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成為製作魔獸用食物的廚師——食育師的亞莉卡,很早就起床了。
在鳥鳴聲中,亞莉卡輕輕地在棉被裏坐起身。之所以覺得身體有點重,可能是因為昨天沒睡好的關係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亞莉卡的心髒並沒有大顆到聽見意中人突然說自己是他的「戀人」還能睡得著。光是有人在附近拍手就會嚇得暈倒的老鼠魔獸《光鼠》,似乎還比亞莉卡來得要大膽一些。
「嗚嗚……」
一想起「戀人」這個詞匯,亞莉卡就用手捂著臉,把又紅又燙的臉埋在枕頭裏。她的臉很燙,胸口很緊,再加上身體也很沒力,讓亞莉卡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這種事情要是被加賽特知道了,他一定會說:「這就是相思病。」亞莉卡的腦海中浮現那個平時個性冷靜,卻很喜歡欺負人的青梅竹馬的表情。
「小加這個笨蛋啊?雷因同學是大笨蛋啊啊啊啊啊?」
亞莉卡把臉埋在枕頭裏大叫,發出悶住的聲音。睡在一旁的室友是個睡眠很沉的人,稍微大喊一下也沒關係。況且昨天晚上她認真地追究亞莉卡和雷因的關係到深夜,今天大概會睡到很晚吧。
「雷因同學啊……」
自己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讓亞莉卡嚇了一跳,趕緊用枕頭遮住嘴巴。
雷因·艾爾哈特——他的臉、他的聲音,都清楚地浮現在亞莉卡的眼前。
第一次遇見雷因,是在剛升上中等部的時候。當時雷因遭到嚴重的霸淩。對於擁有史萊姆或是其他低等級紋章的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但是亞莉卡知道,雷因絕對不會用史萊姆紋章當作借口,或是嫉妒別人。而且,他比任何一個煉磨師還要珍惜、信賴自己的夥伴——培姆培姆。如果要比對夥伴的信賴和雙方在一起的時間,那麽應該沒有人能夠贏過雷因和培姆培姆才對。
雷因總是和培姆培姆一起在訓練場做訓練,比誰都還要努力,因為不甘心而流下的淚水比誰都還要多。
雷因在中等部的時候,永遠都是輸家,就連平手的紀錄都沒有,隻是一直不停地連戰連敗。史萊姆輸掉戰鬥也是理所當然的,贏了反而才是奇跡。但即使如此,雷因還是沒有放棄培姆培姆,也沒有透過《落紋》來拋棄史萊姆紋章。到了中等部畢業的時候,雷因在戰鬥中已經可以和對手打成平手,有時候甚至能獲勝。
而到了現在,他竟然能贏過在同年級中實力首屈一指的龍煉磨師愛爾妮雅。
在比賽之後,大家雖然都異口同聲地說這隻是湊巧,但亞莉卡知道並不是這樣。即使這麽說對愛爾妮雅有點不好意思,可是亞莉卡其實早就在心裏偷偷想,說不定雷因會贏。不,在他真的獲勝的時候,亞莉卡當然還是很驚訝。
「嘿嘿嘿,雷因同學真的好厲害喔?」
亞莉卡不正經地咧嘴一笑,喃喃自語。
這時,亞莉卡不經意地望向睡在隔壁床的愛爾妮雅。愛爾妮雅姿勢優美地躺在棉被裏,吐著規律的鼻息,美得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洋娃娃。她可能都沒翻身吧,棉被和床單上沒有一絲皺褶。愛爾妮雅就連睡姿都流露出一種威風凜凜的氣息。
亞莉卡一直盯著愛爾妮雅的睡臉看,忽然間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愛爾妮雅半強迫地要求雷因當她的戀人,而雷因又突然宣布自己是他的戀人。命運到底在什麽地方出了差錯呢?這麽令人高興……不不,這麽複雜的戀愛關係,並不是亞莉卡所期待的。
亞莉卡希望和雷因談的,是更像學生會有的那種純純的愛。
「呣??……」
亞莉卡再次把臉埋進枕頭裏,不知道該說是心有不滿,還是覺得有疙瘩,抑或是難為情,總之她將一股無法壓抑的感情,朝著枕頭裏的棉花發泄。
「噗?????……噗呼!」
亞莉卡盡情地將鬱悶吐在枕頭上,接著從床上彈了起來。
她脫下肉球圖樣的睡衣,換上學生服,整理好頭發。她絕對不能讓愛爾妮雅知道她最近常常覺得胸部難受。有關身高以及胸部的話題,是愛爾妮雅的禁忌。
亞莉卡站在鏡子前,將雙手貼在胸口,靜靜地閉上了眼。
「對全新的早晨心懷感謝。對耀眼的太陽表示喜悅。對帶來芬芳的微風寄予祝福。對冒出新芽的大地致送幸運。」
亞莉卡說完了早晨的禱詞之後,便輕聲對愛爾妮雅說:「我出門了。」接著走出宿舍房間。
女生宿舍的學生幾乎都還在睡夢中,清晨的寂靜籠罩著走廊。亞莉卡踏著稍快的腳步,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她的目的地是宿舍裏的學生餐廳。學生餐廳裏有著排列整齊的桌椅,平常學生們的談笑聲不絕於耳,不過現在餐廳也仿佛還在沉睡。亞莉卡穿過桌椅,走進學生餐廳裏通往廚房的門內。
「早安。」
亞莉卡打了聲招呼,餐廳的阿姨們便異口同聲地回應:「早安——」亞莉卡經常來這裏製作魔獸用的料理,是宿舍學生餐廳廚房的常客。
宿舍學生餐廳的廚房分成前後兩半,前半部是製作學生餐點的地方,後半部則是製作魔獸用料理的地方。因此,廚房後半部塞滿了一般廚房不可能出現的巨大菜刀、岩石等香料、散發著怪味的香菇等等。偶爾,魔獸用的食材會不小心混入人類用的食材中,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因此生什麽重病。
輕微的肚子痛倒是家常便飯就是了……
亞莉卡從櫥櫃裏拿出自己的圍裙(印有肉球圖樣),用熟練的動作開始進行準備。亞莉卡以專門製作魔獸料理的食育師為目標,經常借用這間廚房來研究菜色。
亞莉卡將手放在胸前,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走向廚房前半部的調理區。
「啊,早安——小亞。你今天要去那邊嗎……先做出假動作,然後偷捏一下胸部……」
「哇啊!瑪洛小姐!」
「嗬嗬嗬嗬,是不是又變大了呢?不過也沒有比我大就是了。」
「唔呣?請不要再這樣了,我會生氣唷。」
「哇呀呀呀呀,抱歉抱歉,不要拿菜刀對著人啦。我說真的。」
瑪洛額上冒著冷汗,露出一個裝傻般的笑容,輕輕地將菜刀從亞莉卡手中搶走。瑪洛年紀大約二十五到三十歲,年紀輕輕就擔任宿舍廚房的主廚。她具有大剌剌的個性,總是誠懇地聆聽別人說話,在女生宿舍裏就像大家的大姐姐一樣。她的手藝也非常好,無論是人類吃的餐點或是魔獸吃的料理都很擅長,是亞莉卡非常崇拜的女性——唯一的缺點就是愛亂動手動腳。
瑪洛將菜刀旋轉了幾圈之後,往上一扔,再用指尖夾住刀刃。她表演完這個危險的才藝之後,便將刀柄朝向亞莉卡,把菜刀遞給她。
「所以,你今天為什麽又到這邊來呢?」
「咦,呃,這個嘛……」
看著亞莉卡搓著手,忸忸怩怩的樣子,瑪洛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是說,其實就算不問你,我也知道啦。聽說有人向你表白了對吧,小亞?」
「…………咦?」
就在亞莉卡睜大了雙眼、屏住氣息時,整個廚房頓時喧鬧了起來。餐廳的阿姨們就像大海嘯般朝亞莉卡一湧而上。
「有人向小亞表白了?」
「是誰?紋章是什麽?」
「小亞也是女生嘛?而且這麽可愛?要是我再年輕個三十歲的話?」
「結果呢?你答複對方了嗎?」
「啊哇哇哇哇,等一下,請大家冷靜一點。」
「順帶一提,對方是亞莉卡從很久以前就抱有好感的史萊姆煉磨師同學?」
「瑪洛小姐!」
「史萊姆
煉磨師?小亞的目標還真特別呢。」
「不、不,戀愛和紋章是沒有關係的。一旦喜歡上了,那也沒有辦法嘛。」
「咦,不。啊,那個……」
「唉,反正就是這麽一回事囉。這種事就讓年輕人自己處理,交給我這個瑪洛姐姐就好,阿姨們散開了散開了。」
「「咦?」」
「說什麽年輕,明明就快要三十歲了……」
「喂,那邊的!不準再說下去了??!」
「哇?好可怕、好可怕。那,小亞,你要加油喔!」
「啊,是。謝謝。」
「呼,終於走開了。」
瑪洛一臉高興地吐了口氣,接著迅速地開始準備食材。
「那我們來做便當吧。」
「咦?」
「你幹嘛一副疑惑的樣子?我都知道啦,我也是女生啊。昨天是決定隊伍的校內戰,那今天就是以探索為目標的校外教學了,對吧?從你的樣子看來,小亞,你和那個雄性同組對不對?」
「什、什麽雄性……是說,你為什麽那麽清楚?」
「因為我是畢業校友啊。」
瑪洛伸出自己的手給亞莉卡看,她雖然經常碰水,但手還是非常漂亮。她手上的紋章是火焰精靈紋。下一瞬間,瑪洛擺好的平底鍋下方便冒出了火焰。
「擁有適合料理的紋章,很方便吧?啊,順帶一提,我的精靈叫做巴米,它超可愛的呢。雖然胸部很小就是了。」
仿佛在抗議這番話似地,火焰熊熊燃燒了起來,火舌撲向瑪洛。
亞莉卡一直等到瑪洛把圍裙上的火滅掉之後??,才開始做菜。
*
魔獸煉磨師培育學園【貝基歐姆】設立於格雷特利納大陸上的大國——耶爾格王國的一隅,與國王的城堡分別位於城鎮的兩側。雖然說是設立於城鎮,但是學園的周圍環繞著高聳的圍牆,除了特例和周末,上課之外的時間一律禁止外出。
模擬戰結束後,學生們被分成了四人一組的隊伍。今天的任務,是前往學園西邊的歐烏茲森林采集五種藥草,以及討伐二十種魔獸。
先不論五種藥草,要討伐二十種魔獸,勢必得花上一段時間。因此每支隊伍都從一大早就開始準備,到城鎮上購買所需的道具後,便早早出發了。
「其他的隊伍應該差不多都抵達森林了吧?」
然而雷因&培姆培姆、加賽特&皮克、愛爾妮雅&奇爾、亞莉卡&雷昂一行人,此刻卻仍走在耶爾格王國的城鎮裏。
「嗯,應該是吧。隻有我們這隊比別人晚一個小時出發嘛。」
「都是因為有個家夥睡過頭超久的啊。」
「關於這一點,我不是已經好好解釋過了嗎!」
聽見雷因和加賽特的對話,本來低著頭走路的愛爾妮雅滿臉通紅地怒斥。走在路上的行人與他們的魔獸夥伴,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紛紛將視線聚集在他們身上。
麵對來自路人的視線,愛爾妮雅惡狠狠地瞪了回去。美女愛爾妮雅銳利的視線,瞬間擊沉了那些充滿好奇的眼神。從某方麵而言,學園的學生們是這個城鎮上相當重要的收入來源,每當遇到校外教學或遠征活動的時候,學生們都會前來購買許多道具。本來商人們都會主動推銷一些可疑的道具,但是看見愛爾妮雅展現出的氣魄,他們隻能和自己的夥伴一起縮在路旁。
「喂、喂,不要這樣嚇人啦。」
「囉唆!更重要的是,為什麽我要跟你這種人被分到同一隊?」
「大概是因為衡量了昨天排名戰的結果吧?如果你有什麽不滿,就去跟老師說啊。不過,你昨天那樣大鬧一場之後,應該也沒有立場抱怨吧。」
「唔。會變成這樣,你以為是誰害的……」
愛爾妮雅吊起眼角說,但她的聲音稍微欠缺了一點魄力。仔細一看,她那上揚的眼角竟然噙著淚水。愛爾妮雅說話雖然大聲,不過也立刻因為心虛而低下了頭。
「都是因為亞莉卡沒有叫我啦。」
「對、對不起,小愛。我以為你已經醒來了。因為你昨天也很早起嘛。我以為就算你睡過頭,也不會太晚。」
「因為我昨天很累啊。而且我有多難叫醒,你不是最清楚嗎?」
「啊,嗯、嗯。對不起。」
「喂,我們要先走囉——」
走在前麵的雷因對後麵兩個竊竊私語的女生說。
「真是粗線條耶。你怎麽可以丟下戀人自己先走呢?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啊?」
「戀人?喔……抱歉抱歉。說得也是喔。」
這麽說來,昨天的結論的確是這樣——雷因悄聲喃喃自語。雖然他自己也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有關戀人的那場騷動,他其實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隻是話說回來,雷因壓根兒沒想到她會當真。
雷因喃喃地說:「……好!」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走到兩人的身旁,牽起那隻小手。
「好,我們走吧,亞莉卡。」
「咦、咦、咦咦咦咦?」
「什麽!」
雷因一牽起亞莉卡的手,亞莉卡和愛爾妮雅便各自做出誇張的反應。
「你、你這家夥在做什麽啊!」
「什麽做什麽,沒有啊,因為路還很長,所以我就牽她一下嘛。」
「問題是你牽錯人了吧!」
愛爾妮雅發出驚人的怒吼,就連在附近的店裏看店的半獸人都嚇得逃跑了。她怒氣衝衝地朝雷因用力伸出自己的右手。
「你的指甲很長喔。」
「你想說的隻有這個嗎?」
愛爾妮雅的太陽穴冒出了青筋,狠狠地瞪著雷因。她那形狀漂亮的眉毛之間,浮現出宛如用雕刻刀刻出來的深深皺紋。
「不要說謊,雷因·艾爾哈特。」
「什麽說謊?你在說什麽?」
「就是你說你和亞莉卡在交往的事情。昨天我已經向亞莉卡確認過了,你講的話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唔……」
雷因還以為善良的亞莉卡一定會配合他的說詞,如今聽見愛爾妮雅這麽說,他不禁皺起了眉頭。雷因已經無計可施。事實上,雷因本來就是個不擅長說謊的人,隻要稍微質問一下,馬上就會露出破綻。
想要撒一個完美的謊,最重要的是必須擁有無論對方說什麽都不為所動的堅強意誌。
沒錯,就像站在雷因身旁的加賽特一樣。
「你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你說的是真的,愛爾妮雅同學?」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加賽特·加爾巴雷斯?」
「我、是、說,你要怎麽證明這是亞莉卡告訴你的?真是的,亞莉卡人就是太好了,不過也難怪啦,畢竟你們是最要好的朋友嘛。」
加賽特聳聳肩,故意誇張地搖頭,同時推了推眼鏡。
雷因和亞莉卡都注意到加賽特的眼睛閃過一道光芒。但是,不同於和他認識已久的這兩個人,愛爾妮雅並沒有察覺到加賽特的變化。
「什麽叫做難怪?」
愛爾妮雅的本能告訴她眼前有危險,因此她擺出了防禦的姿態。加賽特露出一個看似善良的笑容,宛如在敘述事實一般,自信滿滿地開始撒謊。
「我就直話直說了,雷因和亞莉卡確實有在交往。而且是打從一進入這所學園就開始了。」
「你、你說什麽!不,不可能。亞莉卡說她和我一樣,幾乎沒有和男生接觸的經驗啊!」
「我不知道愛爾妮雅同學和亞莉卡晚上談了些什麽,但事實就是事實。如果不是這樣,怕生的亞莉卡怎麽可能和除了我以外的男生一起
吃飯呢?而且,亞莉卡的看門狗雷昂也不可能允許。對不對,雷昂?」
聽見加賽特這麽說,原本一邊對周遭警戒,一邊看著附近店麵現烤豬肉的雷昂,發出「咕嗚?」一聲,表示疑惑。然而,雷昂是亞莉卡的夥伴,也和加賽特認識很久了,就算無法理解他們談話的內容,也可以從當下的氣氛來判斷現在應該要肯定加賽特的說詞才對,於是雷昂用力地點了點頭。
看見雷昂的回應,愛爾妮雅的自信嚴重地動搖。
她用飄移不定的眼神,半求助地望向亞莉卡。
「亞莉卡,你為什麽要騙我……」
「咦,啊,等一下。小愛,我……」
「那當然是因為愛爾妮雅同學是亞莉卡的好朋友,所以她不想傷害你啊。亞莉卡沒告訴你,絕對不是出自惡意,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原諒她——就是這樣。」
加賽特露出真摯的表情,不顧自己現在正在大馬路的正中央,深深地對愛爾妮雅鞠躬。加賽特的態度以及「為了朋友好」的說法,成為最後一根稻草。
愛爾妮雅的臉上一瞬間浮現震驚得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接著又立刻展現出一如往常的那種威風凜凜的態度,挺起胸膛。
「哎、哎哎哎哎呀,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那那、那也是沒辦法的嘛。」
從她口中說出的,除了慌張之外別無他意。
但令人吃驚的是,她本人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慌張。
「我知道了。這次的事情就一筆勾銷吧。哎、哎唷,戀人什麽的,本來就隻是說著玩的嘛。雷因·艾爾哈特,你也不可以隨便地直呼我的名諱喔。聽清楚了嗎?」
「我不記得我有那樣叫過你。」
「這、這樣啊……」
聽見雷因幹脆的回答,愛爾妮雅頓時露出了一抹寂寞的表情。
看見愛爾妮雅的模樣,亞莉卡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在雷因和愛爾妮雅沒有察覺的狀況下,偷偷地扯了扯加賽特的袖子。
——小加、小加,你為什麽要撒這種??謊?
——嗬嗬,這是本世紀最棒的傑作吧?
——你在說什麽!小愛看起來很沮喪耶。
——我才不知道亞莉卡你在說什麽呢。這不是一個大好機會嗎?
——機會?
亞莉卡輕輕歪著頭,似乎產生了一絲絲興趣。加賽特對他的青梅竹馬露出一個像是在說「上鉤了」似的燦爛笑容,輕輕地調整一下眼鏡的位置,並且用下巴指向雷因。
——因為當時是雷因自己這麽說的啊。在這種狀況下,當然要主動進攻囉。
亞莉卡偷偷地看著麵對愛爾妮雅、不知該如何是好的雷因。
——如果想要攻下不懂得談戀愛的雷因,方法就隻有一個。那就是讓生米煮成熟飯!
「熟、熟飯!」
「嗯?怎麽了?亞莉卡,為什麽那麽大聲?」
「啊,沒事。雷因同學,什麽事都沒有。嗯,什麽事都沒有!我完全沒有在想任何虧心事!」
「喔、喔、喔。」
看見亞莉卡猛力揮著雙手否定的激動模樣,雷因趕緊退開。
亞莉卡開始對加賽特表達嚴正的抗議。
——小加!你在說什麽啦!
——我隻是提出一個有效果的方法嘛。以雷因的個性,隻要發生了關係,就絕對不會背叛對方。
——就、就算是這樣,怎麽能……
生米煮成熟飯——亞莉卡想像著從這句話所能聯想到的極致,不由得嘴唇發顫,臉頰泛紅。
——不、不行。我們還是學生耶。這種事……
——戀愛跟年齡又無關……我雖然想這麽說,不過觀感或許真的不太好吧。所、以、說,我也不會叫你做到那種地步,隻不過這個戀人的角色??是一個機會,隻要再努力一點,說不定就真的能成為雷因的戀人了唷。
——也、也許吧。
——好啦,加油囉。隻要亞莉卡改變心意,我隨時都可以幫你準備最終決戰的場地。因為我是雷因的室友嘛。讓你和雷因兩個人在房間獨處也……
——小加!
——哈哈,抱歉抱歉。
亞莉卡搞不清楚加賽特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氣呼呼地槌打他的肩膀。
在離他們有段距離的地方,雷因正在拚命地安撫不知為何正在鬧脾氣的愛爾妮雅。
「你為什麽要鬧脾氣啦?」
「我才沒有鬧脾氣!我隻是非常生氣,沒有辦法整理情緒,想要把氣出在別人身上而已。」
「這就是一般人所說的鬧脾氣啊!是說,不要遷怒別人!」
雷因拚了命地說服很可能真的會下令奇爾發動攻擊的愛爾妮雅。雷因不經意地瞥見了愛爾妮雅的手掌,隻見龍紋章接受了【契約之絆】而發出耀眼的光芒。
「不準在這種地方啟動【契約之絆】!」
「沒關係。我隻會抓一些沒教養的大孩子來,給他一點處罰而已。」
「沒教養的是你!」
「那麽,我就在這裏展開奇爾的臨時特訓好了。」
「那整座城鎮都會變成焦土!」
「或者是去把那個攤販的肉全部買下,逼他停止營業。」
「這隻是單純的壞心眼!是說,你有那麽多錢嗎?」
「哼!別小看擁有五座精靈石礦山的米雷尼布魯克家!」
「你是哪來的暴發戶千金小姐啊!給我收斂一點,愛爾妮雅!」
看見惡作劇的程度不斷提升的愛爾妮雅,雷因粗聲粗氣地斥責她。
「……啊。」
雷因的憤怒,讓原本帶著邪惡笑容尋找下一個目標的愛爾妮雅立刻收起了氣焰。
不知為何,她的雙頰染上了像奇爾的緋紅色龍鱗一般的潮紅。
「嗯?怎麽……了?」
由於愛爾妮雅的態度驟變,使得雷因反而收起了本來氣衝衝的態度。
愛爾妮雅那漂亮的嘴唇微微顫抖,咕嚕一聲吞下口水。
「再一次……」
「啥?」
「再說一次。」
「說什麽?」
「快說。」
愛爾妮雅滿臉通紅,但是麵無表情地逼近雷因。雷因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懼,將他腦中回想起的那句話說出口。
「你是哪來的暴發戶千金小姐啊。」
「不是那句!開什麽玩笑啊,你這個笨蛋!你想變成焦炭嗎!」
「幹、幹嘛這麽生氣啦。呃、呃,那……」
雷因語帶猶豫地把另外一句話重複了一次。
「……愛爾妮雅。」
當雷因說出那句話之後,愛爾妮雅便露出恍惚的表情,仰望著天空……
突然間,她像是回過神來,怒目瞪著雷因。
「我為什麽會感到滿足!?」
「你問我我問誰啊!」
一直被愛爾妮雅凶的雷因,也對愛爾妮雅吼了回去。
「好了好了,打情罵俏就到此為止吧。再不去森林,我們的任務就沒辦法達成了唷。」
加賽持不知為何帶著沒趣的表情,拍拍手,替兩人的搞笑短劇劃下休止符。站在他身後的亞莉卡,眼神一和雷因對上,就迅速地移開視線,接著又再次望向雷因,不斷重複這種怪異的行動。
雷因雖然覺得亞莉卡的行為有點奇怪,但是加賽特說得一點也沒錯。因為愛爾妮雅遲到的關係,雷因他們這支隊伍已經大幅落後預定的時間了。
「說得也是。需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趕快出發吧。」
雷因輕輕地
點頭,走向城鎮的正門。
愛爾妮雅、加賽特和亞莉卡都跟在他的身後走去,但是——
「雷昂?」
走在加賽特身旁的亞莉卡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去。
亞莉卡的夥伴雷昂,還留在剛才雷因他們停下來吵鬧的地方。雷昂對亞莉卡忠心耿耿,平常幾乎寸步不離亞莉卡。一行人停下了腳步,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跑向雷昂的亞莉卡則傷腦筋地說:
「雷昂,那個孩子怎麽了嗎?」
一個小孩子緊緊抓著雷昂那像冰一樣呈現透明淡藍色的尾巴。那是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腳邊帶著一隻《二尾貓》,看起來應該是她的夥伴。
「你在做什麽?」
跟在亞莉卡身後的愛爾妮雅完全沒有隱藏她威風凜凜的態度,低頭看著小女孩。
愛爾妮雅散發出的強者風範,讓小女孩嚇得發出「呀」的一聲,她腳邊的《二尾貓》也嚇得躲進小女孩的衣服裏。
「喂、喂,不要嚇人家啦。」
「又、又不是我。她是在害怕奇爾吧。」
「她這麽說耶。你說呢,奇爾?」
(雖然對主人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請容吾否認。)
「它這麽說耶。你明白的話,就退開吧。」
「唔……沒辦法。」
愛爾妮雅為了不嚇到孩子,於是走向待在一旁待命的奇爾,靠在它身上。嚇到小孩這件事情似乎讓愛爾妮雅大受打擊,她的表情相當陰沉。
「這孩子應該是走失了吧。你叫什麽名字?你爸爸媽媽在哪裏?」
相對地,加賽特則帶著一種無論男女老幼,任誰都會不由自主對他敞開心胸的溫柔笑容,對小女孩搭話。雷因臉上浮現一種微妙的表情,不過小女孩在加賽特魔法的欺騙下,緊張的心情立刻得以放鬆,一雙大眼睛湧上了淚水。
「媽媽和庫魯魯,不見了……」
「庫魯魯?」
「《冰犬》庫魯魯。它是媽媽的朋友……」
看來這孩子應該是和母親及她的夥伴一起來買東西,結果走失了。她之所以抓著雷昂的尾巴,可能是因為它和媽媽的夥伴《冰犬》長得很像吧。《冰犬》的外型的確和屬於《冰狼族》的雷昂很類似。
「雷昂,你都沒有叫呢。好乖好乖。」
亞莉卡輕柔地撫摸雷昂的頭,誇讚它尾巴被小女孩抓住都沒有吠叫。
「原來是這樣啊。加賽特,我們還有時間嗎?」
「再不出發,我們就真的危險了。」
「可是我們也不能丟下這孩子不管啊。」
亞莉卡露出為難的表情,搖了搖頭。這時,在遠處觀望的愛爾妮雅忽然尖聲喊道:
「既然是走失的孩子,把她送去警團的駐紮所不就好了嗎?」
「你說得簡單,可是離這裏最近的駐紮所,走路也要二十分鍾耶。」
「走失是這孩子自己的責任,而且這孩子的父母親找不到她,應該也會主動去駐紮所吧。我們還有任務,不能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愛爾妮雅的話聽起來雖然無情,但是雷因隻能把反駁的話吞下。雷因一行人目前正在趕時間,這也是事實,而且找人本來就是警團比較專業,愛爾妮雅說得一點都沒錯。
話雖如此,讓這麽小的孩子一個人走上好幾公裏前往駐紮所,並不在雷因的選項當中。小女孩顯得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將會怎麽樣,而雷因露出溫柔的微笑,輕輕地將手放在小女孩的頭上。
「沒辦法,大家先去森林吧,我先把這孩子送到警團那裏去,再去找你們。」
「你說這什麽蠢話,你以為那會花多少時間?如果要送的話……就讓我和奇爾去送吧。奇爾奔跑的速度,比你跑的速度還要快多了。」
愛爾妮雅朝小女孩的方向瞥了幾眼,提議道。雷因本來以為她會提出什麽無情的意見,但她應該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想出了這個讓小女孩不那麽害怕自己的方法。
該說她講話拐彎抹角呢,還是該說她很不坦率呢?
看見愛爾妮雅戰戰兢兢的眼神,雷因聳聳肩,回答:
「這孩子明明很怕你,你就不??用勉強了。而且在這麽熱鬧的路上,也不可能讓奇爾全力狂奔吧。再說據我所知,奇爾不是不擅長長途飛行嗎?」
聽見雷因的分析,愛爾妮雅露出了苦澀的表情。正如雷因所說,身體龐大的奇爾不可能在街道上全力奔馳。另外,如果是已經成熟的《馬龍》就算了,但是還年輕的奇爾的確沒辦法長途飛行。
「可是,雷因同學,從這裏到警團的駐紮所還很遠,把這件事情全權交給雷因同學,我們也很不好意思。還是大家一起去比較……」
「沒關係的,我和培姆培姆每天在訓練的時候都會跑很久,先去警團那裏,之後再追上你們,對我們來說輕而易舉。是不是啊,培姆培姆?」
「嗶嘰!」
培姆培姆從雷因的肩膀跳下,精力充沛地跳來跳去。看來它也充滿了幹勁。
愛爾妮雅看著雷因和培姆培姆,帶著無法理解似的表情,皺著眉頭,拉了拉加賽特的肩膀。
「喂,加賽特·加爾巴雷斯。」
「愛爾妮雅同學真的都叫我和雷因的全名呢。」
「我願意叫你們的名字,你們就應該覺得感激了。回答我,雷因在想什麽?雖然這孩子走失了,但是耶爾格王國的治安這麽好,就算讓她一個人去也沒關係吧。」
「雷因好像有很多兄弟姐妹,我猜他會不會是把這孩子當作自己的弟弟妹妹了呢?而且……」
加賽特用中指推了推眼鏡,用一種像是在看著什麽有趣玩具似的眼神愉悅地繼續說:
「這或許是擁有史萊姆紋章、天生就是弱者的人特有的義務感吧?雷因的個性本來就沒辦法對那種弱小的人坐視不管啊。」
看著麵帶微笑的加賽特,愛爾妮雅一時語塞,將視線轉向正在活動筋骨暖身的雷因。
這件事情明明除了徒增麻煩之外就沒有任何好處,但是不知為何,雷因看起來卻非常開心。
「話雖如此,要是再繼續遲到下去,也很傷腦筋,讓雷因耗費體力,也不是上策。既然我們都已經組隊了,那麽就采取團隊作戰吧!」
「團隊作戰?你在說什麽啊,加賽特·加爾——」
「愛爾妮雅同學,可以請你讓奇爾施展一個技能嗎?挑一個不具危險性,但同時盡量華麗又誇張的。」
「為什麽突然要這樣?」
「聽我的就對了,愛爾妮雅同學不是也想趕快出發嗎?『畢竟我們已經落後很久了』嘛。」
聽見加賽特刻意強調「落後」這件事,愛爾妮雅隻能發出「唔……」的聲音,無法反駁。這時,愛爾妮雅看見了麵帶微笑的加賽特,臉上浮現的其實是惡魔的微笑。
「奇爾,抬起頭來。」
(下次別再睡過頭了。)
「囉嗦,閉嘴。【螺旋氣息】。」
奇爾帶著微笑,口中噴出的火焰螺旋化為一道火柱,衝上天際。看見突然出現的火焰漩渦,來到街上買東西的市民紛紛驚呼,停下了腳步。在店裏買東西的客人也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趕緊跑到路上來,人潮瞬間聚集於此。
「小愛?」
「喂,愛爾妮雅!你在做什麽啊?」
「不要問我!去問那個人!」
愛爾妮雅害羞地漲紅了臉,大聲地說。而一旁的加賽特則站在圍觀的人群中,臉上掛著若無其事的笑容。他敲敲自己的頭。
「皮克,我想請你幫個忙。」
「主人,我討厭人多的地方。」
「別這麽說嘛,我等一下會拜托亞莉卡幫你做一份特製餅幹的。」
加賽特露出傷腦筋的笑容拜托皮克,於是他的頭發突然隆起,一隻翅膀上刻有雷圖樣的精靈——皮克便現身了。
「主人想要我做什麽呢?」
「別這麽製式化嘛,難得你長得這麽可愛。皮克也該像一般女孩子那樣笑啊。」
加賽特用指尖推起皮克的臉頰,隨即有一道小小的雷落在他的指尖上。
「快一點。」
皮克用充滿氣魄的語氣說,加賽特甩一甩麻掉的手,提出請求。
「那就拜托你幫我一個忙吧。這個小女孩和家人走失了,你可以幫我找出她的媽媽嗎?也就是電磁波和這個小女孩很類似的人。皮克一定找得到吧?」
「下次請你直接這樣拜托就好。」
皮克無奈地喃喃自語道,同時雙眼開始劈裏啪啦地放出電波。皮克小巧的雙眼蓄積了電,她對小女孩瞥了一眼後,便伸手指向圍觀群眾的某一角。
「這裏。我看見人群最外圈有相似的電磁波。」
「這樣啊,謝謝啦,皮克……啾。」
「主、主人!」
加賽特忽然在皮克的臉頰上吻了一下,她小巧的臉蛋便立刻像草莓一樣紅了起來。加賽特看著她的模樣,心滿意足地笑了笑,而皮克再次對加賽特放出電流後,便立刻鑽進了他的頭發裏。
「你的興趣還是一樣變態呢。」
「你應該用感情豐富來形容才對吧。最重要的是,我們找到她媽媽了唷。最後的收尾,就交給你們兩個人吧。」
加賽特對雷因的嘲諷完全不以為意,對雷因和亞莉卡眨了眨眼。
雷因和亞莉卡互相對望了一眼。人牆非常厚,一個女孩子是不可能獨自穿過去的。
他們兩人互相朝彼此的夥伴望了一眼,接著像是達成共識似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啊。」
「抱歉囉,暫時忍耐一下。」
亞莉卡對雷昂道歉,同時把小女孩放在雷昂的背上。她雖然告訴小女孩要抓緊,但是以一個小女孩的力氣,還是可能從雷昂的背上被甩下來。
這時就輪到培姆培姆出場了。培姆培姆用體內的水分暫時讓身體膨脹,把小女孩和《二尾貓》的身體給包住,固定在雷昂身上,避免他們掉下來。
「雷昂,拜托你囉。」
「咕嗚。」
「培姆培姆,你要加油喔。」
「嗶嘰!」
在主人的命令之下,雷昂稍微助跑了一下,便朝著店家的牆壁高高躍起。
「哇啊啊啊啊?」
伴隨著小女孩的尖叫聲,雷昂的身體越過了店家的牆壁。如果隻靠小女孩的力量,一定會被甩下來,但是包覆著少女的培姆培姆緊緊地將少女綁在雷昂的背上。
在圍觀群眾的歡呼聲中,雷昂從牆壁上一躍而下。
小女孩的媽媽就站在前方,用手搗著嘴巴,發出不成聲的尖叫。
「媽媽!」
「蜜莎!」
小女孩衝向前,緊緊地抱住母親。雷昂看見這幅畫麵之後,便和來的時候一樣,跳上牆壁,回到雷因等人的身邊。
「歡迎回來,雷昂。」
「幹得好,培姆培姆。」
受到主人們的誇讚,雷昂和培姆培姆分別一臉滿足地磨蹭著主人。
這時,剛才那個小女孩奮力呼喊的聲音,從人牆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大哥哥、大姐姐,謝謝你們——」
聽見小女孩的感謝以及群眾熱烈的掌聲,雷因一行人難為情地相視而笑。
「沒想到我們這支隊伍還不賴嘛。」
「尤其是我的功勞最大。」
「嗯、嗯。對啊。小愛最辛苦了。」
「是、是,既然大家的想法都達成一致了,那我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吧。」
加賽特再次拍拍手,結束了對話。
就這樣,雷因一行人開心地準備前往森林……
「對了,我們該怎麽穿過人牆呢?」
雷因的臉部抽搐,停下了奮勇跨出的腳步。通往正門的路,已經被奇爾噴出的火柱所吸??引來圍觀的人們及魔獸們擠得水泄不通。
「這個嘛……」
加賽特露出苦笑,抓了抓臉頰,像是在說——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雷因一行人離開城鎮的時候,已經是其他同學出發兩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
「培姆培姆,往右邊躲開,然後【衝撞】。」
「嗶嘰。」
聽見雷因的指示,培姆培姆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了熊類魔獸《基爾熊》強壯手臂的攻擊,接著朝它那小得與身體不成比例的頭部衝撞。培姆培姆的猛力一擊,讓基爾熊的頭劇烈搖晃,瞬間失去意識。
基爾熊昏倒在地,發出重重的聲響,撼動大地。然而他們沒有時間因戰勝而高興。正當培姆培姆往後跳開的時候,一隻山豬類魔獸《大野豬》正在培姆培姆的前方,用蹄刮著地麵,蓄積力量,並將宛如人類手臂一般粗的銳利尖牙對準培姆培姆。
「咕,這已經是第幾場戰鬥了啊?」
雷因不耐煩地咂嘴,忍不住咒罵。
聽見雷因這麽說,正在他身後對抗身上長滿可怕斑點的蛙類魔獸《毒蛙》的加賽特,也無奈地聳聳肩,答道:
「第八場。討伐的任務早就已經輕鬆達成了唷。」
「我想也是!這狀況未免也太奇怪了——敵人來了!」
雷因高聲喊道,中斷了對話。擁有巨大軀體的大野豬想用它的尖牙同時刺穿培姆培姆和雷因,正以令人不可置信的速度,從正麵衝向他們。隻靠一般的攻擊,根本無法阻止大野豬的突進。
「培姆培姆,【分裂】,攻擊它的腳。」
「「嗶嘰。」」
在雷因的號令下,培姆培姆分裂成兩隻。大野豬看見眼前的目標一分為二,瞬間嚇了一跳,但是仍然沒有減緩暴衝的速度。再這樣下去,大野豬就會輕易地撞飛培姆培姆,而它的尖牙則會貫穿雷因的身體。
然而,前進的力量愈強,就愈無力抵擋來自兩旁的攻擊。
「「嗶嘰!」」
兩隻培姆培姆同時往左右跳開,其中一隻培姆培姆以一旁的樹幹作為踏腳處,利用全身的彈力衝向大野豬,一顆水藍色的炮彈在大野豬的側臉炸裂。來自側麵的高速一擊,讓大野豬的身體失去平衡,它那粗重的腳一個重心不穩,整個身體撲倒在地。另一隻培姆培姆以大野豬的腳為目標,從另一側進行衝撞。第二顆水藍色的炮彈打斷了大野豬的腳,奪走支撐它巨大身體的支柱。斷了腳的大野豬在距離雷因等人還很遠的前方就滾倒在地,頭部狠狠地撞上樹幹,暈厥過去。
「真不愧是雷因,我們也不能輸喔。皮克,【伏特波】。」
「遵命,主人。」
加賽特語畢,原本如雷般敏捷地四處飛舞、牽製著毒蛙的皮克,便眯起她那看起來難以親近的細長雙眼,將小小的雙手合十。當她張開合十的雙手時,雙掌之間便發出讓人耳朵刺痛的放電聲響。
「噓!」
皮克短促地吐氣,將蓄積在手掌之間的電流射向毒蛙。皮克放出的電擊以波狀擴散,命中五隻毒蛙。四周響起電擊的劈啪聲,眼前出現了刺眼的閃光。受到電擊的毒蛙翻著白眼,肚子朝上暈倒在地。
然而,不管擊退了多少魔獸,雷因等人麵前隨即又湧現出大量的魔獸。這時從樹叢裏冒出的,是頭上長有一朵大花蕾的植物類人型魔獸《曼陀羅草》。八隻曼陀羅草一起包圍雷因等人,
張開雙手般的葉子,無數的葉片便宛如手裏劍似地射向他們。
「我不擅長這種混戰,加賽特!」
「了解。皮克,拜托你了。」
「真是的,這些主人真是愛使喚妖精。」
受命負責防禦的皮克,雖然滿臉不情願,但同時又仿佛很開心地彈了一下手指。她一彈手指,指尖就出現無數電流種子,擋在宛如刀刃般的葉片前方。當葉片一接觸電流種子,種子就發出尖銳的聲響,將葉片燒毀。
「防禦得好!那現在就換我們攻擊了。培姆培姆,【衝撞】!」
「嗶嘰。」
與分身合而為一的培姆培姆,衝向曼陀羅草。
「等一下,雷因!不可以隨便接近曼陀羅草……」
「咦?」
這時,加賽特緊急地對雷因發出警告。當培姆培姆來到曼陀羅草麵前時,曼陀羅草頭部的花蕾便開始膨脹。正當培姆培姆準備衝撞曼陀羅草的那一瞬間,花蕾便發出噗咻一聲,噴出黃色的毒霧。
「嗶嘰——!」
培姆培姆沒辦法躲避,隻好衝進毒霧之中。培姆培姆的力道減緩之後,曼陀羅草便從容地將身體移動至培姆培姆的攻擊軌道外,被毒霧籠罩的培姆培姆錯過目標,猛力地撞上樹幹。
「嗶嘰?……」
「糟了!」
雷因的臉上浮現焦急的神色。培姆培姆貼著樹幹往下滑,動作明顯地變得遲緩。曼陀羅草的毒霧攻擊是封住敵人動作的麻痹類神經毒!
先從最弱的敵人開始殺害,是野生動物的鐵則。所有的曼陀羅草不約而同地鎖定培姆培姆,一起對培姆培姆發動攻擊。
「皮克,快去幫培姆培姆!」
「真是好管閑事。」
皮克揮動她淡黃色的翅膀,前往救助培姆培姆。這時,排在最後的一隻曼陀羅草擋住了她的去路。曼陀羅草將葉片射出,無數的葉刃襲向飛翔在空中的皮克。皮克再次彈了一聲手指,創造出電流種子,將葉片燒毀,但是這個時間差已足以致命。前往攻擊培姆培姆的多隻曼陀羅草這時揮出手臂,射出葉刃。
就在雷因、加賽特和皮克的表情扭曲,眼睜睜看著培姆培姆就要受到直擊的那一瞬間——
他們的眼角餘光看見一陣藍色的疾風衝進了森林。
那些曼陀羅草射出葉片的手臂,硬生生地被砍斷,發出巨響。在這次的攻擊中,沒有葉刃擊中培姆培姆。
「雷昂!」
雷因大喊。一陣藍色的疾風竄過森林,在森林中留下冰痕的雷昂,嘴巴緊緊地銜著滿臉痛苦、頭昏眼花的培姆培姆。
雷昂凶狠地皺起鼻頭,瞪著那群曼陀羅草。曼陀羅草們一瞬間嚇得後退,但是立刻又擺出戰鬥態勢。培姆培姆麻痹了,敵人隻有皮克和雷昂兩隻,而曼陀羅草則有八隻。在數量上占優勢的曼陀羅草立刻展開攻擊。
「你連我都能打敗,卻對這種雜魚敵人束手無策?真是令人不高興耶,雷因·艾爾哈特。」
就在這時,一隻曼陀羅草突然被火焰包圍。火焰開始蔓延,另一隻曼陀羅草也燒了起來。
將兩隻曼陀羅草化為灰燼的奇爾,踏著悠哉的腳步出現。火是曼陀羅草最怕的屬性,而且對方是龍,層次實在差太多了。
曼陀羅草本能地知道自己會輸,因此立刻落荒而逃,消失在樹叢中。
戰鬥終於結束,雷因深深吐了一口氣,向愛爾妮雅和亞莉卡揮揮手。
「時機抓得正好,謝謝你們救了我。」
雷因在一旁的岩石上坐下,對兩人道謝。事實上,剛才的狀況真的很危急,很明顯是雷因太急於攻擊了。要是沒有兩人的救援,培姆培姆可能早就陣亡了。
「你應該謝雷昂才對。」
相對於害羞地這麽說的亞莉卡,愛爾妮雅則滿臉不高興地撫摸著奇爾的頸子說:
「為什麽我非得救你不可?你既然能打倒我,應該也能輕鬆對付這種雜魚魔獸才對啊?」
「別這麽說,培姆培姆不擅長這種混戰嘛。是說,對了,培姆培姆的狀況怎麽樣?」
放鬆了心情的雷茵趕緊關心培姆培姆。
沒想到根本不用擔心,甚至可以說他的擔心都白費了。
亞莉卡珍惜地將培姆培姆抱在她豐滿的胸懷裏。
「沒事的,它看起來沒有受什麽傷。」
「我現在反而想要狠狠揍它一拳。」
「咦、咦、咦!不、不行啦。雷因同學,你在說什麽啊?」
「我是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啦……一半是。」
「一半??」
亞莉卡揚起視線,瞪著雷因。亞莉卡雖然生性害羞,但是對魔獸的愛比別人還要多一倍。雷因乖乖地低頭道歉,接著伸手戳了戳倒在亞莉卡懷裏、全身麻痹的培姆培姆臉頰。
「所以這家夥目前是什麽狀況?」
「好像麻痹了。怎麽辦,解除麻痹的藥正好用完了。」
「沒辦法了,培姆培姆隻好暫時休戰。就像愛爾妮雅說的,敵人幾乎都是雜魚,經驗值也沒什麽好期待的。亞莉卡應該也累了吧?」
「等一下,為什麽你隻擔心亞莉卡?」
「因為她是女孩子啊。」
「你、你這家夥……」
雷因不經大腦的一句話,讓愛爾妮雅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愛爾妮雅的嘴巴動來動去,似乎想說些什麽,最後卻什麽都沒說,隻落寞地說了一句:「算了……」便跳上奇爾的背。
「怎麽了啦?」
「小愛……」
雷因不明就裏地歪著頭,亞莉卡則是一臉擔心地望著愛爾妮雅。就在現場的氣氛快要變得沉重時,加賽特不負眾望地開了另一個話題。
「話說回來,大家不覺得奇怪嗎?」
聽見加賽特這麽說,氣氛突然變得緊張。
「確實。魔獸出現的頻率實在太不尋常了。」
「不隻如此,就連出現的魔獸種類也很不尋常。平常應該要在森林的更深處,才有可能遇見基爾熊不是嗎?它應該不是在森林前半部出現的敵人才對啊。」
「曼陀羅草也是。它們很膽小,鮮少自己主動現身呢。」
沒錯,今天的森林很不對勁。事實上,雷因在十天前來到這座歐烏茲森林探索的時候,並沒有遇到這麽多魔獸,而且在進行魔獸討伐任務的時候,還移動了很長一段距離才達成任務。
然而,今天打倒的魔獸,早就遠遠超過了討伐魔獸任務所需的數量。戰鬥的次數櫃當異常。
「不管怎麽想,都很奇怪呢。」
森林裏出現了某種未知的變化。這雖然隻是雷因的直覺,但或許應該說是弱者的命運吧,他對於危險的直覺總是非常準確。
「培姆培姆也變成這樣了。」
雷因將視線移向亞莉卡抱在手中的培姆培姆。他本來想叫培姆培姆下來,可是它遭受的麻痹攻擊效果似乎非常強,就算想下來也沒辦法。
就在大家陷入沉思的時候,加賽特率先針對接下來的行動提出了建議。
「我們已經達成討伐任務了,要采集的野草,也可以在森林的前半部采到,我們今天就提早回去吧。」
「這樣啊。」
聽見加賽特的提議,雷因立刻點頭。打從一踏進森林,就一直不停地戰鬥,大家的體力幾乎都消耗得差不多了。雖然沒有用到會將體力耗盡的【契約之絆】,因此應該還可以撐一下,但是既然培姆培姆因為麻痹而沒辦法參戰,那麽雷因當然讚成折返。
「對啊,太勉強也很危險。」
繼雷因之後,亞莉卡也對加賽特的提議表示讚成。本來
以為得到兩人的讚同後,隊伍接下來的方針就能夠決定了,然而愛爾妮雅卻在這時喊了一聲「慢著」。
「不,我們再往裏麵走一段吧。」
「為什麽?培姆培姆已經因為麻痹而無法動彈,任務也可以順利達成了啊。」
「哼,別搞笑了。區區一隻史萊姆的戰力,光靠奇爾就可以填補好幾倍了。」
不知為何,被她這麽明確地貶低,反而讓人有種幹脆清爽的感覺。
話說回來,愛爾妮雅這種說話的方式,還真的很令人惱火呢。就算再怎麽清楚自己的實力很弱,雷因也忍不住想要反駁。
「你真敢……」
「所、所以……你可以再多仰賴我一點喔,雷因·艾爾哈特。」
愛爾妮雅轉過身去,連珠炮似地說。雷因不由得中斷原本想說的話。愛爾妮雅說的話似乎充滿了自信,但不知為何她卻縮著身子。
麵對愛爾妮雅矛盾的態度,雷因不禁感到疑惑。
「這個、呃,我有依賴你啊。」
「是、是嗎!嗬嗬,說得也是,當然囉。那我們走吧,別落後了喔,雷因·艾爾哈特。」
愛爾妮雅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在奇爾的背上回過頭來。她的態度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臉上帶著自信滿滿的表情,打著頭陣往前走去。愛爾妮雅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態度,讓雷因隻能帶著微妙的表情,搔搔後腦勺。
雷因是真的倚賴著愛爾妮雅。雷因和培姆培姆的戰術,並不適合連戰與混戰。從這個角度看來,在探索森林的時候,由於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幾個敵人從哪裏襲來,因此能夠獨自掃光雜魚敵人的愛爾妮雅和奇爾,便成為了非常值得仰賴的戰力。
不過話說回來,雷因還是無法理解愛爾妮雅這種陰晴不定的態度。和她平常散發的那種不易親近的氣場相比,現在這個態度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一下子生氣,一下子難過,一下子又顯得沒自信,一下子又變得開心。
「究竟是怎樣啦?欸,加賽特,你覺不覺得愛爾妮雅變得和平常不一樣了?」
雷因望著愛爾妮雅走在前方的背影,悄悄地對加賽特說。
加賽特展現出一副非常遺憾的模樣,帶著憐憫的眼神看著雷因,接著「唉~~~~」地長長歎了一口氣。
「唉,你平常隻會和培姆培姆滿腦子想著要怎麽獲勝,這對你來說或許真的是個難題呢。」
「呃……你是不是在損我?」
「我是在誇獎你啦。」
——我完全沒有受到誇獎的感覺,是我的心理作用嗎?
「那、那個!雷因同學!」
「哇!嚇我一跳,怎麽了,亞莉卡,為什麽突然叫我?」
雷因嚇得跳了起來,接著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亞莉卡,全身緊繃地站在雷因的眼前,臉上帶著像是在麵對某種挑戰的表情。她滿臉通紅,仿佛隨時都會冒出蒸氣似的。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亞莉卡欲言又止,緊抱著培姆培姆,深深地吸氣之後,全身僵硬地閉上了眼,大大地張開她的櫻桃小口。
「你也可以倚賴我……呀!?」
「哇!怎、怎麽了?」
忽然吹來的一陣強風,把亞莉卡的話給打斷了。
穿過森林的風壓,包住了雷因和亞莉卡的身體。這陣風大得連大樹都被吹得搖晃。體重很輕的亞莉卡在強風的吹襲之下,身體竟像是被風抓住似地浮了起來。
「亞莉卡!這——哇!?」
雷因在一瞬間抓住亞莉卡的手臂,從風的手中把她給搶了回來。然而雷因抓住她時的姿勢不好,腳沒有站穩,結果換成雷因的身體被風給抓住了。雷因本想掙紮,但這時又有一陣更大的風吹過來。
「糟、糟了!」
雷因的腳尖離開了地麵。就在這時,雷因的衣擺被一個強大的力量給拉住了。原來是雷昂用它的牙齒咬住了雷因衣服的下擺。雷昂雄赳赳的四隻藍色的腳穩穩地踏著地麵,將雷因和亞莉卡的身體拉回來。
「幹得好,雷昂!」
雷因對這個可靠的夥伴道謝之後,便抱住亞莉卡,當場趴了下來。
「雷、雷因同學!等一下,那個,你的手……」
「抱歉,請你忍耐一下。我等一下會好好聽你抱怨的。」
「啊,唔,不。沒關係,那個……謝謝。」
「不客……」
「喂!雷因·艾爾哈特,你趁著混亂,想對亞莉卡做什麽!」
一陣怒吼聲蓋過了風聲,傳入雷因的耳中。聲音的主人當然是愛爾妮雅。雷因把臉頰貼在地麵,往前一看,隻見大約在十公尺之外,奇爾正趴在地上,擋住暴風,而愛爾妮雅則滿臉怒容地瞪著他。
「活——什——窩——都——沒——握——」
雷因試圖辯解,但是疾風毫不留情地鑽進他的口中,因此他的聲音根本沒辦法傳到愛爾妮雅的耳裏。
「你給我在那裏坐好,雷因·艾爾哈特!看來還是要由我親自送你上黃泉!」
「愛爾妮雅同學,冷靜一點。」
和愛爾妮雅一起受到奇爾身體保護的加賽特,一把抓住了正準備衝出去的愛爾妮雅,將她拉回來。
「放開我,加賽特·加爾巴雷斯。你該不會想幫雷因說話吧?那個家夥正準備染指你的青梅竹馬耶!」
「那正如我所願……才怪。總之,現在跑出去太危險了啦。」
「我當然清楚,可是我的室友現在更危險啊!」
「不,所以我說那正是我所……不希望的……」
(諸位,抱歉打斷各位的談話,但有陣更強的風要來了喔!)
就在奇爾的聲音回蕩在在場所有人腦海中的瞬間,一陣強風再度襲來。
「唔喔喔喔喔喔。好?強?勁?」
在令人無法呼吸的強風中,雷因用手環住亞莉卡的腰,緊緊地抓住一旁大樹的根。雷昂雖然趴在兩人的前麵當作盾牌,但是也無法完全擋住風。呼嘯的風聲敲打著鼓膜,小石子和砂礫打在肌膚上。沙子飛進了嘴裏,風壓讓眼睛睜不開。
幾秒後,疾風總算停了下來,雷因把身上的葉子和沙塵拍掉,站起身。
「你沒事吧,亞莉卡?.」
「嗯,我沒事。」
「好。加賽特,你們那邊怎麽樣?」
「沒事。當然愛爾妮雅同學也沒事。」
「哼!」
愛爾妮雅滿臉不悅地鼓起腮幫子,但她的表情隨即變成了驚訝。
「喂……為什麽那種魔獸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愛爾妮雅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樹木倒下的地方。
愛爾妮雅所指的方向,出現了一頭全身布滿祖母綠色鱗片的巨龍,它正悠然地佇立在剛才被強風吹倒的樹木所形成的圓陣中。
那頭龍站在以螺旋狀傾倒的樹木正中央,用翡翠色的眼睛望向雷因。那深綠色的眼眸非常深邃,讓人可以感受到它的智慧。在龍的瞪視之下,雷因全身上下的毛發都不禁豎立起來。雷因的本能敲響了警鍾,產生一種毫無道理的預感。
自己的慘敗仿佛就在眼前。
那就連奇爾也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巨大軀體,大概有周圍樹木的三倍大。和軀幹相比,它的羽翼雖然偏小,但展翅之後,也有好幾間房子屋頂的大小。穩穩地踏在地麵的雙腳,輕輕鬆鬆就能把腳下的樹木踩扁。雙手的爪子閃閃發亮,宛如野獸的尖牙,而在傾倒樹木中那些被撕裂的樹幹殘骸,讓人深深體認其威力。
龍張開大口,露出那白如珍珠的牙齒,將鮮紅的口
腔朝向天際——咆哮。與其說那是叫聲,倒不如說更像是暴風、災害。雷因雖然捂住了雙耳,但仍然因為咆哮帶來的空氣振動而感到皮膚麻痹得疼痛。
一頭成熟的龍,名符其實地和他們屬於不同的層次。麵對那驚人的魄力,雷因身旁的亞莉卡不禁腿軟,當場癱坐了下來。
「嘿嘿嘿嘿嘿,真的假的啊。太厲害了。」
這個衝擊實在太劇烈,簡直就像把人類當猴子耍一樣。雷因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這種狀況下還笑得出來,你還真從容啊,雷因。真是太可靠了。」
「謝謝你的誇獎。既然都說我可靠了,那就順便告訴我那頭龍是什麽來曆吧?」
「從它並不是用四隻腳趴在地上,而是像那樣分成雙腳雙手的樣子看來,我想它大概是屬於《巨龍》之類的吧。至於屬性,從目前的狀況看來應該是風吧。但我不知道它確切的名字,你要不要試著問問看?」
「好啊。那就拜托奇爾幫忙翻譯囉?」
(說什麽蠢話。就算是同族的吾,在它眼裏也和人類屬於相同等級。別以為吾可以順利和它對話。)
聽見操縱火焰的奇爾冷冷地用念力傳達這番話,雷因的喉頭不禁發出咕嚕一聲。
龍是一種長壽的種族,有些個體甚至能夠活上一千年。相對地,它們的繁殖期很短,是一種難以收服的種族,也是人人向往的魔獸。
然而,假如隻是因為向往、覺得有興趣而出手,將會付出極大的代價。比任何人都早理解到這點的愛爾妮雅,帶著嚴肅的表情從奇爾背上躍下,輕輕戳了戳雷因。
「喂,雷因·艾爾哈特,你看那個。」
「嗯?呃,喂,那些家夥在幹什麽!」
雷因皺起了眉頭。傾倒的樹木堆一隅,有一座土壤做的擋風牆,牆後有幾名身穿和雷因他們相同製服的煉磨師,正在伺機攻擊這頭龍。之前對雷因挑釁的哥布林煉磨師也在其中。
煉磨師們迅速地就戰鬥姿勢,異口同聲地對自己的夥伴下達指令。
「哥布,【棍棒投擲】。」
「小利,【藥草攻擊】。」
「沙加波,【水槍】。」
「多頓,【空氣炸裂】。」
哥布林將手中的棍棒扔出,植物類魔獸普蘭特拋出具有各種效果的藥草,陸地魚類族空氣魚從口中噴出大量的水,而土巨魔像則用它強力的手臂敲碎地麵,使地麵隆起。
麵對這四種不同的攻擊,風龍根本沒有防禦,隻是隨意地揮了揮尾巴。與其說是攻擊,這動作看起來更像是把蟲子趕走。它的尾巴化為一條鞭子,製造出一陣龍卷風,毫不費力地就把那些魔獸的攻擊給抵銷了。呼嘯的龍卷風因為風勢太過強勁。不隻襲向剛才攻擊龍的魔獸,就連煉磨師也一並襲擊。
「【螺旋氣息】。」
漩渦狀的螺旋烈焰撞上了狂暴的旋風。熱風吹襲四周’兩道攻擊化為上升氣流,形成朱紅色的火柱,直衝天際。
「你們在做什麽!」
「愛爾妮雅同學!?」
看見突然現身的救世主,學生們的臉上頓時充滿了希望。
愛爾妮雅用嚴厲的視線瞪著這些學生。
「回答我的問題。你們在做什麽!想找死嗎!?」
「啊啊啊啊,不是。這、這這、這是因為……」
「給我說清楚!」
「我們在探索的途中,湊巧看見那隻龍正要走進一個洞穴裏,結果哥爾多同學就提議我們去獵那頭龍,挫挫愛爾妮雅同學的銳氣。」
「啊,喂!奇魯尼,你這家夥,給我閉嘴!」
「該閉嘴的是你,這個白癡!」
「噫!」
愛爾妮雅痛斥哥布林煉磨師。愛爾妮雅會這麽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做的事情實在太危險了。
愛爾妮雅美麗的雙眸充滿了憤怒,斥責哥布林煉磨師。
「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吧?成熟的龍幾乎不會襲擊人類,因為對它們而言,人類和其他的魔獸都是同等的,它們根本不放在眼裏。但是,如果有人類攻擊它們,那麽它們就會予以製裁。這是理所當然的,當一個層次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家夥前來挑釁的時候,任誰都會生氣。尤其是像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愛爾妮雅將心中的怒氣一口氣爆發出來。哥布林煉磨師被她驚人的氣勢嚇得腿軟,腳絆到了樹幹,難看地一屁股跌坐在地。
愛爾妮雅用像是看著垃圾似的眼神望著哥布林煉磨師,怒不可遏地說:
「這裏就交給我來想辦法。你們這幾個家夥趕快回到學園去報告這件事。這種等級的龍出現在這裏,是一種異常現象。你們立刻去報告我姐姐——學生會長。聽清楚了嗎!」
「是,遵命!」
被愛爾妮雅臭罵一頓的哥布林煉磨師連滾帶爬地和自己的隊員們一起逃離現場。但是風龍並不打算原諒這些不知道自己斤兩,狂妄自大地挑釁龍的愚蠢人類。
就在哥布林煉磨師他們拚命地逃跑時,龍朝著他們張開了血盆大口。龍嘴巴周圍的空氣被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亂流球體。龍將它的脖子往後仰,利用旋轉脖子的反作用力,將亂流球吐向哥布林煉磨師一行人。
「想得美!奇爾,【音速火焰】!」
奇爾張開嘴,瞄準亂流球。下一瞬間,奇爾的嘴裏射出一道亞音速的火焰。火焰的導火線一眨眼就與亂流球接觸,亂流球中的空氣在奇爾射出的火焰加熱下迅速膨脹,膨脹到極限的空氣再也無法維持球體,於是發出一聲巨響,成為一陣沒有特定方向的風,朝著四麵八方散去。
看見亂流球在空中解體,愛爾妮雅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說不定在學生會來增援之前,光靠愛爾妮雅就能打倒風龍呢。
「笨蛋!不要掉以輕心!」
在一頭成龍麵前,那隻不過是幻想。雷因之所以大叫,是因為他清楚地看見了風龍舉起手臂的瞬間。天壤之別的力量差距,讓人不禁顫栗。
「愛爾妮雅——!」
就在雷因大喊的同時,風龍揮下了它巨大的手臂。奇爾在千鈞一發之際聽見了雷因的警告,於是銜起愛爾妮雅纖細的柳腰,往後方大步跳開。
大樹被斬斷,大地被劈裂,轟然巨響撼動了四周。
「——!」
雷因清楚地看見愛爾妮雅毫無血色的臉龐。
風龍揮出的銳爪,在地麵上挖出深深的爪痕。被掀起的土砂飛向空中,接著又因為重力而下墜,撒落在四周。每個人的視野都被染成了褐色,巨響衝擊著耳朵。
就在這時,雷因再次看見巨龍準備進行第二次攻擊,它的爪子逐漸逼近愛爾妮雅和奇爾。銜著愛爾妮雅的奇爾沒辦法立刻反擊。
「培姆培姆。」
雷因望向培姆培姆。但是培姆培姆因為麻痹的關係,仍舊動彈不得。
「可惡!」
雷因用手撥掉落在頭上的樹根,大喊道:
「加賽特!」
「這太胡來了啦!皮克,【火星之箭】!」
「主人也一樣啊!」
皮克製造出無數的雷之箭,朝著風龍的爪子發射。雷箭化為一道道閃光,隨即命中了風龍的銳利龍爪。然而這一擊的威力太弱了,龍爪雖然頓了一下,但愛爾妮雅和奇爾依然還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內。
「就是現在。雷昂,讓它落下吧!」
接下來換亞莉卡喊道。雷昂方才利用皮克拖延的時間,凍結了空氣中的大氣,製造出一顆巨大的冰鐵球。聽見亞莉卡的指令,雷昂立刻讓鐵球墜落在龍爪上。冰鐵球一撞上風龍的爪子,便不敵爪子的力量,應聲碎裂。
銜著愛爾妮雅的奇爾趁著這段空檔,趕緊離開風龍,與雷因等人會合。
「呼,還好保住了一命。是說……嗯?」
雷因對愛爾妮雅這麽說完後,忍不住詫異地皺起眉頭。愛爾妮雅沒有反應。奇爾放下口中的愛爾妮雅後,愛爾妮雅根本無法自己站穩,當場雙膝跪地。
「喂、喂,愛爾妮雅!」
雷因對她喊道,但愛爾妮雅卻雙眼無神,直視著遠方,沒有回應。她這副模樣,看起來就像一個人偶。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不過她的思考已經完全停止了。
「喂、喂,別開玩笑喔。喂,趕快起來,愛爾妮雅!」
雷因大聲地說,同時打了愛爾妮雅一巴掌。
「……!」
愛爾妮雅感受到臉頰上的疼痛,??不禁皺眉,輕輕地叫了一聲。她看起來似乎還有一些恍惚,但是當她用手撫著腫脹的臉頰時,下一秒鍾便怒氣衝衝地睜大雙眼,用撫著臉頰的那隻手打了雷因的臉一下——用拳頭。
「唔喔!」
一記漂亮的右鉤拳,讓雷因發出呻吟??,頓時重心不穩。
愛爾妮雅的臉紅得比腫脹的臉頰還紅,淚汪汪地瞪著雷因。
「你、你這家夥!你??對我做了什麽!我不記得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喔!」
「你現在該說的並不是質問,而是『謝謝』和『對不起』才對吧。」
「這兩句話應該要對我說才對吧。你們兩個都給我認真點!」
加賽特慌張的語氣,讓雷因和愛爾妮雅重新體認到現狀。
風龍已經完全將目標鎖定在雷因等人身上。
「我先問你們一下,現在是要逃走嗎?還是要戰鬥?或者要和它商量?我個人是想要趕快逃走就是了。」
「可是就算我們想逃走,對方也不可能放過我們吧。既然如此,我們就隻能賭上自己的紋章,奮力一戰了。奇爾,【超級火焰氣息】。」
愛爾妮雅喊出了奇爾的最強攻擊技能,奇爾也站穩腳步,準備發動攻擊。奇爾全身散發出紅褐色的光芒以及猛烈的熱風。
但奇爾的變化卻逐漸減緩,並沒有轉為攻擊。
奇爾帶著愧疚的神色,轉向愛爾妮雅。
(主人呀,很遺憾,吾的體力已經耗盡。因為之前連續戰鬥了好幾場呀。)
沒錯,剛才奇爾之所以選擇回避而非反擊,正是因為它已經沒有力量反擊了。一陣沉重的沉默籠罩著眾人。接著——
「總之,我們就先努力尋找脫逃的方法吧。」
雷因用沉痛的表情對大家提議。
「加賽特、皮克,你們能讓那家夥暫時看不見嗎?」
「是可以啊。不過你要幫忙把皮克帶到它的眼前才行。就算壞心眼的皮克再怎麽擅長趁人不注意時搶先一步,要到那裏也太費力了。」
「我都聽到了喔,主人!」
皮克瞪著加賽特,發梢劈哩啪啦地開始放電。加賽特露出微笑,對皮克眨眨眼。
「嗯,你生氣的臉也很可愛唷,皮克。」
「主、主人!」
「哈哈,害羞了、害羞了。」
「~~~~!」
「好啦,你們不要嬉鬧了,認真一點。」
「我一直都很認真啊,雷因。」
「喔,是這樣啊。」
看見加賽特一如往常地發揮他的怪人特質,雷因忍不住「唉?」地深深歎息。加賽特危險的地方在於隻要是為了自己好,就可以毫不遲疑地把別人也牽扯進來。
或許是察覺到雷因的疑慮,加賽特忽然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
「你不用擔心啦——我也很清楚那頭龍有多麽可怕。」
加賽特故意把尾音拉高,眯起眼睛。看來現在是真的可以相信他的時候。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因為說到透過欺敵而搶得先機,確實無人能出其右。
「雷因、亞莉卡,還有愛爾妮雅同學,你們聽我說。」
加賽特把三個人叫來,簡短地說明他所策劃的戰術。聽見他說出的內容,雷因忍不住睜大了雙眼。不,不隻是??雷因,亞莉卡也捂住嘴巴,忍住不要驚叫,而和加賽特沒有那麽熟的愛爾妮雅,則像是看到了比最高級的龍還要恐怖的生物一般,張開嘴巴,直盯著加賽特。
一秒鍾之後,雷因開口大笑,拍了拍加賽特的肩膀。
「啊哈哈哈哈哈,你這家夥想出來的東西還是一樣厲害呢,加賽特。」
「受到你的誇獎,我是很高興啦,但是你打得也太用力了吧。是說,很痛耶。」
「這個戰術,你是認真的嗎?加賽特·加爾巴雷斯。」
「當然。以我們目前手上的牌而言,這是成功機率最高的方——大家趴下!」
一陣劇烈的強風忽然朝雷因等人襲來。在強風的吹襲下,倒掉的樹木一一飛起。大樹和大樹在空中激烈地碰撞,碎裂的木片宛如暴風雪一般散落四周。
風龍用鼻子發出巨響。隻不過是一次攻擊,就讓周圍的景觀完全改變了。倒成螺旋狀的大樹堆缺了一角,樹根本來還在土裏的大樹逐一倒下。
這一擊,簡直讓天地變色。
「哎呀~真是謝謝啦。亞莉卡、雷昂,真是多虧你們了。」
在這波猛烈攻擊之下好不容易保住小命的雷因,在由冰製成的擋風牆下「呼——」地短短吐了口氣。剛才真的以為自己活不了了。亞莉卡拜托雷昂將四周的樹木拉過來,打造出一麵冰牆。要是被上方吹拂的暴風卷入,很可能就屍骨無存了。
其他三人也有同樣的感受。剛才的那股輕鬆的氣氛,早已消失無蹤。眾人的背脊傳來涼意,這並不是因為待在雷昂打造的冰牆下的關係。
「我想大家都明白,機會隻有一次。」
「那【契約之絆】該怎麽辦?」
「那是每個人的最後手段。畢竟要是因為啟動它而耗盡了體力,最後可就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了。雷因,培姆培姆的狀況如何?」
「如你所見,頂多隻能當作誘餌。」
「那就夠了。亞莉卡、雷昂,我想這對你們來說可能負擔很重,但是請你們一邊掩護培姆培姆,同時分散那頭龍的注意力。」
「嗯,我知道了。」
「擔任主角的皮克,也做好覺悟了嗎?」
「主人要我去做,我也隻能做了不是嗎?」
加賽特一一確認大家的鬥誌,最後,他難得地帶著一絲躊躇,將視線轉向愛爾妮雅。
「愛爾妮雅同學、奇爾,我們像這樣對話的日子其實還不長,應該說,我一直到昨天才有機會好好和你談話,所以我想你應該還無法信任我。這也是無可厚非的,所以……」
加賽特停頓了一下,臉上浮現悲傷的表情,接著說:
「如果有什麽萬一,愛爾妮雅同學和奇爾可以自己逃走沒關係。」
「什麽!」
聽見加賽特這麽說,愛爾妮雅詫異無比,臉上瞬間湧起怒氣。
「開什麽玩笑!我愛爾妮雅·f·米雷尼布魯克以這個龍紋章立誓,我絕對不會拋下我的隊友,自己逃走。」
「真的嗎?計劃是我想出來的,我實在不應該說這種話,但是愛爾妮雅同學你們其實是最危險的。」
「把最危險的任務交給光榮的龍煉磨師執行,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你不必擔心。我愛爾妮雅·f·米雷尼布魯克一定會讓你的計劃漂亮地達成。」
愛爾妮雅用力揮動拳頭,對加賽特做出宣告。
聽到愛爾妮雅的這番話,加賽特誇張地鬆了一口氣。
「這樣啊,太好了。真不
在鳥鳴聲中,亞莉卡輕輕地在棉被裏坐起身。之所以覺得身體有點重,可能是因為昨天沒睡好的關係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亞莉卡的心髒並沒有大顆到聽見意中人突然說自己是他的「戀人」還能睡得著。光是有人在附近拍手就會嚇得暈倒的老鼠魔獸《光鼠》,似乎還比亞莉卡來得要大膽一些。
「嗚嗚……」
一想起「戀人」這個詞匯,亞莉卡就用手捂著臉,把又紅又燙的臉埋在枕頭裏。她的臉很燙,胸口很緊,再加上身體也很沒力,讓亞莉卡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這種事情要是被加賽特知道了,他一定會說:「這就是相思病。」亞莉卡的腦海中浮現那個平時個性冷靜,卻很喜歡欺負人的青梅竹馬的表情。
「小加這個笨蛋啊?雷因同學是大笨蛋啊啊啊啊啊?」
亞莉卡把臉埋在枕頭裏大叫,發出悶住的聲音。睡在一旁的室友是個睡眠很沉的人,稍微大喊一下也沒關係。況且昨天晚上她認真地追究亞莉卡和雷因的關係到深夜,今天大概會睡到很晚吧。
「雷因同學啊……」
自己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讓亞莉卡嚇了一跳,趕緊用枕頭遮住嘴巴。
雷因·艾爾哈特——他的臉、他的聲音,都清楚地浮現在亞莉卡的眼前。
第一次遇見雷因,是在剛升上中等部的時候。當時雷因遭到嚴重的霸淩。對於擁有史萊姆或是其他低等級紋章的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但是亞莉卡知道,雷因絕對不會用史萊姆紋章當作借口,或是嫉妒別人。而且,他比任何一個煉磨師還要珍惜、信賴自己的夥伴——培姆培姆。如果要比對夥伴的信賴和雙方在一起的時間,那麽應該沒有人能夠贏過雷因和培姆培姆才對。
雷因總是和培姆培姆一起在訓練場做訓練,比誰都還要努力,因為不甘心而流下的淚水比誰都還要多。
雷因在中等部的時候,永遠都是輸家,就連平手的紀錄都沒有,隻是一直不停地連戰連敗。史萊姆輸掉戰鬥也是理所當然的,贏了反而才是奇跡。但即使如此,雷因還是沒有放棄培姆培姆,也沒有透過《落紋》來拋棄史萊姆紋章。到了中等部畢業的時候,雷因在戰鬥中已經可以和對手打成平手,有時候甚至能獲勝。
而到了現在,他竟然能贏過在同年級中實力首屈一指的龍煉磨師愛爾妮雅。
在比賽之後,大家雖然都異口同聲地說這隻是湊巧,但亞莉卡知道並不是這樣。即使這麽說對愛爾妮雅有點不好意思,可是亞莉卡其實早就在心裏偷偷想,說不定雷因會贏。不,在他真的獲勝的時候,亞莉卡當然還是很驚訝。
「嘿嘿嘿,雷因同學真的好厲害喔?」
亞莉卡不正經地咧嘴一笑,喃喃自語。
這時,亞莉卡不經意地望向睡在隔壁床的愛爾妮雅。愛爾妮雅姿勢優美地躺在棉被裏,吐著規律的鼻息,美得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洋娃娃。她可能都沒翻身吧,棉被和床單上沒有一絲皺褶。愛爾妮雅就連睡姿都流露出一種威風凜凜的氣息。
亞莉卡一直盯著愛爾妮雅的睡臉看,忽然間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愛爾妮雅半強迫地要求雷因當她的戀人,而雷因又突然宣布自己是他的戀人。命運到底在什麽地方出了差錯呢?這麽令人高興……不不,這麽複雜的戀愛關係,並不是亞莉卡所期待的。
亞莉卡希望和雷因談的,是更像學生會有的那種純純的愛。
「呣??……」
亞莉卡再次把臉埋進枕頭裏,不知道該說是心有不滿,還是覺得有疙瘩,抑或是難為情,總之她將一股無法壓抑的感情,朝著枕頭裏的棉花發泄。
「噗?????……噗呼!」
亞莉卡盡情地將鬱悶吐在枕頭上,接著從床上彈了起來。
她脫下肉球圖樣的睡衣,換上學生服,整理好頭發。她絕對不能讓愛爾妮雅知道她最近常常覺得胸部難受。有關身高以及胸部的話題,是愛爾妮雅的禁忌。
亞莉卡站在鏡子前,將雙手貼在胸口,靜靜地閉上了眼。
「對全新的早晨心懷感謝。對耀眼的太陽表示喜悅。對帶來芬芳的微風寄予祝福。對冒出新芽的大地致送幸運。」
亞莉卡說完了早晨的禱詞之後,便輕聲對愛爾妮雅說:「我出門了。」接著走出宿舍房間。
女生宿舍的學生幾乎都還在睡夢中,清晨的寂靜籠罩著走廊。亞莉卡踏著稍快的腳步,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她的目的地是宿舍裏的學生餐廳。學生餐廳裏有著排列整齊的桌椅,平常學生們的談笑聲不絕於耳,不過現在餐廳也仿佛還在沉睡。亞莉卡穿過桌椅,走進學生餐廳裏通往廚房的門內。
「早安。」
亞莉卡打了聲招呼,餐廳的阿姨們便異口同聲地回應:「早安——」亞莉卡經常來這裏製作魔獸用的料理,是宿舍學生餐廳廚房的常客。
宿舍學生餐廳的廚房分成前後兩半,前半部是製作學生餐點的地方,後半部則是製作魔獸用料理的地方。因此,廚房後半部塞滿了一般廚房不可能出現的巨大菜刀、岩石等香料、散發著怪味的香菇等等。偶爾,魔獸用的食材會不小心混入人類用的食材中,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因此生什麽重病。
輕微的肚子痛倒是家常便飯就是了……
亞莉卡從櫥櫃裏拿出自己的圍裙(印有肉球圖樣),用熟練的動作開始進行準備。亞莉卡以專門製作魔獸料理的食育師為目標,經常借用這間廚房來研究菜色。
亞莉卡將手放在胸前,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走向廚房前半部的調理區。
「啊,早安——小亞。你今天要去那邊嗎……先做出假動作,然後偷捏一下胸部……」
「哇啊!瑪洛小姐!」
「嗬嗬嗬嗬,是不是又變大了呢?不過也沒有比我大就是了。」
「唔呣?請不要再這樣了,我會生氣唷。」
「哇呀呀呀呀,抱歉抱歉,不要拿菜刀對著人啦。我說真的。」
瑪洛額上冒著冷汗,露出一個裝傻般的笑容,輕輕地將菜刀從亞莉卡手中搶走。瑪洛年紀大約二十五到三十歲,年紀輕輕就擔任宿舍廚房的主廚。她具有大剌剌的個性,總是誠懇地聆聽別人說話,在女生宿舍裏就像大家的大姐姐一樣。她的手藝也非常好,無論是人類吃的餐點或是魔獸吃的料理都很擅長,是亞莉卡非常崇拜的女性——唯一的缺點就是愛亂動手動腳。
瑪洛將菜刀旋轉了幾圈之後,往上一扔,再用指尖夾住刀刃。她表演完這個危險的才藝之後,便將刀柄朝向亞莉卡,把菜刀遞給她。
「所以,你今天為什麽又到這邊來呢?」
「咦,呃,這個嘛……」
看著亞莉卡搓著手,忸忸怩怩的樣子,瑪洛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是說,其實就算不問你,我也知道啦。聽說有人向你表白了對吧,小亞?」
「…………咦?」
就在亞莉卡睜大了雙眼、屏住氣息時,整個廚房頓時喧鬧了起來。餐廳的阿姨們就像大海嘯般朝亞莉卡一湧而上。
「有人向小亞表白了?」
「是誰?紋章是什麽?」
「小亞也是女生嘛?而且這麽可愛?要是我再年輕個三十歲的話?」
「結果呢?你答複對方了嗎?」
「啊哇哇哇哇,等一下,請大家冷靜一點。」
「順帶一提,對方是亞莉卡從很久以前就抱有好感的史萊姆煉磨師同學?」
「瑪洛小姐!」
「史萊姆
煉磨師?小亞的目標還真特別呢。」
「不、不,戀愛和紋章是沒有關係的。一旦喜歡上了,那也沒有辦法嘛。」
「咦,不。啊,那個……」
「唉,反正就是這麽一回事囉。這種事就讓年輕人自己處理,交給我這個瑪洛姐姐就好,阿姨們散開了散開了。」
「「咦?」」
「說什麽年輕,明明就快要三十歲了……」
「喂,那邊的!不準再說下去了??!」
「哇?好可怕、好可怕。那,小亞,你要加油喔!」
「啊,是。謝謝。」
「呼,終於走開了。」
瑪洛一臉高興地吐了口氣,接著迅速地開始準備食材。
「那我們來做便當吧。」
「咦?」
「你幹嘛一副疑惑的樣子?我都知道啦,我也是女生啊。昨天是決定隊伍的校內戰,那今天就是以探索為目標的校外教學了,對吧?從你的樣子看來,小亞,你和那個雄性同組對不對?」
「什、什麽雄性……是說,你為什麽那麽清楚?」
「因為我是畢業校友啊。」
瑪洛伸出自己的手給亞莉卡看,她雖然經常碰水,但手還是非常漂亮。她手上的紋章是火焰精靈紋。下一瞬間,瑪洛擺好的平底鍋下方便冒出了火焰。
「擁有適合料理的紋章,很方便吧?啊,順帶一提,我的精靈叫做巴米,它超可愛的呢。雖然胸部很小就是了。」
仿佛在抗議這番話似地,火焰熊熊燃燒了起來,火舌撲向瑪洛。
亞莉卡一直等到瑪洛把圍裙上的火滅掉之後??,才開始做菜。
*
魔獸煉磨師培育學園【貝基歐姆】設立於格雷特利納大陸上的大國——耶爾格王國的一隅,與國王的城堡分別位於城鎮的兩側。雖然說是設立於城鎮,但是學園的周圍環繞著高聳的圍牆,除了特例和周末,上課之外的時間一律禁止外出。
模擬戰結束後,學生們被分成了四人一組的隊伍。今天的任務,是前往學園西邊的歐烏茲森林采集五種藥草,以及討伐二十種魔獸。
先不論五種藥草,要討伐二十種魔獸,勢必得花上一段時間。因此每支隊伍都從一大早就開始準備,到城鎮上購買所需的道具後,便早早出發了。
「其他的隊伍應該差不多都抵達森林了吧?」
然而雷因&培姆培姆、加賽特&皮克、愛爾妮雅&奇爾、亞莉卡&雷昂一行人,此刻卻仍走在耶爾格王國的城鎮裏。
「嗯,應該是吧。隻有我們這隊比別人晚一個小時出發嘛。」
「都是因為有個家夥睡過頭超久的啊。」
「關於這一點,我不是已經好好解釋過了嗎!」
聽見雷因和加賽特的對話,本來低著頭走路的愛爾妮雅滿臉通紅地怒斥。走在路上的行人與他們的魔獸夥伴,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紛紛將視線聚集在他們身上。
麵對來自路人的視線,愛爾妮雅惡狠狠地瞪了回去。美女愛爾妮雅銳利的視線,瞬間擊沉了那些充滿好奇的眼神。從某方麵而言,學園的學生們是這個城鎮上相當重要的收入來源,每當遇到校外教學或遠征活動的時候,學生們都會前來購買許多道具。本來商人們都會主動推銷一些可疑的道具,但是看見愛爾妮雅展現出的氣魄,他們隻能和自己的夥伴一起縮在路旁。
「喂、喂,不要這樣嚇人啦。」
「囉唆!更重要的是,為什麽我要跟你這種人被分到同一隊?」
「大概是因為衡量了昨天排名戰的結果吧?如果你有什麽不滿,就去跟老師說啊。不過,你昨天那樣大鬧一場之後,應該也沒有立場抱怨吧。」
「唔。會變成這樣,你以為是誰害的……」
愛爾妮雅吊起眼角說,但她的聲音稍微欠缺了一點魄力。仔細一看,她那上揚的眼角竟然噙著淚水。愛爾妮雅說話雖然大聲,不過也立刻因為心虛而低下了頭。
「都是因為亞莉卡沒有叫我啦。」
「對、對不起,小愛。我以為你已經醒來了。因為你昨天也很早起嘛。我以為就算你睡過頭,也不會太晚。」
「因為我昨天很累啊。而且我有多難叫醒,你不是最清楚嗎?」
「啊,嗯、嗯。對不起。」
「喂,我們要先走囉——」
走在前麵的雷因對後麵兩個竊竊私語的女生說。
「真是粗線條耶。你怎麽可以丟下戀人自己先走呢?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啊?」
「戀人?喔……抱歉抱歉。說得也是喔。」
這麽說來,昨天的結論的確是這樣——雷因悄聲喃喃自語。雖然他自己也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有關戀人的那場騷動,他其實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隻是話說回來,雷因壓根兒沒想到她會當真。
雷因喃喃地說:「……好!」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走到兩人的身旁,牽起那隻小手。
「好,我們走吧,亞莉卡。」
「咦、咦、咦咦咦咦?」
「什麽!」
雷因一牽起亞莉卡的手,亞莉卡和愛爾妮雅便各自做出誇張的反應。
「你、你這家夥在做什麽啊!」
「什麽做什麽,沒有啊,因為路還很長,所以我就牽她一下嘛。」
「問題是你牽錯人了吧!」
愛爾妮雅發出驚人的怒吼,就連在附近的店裏看店的半獸人都嚇得逃跑了。她怒氣衝衝地朝雷因用力伸出自己的右手。
「你的指甲很長喔。」
「你想說的隻有這個嗎?」
愛爾妮雅的太陽穴冒出了青筋,狠狠地瞪著雷因。她那形狀漂亮的眉毛之間,浮現出宛如用雕刻刀刻出來的深深皺紋。
「不要說謊,雷因·艾爾哈特。」
「什麽說謊?你在說什麽?」
「就是你說你和亞莉卡在交往的事情。昨天我已經向亞莉卡確認過了,你講的話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唔……」
雷因還以為善良的亞莉卡一定會配合他的說詞,如今聽見愛爾妮雅這麽說,他不禁皺起了眉頭。雷因已經無計可施。事實上,雷因本來就是個不擅長說謊的人,隻要稍微質問一下,馬上就會露出破綻。
想要撒一個完美的謊,最重要的是必須擁有無論對方說什麽都不為所動的堅強意誌。
沒錯,就像站在雷因身旁的加賽特一樣。
「你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你說的是真的,愛爾妮雅同學?」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加賽特·加爾巴雷斯?」
「我、是、說,你要怎麽證明這是亞莉卡告訴你的?真是的,亞莉卡人就是太好了,不過也難怪啦,畢竟你們是最要好的朋友嘛。」
加賽特聳聳肩,故意誇張地搖頭,同時推了推眼鏡。
雷因和亞莉卡都注意到加賽特的眼睛閃過一道光芒。但是,不同於和他認識已久的這兩個人,愛爾妮雅並沒有察覺到加賽特的變化。
「什麽叫做難怪?」
愛爾妮雅的本能告訴她眼前有危險,因此她擺出了防禦的姿態。加賽特露出一個看似善良的笑容,宛如在敘述事實一般,自信滿滿地開始撒謊。
「我就直話直說了,雷因和亞莉卡確實有在交往。而且是打從一進入這所學園就開始了。」
「你、你說什麽!不,不可能。亞莉卡說她和我一樣,幾乎沒有和男生接觸的經驗啊!」
「我不知道愛爾妮雅同學和亞莉卡晚上談了些什麽,但事實就是事實。如果不是這樣,怕生的亞莉卡怎麽可能和除了我以外的男生一起
吃飯呢?而且,亞莉卡的看門狗雷昂也不可能允許。對不對,雷昂?」
聽見加賽特這麽說,原本一邊對周遭警戒,一邊看著附近店麵現烤豬肉的雷昂,發出「咕嗚?」一聲,表示疑惑。然而,雷昂是亞莉卡的夥伴,也和加賽特認識很久了,就算無法理解他們談話的內容,也可以從當下的氣氛來判斷現在應該要肯定加賽特的說詞才對,於是雷昂用力地點了點頭。
看見雷昂的回應,愛爾妮雅的自信嚴重地動搖。
她用飄移不定的眼神,半求助地望向亞莉卡。
「亞莉卡,你為什麽要騙我……」
「咦,啊,等一下。小愛,我……」
「那當然是因為愛爾妮雅同學是亞莉卡的好朋友,所以她不想傷害你啊。亞莉卡沒告訴你,絕對不是出自惡意,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原諒她——就是這樣。」
加賽特露出真摯的表情,不顧自己現在正在大馬路的正中央,深深地對愛爾妮雅鞠躬。加賽特的態度以及「為了朋友好」的說法,成為最後一根稻草。
愛爾妮雅的臉上一瞬間浮現震驚得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接著又立刻展現出一如往常的那種威風凜凜的態度,挺起胸膛。
「哎、哎哎哎哎呀,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那那、那也是沒辦法的嘛。」
從她口中說出的,除了慌張之外別無他意。
但令人吃驚的是,她本人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慌張。
「我知道了。這次的事情就一筆勾銷吧。哎、哎唷,戀人什麽的,本來就隻是說著玩的嘛。雷因·艾爾哈特,你也不可以隨便地直呼我的名諱喔。聽清楚了嗎?」
「我不記得我有那樣叫過你。」
「這、這樣啊……」
聽見雷因幹脆的回答,愛爾妮雅頓時露出了一抹寂寞的表情。
看見愛爾妮雅的模樣,亞莉卡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在雷因和愛爾妮雅沒有察覺的狀況下,偷偷地扯了扯加賽特的袖子。
——小加、小加,你為什麽要撒這種??謊?
——嗬嗬,這是本世紀最棒的傑作吧?
——你在說什麽!小愛看起來很沮喪耶。
——我才不知道亞莉卡你在說什麽呢。這不是一個大好機會嗎?
——機會?
亞莉卡輕輕歪著頭,似乎產生了一絲絲興趣。加賽特對他的青梅竹馬露出一個像是在說「上鉤了」似的燦爛笑容,輕輕地調整一下眼鏡的位置,並且用下巴指向雷因。
——因為當時是雷因自己這麽說的啊。在這種狀況下,當然要主動進攻囉。
亞莉卡偷偷地看著麵對愛爾妮雅、不知該如何是好的雷因。
——如果想要攻下不懂得談戀愛的雷因,方法就隻有一個。那就是讓生米煮成熟飯!
「熟、熟飯!」
「嗯?怎麽了?亞莉卡,為什麽那麽大聲?」
「啊,沒事。雷因同學,什麽事都沒有。嗯,什麽事都沒有!我完全沒有在想任何虧心事!」
「喔、喔、喔。」
看見亞莉卡猛力揮著雙手否定的激動模樣,雷因趕緊退開。
亞莉卡開始對加賽特表達嚴正的抗議。
——小加!你在說什麽啦!
——我隻是提出一個有效果的方法嘛。以雷因的個性,隻要發生了關係,就絕對不會背叛對方。
——就、就算是這樣,怎麽能……
生米煮成熟飯——亞莉卡想像著從這句話所能聯想到的極致,不由得嘴唇發顫,臉頰泛紅。
——不、不行。我們還是學生耶。這種事……
——戀愛跟年齡又無關……我雖然想這麽說,不過觀感或許真的不太好吧。所、以、說,我也不會叫你做到那種地步,隻不過這個戀人的角色??是一個機會,隻要再努力一點,說不定就真的能成為雷因的戀人了唷。
——也、也許吧。
——好啦,加油囉。隻要亞莉卡改變心意,我隨時都可以幫你準備最終決戰的場地。因為我是雷因的室友嘛。讓你和雷因兩個人在房間獨處也……
——小加!
——哈哈,抱歉抱歉。
亞莉卡搞不清楚加賽特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氣呼呼地槌打他的肩膀。
在離他們有段距離的地方,雷因正在拚命地安撫不知為何正在鬧脾氣的愛爾妮雅。
「你為什麽要鬧脾氣啦?」
「我才沒有鬧脾氣!我隻是非常生氣,沒有辦法整理情緒,想要把氣出在別人身上而已。」
「這就是一般人所說的鬧脾氣啊!是說,不要遷怒別人!」
雷因拚了命地說服很可能真的會下令奇爾發動攻擊的愛爾妮雅。雷因不經意地瞥見了愛爾妮雅的手掌,隻見龍紋章接受了【契約之絆】而發出耀眼的光芒。
「不準在這種地方啟動【契約之絆】!」
「沒關係。我隻會抓一些沒教養的大孩子來,給他一點處罰而已。」
「沒教養的是你!」
「那麽,我就在這裏展開奇爾的臨時特訓好了。」
「那整座城鎮都會變成焦土!」
「或者是去把那個攤販的肉全部買下,逼他停止營業。」
「這隻是單純的壞心眼!是說,你有那麽多錢嗎?」
「哼!別小看擁有五座精靈石礦山的米雷尼布魯克家!」
「你是哪來的暴發戶千金小姐啊!給我收斂一點,愛爾妮雅!」
看見惡作劇的程度不斷提升的愛爾妮雅,雷因粗聲粗氣地斥責她。
「……啊。」
雷因的憤怒,讓原本帶著邪惡笑容尋找下一個目標的愛爾妮雅立刻收起了氣焰。
不知為何,她的雙頰染上了像奇爾的緋紅色龍鱗一般的潮紅。
「嗯?怎麽……了?」
由於愛爾妮雅的態度驟變,使得雷因反而收起了本來氣衝衝的態度。
愛爾妮雅那漂亮的嘴唇微微顫抖,咕嚕一聲吞下口水。
「再一次……」
「啥?」
「再說一次。」
「說什麽?」
「快說。」
愛爾妮雅滿臉通紅,但是麵無表情地逼近雷因。雷因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懼,將他腦中回想起的那句話說出口。
「你是哪來的暴發戶千金小姐啊。」
「不是那句!開什麽玩笑啊,你這個笨蛋!你想變成焦炭嗎!」
「幹、幹嘛這麽生氣啦。呃、呃,那……」
雷因語帶猶豫地把另外一句話重複了一次。
「……愛爾妮雅。」
當雷因說出那句話之後,愛爾妮雅便露出恍惚的表情,仰望著天空……
突然間,她像是回過神來,怒目瞪著雷因。
「我為什麽會感到滿足!?」
「你問我我問誰啊!」
一直被愛爾妮雅凶的雷因,也對愛爾妮雅吼了回去。
「好了好了,打情罵俏就到此為止吧。再不去森林,我們的任務就沒辦法達成了唷。」
加賽持不知為何帶著沒趣的表情,拍拍手,替兩人的搞笑短劇劃下休止符。站在他身後的亞莉卡,眼神一和雷因對上,就迅速地移開視線,接著又再次望向雷因,不斷重複這種怪異的行動。
雷因雖然覺得亞莉卡的行為有點奇怪,但是加賽特說得一點也沒錯。因為愛爾妮雅遲到的關係,雷因他們這支隊伍已經大幅落後預定的時間了。
「說得也是。需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趕快出發吧。」
雷因輕輕地
點頭,走向城鎮的正門。
愛爾妮雅、加賽特和亞莉卡都跟在他的身後走去,但是——
「雷昂?」
走在加賽特身旁的亞莉卡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去。
亞莉卡的夥伴雷昂,還留在剛才雷因他們停下來吵鬧的地方。雷昂對亞莉卡忠心耿耿,平常幾乎寸步不離亞莉卡。一行人停下了腳步,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跑向雷昂的亞莉卡則傷腦筋地說:
「雷昂,那個孩子怎麽了嗎?」
一個小孩子緊緊抓著雷昂那像冰一樣呈現透明淡藍色的尾巴。那是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腳邊帶著一隻《二尾貓》,看起來應該是她的夥伴。
「你在做什麽?」
跟在亞莉卡身後的愛爾妮雅完全沒有隱藏她威風凜凜的態度,低頭看著小女孩。
愛爾妮雅散發出的強者風範,讓小女孩嚇得發出「呀」的一聲,她腳邊的《二尾貓》也嚇得躲進小女孩的衣服裏。
「喂、喂,不要嚇人家啦。」
「又、又不是我。她是在害怕奇爾吧。」
「她這麽說耶。你說呢,奇爾?」
(雖然對主人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請容吾否認。)
「它這麽說耶。你明白的話,就退開吧。」
「唔……沒辦法。」
愛爾妮雅為了不嚇到孩子,於是走向待在一旁待命的奇爾,靠在它身上。嚇到小孩這件事情似乎讓愛爾妮雅大受打擊,她的表情相當陰沉。
「這孩子應該是走失了吧。你叫什麽名字?你爸爸媽媽在哪裏?」
相對地,加賽特則帶著一種無論男女老幼,任誰都會不由自主對他敞開心胸的溫柔笑容,對小女孩搭話。雷因臉上浮現一種微妙的表情,不過小女孩在加賽特魔法的欺騙下,緊張的心情立刻得以放鬆,一雙大眼睛湧上了淚水。
「媽媽和庫魯魯,不見了……」
「庫魯魯?」
「《冰犬》庫魯魯。它是媽媽的朋友……」
看來這孩子應該是和母親及她的夥伴一起來買東西,結果走失了。她之所以抓著雷昂的尾巴,可能是因為它和媽媽的夥伴《冰犬》長得很像吧。《冰犬》的外型的確和屬於《冰狼族》的雷昂很類似。
「雷昂,你都沒有叫呢。好乖好乖。」
亞莉卡輕柔地撫摸雷昂的頭,誇讚它尾巴被小女孩抓住都沒有吠叫。
「原來是這樣啊。加賽特,我們還有時間嗎?」
「再不出發,我們就真的危險了。」
「可是我們也不能丟下這孩子不管啊。」
亞莉卡露出為難的表情,搖了搖頭。這時,在遠處觀望的愛爾妮雅忽然尖聲喊道:
「既然是走失的孩子,把她送去警團的駐紮所不就好了嗎?」
「你說得簡單,可是離這裏最近的駐紮所,走路也要二十分鍾耶。」
「走失是這孩子自己的責任,而且這孩子的父母親找不到她,應該也會主動去駐紮所吧。我們還有任務,不能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愛爾妮雅的話聽起來雖然無情,但是雷因隻能把反駁的話吞下。雷因一行人目前正在趕時間,這也是事實,而且找人本來就是警團比較專業,愛爾妮雅說得一點都沒錯。
話雖如此,讓這麽小的孩子一個人走上好幾公裏前往駐紮所,並不在雷因的選項當中。小女孩顯得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將會怎麽樣,而雷因露出溫柔的微笑,輕輕地將手放在小女孩的頭上。
「沒辦法,大家先去森林吧,我先把這孩子送到警團那裏去,再去找你們。」
「你說這什麽蠢話,你以為那會花多少時間?如果要送的話……就讓我和奇爾去送吧。奇爾奔跑的速度,比你跑的速度還要快多了。」
愛爾妮雅朝小女孩的方向瞥了幾眼,提議道。雷因本來以為她會提出什麽無情的意見,但她應該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想出了這個讓小女孩不那麽害怕自己的方法。
該說她講話拐彎抹角呢,還是該說她很不坦率呢?
看見愛爾妮雅戰戰兢兢的眼神,雷因聳聳肩,回答:
「這孩子明明很怕你,你就不??用勉強了。而且在這麽熱鬧的路上,也不可能讓奇爾全力狂奔吧。再說據我所知,奇爾不是不擅長長途飛行嗎?」
聽見雷因的分析,愛爾妮雅露出了苦澀的表情。正如雷因所說,身體龐大的奇爾不可能在街道上全力奔馳。另外,如果是已經成熟的《馬龍》就算了,但是還年輕的奇爾的確沒辦法長途飛行。
「可是,雷因同學,從這裏到警團的駐紮所還很遠,把這件事情全權交給雷因同學,我們也很不好意思。還是大家一起去比較……」
「沒關係的,我和培姆培姆每天在訓練的時候都會跑很久,先去警團那裏,之後再追上你們,對我們來說輕而易舉。是不是啊,培姆培姆?」
「嗶嘰!」
培姆培姆從雷因的肩膀跳下,精力充沛地跳來跳去。看來它也充滿了幹勁。
愛爾妮雅看著雷因和培姆培姆,帶著無法理解似的表情,皺著眉頭,拉了拉加賽特的肩膀。
「喂,加賽特·加爾巴雷斯。」
「愛爾妮雅同學真的都叫我和雷因的全名呢。」
「我願意叫你們的名字,你們就應該覺得感激了。回答我,雷因在想什麽?雖然這孩子走失了,但是耶爾格王國的治安這麽好,就算讓她一個人去也沒關係吧。」
「雷因好像有很多兄弟姐妹,我猜他會不會是把這孩子當作自己的弟弟妹妹了呢?而且……」
加賽特用中指推了推眼鏡,用一種像是在看著什麽有趣玩具似的眼神愉悅地繼續說:
「這或許是擁有史萊姆紋章、天生就是弱者的人特有的義務感吧?雷因的個性本來就沒辦法對那種弱小的人坐視不管啊。」
看著麵帶微笑的加賽特,愛爾妮雅一時語塞,將視線轉向正在活動筋骨暖身的雷因。
這件事情明明除了徒增麻煩之外就沒有任何好處,但是不知為何,雷因看起來卻非常開心。
「話雖如此,要是再繼續遲到下去,也很傷腦筋,讓雷因耗費體力,也不是上策。既然我們都已經組隊了,那麽就采取團隊作戰吧!」
「團隊作戰?你在說什麽啊,加賽特·加爾——」
「愛爾妮雅同學,可以請你讓奇爾施展一個技能嗎?挑一個不具危險性,但同時盡量華麗又誇張的。」
「為什麽突然要這樣?」
「聽我的就對了,愛爾妮雅同學不是也想趕快出發嗎?『畢竟我們已經落後很久了』嘛。」
聽見加賽特刻意強調「落後」這件事,愛爾妮雅隻能發出「唔……」的聲音,無法反駁。這時,愛爾妮雅看見了麵帶微笑的加賽特,臉上浮現的其實是惡魔的微笑。
「奇爾,抬起頭來。」
(下次別再睡過頭了。)
「囉嗦,閉嘴。【螺旋氣息】。」
奇爾帶著微笑,口中噴出的火焰螺旋化為一道火柱,衝上天際。看見突然出現的火焰漩渦,來到街上買東西的市民紛紛驚呼,停下了腳步。在店裏買東西的客人也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趕緊跑到路上來,人潮瞬間聚集於此。
「小愛?」
「喂,愛爾妮雅!你在做什麽啊?」
「不要問我!去問那個人!」
愛爾妮雅害羞地漲紅了臉,大聲地說。而一旁的加賽特則站在圍觀的人群中,臉上掛著若無其事的笑容。他敲敲自己的頭。
「皮克,我想請你幫個忙。」
「主人,我討厭人多的地方。」
「別這麽說嘛,我等一下會拜托亞莉卡幫你做一份特製餅幹的。」
加賽特露出傷腦筋的笑容拜托皮克,於是他的頭發突然隆起,一隻翅膀上刻有雷圖樣的精靈——皮克便現身了。
「主人想要我做什麽呢?」
「別這麽製式化嘛,難得你長得這麽可愛。皮克也該像一般女孩子那樣笑啊。」
加賽特用指尖推起皮克的臉頰,隨即有一道小小的雷落在他的指尖上。
「快一點。」
皮克用充滿氣魄的語氣說,加賽特甩一甩麻掉的手,提出請求。
「那就拜托你幫我一個忙吧。這個小女孩和家人走失了,你可以幫我找出她的媽媽嗎?也就是電磁波和這個小女孩很類似的人。皮克一定找得到吧?」
「下次請你直接這樣拜托就好。」
皮克無奈地喃喃自語道,同時雙眼開始劈裏啪啦地放出電波。皮克小巧的雙眼蓄積了電,她對小女孩瞥了一眼後,便伸手指向圍觀群眾的某一角。
「這裏。我看見人群最外圈有相似的電磁波。」
「這樣啊,謝謝啦,皮克……啾。」
「主、主人!」
加賽特忽然在皮克的臉頰上吻了一下,她小巧的臉蛋便立刻像草莓一樣紅了起來。加賽特看著她的模樣,心滿意足地笑了笑,而皮克再次對加賽特放出電流後,便立刻鑽進了他的頭發裏。
「你的興趣還是一樣變態呢。」
「你應該用感情豐富來形容才對吧。最重要的是,我們找到她媽媽了唷。最後的收尾,就交給你們兩個人吧。」
加賽特對雷因的嘲諷完全不以為意,對雷因和亞莉卡眨了眨眼。
雷因和亞莉卡互相對望了一眼。人牆非常厚,一個女孩子是不可能獨自穿過去的。
他們兩人互相朝彼此的夥伴望了一眼,接著像是達成共識似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啊。」
「抱歉囉,暫時忍耐一下。」
亞莉卡對雷昂道歉,同時把小女孩放在雷昂的背上。她雖然告訴小女孩要抓緊,但是以一個小女孩的力氣,還是可能從雷昂的背上被甩下來。
這時就輪到培姆培姆出場了。培姆培姆用體內的水分暫時讓身體膨脹,把小女孩和《二尾貓》的身體給包住,固定在雷昂身上,避免他們掉下來。
「雷昂,拜托你囉。」
「咕嗚。」
「培姆培姆,你要加油喔。」
「嗶嘰!」
在主人的命令之下,雷昂稍微助跑了一下,便朝著店家的牆壁高高躍起。
「哇啊啊啊啊?」
伴隨著小女孩的尖叫聲,雷昂的身體越過了店家的牆壁。如果隻靠小女孩的力量,一定會被甩下來,但是包覆著少女的培姆培姆緊緊地將少女綁在雷昂的背上。
在圍觀群眾的歡呼聲中,雷昂從牆壁上一躍而下。
小女孩的媽媽就站在前方,用手搗著嘴巴,發出不成聲的尖叫。
「媽媽!」
「蜜莎!」
小女孩衝向前,緊緊地抱住母親。雷昂看見這幅畫麵之後,便和來的時候一樣,跳上牆壁,回到雷因等人的身邊。
「歡迎回來,雷昂。」
「幹得好,培姆培姆。」
受到主人們的誇讚,雷昂和培姆培姆分別一臉滿足地磨蹭著主人。
這時,剛才那個小女孩奮力呼喊的聲音,從人牆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大哥哥、大姐姐,謝謝你們——」
聽見小女孩的感謝以及群眾熱烈的掌聲,雷因一行人難為情地相視而笑。
「沒想到我們這支隊伍還不賴嘛。」
「尤其是我的功勞最大。」
「嗯、嗯。對啊。小愛最辛苦了。」
「是、是,既然大家的想法都達成一致了,那我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吧。」
加賽特再次拍拍手,結束了對話。
就這樣,雷因一行人開心地準備前往森林……
「對了,我們該怎麽穿過人牆呢?」
雷因的臉部抽搐,停下了奮勇跨出的腳步。通往正門的路,已經被奇爾噴出的火柱所吸??引來圍觀的人們及魔獸們擠得水泄不通。
「這個嘛……」
加賽特露出苦笑,抓了抓臉頰,像是在說——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雷因一行人離開城鎮的時候,已經是其他同學出發兩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
「培姆培姆,往右邊躲開,然後【衝撞】。」
「嗶嘰。」
聽見雷因的指示,培姆培姆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了熊類魔獸《基爾熊》強壯手臂的攻擊,接著朝它那小得與身體不成比例的頭部衝撞。培姆培姆的猛力一擊,讓基爾熊的頭劇烈搖晃,瞬間失去意識。
基爾熊昏倒在地,發出重重的聲響,撼動大地。然而他們沒有時間因戰勝而高興。正當培姆培姆往後跳開的時候,一隻山豬類魔獸《大野豬》正在培姆培姆的前方,用蹄刮著地麵,蓄積力量,並將宛如人類手臂一般粗的銳利尖牙對準培姆培姆。
「咕,這已經是第幾場戰鬥了啊?」
雷因不耐煩地咂嘴,忍不住咒罵。
聽見雷因這麽說,正在他身後對抗身上長滿可怕斑點的蛙類魔獸《毒蛙》的加賽特,也無奈地聳聳肩,答道:
「第八場。討伐的任務早就已經輕鬆達成了唷。」
「我想也是!這狀況未免也太奇怪了——敵人來了!」
雷因高聲喊道,中斷了對話。擁有巨大軀體的大野豬想用它的尖牙同時刺穿培姆培姆和雷因,正以令人不可置信的速度,從正麵衝向他們。隻靠一般的攻擊,根本無法阻止大野豬的突進。
「培姆培姆,【分裂】,攻擊它的腳。」
「「嗶嘰。」」
在雷因的號令下,培姆培姆分裂成兩隻。大野豬看見眼前的目標一分為二,瞬間嚇了一跳,但是仍然沒有減緩暴衝的速度。再這樣下去,大野豬就會輕易地撞飛培姆培姆,而它的尖牙則會貫穿雷因的身體。
然而,前進的力量愈強,就愈無力抵擋來自兩旁的攻擊。
「「嗶嘰!」」
兩隻培姆培姆同時往左右跳開,其中一隻培姆培姆以一旁的樹幹作為踏腳處,利用全身的彈力衝向大野豬,一顆水藍色的炮彈在大野豬的側臉炸裂。來自側麵的高速一擊,讓大野豬的身體失去平衡,它那粗重的腳一個重心不穩,整個身體撲倒在地。另一隻培姆培姆以大野豬的腳為目標,從另一側進行衝撞。第二顆水藍色的炮彈打斷了大野豬的腳,奪走支撐它巨大身體的支柱。斷了腳的大野豬在距離雷因等人還很遠的前方就滾倒在地,頭部狠狠地撞上樹幹,暈厥過去。
「真不愧是雷因,我們也不能輸喔。皮克,【伏特波】。」
「遵命,主人。」
加賽特語畢,原本如雷般敏捷地四處飛舞、牽製著毒蛙的皮克,便眯起她那看起來難以親近的細長雙眼,將小小的雙手合十。當她張開合十的雙手時,雙掌之間便發出讓人耳朵刺痛的放電聲響。
「噓!」
皮克短促地吐氣,將蓄積在手掌之間的電流射向毒蛙。皮克放出的電擊以波狀擴散,命中五隻毒蛙。四周響起電擊的劈啪聲,眼前出現了刺眼的閃光。受到電擊的毒蛙翻著白眼,肚子朝上暈倒在地。
然而,不管擊退了多少魔獸,雷因等人麵前隨即又湧現出大量的魔獸。這時從樹叢裏冒出的,是頭上長有一朵大花蕾的植物類人型魔獸《曼陀羅草》。八隻曼陀羅草一起包圍雷因等人,
張開雙手般的葉子,無數的葉片便宛如手裏劍似地射向他們。
「我不擅長這種混戰,加賽特!」
「了解。皮克,拜托你了。」
「真是的,這些主人真是愛使喚妖精。」
受命負責防禦的皮克,雖然滿臉不情願,但同時又仿佛很開心地彈了一下手指。她一彈手指,指尖就出現無數電流種子,擋在宛如刀刃般的葉片前方。當葉片一接觸電流種子,種子就發出尖銳的聲響,將葉片燒毀。
「防禦得好!那現在就換我們攻擊了。培姆培姆,【衝撞】!」
「嗶嘰。」
與分身合而為一的培姆培姆,衝向曼陀羅草。
「等一下,雷因!不可以隨便接近曼陀羅草……」
「咦?」
這時,加賽特緊急地對雷因發出警告。當培姆培姆來到曼陀羅草麵前時,曼陀羅草頭部的花蕾便開始膨脹。正當培姆培姆準備衝撞曼陀羅草的那一瞬間,花蕾便發出噗咻一聲,噴出黃色的毒霧。
「嗶嘰——!」
培姆培姆沒辦法躲避,隻好衝進毒霧之中。培姆培姆的力道減緩之後,曼陀羅草便從容地將身體移動至培姆培姆的攻擊軌道外,被毒霧籠罩的培姆培姆錯過目標,猛力地撞上樹幹。
「嗶嘰?……」
「糟了!」
雷因的臉上浮現焦急的神色。培姆培姆貼著樹幹往下滑,動作明顯地變得遲緩。曼陀羅草的毒霧攻擊是封住敵人動作的麻痹類神經毒!
先從最弱的敵人開始殺害,是野生動物的鐵則。所有的曼陀羅草不約而同地鎖定培姆培姆,一起對培姆培姆發動攻擊。
「皮克,快去幫培姆培姆!」
「真是好管閑事。」
皮克揮動她淡黃色的翅膀,前往救助培姆培姆。這時,排在最後的一隻曼陀羅草擋住了她的去路。曼陀羅草將葉片射出,無數的葉刃襲向飛翔在空中的皮克。皮克再次彈了一聲手指,創造出電流種子,將葉片燒毀,但是這個時間差已足以致命。前往攻擊培姆培姆的多隻曼陀羅草這時揮出手臂,射出葉刃。
就在雷因、加賽特和皮克的表情扭曲,眼睜睜看著培姆培姆就要受到直擊的那一瞬間——
他們的眼角餘光看見一陣藍色的疾風衝進了森林。
那些曼陀羅草射出葉片的手臂,硬生生地被砍斷,發出巨響。在這次的攻擊中,沒有葉刃擊中培姆培姆。
「雷昂!」
雷因大喊。一陣藍色的疾風竄過森林,在森林中留下冰痕的雷昂,嘴巴緊緊地銜著滿臉痛苦、頭昏眼花的培姆培姆。
雷昂凶狠地皺起鼻頭,瞪著那群曼陀羅草。曼陀羅草們一瞬間嚇得後退,但是立刻又擺出戰鬥態勢。培姆培姆麻痹了,敵人隻有皮克和雷昂兩隻,而曼陀羅草則有八隻。在數量上占優勢的曼陀羅草立刻展開攻擊。
「你連我都能打敗,卻對這種雜魚敵人束手無策?真是令人不高興耶,雷因·艾爾哈特。」
就在這時,一隻曼陀羅草突然被火焰包圍。火焰開始蔓延,另一隻曼陀羅草也燒了起來。
將兩隻曼陀羅草化為灰燼的奇爾,踏著悠哉的腳步出現。火是曼陀羅草最怕的屬性,而且對方是龍,層次實在差太多了。
曼陀羅草本能地知道自己會輸,因此立刻落荒而逃,消失在樹叢中。
戰鬥終於結束,雷因深深吐了一口氣,向愛爾妮雅和亞莉卡揮揮手。
「時機抓得正好,謝謝你們救了我。」
雷因在一旁的岩石上坐下,對兩人道謝。事實上,剛才的狀況真的很危急,很明顯是雷因太急於攻擊了。要是沒有兩人的救援,培姆培姆可能早就陣亡了。
「你應該謝雷昂才對。」
相對於害羞地這麽說的亞莉卡,愛爾妮雅則滿臉不高興地撫摸著奇爾的頸子說:
「為什麽我非得救你不可?你既然能打倒我,應該也能輕鬆對付這種雜魚魔獸才對啊?」
「別這麽說,培姆培姆不擅長這種混戰嘛。是說,對了,培姆培姆的狀況怎麽樣?」
放鬆了心情的雷茵趕緊關心培姆培姆。
沒想到根本不用擔心,甚至可以說他的擔心都白費了。
亞莉卡珍惜地將培姆培姆抱在她豐滿的胸懷裏。
「沒事的,它看起來沒有受什麽傷。」
「我現在反而想要狠狠揍它一拳。」
「咦、咦、咦!不、不行啦。雷因同學,你在說什麽啊?」
「我是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啦……一半是。」
「一半??」
亞莉卡揚起視線,瞪著雷因。亞莉卡雖然生性害羞,但是對魔獸的愛比別人還要多一倍。雷因乖乖地低頭道歉,接著伸手戳了戳倒在亞莉卡懷裏、全身麻痹的培姆培姆臉頰。
「所以這家夥目前是什麽狀況?」
「好像麻痹了。怎麽辦,解除麻痹的藥正好用完了。」
「沒辦法了,培姆培姆隻好暫時休戰。就像愛爾妮雅說的,敵人幾乎都是雜魚,經驗值也沒什麽好期待的。亞莉卡應該也累了吧?」
「等一下,為什麽你隻擔心亞莉卡?」
「因為她是女孩子啊。」
「你、你這家夥……」
雷因不經大腦的一句話,讓愛爾妮雅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愛爾妮雅的嘴巴動來動去,似乎想說些什麽,最後卻什麽都沒說,隻落寞地說了一句:「算了……」便跳上奇爾的背。
「怎麽了啦?」
「小愛……」
雷因不明就裏地歪著頭,亞莉卡則是一臉擔心地望著愛爾妮雅。就在現場的氣氛快要變得沉重時,加賽特不負眾望地開了另一個話題。
「話說回來,大家不覺得奇怪嗎?」
聽見加賽特這麽說,氣氛突然變得緊張。
「確實。魔獸出現的頻率實在太不尋常了。」
「不隻如此,就連出現的魔獸種類也很不尋常。平常應該要在森林的更深處,才有可能遇見基爾熊不是嗎?它應該不是在森林前半部出現的敵人才對啊。」
「曼陀羅草也是。它們很膽小,鮮少自己主動現身呢。」
沒錯,今天的森林很不對勁。事實上,雷因在十天前來到這座歐烏茲森林探索的時候,並沒有遇到這麽多魔獸,而且在進行魔獸討伐任務的時候,還移動了很長一段距離才達成任務。
然而,今天打倒的魔獸,早就遠遠超過了討伐魔獸任務所需的數量。戰鬥的次數櫃當異常。
「不管怎麽想,都很奇怪呢。」
森林裏出現了某種未知的變化。這雖然隻是雷因的直覺,但或許應該說是弱者的命運吧,他對於危險的直覺總是非常準確。
「培姆培姆也變成這樣了。」
雷因將視線移向亞莉卡抱在手中的培姆培姆。他本來想叫培姆培姆下來,可是它遭受的麻痹攻擊效果似乎非常強,就算想下來也沒辦法。
就在大家陷入沉思的時候,加賽特率先針對接下來的行動提出了建議。
「我們已經達成討伐任務了,要采集的野草,也可以在森林的前半部采到,我們今天就提早回去吧。」
「這樣啊。」
聽見加賽特的提議,雷因立刻點頭。打從一踏進森林,就一直不停地戰鬥,大家的體力幾乎都消耗得差不多了。雖然沒有用到會將體力耗盡的【契約之絆】,因此應該還可以撐一下,但是既然培姆培姆因為麻痹而沒辦法參戰,那麽雷因當然讚成折返。
「對啊,太勉強也很危險。」
繼雷因之後,亞莉卡也對加賽特的提議表示讚成。本來
以為得到兩人的讚同後,隊伍接下來的方針就能夠決定了,然而愛爾妮雅卻在這時喊了一聲「慢著」。
「不,我們再往裏麵走一段吧。」
「為什麽?培姆培姆已經因為麻痹而無法動彈,任務也可以順利達成了啊。」
「哼,別搞笑了。區區一隻史萊姆的戰力,光靠奇爾就可以填補好幾倍了。」
不知為何,被她這麽明確地貶低,反而讓人有種幹脆清爽的感覺。
話說回來,愛爾妮雅這種說話的方式,還真的很令人惱火呢。就算再怎麽清楚自己的實力很弱,雷因也忍不住想要反駁。
「你真敢……」
「所、所以……你可以再多仰賴我一點喔,雷因·艾爾哈特。」
愛爾妮雅轉過身去,連珠炮似地說。雷因不由得中斷原本想說的話。愛爾妮雅說的話似乎充滿了自信,但不知為何她卻縮著身子。
麵對愛爾妮雅矛盾的態度,雷因不禁感到疑惑。
「這個、呃,我有依賴你啊。」
「是、是嗎!嗬嗬,說得也是,當然囉。那我們走吧,別落後了喔,雷因·艾爾哈特。」
愛爾妮雅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在奇爾的背上回過頭來。她的態度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臉上帶著自信滿滿的表情,打著頭陣往前走去。愛爾妮雅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態度,讓雷因隻能帶著微妙的表情,搔搔後腦勺。
雷因是真的倚賴著愛爾妮雅。雷因和培姆培姆的戰術,並不適合連戰與混戰。從這個角度看來,在探索森林的時候,由於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幾個敵人從哪裏襲來,因此能夠獨自掃光雜魚敵人的愛爾妮雅和奇爾,便成為了非常值得仰賴的戰力。
不過話說回來,雷因還是無法理解愛爾妮雅這種陰晴不定的態度。和她平常散發的那種不易親近的氣場相比,現在這個態度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一下子生氣,一下子難過,一下子又顯得沒自信,一下子又變得開心。
「究竟是怎樣啦?欸,加賽特,你覺不覺得愛爾妮雅變得和平常不一樣了?」
雷因望著愛爾妮雅走在前方的背影,悄悄地對加賽特說。
加賽特展現出一副非常遺憾的模樣,帶著憐憫的眼神看著雷因,接著「唉~~~~」地長長歎了一口氣。
「唉,你平常隻會和培姆培姆滿腦子想著要怎麽獲勝,這對你來說或許真的是個難題呢。」
「呃……你是不是在損我?」
「我是在誇獎你啦。」
——我完全沒有受到誇獎的感覺,是我的心理作用嗎?
「那、那個!雷因同學!」
「哇!嚇我一跳,怎麽了,亞莉卡,為什麽突然叫我?」
雷因嚇得跳了起來,接著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亞莉卡,全身緊繃地站在雷因的眼前,臉上帶著像是在麵對某種挑戰的表情。她滿臉通紅,仿佛隨時都會冒出蒸氣似的。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亞莉卡欲言又止,緊抱著培姆培姆,深深地吸氣之後,全身僵硬地閉上了眼,大大地張開她的櫻桃小口。
「你也可以倚賴我……呀!?」
「哇!怎、怎麽了?」
忽然吹來的一陣強風,把亞莉卡的話給打斷了。
穿過森林的風壓,包住了雷因和亞莉卡的身體。這陣風大得連大樹都被吹得搖晃。體重很輕的亞莉卡在強風的吹襲之下,身體竟像是被風抓住似地浮了起來。
「亞莉卡!這——哇!?」
雷因在一瞬間抓住亞莉卡的手臂,從風的手中把她給搶了回來。然而雷因抓住她時的姿勢不好,腳沒有站穩,結果換成雷因的身體被風給抓住了。雷因本想掙紮,但這時又有一陣更大的風吹過來。
「糟、糟了!」
雷因的腳尖離開了地麵。就在這時,雷因的衣擺被一個強大的力量給拉住了。原來是雷昂用它的牙齒咬住了雷因衣服的下擺。雷昂雄赳赳的四隻藍色的腳穩穩地踏著地麵,將雷因和亞莉卡的身體拉回來。
「幹得好,雷昂!」
雷因對這個可靠的夥伴道謝之後,便抱住亞莉卡,當場趴了下來。
「雷、雷因同學!等一下,那個,你的手……」
「抱歉,請你忍耐一下。我等一下會好好聽你抱怨的。」
「啊,唔,不。沒關係,那個……謝謝。」
「不客……」
「喂!雷因·艾爾哈特,你趁著混亂,想對亞莉卡做什麽!」
一陣怒吼聲蓋過了風聲,傳入雷因的耳中。聲音的主人當然是愛爾妮雅。雷因把臉頰貼在地麵,往前一看,隻見大約在十公尺之外,奇爾正趴在地上,擋住暴風,而愛爾妮雅則滿臉怒容地瞪著他。
「活——什——窩——都——沒——握——」
雷因試圖辯解,但是疾風毫不留情地鑽進他的口中,因此他的聲音根本沒辦法傳到愛爾妮雅的耳裏。
「你給我在那裏坐好,雷因·艾爾哈特!看來還是要由我親自送你上黃泉!」
「愛爾妮雅同學,冷靜一點。」
和愛爾妮雅一起受到奇爾身體保護的加賽特,一把抓住了正準備衝出去的愛爾妮雅,將她拉回來。
「放開我,加賽特·加爾巴雷斯。你該不會想幫雷因說話吧?那個家夥正準備染指你的青梅竹馬耶!」
「那正如我所願……才怪。總之,現在跑出去太危險了啦。」
「我當然清楚,可是我的室友現在更危險啊!」
「不,所以我說那正是我所……不希望的……」
(諸位,抱歉打斷各位的談話,但有陣更強的風要來了喔!)
就在奇爾的聲音回蕩在在場所有人腦海中的瞬間,一陣強風再度襲來。
「唔喔喔喔喔喔。好?強?勁?」
在令人無法呼吸的強風中,雷因用手環住亞莉卡的腰,緊緊地抓住一旁大樹的根。雷昂雖然趴在兩人的前麵當作盾牌,但是也無法完全擋住風。呼嘯的風聲敲打著鼓膜,小石子和砂礫打在肌膚上。沙子飛進了嘴裏,風壓讓眼睛睜不開。
幾秒後,疾風總算停了下來,雷因把身上的葉子和沙塵拍掉,站起身。
「你沒事吧,亞莉卡?.」
「嗯,我沒事。」
「好。加賽特,你們那邊怎麽樣?」
「沒事。當然愛爾妮雅同學也沒事。」
「哼!」
愛爾妮雅滿臉不悅地鼓起腮幫子,但她的表情隨即變成了驚訝。
「喂……為什麽那種魔獸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愛爾妮雅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樹木倒下的地方。
愛爾妮雅所指的方向,出現了一頭全身布滿祖母綠色鱗片的巨龍,它正悠然地佇立在剛才被強風吹倒的樹木所形成的圓陣中。
那頭龍站在以螺旋狀傾倒的樹木正中央,用翡翠色的眼睛望向雷因。那深綠色的眼眸非常深邃,讓人可以感受到它的智慧。在龍的瞪視之下,雷因全身上下的毛發都不禁豎立起來。雷因的本能敲響了警鍾,產生一種毫無道理的預感。
自己的慘敗仿佛就在眼前。
那就連奇爾也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巨大軀體,大概有周圍樹木的三倍大。和軀幹相比,它的羽翼雖然偏小,但展翅之後,也有好幾間房子屋頂的大小。穩穩地踏在地麵的雙腳,輕輕鬆鬆就能把腳下的樹木踩扁。雙手的爪子閃閃發亮,宛如野獸的尖牙,而在傾倒樹木中那些被撕裂的樹幹殘骸,讓人深深體認其威力。
龍張開大口,露出那白如珍珠的牙齒,將鮮紅的口
腔朝向天際——咆哮。與其說那是叫聲,倒不如說更像是暴風、災害。雷因雖然捂住了雙耳,但仍然因為咆哮帶來的空氣振動而感到皮膚麻痹得疼痛。
一頭成熟的龍,名符其實地和他們屬於不同的層次。麵對那驚人的魄力,雷因身旁的亞莉卡不禁腿軟,當場癱坐了下來。
「嘿嘿嘿嘿嘿,真的假的啊。太厲害了。」
這個衝擊實在太劇烈,簡直就像把人類當猴子耍一樣。雷因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這種狀況下還笑得出來,你還真從容啊,雷因。真是太可靠了。」
「謝謝你的誇獎。既然都說我可靠了,那就順便告訴我那頭龍是什麽來曆吧?」
「從它並不是用四隻腳趴在地上,而是像那樣分成雙腳雙手的樣子看來,我想它大概是屬於《巨龍》之類的吧。至於屬性,從目前的狀況看來應該是風吧。但我不知道它確切的名字,你要不要試著問問看?」
「好啊。那就拜托奇爾幫忙翻譯囉?」
(說什麽蠢話。就算是同族的吾,在它眼裏也和人類屬於相同等級。別以為吾可以順利和它對話。)
聽見操縱火焰的奇爾冷冷地用念力傳達這番話,雷因的喉頭不禁發出咕嚕一聲。
龍是一種長壽的種族,有些個體甚至能夠活上一千年。相對地,它們的繁殖期很短,是一種難以收服的種族,也是人人向往的魔獸。
然而,假如隻是因為向往、覺得有興趣而出手,將會付出極大的代價。比任何人都早理解到這點的愛爾妮雅,帶著嚴肅的表情從奇爾背上躍下,輕輕戳了戳雷因。
「喂,雷因·艾爾哈特,你看那個。」
「嗯?呃,喂,那些家夥在幹什麽!」
雷因皺起了眉頭。傾倒的樹木堆一隅,有一座土壤做的擋風牆,牆後有幾名身穿和雷因他們相同製服的煉磨師,正在伺機攻擊這頭龍。之前對雷因挑釁的哥布林煉磨師也在其中。
煉磨師們迅速地就戰鬥姿勢,異口同聲地對自己的夥伴下達指令。
「哥布,【棍棒投擲】。」
「小利,【藥草攻擊】。」
「沙加波,【水槍】。」
「多頓,【空氣炸裂】。」
哥布林將手中的棍棒扔出,植物類魔獸普蘭特拋出具有各種效果的藥草,陸地魚類族空氣魚從口中噴出大量的水,而土巨魔像則用它強力的手臂敲碎地麵,使地麵隆起。
麵對這四種不同的攻擊,風龍根本沒有防禦,隻是隨意地揮了揮尾巴。與其說是攻擊,這動作看起來更像是把蟲子趕走。它的尾巴化為一條鞭子,製造出一陣龍卷風,毫不費力地就把那些魔獸的攻擊給抵銷了。呼嘯的龍卷風因為風勢太過強勁。不隻襲向剛才攻擊龍的魔獸,就連煉磨師也一並襲擊。
「【螺旋氣息】。」
漩渦狀的螺旋烈焰撞上了狂暴的旋風。熱風吹襲四周’兩道攻擊化為上升氣流,形成朱紅色的火柱,直衝天際。
「你們在做什麽!」
「愛爾妮雅同學!?」
看見突然現身的救世主,學生們的臉上頓時充滿了希望。
愛爾妮雅用嚴厲的視線瞪著這些學生。
「回答我的問題。你們在做什麽!想找死嗎!?」
「啊啊啊啊,不是。這、這這、這是因為……」
「給我說清楚!」
「我們在探索的途中,湊巧看見那隻龍正要走進一個洞穴裏,結果哥爾多同學就提議我們去獵那頭龍,挫挫愛爾妮雅同學的銳氣。」
「啊,喂!奇魯尼,你這家夥,給我閉嘴!」
「該閉嘴的是你,這個白癡!」
「噫!」
愛爾妮雅痛斥哥布林煉磨師。愛爾妮雅會這麽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做的事情實在太危險了。
愛爾妮雅美麗的雙眸充滿了憤怒,斥責哥布林煉磨師。
「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吧?成熟的龍幾乎不會襲擊人類,因為對它們而言,人類和其他的魔獸都是同等的,它們根本不放在眼裏。但是,如果有人類攻擊它們,那麽它們就會予以製裁。這是理所當然的,當一個層次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家夥前來挑釁的時候,任誰都會生氣。尤其是像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愛爾妮雅將心中的怒氣一口氣爆發出來。哥布林煉磨師被她驚人的氣勢嚇得腿軟,腳絆到了樹幹,難看地一屁股跌坐在地。
愛爾妮雅用像是看著垃圾似的眼神望著哥布林煉磨師,怒不可遏地說:
「這裏就交給我來想辦法。你們這幾個家夥趕快回到學園去報告這件事。這種等級的龍出現在這裏,是一種異常現象。你們立刻去報告我姐姐——學生會長。聽清楚了嗎!」
「是,遵命!」
被愛爾妮雅臭罵一頓的哥布林煉磨師連滾帶爬地和自己的隊員們一起逃離現場。但是風龍並不打算原諒這些不知道自己斤兩,狂妄自大地挑釁龍的愚蠢人類。
就在哥布林煉磨師他們拚命地逃跑時,龍朝著他們張開了血盆大口。龍嘴巴周圍的空氣被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亂流球體。龍將它的脖子往後仰,利用旋轉脖子的反作用力,將亂流球吐向哥布林煉磨師一行人。
「想得美!奇爾,【音速火焰】!」
奇爾張開嘴,瞄準亂流球。下一瞬間,奇爾的嘴裏射出一道亞音速的火焰。火焰的導火線一眨眼就與亂流球接觸,亂流球中的空氣在奇爾射出的火焰加熱下迅速膨脹,膨脹到極限的空氣再也無法維持球體,於是發出一聲巨響,成為一陣沒有特定方向的風,朝著四麵八方散去。
看見亂流球在空中解體,愛爾妮雅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說不定在學生會來增援之前,光靠愛爾妮雅就能打倒風龍呢。
「笨蛋!不要掉以輕心!」
在一頭成龍麵前,那隻不過是幻想。雷因之所以大叫,是因為他清楚地看見了風龍舉起手臂的瞬間。天壤之別的力量差距,讓人不禁顫栗。
「愛爾妮雅——!」
就在雷因大喊的同時,風龍揮下了它巨大的手臂。奇爾在千鈞一發之際聽見了雷因的警告,於是銜起愛爾妮雅纖細的柳腰,往後方大步跳開。
大樹被斬斷,大地被劈裂,轟然巨響撼動了四周。
「——!」
雷因清楚地看見愛爾妮雅毫無血色的臉龐。
風龍揮出的銳爪,在地麵上挖出深深的爪痕。被掀起的土砂飛向空中,接著又因為重力而下墜,撒落在四周。每個人的視野都被染成了褐色,巨響衝擊著耳朵。
就在這時,雷因再次看見巨龍準備進行第二次攻擊,它的爪子逐漸逼近愛爾妮雅和奇爾。銜著愛爾妮雅的奇爾沒辦法立刻反擊。
「培姆培姆。」
雷因望向培姆培姆。但是培姆培姆因為麻痹的關係,仍舊動彈不得。
「可惡!」
雷因用手撥掉落在頭上的樹根,大喊道:
「加賽特!」
「這太胡來了啦!皮克,【火星之箭】!」
「主人也一樣啊!」
皮克製造出無數的雷之箭,朝著風龍的爪子發射。雷箭化為一道道閃光,隨即命中了風龍的銳利龍爪。然而這一擊的威力太弱了,龍爪雖然頓了一下,但愛爾妮雅和奇爾依然還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內。
「就是現在。雷昂,讓它落下吧!」
接下來換亞莉卡喊道。雷昂方才利用皮克拖延的時間,凍結了空氣中的大氣,製造出一顆巨大的冰鐵球。聽見亞莉卡的指令,雷昂立刻讓鐵球墜落在龍爪上。冰鐵球一撞上風龍的爪子,便不敵爪子的力量,應聲碎裂。
銜著愛爾妮雅的奇爾趁著這段空檔,趕緊離開風龍,與雷因等人會合。
「呼,還好保住了一命。是說……嗯?」
雷因對愛爾妮雅這麽說完後,忍不住詫異地皺起眉頭。愛爾妮雅沒有反應。奇爾放下口中的愛爾妮雅後,愛爾妮雅根本無法自己站穩,當場雙膝跪地。
「喂、喂,愛爾妮雅!」
雷因對她喊道,但愛爾妮雅卻雙眼無神,直視著遠方,沒有回應。她這副模樣,看起來就像一個人偶。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不過她的思考已經完全停止了。
「喂、喂,別開玩笑喔。喂,趕快起來,愛爾妮雅!」
雷因大聲地說,同時打了愛爾妮雅一巴掌。
「……!」
愛爾妮雅感受到臉頰上的疼痛,??不禁皺眉,輕輕地叫了一聲。她看起來似乎還有一些恍惚,但是當她用手撫著腫脹的臉頰時,下一秒鍾便怒氣衝衝地睜大雙眼,用撫著臉頰的那隻手打了雷因的臉一下——用拳頭。
「唔喔!」
一記漂亮的右鉤拳,讓雷因發出呻吟??,頓時重心不穩。
愛爾妮雅的臉紅得比腫脹的臉頰還紅,淚汪汪地瞪著雷因。
「你、你這家夥!你??對我做了什麽!我不記得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喔!」
「你現在該說的並不是質問,而是『謝謝』和『對不起』才對吧。」
「這兩句話應該要對我說才對吧。你們兩個都給我認真點!」
加賽特慌張的語氣,讓雷因和愛爾妮雅重新體認到現狀。
風龍已經完全將目標鎖定在雷因等人身上。
「我先問你們一下,現在是要逃走嗎?還是要戰鬥?或者要和它商量?我個人是想要趕快逃走就是了。」
「可是就算我們想逃走,對方也不可能放過我們吧。既然如此,我們就隻能賭上自己的紋章,奮力一戰了。奇爾,【超級火焰氣息】。」
愛爾妮雅喊出了奇爾的最強攻擊技能,奇爾也站穩腳步,準備發動攻擊。奇爾全身散發出紅褐色的光芒以及猛烈的熱風。
但奇爾的變化卻逐漸減緩,並沒有轉為攻擊。
奇爾帶著愧疚的神色,轉向愛爾妮雅。
(主人呀,很遺憾,吾的體力已經耗盡。因為之前連續戰鬥了好幾場呀。)
沒錯,剛才奇爾之所以選擇回避而非反擊,正是因為它已經沒有力量反擊了。一陣沉重的沉默籠罩著眾人。接著——
「總之,我們就先努力尋找脫逃的方法吧。」
雷因用沉痛的表情對大家提議。
「加賽特、皮克,你們能讓那家夥暫時看不見嗎?」
「是可以啊。不過你要幫忙把皮克帶到它的眼前才行。就算壞心眼的皮克再怎麽擅長趁人不注意時搶先一步,要到那裏也太費力了。」
「我都聽到了喔,主人!」
皮克瞪著加賽特,發梢劈哩啪啦地開始放電。加賽特露出微笑,對皮克眨眨眼。
「嗯,你生氣的臉也很可愛唷,皮克。」
「主、主人!」
「哈哈,害羞了、害羞了。」
「~~~~!」
「好啦,你們不要嬉鬧了,認真一點。」
「我一直都很認真啊,雷因。」
「喔,是這樣啊。」
看見加賽特一如往常地發揮他的怪人特質,雷因忍不住「唉?」地深深歎息。加賽特危險的地方在於隻要是為了自己好,就可以毫不遲疑地把別人也牽扯進來。
或許是察覺到雷因的疑慮,加賽特忽然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
「你不用擔心啦——我也很清楚那頭龍有多麽可怕。」
加賽特故意把尾音拉高,眯起眼睛。看來現在是真的可以相信他的時候。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因為說到透過欺敵而搶得先機,確實無人能出其右。
「雷因、亞莉卡,還有愛爾妮雅同學,你們聽我說。」
加賽特把三個人叫來,簡短地說明他所策劃的戰術。聽見他說出的內容,雷因忍不住睜大了雙眼。不,不隻是??雷因,亞莉卡也捂住嘴巴,忍住不要驚叫,而和加賽特沒有那麽熟的愛爾妮雅,則像是看到了比最高級的龍還要恐怖的生物一般,張開嘴巴,直盯著加賽特。
一秒鍾之後,雷因開口大笑,拍了拍加賽特的肩膀。
「啊哈哈哈哈哈,你這家夥想出來的東西還是一樣厲害呢,加賽特。」
「受到你的誇獎,我是很高興啦,但是你打得也太用力了吧。是說,很痛耶。」
「這個戰術,你是認真的嗎?加賽特·加爾巴雷斯。」
「當然。以我們目前手上的牌而言,這是成功機率最高的方——大家趴下!」
一陣劇烈的強風忽然朝雷因等人襲來。在強風的吹襲下,倒掉的樹木一一飛起。大樹和大樹在空中激烈地碰撞,碎裂的木片宛如暴風雪一般散落四周。
風龍用鼻子發出巨響。隻不過是一次攻擊,就讓周圍的景觀完全改變了。倒成螺旋狀的大樹堆缺了一角,樹根本來還在土裏的大樹逐一倒下。
這一擊,簡直讓天地變色。
「哎呀~真是謝謝啦。亞莉卡、雷昂,真是多虧你們了。」
在這波猛烈攻擊之下好不容易保住小命的雷因,在由冰製成的擋風牆下「呼——」地短短吐了口氣。剛才真的以為自己活不了了。亞莉卡拜托雷昂將四周的樹木拉過來,打造出一麵冰牆。要是被上方吹拂的暴風卷入,很可能就屍骨無存了。
其他三人也有同樣的感受。剛才的那股輕鬆的氣氛,早已消失無蹤。眾人的背脊傳來涼意,這並不是因為待在雷昂打造的冰牆下的關係。
「我想大家都明白,機會隻有一次。」
「那【契約之絆】該怎麽辦?」
「那是每個人的最後手段。畢竟要是因為啟動它而耗盡了體力,最後可就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了。雷因,培姆培姆的狀況如何?」
「如你所見,頂多隻能當作誘餌。」
「那就夠了。亞莉卡、雷昂,我想這對你們來說可能負擔很重,但是請你們一邊掩護培姆培姆,同時分散那頭龍的注意力。」
「嗯,我知道了。」
「擔任主角的皮克,也做好覺悟了嗎?」
「主人要我去做,我也隻能做了不是嗎?」
加賽特一一確認大家的鬥誌,最後,他難得地帶著一絲躊躇,將視線轉向愛爾妮雅。
「愛爾妮雅同學、奇爾,我們像這樣對話的日子其實還不長,應該說,我一直到昨天才有機會好好和你談話,所以我想你應該還無法信任我。這也是無可厚非的,所以……」
加賽特停頓了一下,臉上浮現悲傷的表情,接著說:
「如果有什麽萬一,愛爾妮雅同學和奇爾可以自己逃走沒關係。」
「什麽!」
聽見加賽特這麽說,愛爾妮雅詫異無比,臉上瞬間湧起怒氣。
「開什麽玩笑!我愛爾妮雅·f·米雷尼布魯克以這個龍紋章立誓,我絕對不會拋下我的隊友,自己逃走。」
「真的嗎?計劃是我想出來的,我實在不應該說這種話,但是愛爾妮雅同學你們其實是最危險的。」
「把最危險的任務交給光榮的龍煉磨師執行,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你不必擔心。我愛爾妮雅·f·米雷尼布魯克一定會讓你的計劃漂亮地達成。」
愛爾妮雅用力揮動拳頭,對加賽特做出宣告。
聽到愛爾妮雅的這番話,加賽特誇張地鬆了一口氣。
「這樣啊,太好了。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