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絲特莉亞的話告一個段落。客廳陷入沉寂,所有人看著她,無法說話。


    加賽特代替需要花上一點時間才能理解事情嚴重性的雷因,開口問道:


    「米絲特莉亞同學,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呢?」


    加賽特的話令雷因和亞莉卡轉過頭,訝異地皺眉看著他。既然愛爾妮雅已經被那些家夥帶走了,還能發生什麽事呢?


    但是,與大惑不解的兩人相反,米絲特莉亞輕輕點頭,癟了癟嘴說道:


    「他們離去之後,奇美拉開始攻擊討伐隊。」


    「咦?可是在那之前,討伐隊對上奇美拉時不是打得很輕鬆嗎?」


    雷因回想起米絲特莉亞說,討伐隊是以壓倒性實力逼近孤島,因此問道。


    米絲特莉亞以略帶苦惱的表情回道:


    「嗯,如果是普通的奇美拉,確實是能輕鬆獲勝。」


    「也就是說?」


    「攻擊我們的奇美拉中,有好幾隻和那名叫凱美拉的魔獸一樣,能吸收我們的攻擊。而且愈吸收,力量就變得愈強,最後成為我們無法對付的怪物。」


    米絲特莉亞的說明,使雷因等人訝異地麵麵相覷。


    吸收攻擊,強化力量。


    不久之前,雷因他們才剛和有那種特性的怪物戰鬥過。


    加賽特環視眾人後點了點頭,無視一臉疑惑的米絲特莉亞,起身離開座位,走到桌邊拿起七彩碎片。


    他斜斜拿著吸收了從窗外射入的陽光、發出彩虹光芒的碎片,向米絲特莉亞問道:


    「米絲特莉亞同學,你看過這種碎片嗎?」


    「咦……?這是什麽意思?」


    「其實今天白天,吉娜同學的村子也被狂暴化的魔獸襲擊了。而且那隻魔獸還能吸收皮克的電擊和雷昂的寒冰哦。」


    加賽特的話使米絲特莉亞略微睜大眼睛,接著,她理解了加賽特的言下之意,眯起紫藍色的眸子。


    她盯著七彩碎片端詳了半晌。


    「難道說……」


    米絲特莉亞回憶著先前發生的一切,嘴唇微微發顫。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我想,這碎片應該是那隻凱美拉散布的。」


    「就是在全軍發動總攻擊時的那個嗎?」


    雷因以手肘抵著桌子,下巴抵在手上問道。


    也許是再次回憶過一遍有了信心吧,這次米絲特莉亞用力點頭,並反過來向雷因等人問道:


    「不過,你們是怎麽打倒那隻魔獸的?又是怎麽拿到這個碎片的?」


    「嗯?哦,是我和培姆培姆拔起來的。」


    「嗶嘰——!」


    雷因輕描淡寫地道,培姆培姆充滿活力地在他頭上蹦跳不已,米絲特莉亞則傻住了。


    「…………呃,我沒聽錯嗎?是你們……拔起這碎片的?」


    「沒錯沒錯。那時好慘啊,培姆培姆還差點被那碎片吸收了呢。」


    「嗶嘰,嗶嘰嗶嘰。」


    「那、那麽,你們又是怎麽拔起碎片的呢?」


    「就是一直對刺著碎片的部位做突擊啊。順便說一下,當時巨大化的怪物就是現在水槽裏的那隻馬林史奈克。那時候的大小大概是~比那棵樹更高一點吧?」


    「嗶~嘰。」


    雷因指著窗外某棵樹說道,培姆培姆也附和他的話。米絲特莉亞露出一副「你們在開玩笑的吧?」的表情。


    然而,當她見到加賽特苦笑卻不否定雷因那些話的態度後,表情嚴肅了起來。不是因為信了雷因的話,而是她想起幾個月前,眼前這名史萊姆煉磨師和操縱惡魔的自己戰得旗鼓相當的事。


    見米絲特莉亞臉上浮現理解的神色,加賽特拉回話題。


    「我想,攻擊討伐隊的那些奇美拉身上應該也都帶有這種碎片吧。米絲特莉亞同學,目前的戰況如何呢?」


    「討伐隊正全力把那些奇美拉牽製在島上。雖然不知道能撐多久,但假如那些奇美拉離了島,不用等到凱美拉作亂,世界就會滅亡了吧。」


    「咦?可是攻擊全被它們吸收了不是嗎?」


    也許是對過於嚴重的事態感到畏怯吧,亞莉卡緊抱著雷昂的尾巴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米絲特莉亞的笑容中多了幾分力道。


    「攻擊確實會被吸收,可是討伐隊沒有弱到光是那樣就無計可施的程度。能牽製住它們的方法很多。不過,那些終究隻是暫時的對策,現在我們需要的是各國的緊急支援。」


    「所以,阿冷是來通知我們這件事的嗎?」


    吉娜將露露抱在胸口問道。雷因對這陌生的稱呼感到驚訝,反射性地回問:


    「阿冷?」


    「冷冷的,愛理不裏。」


    「吉娜同學,可以別再用那種說法叫我了嗎?」


    吉娜毫不猶豫地指著米絲特莉亞道,米絲特莉亞則以僵硬的口氣糾正她。見亞莉卡忍笑的模樣,吉娜應該已經這樣叫米絲特莉亞好一陣子了。一旦吉娜決定小名,就絕對不會更改。請節哀順變。


    雷因眼中流露同情之色。米絲特莉亞咳了一聲,再次斂起表情。她微微垂下眼簾,以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曖昧態度,略帶焦躁地繼續說下去。


    「我之所以離開戰場,都是法爾德那個笨蛋害的。那個笨蛋,明明自己也已經累慘了,卻說加布魯傷得太重,趁著加布魯穿越次元攻擊敵人時,把我一起推進次元裂縫裏,而且還把出入口封印起來。真是個大白癡對吧?要是出了什麽差錯,我可是會被關在次元迷宮中出不來哦!那白癡連這種事都不懂嗎?那個笨蛋根本不管我會變成怎麽樣對吧!?」


    「米、米絲特莉亞同學,你冷靜點。我們先暫停一下。亞莉卡,幫米絲特莉亞同學泡杯茶吧。」


    「哦,好,我知道了!」


    加賽特趕緊安撫愈說愈激動的米絲特莉亞,亞莉卡則前往廚房泡茶。米絲特莉亞應該也知道自己剛才亂了方寸吧,她紅著臉接下亞莉卡端來的茶杯,低頭靜靜地啜飲起來。


    雷因看著米絲特莉亞,把拳頭抵在額頭上,一臉傷腦筋地說道:


    「唔,看得出來你很擔心法爾德啦……」


    「噗!?咳咳、咳咳咳!你、你在說什麽啊雷因同學!我怎麽可能會擔心那個笨蛋呢!」


    「米、米絲特莉亞同學!茶!茶潑出來了!」


    「啊啊~都濕掉、了。」


    米絲特莉亞一陣猛咳,用盡全力否定雷因的話。亞莉卡和吉娜趕緊把放在附近的毛巾遞給她。


    加賽特仰天,以手掌蓋住自己的臉。


    「雷因啊,你對別人的事明明就很敏銳……」


    「主人,你還是死心吧。對於單細胞生物,不管說什麽都改變不了他們的本質的。」


    「你們在說什麽啊?」


    「嗶嘰?」


    雷因和培姆培姆同時歪頭,不明白加賽特與皮克為什麽一臉沉痛。


    這時,米絲特莉亞已經把潑出來的茶水擦幹了。雷因再次問道:


    「話說回來,你和加布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剛才我已經稍微說明過了,那個笨——法爾德把島上的出入口封印了,所以我們沒辦法離開次元縫隙。平常的話,我自己就是出口,加布魯可以自由地在我身邊或附近地區現


    身,可是連我都被塞進次元縫隙的話,就沒辦法出來了。雖然也能強行撕開次元,不過那麽做無法保證出現的地點。就算想回學校,這次打開的次元和設定在學校的出口是不同的次元,所以也沒辦法使用。」


    「於是吾人就利用了曾經被吾做過標記,設定成相同次元出口的這隻史萊姆。」


    帶著笑意的低沉聲音說道。米絲特莉亞甩動垂下的發絲,訝異地回頭看著從自己正後方扭曲成拉糖般的空間中出現的加布魯。


    「加布魯!你的傷已經沒事了嗎?」


    「別把吾人與路邊的等閑魔物混為一談,隻要浸泡在黑暗中,大部分的傷都能馬上痊愈。」


    加布魯咧嘴笑道。米絲特莉亞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取代她開口的是雷因。


    「做標記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大不了的。因為你們似乎常沾上好玩的事嘛,於是吾人便偷偷地在那史萊姆身上做了一個觀察用的孔穴。」


    「嗶嘰嘰!?」


    被加布魯伸出利爪點名,培姆培姆緊張地從雷因頭上跳下,在地板上狂蹭。


    「嗶嘰!嗶嘰!嗶嘰!嗶~嘰嘰嘰嘰嘰!」


    「哈、哈、哈!真可惜,那麽做是消除不了吾人的記號的。」


    「嗶嘰——!」


    加布魯補刀似地說道,培姆培姆淚眼汪汪地抗議。聽到培姆培姆身上被開了個洞,雷因也不高興地皺起眉頭,不過米絲特莉亞已經在揉著太陽穴說話了。


    「加布魯,你差不多一點!雷因同學、小培,非常對不起。雖然說這種話隻是後見之明,但都是因為加布魯的多事,所以學園祭的時候,我們才能及時趕去幫忙。」


    「哦~這麽說的話……」


    米絲特莉亞皺著眉,抱歉地說道。雷因回想起學園祭時的事,理解地點了點頭。一個月前的學園祭,雷因等人陷入危機時,是加布魯穿越次元,前來搭救他們的。


    培姆培姆依然不停地蹭著地板,似乎仍然無法接受這件事。不過,現在的重點不在這裏。


    雷因的視線從加賽特、亞莉卡、吉娜身上掃過,確認所有人都點頭之後,強勢地開口:


    「愛爾妮雅和奇爾是我們的重要同伴,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敵人擺布。我們要去把她帶回來。至於你和加布魯,你們打算怎麽做呢?」


    「我當然也要回島上——說真的,我也不知道回去後能做什麽,可是不痛罵那個笨蛋兩句,我就無法消氣!」


    「好,那就這麽決定了!我們一起突入那個莫名其妙的組織的巢穴吧!」


    「嗶嘰——!」


    雷因用力握拳說道,培姆培姆也鬥誌高昂地彈跳不已。被他們的熱情感染,亞莉卡和吉娜以及她們的夥伴也都精神抖擻地點頭。隻有加賽特依然保持冷靜。


    「我說各位,雖然這麽意氣昂揚是不錯啦,不過你們打算怎麽前往那裏呢?」


    「咦?隻要加布魯打開次元裂縫,馬上就到了不是嗎?」


    你在說什麽廢話啊——雷因以這種表情轉頭問道。加賽特無奈地把眼鏡推回原本的位置,看向加布魯。


    「還是先問一下吧。加布魯,你有設定過連結這裏和那座島的次元洞穴嗎?」


    加賽特淡然問道,身影映在他鏡片上的加布魯重重地哼了一聲搖頭。


    「不成。吾人確實設定過幾個備用的孔穴,但全都被那個令人惱火的天使摧毀了。」


    「就是說嘛。」


    加布魯恨恨地道,加賽特輕輕闔眼點頭。就連雷因也理解了。如果還留有通往那邊的出入口,加布魯就不會特地穿越到這裏來。


    奪還大作戰出師不利,亞莉卡不安地問道:


    「所以,我們該怎麽去小愛那邊呢?」


    「阿冷,能遊過去、嗎?」


    「就說不要那樣叫我,吉娜同學。遊泳是絕對行不通的。討伐隊是搭乘大型龍才有辦法抵達那裏的哦,光靠人類的手腳是不可能遊到的。」


    「如果讓加布魯先過去呢?讓他先飛到島的附近,製造出入口讓我們過去呢?」


    「不要說蠢話,眼鏡仔。就算以吾人的翅膀,也必須飛上好幾天才有辦法抵達哦。」


    「說話給我小心點,惡魔。我家主人雖然是變態,但不是蠢蛋。」


    「皮克,你這樣不算幫我講話耶?」


    皮克勇敢地向惡魔頂嘴,而加賽特隻是悲傷地推了推滑下來的眼鏡。


    米絲特莉亞麵露苦笑看著他們,纖細的手指抵在下巴,表情更加為難了。


    「就算有交通工具好了,我們也不知道那座島的正確地點。雖然知道大致上的方位,可是想在汪洋大海中找出一座小島,還是太困難了。」


    早知如此,就該事先好好確認那座島的詳細座標才對——米絲特莉亞懊悔地道。眾人沉默了下來,雖然想去救愛爾妮雅,可是目前的問題是連抵達目的地都有困難。


    在窮途末路之中,一直盯著地板的雷因自言自語了起來。


    「龍……清楚各地的地理環境……」


    「夫、婿?」


    「嗶嘰?」


    見雷因喃喃自語,吉娜和培姆培姆不解地發問。加賽特、亞莉卡、米絲特莉亞也都看向雷因。最後,雷因猛然抬頭。


    「米絲特莉亞,如果是回學校的話,能馬上到嗎?」


    「咦?嗯嗯。加布魯在學校那邊做過標記,可以直接回去。對吧,加布魯?」


    「沒錯。吾主歸巢的出入口,是設在不同的次元。」


    「是嗎!這樣就有辦法了!大家快做準備,我們要回學校了!」


    「雷、雷因?有辦法是什麽辦法?」


    「我想到一個適合的人選!可以去拜托那家夥看看!」


    交給我吧——雷因拍著自己胸脯如此表示。


    一行人在不知道雷因想找誰幫忙的情況下,向穆奇納和妮可道謝後整理行囊,踏入加布魯製造的次元裂縫之中。


    *


    穿越亞空間的感覺十分奇妙,有種在充滿水的空間中行進般的感覺。又仿佛躺上床後一睜眼,天就已經亮了似地。雷因以這樣的時間體感,踏入某個整理得窗明幾淨的房間。


    「咦?這裏是宿舍嗎?」


    雷因觀察起房間的格局。房間裏有兩組床鋪和書桌,但可能隻有一個人住吧,隻有一張床上鋪著床墊和被子,也隻有一張書桌上疊放著書本。房間裏僅有最基本的日常用品,統一成優雅的紫色調。唯一可以算得上裝飾品的,是書桌上的加布魯布偶。


    雷因從史萊姆島的吉娜家穿越次元,抵達的場所是貝基歐姆的學生宿舍,米絲特莉亞的房間。


    雷因無意識地張望四周。


    其實他沒有什麽窺人隱私的想法。


    可是,該說是青春期少年的可悲本能嗎?雷因不經意地瞥見了散亂地扔在床上的薄布——女孩子的內衣褲,反射性盯著那些衣物仔細看了起來。


    「咦!哇哇哇哇!對不起米絲特莉——」


    回過神的雷因麵紅耳赤地道歉,可是他來不及把話說完。


    亞莉卡晚了雷因一秒踏入米絲特莉亞的房間,一見到床上的東西就立刻發出高分貝的尖叫,蓋過了雷因的聲音。


    「不可以呀啊


    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亞、亞莉卡?」


    雷因眼前忽然變暗,亞莉卡滿臉通紅地從右後方撲上,以手掌遮住雷因的雙眼。


    「喂、喂,我可是什、什麽都沒看到哦!亞莉——嘎啊!?」


    拚命自我辯護的雷因遭到追加攻擊。他的膝窩忽然被人一踹,失去平衡,和亞莉卡一起倒在床上。「嗶嘎!?」培姆培姆在雷因失去平衡時從他肩膀滑落,並且不幸地被壓在雷因身下,發出模糊不清的哀號。


    「不可以、看!」


    吉娜和亞莉卡一起壓在雷因身上,熟練地以沒有抑揚頓挫的聲調強而有力地做出宣示。雖然說是女孩子,但畢竟是兩人份的重量,雷因先不用說,被壓在最底下、承受三人份重量的培姆培姆,淒慘地變形成連極東國家的點心煎餅都要甘拜下風的極扁平狀態。


    「嗶啾噗啾,咕、啾~~」


    被夾在雷因與床鋪中間的培姆培姆慘叫連連,努力地扭動身體追求空氣。


    可是亞莉卡比它更用力進行壓製。


    「米絲特莉亞同學!你為什麽不把內衣收好啦!?」


    「對、對不起,因為遠征的命令太突然了,我來不及收拾。」


    衣櫃開關的聲音傳入視野被封鎖的雷因耳中。


    除了慌亂地把衣服收進衣櫃的聲音之外,還有一道尖銳的聲音混雜在其中。


    「主人,你想看也無所謂哦,不過那將會是映照在你視網膜上的最後一幕就是了。」


    「放心啦,皮克,我沒那個膽子。」


    加賽特以大徹大悟的口氣回道,雷因在心裏深表同情。不過他其實也自顧不暇,亞莉卡一麵搖晃著淡黃色頭發嚷嚷著「不能看不能看」,一麵更加用力地壓在他身上。雷因的身體深深陷在被子裏,胸口被壓迫得難以呼吸。


    最淒慘的,當然是位在最底下的培姆培姆。


    「嗶啾嗶啾啾啾啾啾!?嗶~啾~!」


    培姆培姆將身體扭動到極限,試圖從雷因底下爬出。就在它好不容易將臉探到外頭時——


    「啾嗶————!」


    露露狠狠地以衝撞攻擊它的臉。


    「嗶啾!?」


    「啾嗶、啾嗶、啾嗶嗶嗶嗶!」


    「嗶嘰啾噗噗噗噗!?」


    露露揚起可怕的笑容,以身體將培姆培姆推擠回去。培姆培姆淚眼汪汪,不住地發出慘叫。


    場麵混亂到了極點。就在這時,早一步得到皮克睜眼許可的加賽特輕快地拍手。


    「好的好的——亞莉卡、吉娜同學,到此為止了。反正米絲特莉亞同學已經收拾好了,而且當務之急是救出愛爾妮雅同學。如果覺得羨慕,下次換你們把雷因拐到自己房間吧。順便把那些秀出來給他看。」


    「我、我才沒有羨、羨慕呢……不過……」


    「原來如、此。說的好。四眼田雞。」


    吉娜非常難得地稱讚了加賽特,從雷因身上離開。


    亞莉卡也跟著從雷因身上爬起來,俏臉微紅地盯著緊閉的衣櫃。


    「也有那種的呢。」


    「咦?亞莉卡同學也想穿穿看嗎?」


    「耶耶!不、不成的不成的!不成不成不成不成不成!我絕對不敢穿!」


    「沒關係,亞莉卡。我下次試做看、看。連紅發的一起,做三個人的、份。」


    「小娜!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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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為了逃離愈來愈熱烈的女孩話題,雷因抱起癱軟成一片的培姆培姆,和奉行沉默是金的加賽特一起在角落等她們說完。不知過了多久,話題總算繞回前往奇美拉島的方法。


    「好了,我們來討論之後的計劃吧。是說雷因,你確定你那個方法真的行得通嗎?」


    「雖然不保證絕對可行,但也不是沒有機會。」


    「唔,有方法總比沒方法好。」


    「我先去向學園長報告凱美拉的事,以及討伐隊的現況。」


    「說的也是,支援的人當然是愈多愈好。」


    「那我可以先去餐廳一下嗎?我想做點簡單的攜帶糧食以防萬一,而且我還有一些想帶去的東西。」


    「我也想回房間做準、備。」


    「好啊,那就麻煩你了,亞莉卡。我想大家都和吉娜同學一樣想回去做準備,所以我們先原地解散,一個小時之後在宿舍門口集合,這樣如何?」


    所有人都同意了加賽特的提議。


    眾人離開米絲特莉亞的房間,帶著自己的搭檔分頭行事。


    *


    「加賽特,你怎麽想?」


    「嗯?你是說亞莉卡最近變得很積極的事嗎?那不是很好嗎!」


    「不要轉移話題啦!」


    雷因坐在自己書桌前更換腰包的內容物,對身後的加賽特吼道。


    加賽特毫無反省之意地輕笑,而後緩緩吐了口氣,換上特別訂製的眼鏡,鏡片使用了《鈦刺蝟》的針與《結晶蠶》的蠶絲製成的強化玻璃。


    「我當然也很在意啊。世界最強的魔獸——米絲特莉亞同學說它的名字叫凱美拉,從這個名字可以推測,它多半是人工製造出來的合成魔獸。老實說,我對那魔獸很有興趣。不過那些人製造那種魔獸的目的,我就猜不出來了。」


    「目的?」


    雷因一邊打開藥箱,一邊問道。


    加賽特拿出自己的急救包,和皮克一起在雷因麵前坐下。他一麵從藥箱中挑出必要物品,一麵困擾地眯起眼睛。


    「嗯,應該說他們的想法很草率嗎?我看不出凱美拉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首先,要怎麽證明凱美拉是世界最強呢?」


    「隻要和全世界的魔獸打過一遍,不就可以證明了嗎?」


    「你還真的是樂天的笨蛋耶。是說,你老是嚷嚷著要和培姆培姆成為最強,你該不會真的覺得隻要打贏全世界的魔獸,就等於最強吧?」


    「咦?」


    「嗶嘰?」


    「皮克,救命啊。」


    「沒用的啦,主人。」


    見雷因和培姆培姆發自內心的訝異表情,加賽特抱著頭向皮克求救,可是卻被皮克無情地拒絕了。加賽特深深歎了口氣,再次挑揀起藥箱裏的東西。


    「想要證明『最強』那種沒有具體定義的事,比解開世界上所有的數學難題還要困難哦。」


    「有那麽難嗎?」


    「對不起。我是笨蛋,所以才會想對你解釋觀念上的理想落實在現實中的難度。」


    「我覺得好像被你當成白癡了耶。」


    雷因把急救包收進腰包裏,不高興地噘嘴道。可是他突然停下手上動作,眼中浮現後悔的色彩。他的眼神從手上的急救包移開,飄向遠方。


    「雷因?」


    「啊……沒有。我隻是在想,那時候要是有問過菲爾就好了。問問她,她想要的最強魔獸是什麽樣子。」


    雷因把腰包重新綁在身上,喃喃地道。他曾經和製造出凱美拉的當事者本人菲爾提到最強魔獸的事,可是當時的自己作夢也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嗶嘰……」


    看著垂頭喪氣的雷因,培姆培姆擔心地仰望他叫道。


    雷因輕輕把手放在搭檔的小腦


    袋上,看向加賽特。


    「你覺得那些家夥到底想幹嘛?」


    「既然理論已經完成了,接著就是證明了吧。」


    「證明?要怎麽證明那種事?」


    「這就要看他們怎麽想了。不過我想,應該不是什麽輕鬆的方法吧。畢竟連討伐隊都被他們打敗了,所以接下來不是主動挑戰世界各地的強大魔獸,不然就是向世界上有名的魔獸煉磨師下戰帖吧。話說回來,事情都已經鬧到這麽大了,世界各國也不可能默不作聲吧。」


    「如果真的變成那樣,愛爾妮雅會很不妙耶。」


    「是啊,從各方麵來說都很不妙呢。」


    「各方麵來說?」


    加賽特意味深長地說道。不明白他話中之意的雷因回問。


    加賽特眼中略顯迷惘之色,接著嚴肅地開口:


    「既然凱美拉的力量強大成那樣,所有國家一定都很想把它占為己有。那樣一來,唯一能操縱凱美拉的愛爾妮雅同學就會變成非常珍貴的人才。我想,世界各國一定會不計手段想得到她哦。不計任何手段、哦!」


    加賽特重複強調著。雷因瞪大雙眼。不計任何手段——這句話不斷地回蕩在耳中。


    他腦內浮現某個光景。


    閃爍著夕陽餘暉的海岸。滿懷心事地壓倒在自己身上的愛爾妮雅。


    離開史萊姆島時,率直到令人眩目的笑容。


    老實說,那笑容讓雷因看到出神,覺得她非常美麗。他甚至想伸手拉住愛爾妮雅,把她摟進懷裏。


    加賽特說的很對。世界上一定有很多人會以不夠聰明的雷因想不出來的方法,千方百計企圖得到愛爾妮雅。不,比起那種事,說不定愛爾妮雅會因為和凱美拉訂立契約而精神崩潰。這個世界上多的是和與自己實力不對等的魔獸訂立契約,導致身心出現障礙的悲劇。


    雷因眯起原本瞪大的雙眼。


    他一點也不想看到愛爾妮雅那耀眼的笑容蒙上陰影的樣子。


    「我才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雷因把藥箱放回櫃子裏說道。聲音中滲著怒氣,腦中某個角落炙熱得厲害,掌心的史萊姆紋章閃爍著光芒。


    也許正是因此吧。


    加賽特接下來說的話,才會讓他大為動搖。


    「沒錯——話說回來,雷因,你和吉娜同學怎麽了?」


    「噢啊?」


    雷因難掩動搖地發出怪叫,瞪大雙眼,轉頭看向加賽特。


    加賽特臉上掛著風輕雲淡的笑容,可是眼中全無笑意,和皮克一起瞪視著雷因。


    「幹、幹嘛突然問這個?現在的事和那件事又沒關——」


    「那件事……是嗎?你們果然有發生過什麽事呢。」


    「為什麽會解釋成那樣啦!是說你幹嘛挑這種時間問啊!現在是管那種事的時候嗎!」


    「不不不,要是你死了,我就沒辦法問出真相了啊?」


    「呸呸呸呸!說那什麽不吉利的話!」


    加賽特一臉認真地道,雷因氣衝衝地嗆了回去。不過另一方麵,他腦中的某個部分也冷靜地從記憶深淵中抽出某個場麵的回憶。


    抵達史萊姆島的那天晚上,身上氤氳著月之女神般靜謐之美的吉娜身影,鮮明地重現在雷因的視網膜上。


    吉娜之所以會做出那種偏激的事,是出於為村子著想的心情。雷因可以理解她的動機。


    雖然可以理解——


    可是,為什麽呢?如今回想起來,雷因心裏浮起了一些小疙瘩。仿佛與愛爾妮雅的燦爛笑容對抗似地,或者說是互相衝突似地,與村民和好之後,吉娜那開朗的笑容,也同樣繚繞於雷因的腦中。


    想到這裏,有種冰冷的東西沉入雷因的心底。


    ——仔細想想,我好像看到了非常不得了的東西……


    吉娜的裸體浮現在雷因腦中。吉娜是出嫁前的黃花閨女,看到純潔少女的裸體,可以不負任何責任嗎?


    ——話說回來,要怎麽做,才算負責?


    雷因在眉心擠出皺紋,認真地思考起來。


    就算說要負責,可是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的他,想得到的方法隻有一個。


    「——喂,加賽特,你有想過結婚的事嗎?」


    「等、等一下!雷因!你認真的嗎!?」


    這次換成加賽特怪叫了。那是完全不能忽視的詞匯。加賽特以近乎前滾翻般的勢頭猛地探出身體,用力抓緊雷因的肩膀加以確認。


    可是,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卻被響遍宿舍的警鈴蓋過了。


    「怎、怎麽了?」


    跳躍性的思考被警報聲打斷,雷因慌張地打開房門。


    來到走廊的兩人正好碰上幾名匆匆經過的學生。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嗅出不尋常的氣息,加賽特向一名同年級的學生問道。


    回應他的,是比奔跑的步伐更急躁的語氣。


    「你們還不知道嗎?剛才王國發出緊急通知,說世界各地突然出現許多狂暴化的魔獸,要目前沒事的學生立刻集合,前往討伐魔獸。」


    那名學生急急地說完,很快地跑走了。雷因與加賽特對看一眼,嚴肅地點點頭。


    「這下子不快點不行了。」


    「是啊。」


    雷因與加賽特在走廊奔馳。換好戰鬥服的吉娜已經抱著露露在宿舍玄關外頭等著他們了。


    「吉娜,亞莉卡和雷昂呢?」


    「他們還沒、來。」


    「米絲特莉亞同學好像也還沒到。」


    雷因與加賽特調整著因奔跑而紊亂的呼吸,張望四周。


    米絲特莉亞很快就出現了。


    可是,和她一起出現的並非加布魯,而是幾名身上帶著洶洶氣勢的老師。


    發現氣氛不對,雷因與加賽特露出戒備的神色。走在米絲特莉亞身邊的老師以嚴肅的表情開口:


    「你們是高等部一年級的雷因·艾爾哈特、加賽特·加爾巴雷斯和吉娜·雷姆萊特吧?我們已經從米絲特莉亞同學那兒聽說你們的事了,我們不能允許你們參加凱美拉的討伐活動。」


    「啊!?為什——」


    「請問這是為什麽呢?我們剛才聽說,王國發出了討伐魔獸的緊急召集令哦?」


    加賽特製止激動起來的雷因,代表眾人向老師發問。老師緊繃著臉,也許是為了預防雷因等人反抗吧,他讓自己的搭檔《黑妖犬》走到前方,以強硬的語氣說道:


    「學生要討伐的是王國附近的魔獸,和你們要麵對的凱美拉等級完全不同。討伐凱美拉太危險了,身為教師,我們有義務保護你們的安全。」


    「我們當然知道這件事很危險,不過,我們掌握的消息說不定對凱美拉的討伐很有幫助。」


    「既然如此,就快點把那些消息告訴我們吧。老師會把那些消息轉達給正式的討伐隊,這樣一來你們就沒必要出麵了。」


    這些老師完全沒有讓雷因等人離開此處的打算。加賽特閉上嘴,在腦中盤算接下來該怎麽做。老師的話很正確,而且雷因他們掌握的消息確實是隻要說出來,大家都能了解的事。因此想突破這道關卡的話,就必須虛張聲勢、賣弄玄虛才行。


    加賽特的大腦飛快地運作,開始編造連老師都能欺


    瞞的借口。


    然而,他還來不及想好借口,雷因已經推開加賽特的手了。


    「讓開啦,老師!我們的同伴被抓走了,讓我們去救她啦!」


    「等、等一下,雷——」


    「米絲特莉亞也很想去幫法爾德對吧?加布魯你快出來,我們要強行突破了!」


    「嗶嘰——!」


    培姆培姆與感情爆發的雷因同化,圓滾滾的眼睛燃起熊熊鬥誌。


    可是,惡魔完全不理會雷因的叫喚。


    米絲特莉亞不甘心地咬著嘴唇,輕輕搖了搖頭。


    站在她身邊的女老師指著坐在自己肩上,抱著鏡子的精靈。


    「沒用的。我的搭檔鏡精靈《埃癸斯》的魔鏡已經把這四周封住了,米絲特莉亞同學的惡魔是無法出現的。你們還是乖乖回宿舍吧。」


    「混賬!」


    雷因的臉扭曲成一團,恨恨啐道。這些老師是認真的。他們絕對不會讓雷因等人離開。加賽特和皮克琢磨著要如何擾亂老師們的注意力,可是,想突破那些老師搭檔的警戒網是極為困難的事。


    老師們施加「快點回宿舍去」的壓力,雷因等人則展現絕不退讓的意誌,兩方人馬互瞪著彼此,陷入膠著狀態。


    不過,雙方的對峙沒有持續太久。


    「嗯……什麽!?好、好燙!」


    「哇!怎、怎麽搞的!?」


    老師們大叫著,濃濃的焦臭味竄入眾人鼻腔。


    他們的上衣、褲子突然著火,陷入慌亂,他們的搭檔則努力幫忙滅火。


    雷因等人看著那場麵發愣,就在此時,一道貝基歐姆的學生絕對不會聽錯的豪邁聲音響起。


    「你們幾個,快點過來!」


    「瑪、瑪洛小姐!?」


    學生宿舍餐廳的料理長,管理學生胃袋的瑪洛大力揮手,叫雷因等人到她身邊。她的身旁站著前往餐廳做準備的亞莉卡和雷昂。


    「雷因同學!大家!快點!」


    「喂、喂!你們等一——」


    「巴米,【躍動火焰】。我準你盡情脫他們衣服!」


    「哇——哈哈哈哈!交給我吧——!」


    瑪洛的搭檔火精靈巴米愉快地高舉雙臂,老師們身上的火焰仿佛有自我意識般地跳起複雜的舞蹈。火焰充滿惡意地朝男性的皮帶與女性的胸部部位延燒,使老師們更加慌亂。


    「這裏就交給我們吧!」


    瑪洛笑容滿麵地道,朝老師們丟出褐色的球狀物體。那球體在空中劃出美麗的拋物線,巴米一彈手指,球體在半空中爆炸,一陣煙霧籠罩在老師們身上。


    「呸!呸!這是什——嗚哦哦哦哦!?」


    「咦!等一下!不要這、呀啊!?」


    老師們再次尖叫起來。黑妖犬把臉鑽進主人被燒出破洞的上衣裏,鏡精靈從主人上衣的領子往胸口猛鑽。


    「嗯~威力還不錯嘛。這是用歐爾木天蓼特製的魔獸吸引球。可別小看魔獸食育師哦!」


    「也不能小看灶君!火精靈巴米哦!」


    看著被搭檔狂舔的老師,瑪洛和巴米露出比在餐廳廚房工作時更有活力的笑容,拍著自己手臂說道。


    「瑪洛小姐,為什——好痛噢!」


    雷因跑到可靠的料理長身邊,還來不及發問,就被瑪洛用力拍打背部。


    「我已經從亞莉卡那邊聽說全部的事了。我可是第一次看到那麽拚命的亞莉卡哦。就算我再怎麽苦口婆心地勸她那麽做很危險,她也完全不聽勸,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麽堅持的亞莉卡哦!」


    「瑪、瑪洛小姐!不是說好要保密的嗎!」


    也許是回想起當時的事吧,亞莉卡漲紅了臉抗議道。瑪洛摸著亞莉卡的頭安撫她,以不讓須眉的好勝笑容朝學生們眨了眨眼。


    「我和巴米才不會允許其他人那麽不解風情,阻止這麽拚命的孩子做他們想做的事呢。好了,你們快走吧。你們不是要去救人嗎?救小愛同學?」


    「瑪洛小姐……我欠你一份人情!等事情結束後,我們會和你一起向校方道歉的!」


    「小孩子不用擔心那種事啦!比起那個,餐廳阿姨們會準備好你們所有人的餐點,所以要一個都不能少地回來哦!知道沒有?說好了哦!」


    「知道了!」


    「嗶嘰!」


    「好!那就快走吧!」


    瑪洛又朝總算安撫完搭檔,想追過來的老師們多扔了幾顆魔獸吸引球。雷因一行人留下英姿颯爽的瑪洛,與因搭檔過度熱情的肌膚之親而無暇發動【契約之絆】的老師,朝校門口狂奔。


    既然老師們已經被瑪洛拖住,接下來隻要一鼓作氣地衝出校門就行。


    可惜,雷因想得太簡單了。


    第一個出現異狀的,是雷昂。


    「咕、咕嚕……」


    「雷昂?你怎麽了?」


    雷昂的步伐忽然變得蹣跚。亞莉卡連忙停下腳步。明明校門已經近在眼前,可是雷昂卻被睡魔勾引似地在原地趴下,陷入甜美的睡眠之中。


    「咦咦?雷昂!?雷、雷昂!?」


    「喂?怎麽搞的?」


    亞莉卡緊張地搖著呼呼大睡的雷昂,雷因等人皺起眉頭,警戒起四周。不過,異變並非就此停止。


    「嗶……啾~……呼嚕~」


    「喂、喂!真的假的?培姆培姆!」


    「啾……噗~」


    「露露!?」


    繼雷昂之後,培姆培姆和露露也紛紛墜入夢鄉。雷因和吉娜趕忙接住從自己肩頭滑下的搭檔。


    一行人的搭檔接二連三地睡著,就連皮克也愛困地揉起眼睛。


    「主……人……」


    「皮克!你們到底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你……聽不見……嗎……?這麽,好聽……的音……呼——呼——……」


    皮克靠在加賽特側邊頭發上,沉沉地睡著了,在場的人全都倒抽一口氣。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答案在某隻魔獸身上。它與某人一起從校門方向朝眾人走近。


    「很好很好,全都睡著了。」


    「「「德班老師!?」」」


    一見到身穿鬆垮垮的衣服,自己班的班導德班老師,所有人同聲大叫起來。不過他們的視線很快集中到跟在老師腳邊,愉快地扭動笛尾的魔獸《聲響猴》上。


    見學生這麽快就找出答案,德班老師滿意地摸著胡渣,告訴學生自己使出了什麽招式。


    「怎麽樣啊?我的搭檔雷巴特的【春眠】好聽嗎?是說你們聽不到呢,因為我已經把頻率調整在隻有魔獸聽得到的範圍了。」


    解說完畢,德班老師從胸前口袋掏出煙盒,以手指輕敲蓋子的部分,叼著彈出盒子的煙點火,露出味道不怎麽樣的表情呼出一口煙後,重新看向雷因等人。


    「很遺憾,隻要我的雷巴特不停止演奏,你們的搭檔就醒不過來了。順便跟你說,米絲特莉亞,不要想叫出加布魯,雷巴特的音波能會穿越次元,你搭檔現在應該在次元的另一邊打呼吧。」


    米絲特莉亞正試圖偷偷叫出加布魯,聽到老師的話,麵露錯愕之色。


    德班老師的說明讓雷因憤憤地撇嘴。被先下手為強了。聲響猴的戰鬥力不高,


    但是應用在其他方麵的話,有時會成為極為難纏的對手。


    無法以搭檔魔獸強行突破,雷因再次向把指間的香煙送進口中的老師求道:


    「德班老師!讓我們通過吧!你不是說過最喜歡學生亂來了嗎?」


    「我確實那麽說過,而且我也挺中意不看清楚目標橫衝直撞的你們。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不能讓中意的學生闖進那種來路不明的組織基地啊。」


    德班老師聳了聳肩,以輕浮但帶著強硬意誌的口氣告誡雷因。


    不過,雷因也當然不會因此退讓。


    「拜托你讓我們通過吧!對了!既然你很中意我們,應該也很中意愛爾妮雅吧?拜托你把音樂停掉吧,讓我們去救她嘛!」


    「不行不行不行。我怎麽可能答應讓你們去做那種危險的事。」


    雷因死纏爛打地求著,然而德班老師隻是一味地抖落煙灰,搖頭拒絕。


    「嗬、嗬、嗬,那麽由我來答應吧?」


    一名老人輕煙似地出現在德班老師身邊。雷因他們因學園長的登場而跳了起來。


    「嗯啊!?老、老頭子!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學園長!?」」」


    不隻雷因等人,連德班老師也因學園長的出場而嚇掉了煙,顯得有些心虛。


    看見眾人的反應,學園長愉快地眯起眼睛,把搭檔——即使聽了連加布魯都無法抵抗的催眠音樂,也依然於半空中悠遊的《萬年龜》——叫到身邊,看向苦著臉,臉上寫著「這對手很難纏」的德班老師。


    「有什麽關係呢,德班老師?這些孩子是在明白此行危險的情況下,自願前去的;而且我這個學園長也答應放行了。」


    「老頭子!你才是老年癡呆了吧?怎麽能在沒大人陪的情況下,讓一群小鬼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啊!」


    「嗬、嗬、嗬,號稱學校第一頑童的德班少年,居然成長為品格如此高尚的老師了呢。不過,還是太嫩了點哦。卡克洛斯。」


    「什麽!喂!老頭!你快住——」


    「【神力解咒】。」


    學園長老成穩重的聲音響遍周圍,萬年龜甲殼上的花紋發出鮮豔的紫藤色光芒。光芒於瞬間吞沒四周,接著,仿佛追著收縮的光線似地,培姆培姆等魔獸的眼睛強而有力地睜開了。


    見搭檔醒來,雷因等人高興地歡呼。學園長張開雙臂,以歌唱般的口吻說道:


    「去吧。本校值得驕傲的學生,去闖蕩闖蕩,見見世界有多遼闊。和自己的搭檔盡情地大鬧一番吧。」


    「謝啦!學園長!」


    「喂!等一下!你們別跑!」


    雷因等人對德班老師的命令充耳不聞,開始拔腿狂奔。就算德班老師在他們身後不斷叫喚,也完全不回頭。


    他們目不斜視,一直線地跑出校門。


    出了校門之後,雷因的目光移向離學校不遠的森林深處,將刻有史萊姆紋章的拳頭向前一揮。


    「走吧!我們的目標是歐烏茲森林!」


    *


    「喂,老頭子,你到底在想啥啊!你腦袋還清楚嗎!」


    眼睜睜看著雷因等人愈跑愈遠,德班不住跺腳,又是瞪著萬年龜,又是對著學園長大吼大叫。盡管他很想追上去,可是雙腳像是被釘在地麵似地,完全無法移動。就連聲響猴也一樣。


    萬年龜發出的念導力拘束著想追上雷因等人的德班和聲響猴,使他們無法動彈不得。


    德班憤憤地咬牙。這次的組織和魔獸完全不是還在念書的學生能應付的對手。


    然而,與焦慮萬分的德班相反,學園長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愉快地摸著綁成一束的長長胡須。


    「嗬、嗬、嗬,你真的變世故了呢,德班。真懷念學生時代老是找我麻煩的你啊。」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是說,你是趁現在報當年的仇嗎?別開玩笑了!」


    德班以想揪住學園長領子揍人般的氣勢大吼,聲響猴也同樣浮現憤怒的神色,狂亂地搖晃笛尾。


    看著自己以前教過的學生,學園長笑意不絕地揚起眉毛。


    「雖然你嘴巴上這麽說,但其實你很想讓他們去,不是嗎?德班老師?」


    「嗚!」


    被說中真正的想法,德班苦著臉沉默下來。確實,他很想聲援這些主動跳進火坑的學生,可是這次的案子實在大到不能亂開玩笑。


    相對的,學園長臉上完全沒有焦慮的神色。


    那態度使德班難以保持冷靜。


    這時,德班突然驚覺到一件事。他望了萬年龜一眼,以試探的眼神再次瞪向學園長。


    「你該不會又看到什麽了吧?」


    學園長的搭檔萬年龜卡克洛斯有時會發揮預知能力。德班過去也因為卡克洛斯的能力,害得自己的惡作劇穿幫,被狠狠教訓過好幾次。


    可是,與德班的猜測相反,學園長微微搖了搖頭。


    「這次不是預知,而是預言。」


    「有什麽不一樣嗎?」


    「預知是看見今後將會發生的事。預言是得到今後該怎麽做的建議。我得到的預言是『讓那些孩子去戰鬥』。」


    「那種預言,到底是誰說的?」


    「天曉得。但應該不會是卡克洛斯。我想,應該是『什麽』透過卡克洛斯的神通力告訴我的吧。」


    「什麽跟什麽啦,真是莫名其妙!你真的隻因為那種沒憑沒據的說法,就放那些臭小子離開嗎?」


    德班無法接受,橫眉豎目地質問,不過學園長依然笑意不減。


    「沒問題啦~他們說不定意外地可靠哦?順便告訴你,我在十年前也曾經得到過預言,說不該讓連續留級三年的大笨蛋,跟所作所為全都毫無常識的超級大笨蛋退學哦。那個大笨蛋到底是誰呢~」


    「你這個混賬,逼別人對你卑躬屈膝很爽是吧!」


    「唉唉,你這態度哪裏卑躬屈膝了?」


    學園長無奈地聳肩,眯眼眺望早已不見身影的學生,以懷念的語氣喃喃地道:


    「這麽說來,那個老是和你鬼混在一起的超級大笨蛋,現在不知道正在做什麽呢~」


    「天曉得。反正是那個笨蛋納嘛,現在一定也在哪裏做著蠢事吧。」


    「喂喂,就算他年紀比你小,也還是你獨一無二的死黨吧?別那麽冷淡,要好好叫人家卡爾納啊。」


    「哼!」


    德班無趣地哼了一聲,抱起聲響猴。


    已經連影子都見不到的雷因等人,當然聽不到這段對話。


    *


    夏季漸漸接近,雖然已經是黃昏時刻,但天空還是很藍很亮。眾人踏入棲息著許多魔獸的歐烏茲森林,借著培姆培姆與露露察知危險的能力以及雷昂的鼻子、皮克的電磁波,避開了絕大多數的戰鬥場麵。遇到無法避免的戰鬥時,就靠加布魯的氣勢嚇跑它們,以這種方式前進了數十分鍾。


    「隻剩一點路了,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雷因停下腳步回頭問道。雖然他自己還有餘力,可是不久前才受過傷的米絲特莉亞,還有亞莉卡與加賽特都已經走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隻剩吉娜還很有精神。


    加賽特等人大大籲了一口氣,點頭同意雷因的提議,找了個適合的地點坐下。


    休


    息中,米絲特莉亞憂心地向雷因問道:


    「雷因同學,雖然我們順利進入歐烏茲森林了,可是要怎麽從這裏前往那座島呢?」


    「森林深處有個家夥,應該可以帶我們過去。」


    「有誰,會住在這種地方、呢,夫婿?」


    「嗯?哦,對了,吉娜也沒有見過它呢。反正等一下就知道了。到時候你們一定會很驚訝哦。對吧,培姆培姆?」


    「嗶嘰嗶嘰!」


    見雷因與培姆培姆笑得很開心,米絲特莉亞和吉娜露出疑惑的表情,加賽特和亞莉卡則是苦笑不已。


    而後雷因起身拍拍屁股表示:「差不多該走了。」


    就在這時,一道狂強風突然穿過樹林,襲向雷因等人。


    「嗚喔!」


    雷因反射性地叫了一聲,按住停在肩頭的培姆培姆,以免嬌小的它因此飛走。眾人迅速地低下身子,耳邊傳來木頭劈啪碎裂的聲音。雷因勉強地抬頭向上看,隻見一株被狂風吹斷的大樹朝自己砸來。


    幸好,大樹砸中雷因等人之前,已經被從地麵長出的霜柱擋下,結成冰樹了。不隻準備派出培姆培姆的雷因,就連準備叫加布魯粉碎大樹的米絲特莉亞,也都轉頭看向嘴角殘留寒氣的雷昂。


    「做得好,雷昂。」


    被狂風吹亂頭發的亞莉卡摸著雷昂的鼻子讚美道。見到她的模樣,雷因立刻明白剛才的迎擊不是出於雷昂的一己之見,而是基於亞莉卡的指示做的。


    「變得好可靠了呢。」


    雷因回想起幾個月前,亞莉卡束手無策地任憑狂風虜走自己身體的場麵,漾開笑容。


    就在這時——


    gyaaaaaaaaaaaaaaaaaaaaoooo!


    連天地都為之動搖的咆哮震撼了整座歐烏茲森林。那威脅著生存本能的怒吼,使森林中的魔獸四散奔逃。膽小的《花鼠》和《灰兔》從雷因等人的腳邊飛竄而過,就連每天幾乎都在睡覺的《睡無尾熊》也將眼睛張到最大,不知該往哪逃才好。


    見魔獸紛紛朝自己逆向奔逃,雷因等人互望了一眼點頭,再次於沒有道路的森林中狂奔。他們與各種逃命的魔獸擦身而過,不停奔跑。就在此時,有高度察知危險能力的培姆培姆大叫起來:


    「嗶嘰——!」


    「大家快趴下!」


    雷因大叫,所有人立刻彎下身體。肉眼無法辨認的刀刃發出破風之聲,從他們頭上飛過。那是真空之刀。被風刃撫觸過的樹枝落下,將深綠散落一地。


    由枝葉形成的綠色穹頂因此出現缺口,上方視野變得清晰。


    雷因朝天空看去,一道翡翠色的巨大身影從缺口上方的青空翱翔而過。


    「龍!?」


    米絲特莉亞很訝異。沒錯,從雷因等人頭上飛過的,毫無疑問是一頭龍。吉娜雖然沒出聲,但也緊抱著露露,難掩驚訝之色地眺望飛龍消失的方向。


    另一方麵,與兩人的驚訝相反,雷因、加賽特以及亞莉卡以驚疑的表情看著飛遠的龍。


    「不,不對。」


    「夫、婿?」


    雷因皺眉自語,吉娜不明所以地問道,可是等不到回答,雷因已經大步向前疾奔了。吉娜趕緊追在他身後,加賽特等人也跟了上去。


    無視地麵崎嶇難行,雷因穿梭在深邃的森林中,最後來到一片樹木呈螺旋狀倒下形成的奇妙廣場。那些樹木似乎已經折斷很久了,埋在地麵的樹幹生著青苔,有些樹幹還冒出新的枝芽。


    一頭怪物正停在廣場的一角。


    比森林老樹高大三倍的龐大身軀,覆蓋全身的翡翠色龍鱗。翡翠色的眸子中燃燒著非比尋常的怒火,每一個撲翅,都會製造出小型的龍卷風。


    第一次見到風龍的吉娜與米絲特莉亞驚叫起來。雷因扯開嗓子,朝已經活了數百年的風龍大喊:


    「喂——發生什麽事了——!?」


    雷因的聲音響遍由樹木形成的廣場,可是風龍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聲音,它的龍眼淩厲地瞪視遠方的天空,身體微微前傾,似乎隨時準備飛行。


    「可惡!培姆培姆!交給你了!」


    「嗶嘰!」


    雷因嘖了一聲,向培姆培姆下令。培姆培姆點頭,從雷因肩上跳起,朝風龍撲去。


    「等一下!雷因同學!?」


    米絲特莉亞驚駭地圓睜雙眼。隻見培姆培姆以倒下的枝幹為跳台不斷加速,突破在樹木與地麵之間肆虐的龍卷風,一口氣跳到風龍附近。它毫不猶豫地跳上風龍身體,以全身力氣衝撞風龍的臉頰。


    對風龍來說,那衝撞極其輕微,可說完全沒有殺傷力。不過那衝撞還是足以讓風龍的注意力稍微分散到培姆培姆身上。


    猙獰眯起的龍眼鎖定了跳上自己鼻梁的史萊姆。


    最弱的史萊姆不隻挑釁魔獸界的王者,而且還與王者正麵對峙。那光景已經不能以怪異來形容了,隻要龍吹起它自豪的風,渺小如培姆培姆,根本會直接被吹到森林的盡頭吧。


    可是,那對單細胞搭檔發動的愚蠢攻擊,反而讓充滿憤怒的翡翠色龍眼恢複少許以時間淬煉出來的睿智。


    確認龍卷風的威力變弱,雷因再次朝風龍大喊:


    「喂!到底發生什麽事啦!?」


    (強大的小友啊,你為什麽來到這裏?)


    充滿威嚴,但帶著困惑的聲音在所有人腦中響起。這隻風龍也和奇爾一樣,能以念話和人類溝通。


    對於恢複冷靜的風龍,雷因第三次喊道:


    「我有事想拜托你!不過這邊到底怎麽了?」


    雷因環視周圍的慘況問道。原本呈螺旋狀排列的樹木,有一大半斷折四散,地麵甚至被挖出大洞,仿佛發生過戰爭似地。


    看著那很明顯是戰鬥造成的痕跡,雷因心中浮起不好的預感。


    而那預感,成為凶猛的現實襲向眾人。


    gyaaaaaaaaaaoooo!


    咆哮再次震撼歐烏茲森林,狂暴的風聲朝這邊接近。在數道龍卷風的伴隨之下,散發強烈存在感出現的,是一隻與眼前的成年風龍相比,臉上帶著稚氣的幼龍。


    那是剛才雷因等人在上空發現的龍。


    幼龍發狂似地咆哮,大力拍打翅膀,使身邊的龍卷巨大化,將周圍的樹木卷到半空中。風的束縛減弱之後,被卷到空中的枝幹亂糟糟地落在森林裏,下起樹雨,撼動著大地。


    肆虐正下方森林的幼龍無謀地朝成年風龍咧嘴,發射出凝聚了周圍空氣的亂流球。風龍皺起載著培姆培姆的鼻子,朝飛來的亂流球張嘴,吐出帶著螺旋狀氣流的真空氣息。極具穿透力的真空旋風簡單地突破亂流球,朝著幼龍飛去。


    支配森林上方的幼龍正麵承受凝聚了數百年功力的真空旋風,被逼得不住後退。可是它又突然恢複力量,拍動雙翼,在真空旋風中前進。而且愈是前進,身體膨脹得愈大,揮動翅膀的力量也變得愈強。


    風龍焦躁地閉嘴,不再發出真空旋風。它看了還停留在自己鼻子上沒被風吹走的培姆培姆一眼,以念話向雷因等人說道:


    (強大的小友啊,老朽現在很忙,你今天可以先離開嗎?)


    「所以說,到底發生什麽事啦?」


    (老朽也很想知道!老朽原本在鍛煉小犬如何狩獵,但不過打盹片刻,小犬


    就變成這樣了。老朽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麵對自己兒子發出的龍卷風攻擊,風龍一麵以同樣的招式應戰,一麵以念話向雷因說道。它殺氣騰騰地揚起嘴角。


    (總之必須盡快讓小犬冷靜下來才行!再這樣下去大事不妙!)


    「大、大事不妙是什麽意思?還有比現在更不妙的情況嗎!?」


    見風龍如此緊張,雷因也不禁臉頰抽搐。假如事態會變得比現在更糟,說不定該命令仍然停留在風龍鼻頭的培姆培姆下來避難。


    無視雷因的考量,風龍感慨萬千地咬牙,以直到目前為止最大的音量說道:


    (再這樣下去,老朽會被宰了!)


    無比切實的歎息,令雷因差點摔倒。


    「你……你說什麽!?」


    (老朽現在很忙!不要一直纏著老朽說話!幸好內人目前外出狩獵了!要是被它知道老朽連鬧脾氣的兒子都製不住,下場不知會有多慘!光是想象就覺得可怕!)


    風龍正以暴風之壁抵禦兒子發出的風刃,身子猛地一顫。對這頭風龍而言,比起突然大鬧森林的兒子,妻子祭出的家法更是可怕。


    受到所有人崇敬的魔獸界王者,居然也有這種人類般的渺小煩惱,雷因不禁抱著頭,不知做什麽反應才好。


    就在這時,一直觀察幼龍的皮克扯著加賽特的頭發叫道:


    「主人,我找到了,在那隻龍的背上,靠近右翼根部的地方!」


    「不愧是皮克!速度真快!」


    加賽特笑容滿麵地誇道,皮克欣喜又害臊地輕輕哼了一聲。那模樣讓雷因覺得很溫馨可愛,不過他很快地看向幼龍的背部。


    米絲特莉亞也同樣盯著幼龍,眯起紫藍色的眸子,微一點頭。


    「就是那個吧?」


    眾人點頭肯定米絲特莉亞的問題。盡管距離頗遠,無法看得很清楚,但是幼龍扭身飛翔時,右翼根部確實會發出七彩的閃光。


    毫無疑問,幼龍身上也刺著害吉娜故鄉的馬林史奈克狂暴化的七彩碎片。


    雷因收斂精神,緊盯著碎片。可是,接下來才是困難的部分。那碎片會吸收魔獸的力量,隻能以人力將其拔出。但這次的對手雖然年幼,畢竟是王者之龍。在狂風中凶猛振翅的模樣有如暴君,無法輕易地接近。


    「真沒辦法,又是我和培姆培姆出場的時候了呢。」


    雷因以拳擊掌,語氣中帶著愉快的音色。亞莉卡臉上浮現擔心之情,可是在場者中,有本事闖進那暴風中亂來的,也隻有雷因和培姆培姆了。


    雷因把支援工作交給加賽特他們,將鬥誌集中在掌心的史萊姆紋章上,準備發動【契約之絆】。


    然而,紋章還來不及發光,已經有其他人自願前往拔出七彩碎片。


    「等一下,由我來吧。」


    「米絲特莉亞同學?」


    加賽特回頭,隻見米絲特莉亞充滿自信地點頭。


    米絲特莉亞再次以紫藍色的眸子看向發出七彩光芒的碎片,以清晰的聲音在喧囂的狂風中說道:


    「不論周圍的風有多狂亂,中心都是無風區。加布魯,幫我打開連結那邊的通路。」


    「原來如此,真是個好點子,吾主!」


    加布魯發出連狂風都會為之震動的重低音,從次元的另一頭扭曲空間,在米絲特莉亞眼前製造出次元裂縫。米絲特莉亞毫不猶豫地將手伸入如拉糖般扭曲的空間裏,隻見她閉著雙眼,手肘以下的部分完全消失在空間縫隙中,以指尖摸索著目標。最後,她睜開眼睛。


    「抓到了。可是刺得很深,不太好拔。加布魯,你也一起幫忙吧。」


    「交給吾吧!」


    米絲特莉亞皺眉說道。加布魯以粗獷的手指溫柔地捉著她細瘦的手臂,接著抬眼凝視幼龍所在的天空,配合時機,在不造成主人手臂負擔的前提下,一口氣將米絲特莉亞的手從次元裂縫拉出。


    抽離次元裂縫的纖細手指上,牢牢夾著發出七彩光芒的碎片。


    扭曲的空間恢複原狀的同時,周圍回蕩起虛弱的咆哮聲。


    雷因等人連忙回頭,鼻頭載著史萊姆的風龍看向身體縮成一團呼呼大睡的孩子,露出安心的神情。


    *


    (原來如此,老朽明白了。)


    「就是這樣。你能幫我們這個忙嗎?」


    聽著回響在腦中的厚重聲音,雷因點頭,萬分認真地看著風龍。


    將幼龍帶回巢穴安頓好後,風龍再次回到雷因等人麵前,聽雷因說明風龍的孩子之所以出現異變的原因,以及七彩碎片還有凱美拉的事。


    說明完整件事後,雷因看著風龍額頭上的紋章,再次求道:


    「你應該能帶我們到那個島上,而且應該能以契約之力找出愛爾妮雅的所在之處。現在我們隻能指望你了,拜托拜托!」


    「嗶嘰嗶嘰——!」


    雷因和培姆培姆同時低下頭,向風龍懇求道。


    沒錯,雷因想到的方法,就是請這頭風龍載他們前往愛爾妮雅所在的孤島。


    風龍與愛爾妮雅訂立過契約。魔獸能主動找出與自己訂有契約的魔獸煉磨師的所在之處。即使主人身在汪洋還是森林洞穴,一樣找得出來。再加上如果是風龍,就算載著雷因一夥人飛行也不成問題。之前風龍曾載著他們從這兒飛回學校,所以這次肯定也做得到。


    「我也要拜托你。」


    「我、我也要請求龍先生幫忙。」


    「請帶我們到紅發的所在之、處。」


    「事關重大,可以請您助我們一臂之力嗎?」


    除了雷因,其他人也紛紛低頭請求沉默不語晃動長尾的風龍。


    但是說真的,雷因等人想做的事,隻能說是有勇無謀,就算被拒絕也不奇怪。


    在緊張的氣氛中,風龍以厚重的聲音說道:


    (老朽確實與那弱小的馭龍者訂過契約。可是,老朽和你們沒有任何契約關係,也沒有立過誓言。你們應該很清楚這點吧?)


    回響在腦中的嚴肅聲音,使雷因等人臉頰流下冷汗。風龍說的沒錯。雖然它和愛爾妮雅有契約,不過和雷因等人沒有任何主從關係。也就是說,假如風龍拒絕,在場者中沒人能逼它幫忙。


    再加上這頭活了數百年的風龍身上那股從容不迫的王者風情,不是因為生而為龍,而是在弱肉強食的龍界活到今天,因自身的強大所產生的自信。假如它無法接受雷因等人的說法,就算與雷因等人在此開戰,就算受了再重的傷,都絕不可能答應幫雷因等人的忙吧。


    所以,雷因能做的事隻有一件。


    「拜托你了!」


    他隻能拚命低頭,擠出聲音努力求情。


    看盡數百年的悠久時光,深綠如翡翠的眸子傲視著雷因。


    風龍俯視雷因半晌,突然愉快地哼了一聲,試探他似地眯細眼睛。


    (你之所以如此拚命,是為了世界?還是為了對你而言很重要的雌性?)


    「耶?」


    「怎麽了?雷因?」


    聽到雷因傻愣地叫了一聲,加賽特不解地問道,亞莉卡和吉娜也紛紛看向他。雷因很快明白,剛才的風龍念話隻有自己聽得到。


    沒事沒事。雷因向加賽特等人打著哈哈,全速轉動起自己的大腦。


    可是,雷因很快地放棄了思考。


    他相信風龍聽得見,在心中說道:


    (當然是因為那家夥很重要的關係啊!她是我的夥伴,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她帶回來!)


    (哦——也就是說,你想與那雌性結合?)


    「啥啊啊啊啊啊!?」


    「雷、雷因同學!?你怎麽了!?」


    雷因不由自主地大叫,亞莉卡嚇了一跳,窺視他的表情。雷因狼狽地以咳嗽掩飾,在心中憤憤地道:


    (你到底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啊!?那個和現在這件事有關係嗎!?)


    (當然有。老朽很是在意呢。好了好了,你快老實招認吧。老朽以龍族的神明為誓,絕對不會把你的回答泄漏出去。)


    (……隻要我回答,你就會帶我們過去嗎?)


    (這就要視你的答案而定了。)


    風龍強調道。雷因粗魯地搔頭。


    沒有風龍的力量,就無法前往奇美拉島,所以他不能拒絕回答。


    隻能照著風龍的要求做了。


    可是,就算想回答,雷因也不知該怎麽回答才好。


    和喜不喜歡沒有關係!我隻是想救回愛爾妮雅而已!明明隻要在心中如此呐喊就行,然而雷因的心卻不願意那麽做。


    為什麽不願意?雷因不明白,覺得很困惑。明明是自己的心,卻無法了解原因。明明時間緊迫,卻無法立刻回答,令雷因懊惱不已。


    愛爾妮雅是自己的好對手,是可以互相琢磨砥礪的好夥伴。


    原本隻有那樣。可是,最近雷因開始從她身上感受到不同於那些的安適。第一次有那種感覺,多半是暑假前,雷因在訓練場獨自煩惱的時候吧。


    那時候,愛爾妮雅明確地說出「我很弱」。無關龍煉磨師或者史萊姆煉磨師的身份,願意與雷因共享煩惱的愛爾妮雅,讓雷因感到某種說不出的安適。


    所以,當愛爾妮雅說要去遠征時,雷因才會想阻止她。


    雖然說和她在一起時總是會碰上各種麻煩事,可是,就連那些麻煩事,雷因也開始覺得樂在其中。


    因為愛爾妮雅是女孩子嗎?還是因為她是愛爾妮雅呢?


    (那種事,我怎麽會知道啦!)


    積聚在胸口,無法抑製的感情自然地傾泄而出。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強大的小友啊……)


    透過念話,風龍以強勢的口吻問道。糟了。雖然雷因暗叫不好,可是已經覆水難收了。


    風龍拍動巨大的雙翼,廣場吹起一股春風般溫暖、絹絲般輕柔的風。


    (好吧!老朽的翅膀就暫時借你們一用!)


    「真的、嗎!」


    「啾嗶!」


    吉娜雙眼閃閃發亮,露露輕快地跳了起來。可見最後那句話,風龍是和所有人說的。


    加賽特等人因為事情總算有了轉機而欣喜不已,隻有雷因錯愕地仰望風龍。


    「真、真的嗎?真的是真的嗎!?」


    (當然。重點是那些家夥竟然對小犬出手,此仇非報不可!)


    這次,風龍卷起令人無法不畏懼的強風,揚起嘴角說道。


    等到出外狩獵的風龍妻子回來,準備起飛前往奇美拉島之前,風龍的念話再次傳入雷因腦中。


    (強大的小友啊,雖然煩惱是好事,但是別忘了,有時也要堅持自己的意誌。)


    (不堅持的話,會怎麽樣嗎?)


    (會被踩在腳下,永遠抬不起頭!)


    切實的感慨在雷因腦中回蕩不已。


    回想起出發前風龍被太太的特大亂流彈擊中,因而痛苦不堪的慘狀,雷因下定決心,先不管關於愛爾妮雅的部分,這句話一定要好好記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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