間都在不斷的製造聖劍的假貨,但另一方麵也在不斷尋找聖劍的下落。他們詳細的收集可能和聖劍有關的情報,走遍了大陸的各個地方尋求著線索。接下來我的目的地,也是其中之一」


    「兄長大人!我們來幫法爾姐姐大人吧!」


    康絲坦絲應為興奮臉變得通紅,連同身體一起轉向了路西德。


    「隻要得到了真正的聖劍,我們就能隆重的在帕爾米亞凱旋了呢!」


    「康絲坦絲。我就算得到了聖劍,也沒有回這個國家的打算了喲」


    像是為了讓亮紅色秀發的王女冷靜下來一樣,法爾溫和的這麽說到。


    「為什麽呢?」


    康絲坦絲歪了歪頭。路西德也很在意的看向了她。要是不回帕爾米亞的話,她又是為了什麽才要得到聖劍的。


    嘴角微微露出了有些寂寞的笑容,法爾說到。


    「這個國家裏,已經沒有我的歸宿了。就當做我成功的得到了真正的聖劍,回到這個國家好了。你覺得我會被稱讚成發現了聖劍的英雄嗎?」


    想回答這不是當然的嗎,但路西德把這句話給咽下去了。他像是確認般問到。


    「自從一百二十年前被搶走開始,他們就一直隱藏這件事是吧?」


    法爾沉默的點了點頭。路西德很不愉快似得扭曲了表情。


    「就是說帕爾米亞的那群家夥會裝傻,把一切都推到你頭上嗎」


    聽了路西德像是吐出來一般的台詞,理解之意在康絲坦絲的碧色眼瞳裏擴散了開來。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法爾姐姐大人和兄長大人單挑然後聖劍被折斷的這件事,肯定早就傳到帕爾米亞的王宮裏了。在這種情況下,法爾姐姐如果帶著聖劍回到帕爾米亞的話,就會去追究斷掉的那把是怎麽回事了」


    「他們是不會說代代的使用者都是拿著假貨這種話的。肯定會從我這裏搶走聖劍,然後主張有利於他們的真相吧。在戰場上折斷的假貨,當成是我因為某種理由製造出來的之類的」


    法爾露出了嘲笑似的笑容,但那副笑容馬上便消失,她抬頭看向了掉在天花板上的油燈。那張臉上看起來沒有任何表情,但她紫水晶色的雙眸裏閃爍著激烈的感情,放在膝蓋上的手被她用力握著。


    「為了回避混亂那麽做可能是最妥善的。雖然揮舞著假聖劍欺騙了許多人的我沒有說什麽的資格。但是,如果因此在就輕視在這一百二十年間,即便知道它是假的仍然為了帕爾米亞揮動聖劍的人們,還有相信聖劍是真的而倒在戰場上的人們的話,我果然無法容許」


    路西德和康絲坦絲不禁的感覺到一陣寒氣。她的聲音裏就是蘊含著如此激烈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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