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放眼望去盡是大地,不過土地腐敗,空氣也因為瘴氣而混濁不堪。這個空間相當廣大,大到如果遮住眼睛被帶到這裏,不管是誰都不會發現這裏是迷宮。
「笨蛋……就是不聽警告才會死啊。」
愚蠢盜賊們無視警告的下場讓優不由自主地低喃。小桃歪頭說了聲「怎麽了?」
「不,沒什麽。話說回來……你變強了呢。」
小桃腳邊的屍體堆積如山,那都是棲息於「腐界的恩利歐」第四十六層的魔物。
小桃的翅膀本來是兩片,如今則變成了四片,階級也急遽提升。
小桃有如在說「哼,了不起吧」似的將背脊向後仰。不過察覺到自己不是被優叫名字,而是用「你」稱呼後彷佛感到很生氣,啪啪啪地拍打優的臉頰。
「怎麽啦?我沒用名字叫你,所以你生氣了?抱歉啦。」
優輕輕吻了小桃的臉頰後,小桃突然變得心情絕佳,咚的一聲躺到優的頭頂。
「這裏也不行了呢。現在那些魔物一看到我們就會逃跑,再潛入下層吧。」
有如在說「好~」似的舉起右手,小桃就這樣在優的頭頂睡著了。聽到小桃的小小鼻息聲後,優浮現笑意並朝下層前進。
※
「防守!」
身穿閃亮裝備的男人發出號令。
手拿相同盾牌、身穿相同鎧甲的男人們發出「喔喔!」的吼叫,同時舉起盾牌。男人們試圖擋下犀牛僵屍衝向盾壁的身體撞擊,但全被撞飛了。
考慮到冒險者的身分及這裏是迷宮的話,男人們的打扮並不合時宜。男人們的真實身分是侍奉鄔頓王國財務大臣巴流?弗雷?諾庫斯的騎士,以及被他所雇用的傭兵們。
雖然是不死族,但棲息在「腐界的恩利歐」五十~五十四層的犀牛僵屍體長有六公尺,體重則是重達四噸。人類一旦遭到那副巨軀衝撞攻擊,根本撐不住。從正麵試圖承受攻擊的男人很不走運,鎧甲連同身體都被長在犀牛僵屍鼻子上的角貫穿了。
「哎呀~那樣是當場斃命呢。這麽一來,死掉的就是第四十六——不,是第四十七人了嗎?
要怎麽辦呀,彼得利特先生?」
「柯尼,是第五十三人。」
「不希望有人死亡的話,就選擇更安全的路線前進吧。還有別裝熟地用名字稱呼我。」
以糾正答覆的男人是跟柯尼組隊的妖精族波尼法茲,而語帶譏諷的男人是巴流?弗雷?諾庫斯財務大臣派閥的貴族彼得利特?莫爾德隆?帕斯雷。
「安全的路線?如果隻靠你們的話,早在第四十八層跟第四十九層的腐爛沼澤就已經全滅了喔。就是因為有我跟波尼在,你們才能抄捷徑又走魔物比較少的路線,在這種程度的損害下抵達五十一層吧。
而且彼得利特先生啊,你雖然是貴族,不過沒有爵位吧。你知道我跟波尼是b階級冒險者,擁有男爵的爵位嗎?注意一下你的口氣吧。」
「你才該搞清楚自己的立場。
既然被巴流?弗雷?諾庫斯大人雇用,你們的任務就是盡全力回應我的要求。」
柯尼原本就不太願意接受這個任務,卻迫於弗雷財務大臣的權力而接下這份工作,因此彼得利特的態度讓他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不悅。
「你們兩人都別在吵這種無聊的事了,他們好像打倒犀牛僵屍了喔。」
「波尼法茲說的沒錯。吾等的目的是狩獵黑竜,在那之前就請兩位好好帶路。別擔心,隻要發現黑竜,之後吾等會去打倒它。」
朝地上吐了口水後,柯尼離開現場去看士兵們的狀況。士兵們雖然有人受害,但漂亮地打倒了犀牛僵屍,目前正著手剝除能使用的素材跟魔玉。
彼得利特雇用柯尼他們為向導,進入「腐界的恩利歐」已經過了十天,帶來的士兵從三百名減少至二百四十七名。然而,如果沒有柯尼兩人帶路,他們不可能隻花十天就抵達五十一層。
「莫爾德隆大人,我們隨時都能出發。」
「好。那麽,波尼法茲你們帶頭前進吧。」
彼得利特率領的這群士兵中,選擇的都是本來就是傭兵或冒險者等等身手高強的人,裝備則是弗雷財務大臣動用龐大財力備齊的全套高價裝備。他們以優秀的人材、裝備及數量在「腐界的恩利歐」中進行探索。
他們之所以會探索「腐界的恩利歐」,是因為有一項情報被帶進了冒險者公會。
有一名冒險者向冒險者公會報告,說他在「腐界的恩利歐」看到竜,而且還是黑竜。對冒險者與傭兵們來說,身穿用竜素材打造的裝備算是某種地位象徵。這一點貴族也一樣,用爪跟牙製造的印鑒、用眼球或鱗片製造的戒指等飾物、用皮革與胡須縫製的衣服等等,多到不勝枚舉。在社交界如果穿戴上這些東西,就能誇示自身的權力與財力。
這次彼得利特的目標是黑竜,不過就算在竜裏麵也有分等級。從地竜跟火竜這種數量較多的竜,到白竜、銀竜這種數量不多的竜。弗雷財務大臣想要的是,在這些竜之中也很罕見的黑竜,而且最有價值的部位——角。
「這家夥真讓人不爽。」
「別理他啦,我們隻要帶路就能拿到錢了。」
「波尼你在這方麵分得真清楚呢。老實說,如果黑竜真的存在,你覺得他們贏得了嗎?」
「怎麽可能,肯定會全滅的。不過這跟我們無關,沒必要連我們都為了那個蠢財務大臣的虛榮心而舍棄性命。」
對波尼法茲抱怨完後,柯尼稍微冷靜了一點,慎重地搜敵前進。就算選擇的路線再安全,「腐界的恩利歐」是b階級迷宮,三十層以後的魔物階級都超過6。雖然探索得很順利,不過也有一大堆人遇見名聲響亮的高階級魔物而全滅。
「柯尼,停下來。有聲音傳來,而且是破風聲。」
柯尼的「搜敵」技能並未產生反應,不過柯尼相信長年跟他組隊的波尼法茲。心想應該不會有錯的他,對後麵的士兵們打了信號。
數分鍾後,轟鳴聲也傳至柯尼等人的耳中。轟鳴聲的真麵目是竜振翅產生的聲音。
「是、是竜!而且是黑竜!」
「好……好臭。那隻黑竜腐爛了!」
過度強烈的惡臭讓眾士兵摀住鼻子。「腐界的恩利歐」本來就是有許多不死係魔物棲息的迷宮,所以總是飄散著惡臭。連鼻子因此而麻痹的士兵們都難以忍受的刺鼻惡臭,隨著黑竜振翅產生的風傳進士兵們的鼻腔內。
「別慌!隻不過是按照預定遇見黑竜罷了!前衛架起盾,後衛使出各種抗性魔法和結界,別中斷了!」
彼得利特發出指示後,因黑竜出現而動搖的士兵們漸漸取回冷靜。
「你們看好了!黑竜已經變成不死生物,皮膚跟鱗片也四處剝落。如此一來,用劍和魔法的攻擊都能奏效!無需恐懼!這可是吾等英勇漂亮地討代黑竜,得到滿意報酬的好機會!」
彼得利特如此鼓舞,士兵們則以吼叫聲回應,然後箭與魔法有如大雨般灑落至黑竜身上。因腐爛而沒有皮膚跟鱗片的部位,不斷受到箭與魔法的傷害。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能打倒它!有確實給予傷害!」
大家都認為黑竜會咆哮是因為受到了傷害。
「喂,好像能打倒它耶。」
「柯尼,要先做好能隨時用轉移石逃走的準備喔。」
柯尼跟波尼法茲已經把轉移石握緊在手中。
黑竜的胸部漸漸膨脹。
「小心!吐息要來了!」
判斷黑竜漸漸膨脹胸部是準備發出吐息,士兵們互相提醒彼此。前衛使用
盾技「石壁」,後衛則是重新展開「結界」,並施加各種抗性魔法。
「可恨……可憎的……臭巨人族……居然將吾……將身為高傲黑竜的吾……」
聽到黑竜講人話,讓至今為止從容地發出指令的彼得利特額頭流下冷汗。
「人話……居然是有智能的竜……?」
「不可原諒……就算是巨人族,此仇也非報不可,直到吾身腐朽為止……阿梅格拉馬斯?巴庫尼亞達?莫爾弗諾古?拉斯?提拉——」
「糟、糟糕!是竜魔法!不能接下這招!全員回避!不,快撤——」
黑竜釋出的魔法「竜光亂射」漸漸抹去撤退的叫聲。上百條擁有驚人能量的光線如雷射般貫穿士兵們。
並不是彼得利特判斷得太晚。但黑竜釋放竜魔法後,兩百四十七名士兵中有一百零四名因熱線而當場斃命,九十三名缺損了手腳等四肢,剩下的五十名士兵也無法行動自如。
「波尼,能用轉移石逃走嗎?」
「如果發動轉移石時,那隻黑竜肯放我們一馬的話。」
「那種憎恨的集結體連我們跟巨人族都無法區分,看來是不可能。果然不該接下那個狗屎財務大臣的工作。」
「現在說這種話也——噓!什麽聲音?這是拖東西的聲音。柯尼,有人來了。」
「竟然在這種狀況下過來,是魔物嗎?我要看看是哪來的蠢蛋。」
潛藏在岩石背後的柯尼露出臉龐。
黑竜踐踏變成屍體的眾士兵,吞食、咬碎,但那股憎恨似乎一直沒有平息。
而柯尼的眼中看到一位少年拖著麻布袋,一邊走向被士兵屍體圍繞的黑竜。
「那是……當時的小鬼!波尼,那時的小鬼還活著!」
「那時是指,一個月前在入口見到的小鬼嗎?」
「對!不會錯的!」
少年——也就是優將麻布袋扔到一旁後,麻布袋裏傳來呻吟聲。
黑竜瞪視著突然出現的闖入者。腐爛的眼睛中流出水狀液,在地麵形成小小的水窪。
「這裏還有……臭巨人族嗎!直到所有巨人族滅亡前——」
「要找我打架嗎?你這隻空有巨大身軀的腐爛蜥蜴,去死。」
上百具不會說話的死骸暴露在黑竜眼前。
黑竜所行使的竜魔法,才一發就造成了這種慘狀。雖然有人還有些微氣息,不過黑竜的鉤爪像撿小石頭般捏起一名騎士,然後隨手一扔。彼得利特率領的騎士團平均體重有九十公斤,如果算上穿戴在身上的裝備,應該有超過一百四十公斤吧。直到在迷宮的牆壁上弄出紅色汙漬為止,被扔出去的男子速度都沒有減弱。黑竜展現出非人的蠻力,而彼得利特率領的騎士團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彼得利特等人試圖打倒的黑竜體長約十八公尺。
在研究竜的學者之間,長年都在爭論一件事。有人主張可以用竜角的尺寸估算力量與年齡,有人是以爪子跟牙齒的長度為基準,其中也有人說看眼睛大小就能知道那隻竜活了多久。還有人主張可以從體長看出竜的強度。
普通火竜與地竜的成體是十二~十五公尺。考量到這一點的話,現在麵對的黑竜在體格上高了一階。
一片片竜鱗都是漆黑色,就算曝露在無數箭矢與魔法下也沒留下半道傷痕。反觀爛掉的竜鱗跟失去皮膚而裸露的部位,上頭則插著許多箭矢。
「波尼,那隻黑竜有十七~十九公尺耶。」
「能從尺寸知道強度的話,就不會那麽辛苦了。話說柯尼,鍾有響嗎?」
「從剛才就響著,連耳膜都快破了。隻不過……」
「隻不過?」
「不隻是黑竜,我從那個小鬼身上也聽得到鍾聲。」
柯尼擁有的固有技能中有「警告鍾聲」。這項固有技能在戰鬥時隻要對方的戰鬥力在柯尼之上,就會響起鍾聲警告他。
而現在,柯尼的腦袋裏鳴響著大音量的鍾聲。
「如果賈格特那隻臭熊在的話,應該有得打了。」
柯尼想起他們那個不在此處的隊長——熊人賈格特。兩人平常雖然老是吵吵鬧鬧,不過隻要潛入迷宮,可沒有其他前衛職像他一樣可靠。雖然不會說出口,但柯尼心裏十分相信他。
「就算你提起不在場的家夥也沒用啊。話說回來,你從那個小鬼身上也聽得見鍾聲?光是在那之後過了一個月還沒死,在『腐界的恩利歐』中存活下來就已經很驚人了……!那我也告訴你一件令人吃驚的事吧?」
「別裝模作樣了,快說吧。」
「那個小鬼似乎越過了腐爛沼澤喔,你也能用眼睛看見吧。」
「你說……什麽?的、的確,腳上黏著腐爛沼澤的泥巴。」
柯尼凝神觀視優的腳,從膝蓋到腳邊都黏著紫色爛泥。
方才柯尼他們說的「腐爛沼澤」,是橫跨「腐界的恩利歐」第四十八層至四十九層的大片沼澤地。沼澤中會噴出有毒瓦斯,變色成紫色的泥巴中含有毒素。而泥巴裏所含的毒素十分強烈,沒做任何準備就在沼澤中前進的話,隻要區區數十分鍾就會命喪黃泉。另外有很多魔物潛藏在沼澤裏,隻要獵物一接近就會同時跳出沼澤猛襲而來。不繞過「腐爛沼澤」而直接前進的人們,必須在惡劣環境下保護自己不受看不見的魔物攻擊,一邊推進才行。
在居住於鄔頓王國的眾多冒險者之間,有一件很有名的事。某個貴族將自豪的私兵送進「腐界的恩利歐」時,沒有雇用熟知「腐界的恩利歐」的冒險者,所以沒繞過「腐爛沼澤」而直接前進,結果因為沼澤劇毒跟魔物們的侵襲而全軍覆沒。
黑竜拍動翅膀。翅膀上雖然到處都是破洞,不過長達十公尺的翅膀所引發的風仍化為肆虐暴風,襲向彼得利特等人。
「光是拍打翅膀就有這種威力?這不是跟挨了黑魔法第4位階的『暴風』差不多嗎!」
「莫爾德隆大人,有、有小孩在這裏!不、不敢相信。他在這種暴風中走向黑竜!」
「那、那是何方神聖……!」
在黑竜引發的暴風中,彼得利特等人為了不被刮飛隻能死命抓著地麵,用驚愕的眼神看著優恍若無事地走在肆虐暴風之中。
「從你……身上,感受到竜的因子。那對眼睛是從哪裏得到的?」
「哈哈,好會說話的蜥蜴呢。快點放馬過來。」
「唔!愚蠢之徒,阿梅格拉馬斯?巴庫尼亞達?莫爾弗諾古?拉斯?提拉——」
隻用了一發就毀掉彼得利特騎士團的竜魔法「竜光亂射」,集中朝著優一人釋放。數百道光束一邊描繪光線一邊逼近至優的身邊。就在彼得利特等人都覺得優會死掉的那時,優往一旁揮出左臂。
地麵突然衝出層層鐵柱,漸漸形成鐵壁保護優不受光線攻擊。鐵壁承受竜光亂射後雖然有一部分蒸發消失,但馬上有下一道鐵壁承受攻擊。
「那是……黑魔法第5位階『鋼鐵壁』!不、不敢相信,那種小孩居然能展開這種高位魔法,範圍還如此廣大……」
彼得利特率領的一名騎士對優的魔法感到驚愕。
「好,趁現在對活著的人使用體力補劑跟回複魔法。」
「遵命。能用回複魔法的人對傷患進行治療!不能用的人使用體力補劑!體力補劑用完的人去搬運傷患!」
受到彼得利特指示的人俐落幹練地治療傷患。
傷勢得到治療後的騎士們則被眼前上演的這場非人之戰迷住了。
「可惡!波?雷姆利瓦?薩弗魯久?阿凱?阿?特拉菲羅——『柯?威爾耶?雷』!」
黑魔法第3位階中有一個叫做「酸雨」的
魔法。那是朝對方釋放酸雨的魔法,不過黑竜對優釋出的竜魔法「柯?威爾耶?雷」卻不是雨,而是有如濁流般襲向優。優展開的鋼鐵壁被強酸河川吞噬溶解。但是麵對讓自己無處可逃的強酸河川,優絲毫不慌張,跟剛才一樣將左臂往旁邊一揮。風在優的前方聚集,瞬間產生暴風。暴風將強酸河川推回黑竜那邊。
紮紮實實地挨下暴風跟強酸河川的黑竜大吼。
「嗄啊喔喔啊喔啊喔啊喔啊喔啊喔喔喔喔!可惡!可惡啊!吾等高傲的竜族,居然被你這種矮小之人!」
化為不死生物的黑竜雖然沒有痛覺,但強酸從腐爛的部位侵入體內,肉因此而溶解,冒出煙霧。
「塊頭明明很大,卻老是用魔法呢。」
優跑到氣昏頭的黑竜下方後跳躍而起。用雙手緊握的魂劍朝黑竜左肩斜向砍下,無聲地斬裂黑竜強韌的竜皮與堅硬的竜鱗。這次黑竜揚起不成聲的哀嚎,不顧形象地亂揮亂打。
狂暴黑竜的翅膀引發暴風,使剛才優扔到一旁的麻布袋被刮飛至柯尼他們的身邊。
「現在能夠逃走,不過事已至此,就留下來看到最後吧。」
聽到柯尼的話後,波尼法茲雖然露出苦笑,卻也點了點頭。
「是啊,柯尼說得沒……那個麻布袋。」
「是小鬼扔掉的麻布袋嗎?有聲音從裏頭傳來吧?」
「嗯。」
柯尼兩人壓低重心,在暴風之中走到麻布袋旁。麻布袋的大小是長約八十公分,寬約三十公分的筒狀袋子。之前波尼法茲曾說,他聽見這個麻布袋中傳來兩個人的聲音,不過這種大小就算要塞兩個身材嬌小的小孩也不可能。
「救、救命啊……拜托……那、那裏……有人……對吧?」
麻布袋中忽然傳來求救聲,柯尼兩人提高了警覺。斥候職的柯尼警戒地打開麻布袋的袋口後,麻布袋內的光景讓他說不出話。
在麻布袋裏麵,有隻剩下部分上半身與頭部的狼人哥利亞。本來應該有眼球的地方卻空無一物,上氣不接下氣地將臉龐轉向柯尼。另一人是人族男性,他的模樣跟哥利亞一樣悲慘,而且像是已經發瘋了一樣,有如囈語般不斷重複說著:「知道的事我全說了。」為什麽在這種狀態下還能說話——不,為什麽還活著?柯尼兩人無法理解。
「你……還活著嗎?」
「殺、殺了、我,活著?不對……我們是、不死、人……拜托……不留痕跡地……讓、讓我……消……消失吧!隻、隻要剩下……一點點……就會被那個小鬼……噫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殺了我!把我殺得片甲不留!」
哥利亞半是瘋狂地大吼,這副姿態讓成為冒險者後渡過無數個生死戰場的柯尼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手心逐漸滲出汗水。
柯尼再次閉上眼睛後,像是下定決心了一般,他將手放上自己愛用的那把用火竜牙打造的匕首。
或許是從氛圍中有所察覺,哥利亞大聲叫出感謝的話。
「沒、沒錯!這樣就行了!拜托殺了我!聽好了,要不留痕跡喔,拜托你了!」
柯尼彷佛不想再聽見哥利亞的聲音般,反手用力握住匕首並高高揮起。然而,柯尼的匕首沒有揮落。因為——
「柯尼,慢慢來。聽見沒?慢慢放開匕首。」
起初,柯尼無法理解波尼法茲為什麽用這麽緊張的聲音製止自己。不過,他立刻明白了個中理由。在剛好到柯尼視線高度的地方,有一隻妖精——小桃漂浮著。
柯尼用驚訝的表情凝望著小桃,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以斥候職的身分升上了b階級冒險者的柯尼,卻完全沒察覺到眼前的小桃。斥候職需要比任何人早發現危險的能力與應變能力,而柯尼身為斥候職的自信逐漸隨著聲音崩塌。
小桃來回望著能微微從麻布袋中看到的哥利亞他們,以及柯尼等人。四片翅膀產生的高音振翅聲也傳入柯尼等人的耳中,彷佛是道警戒音。
屠竜者——
傭兵、冒險者、騎士,不,隻要是男人,任誰都在小時候聽雙親說過英雄打倒竜的床邊冒險故事吧。然後也都記得曾經想像自己成為了屠竜英雄,一邊揮舞樹枝一邊在山野間來回奔跑的回憶。
彼得利特率領的騎士團男人們也不例外。在眼前上演的激烈戰鬥讓胸口像燒焦般漸漸變熱,男人們在不知不覺間用力握緊拳頭,有人拿下覆蓋臉龐的鋼盔,也有人瞪大眼睛,死盯著少年與黑竜的戰鬥。
兒時憧憬的英雄身影就在眼前。而且,那位英雄是年紀連自己的一半都不到的少年。
「不準靠近吾!螻蟻!」
凶暴黑竜發動黑魔法第4位階「熔岩」。一般而言,那個魔法可以展開數公尺的熔岩,不過人與黑竜在魔力與mp量上根本無法相比。黑竜的前方展開長達數百公尺遠的熔岩,一邊侵蝕地麵一邊前進,試圖吞沒優。麵對一邊吞噬擋路的岩石跟野草,一邊逼近的熔岩,優將腳踏響數次。第一次,腐化的大地回以啵的一聲輕響;第二次,大地隨著啪的一聲,漸漸被白霜覆蓋;第三次,大地的冰霜大量生成冰,朝著熔岩前進。冰與熔岩發生衝突後,被冰奪去熱能的熔岩變成黑色硬塊。熔岩雖然想在這種情況下推進,卻跟陸續壓上來的冰相互推擠,漸漸形成一道黑色牆壁。
「不、不敢相信……黑竜釋放的熔岩跟少年釋放的冰凍衝擊,兩者的威力跟範圍都是難以比擬……」
「快看!少年要進攻了!」
優衝過冰凍大地,飛越黑色牆壁,並用魔力絲線當立足點在熔岩上前進。黑竜對身為矮小存在的人感到恐懼,朝優釋出吐息。黑色雷電與吐息一邊挖削熔岩跟大地,一邊逼向優。然而,優用雙手握緊魂劍,朝纏繞著黑雷的吐息放出劍技「月下美刃」。縱向的筆直劍閃閃過,將黑色吐息砍成兩半後,劍閃的速度沒有減緩,甚至給予黑竜傷害。
黑竜朝天際大吼,視野裏映照出優高高跳起,揮動魂劍的身影。麵對揮落的魂劍,黑竜用角迎擊。魂劍與黑竜之角發生激烈撞擊的瞬間,響起金屬互相敲擊般的巨大聲響。火花噴散的同時,魂劍的劍刃從中斷裂。黑竜確定自己會勝利,將巨大的下巴張至極限。下巴像要咬碎優般闔上,傳出利牙互相撞擊的聲音,黑竜卻發現沒有咬碎關鍵的血肉、骨頭的感觸。還來不及發出疑問,黑竜半腐爛的眼裏就映照出優在空中再次跳起的身影。
手中緊握哥利亞使用過的鋼竜之錘,開始讓身體縱向旋轉後,旋轉速度在轉眼間不斷上升。由這種狀態下發出的招式是——錘技「暴威鋼虐壓潰」。
纏繞著破壞硬塊的鋼竜錘朝黑竜的頭部揮落。黑竜立刻將「鬥技」、「結界」纏到身上,但鋼竜之錘不把黑竜當一回事,就這樣從黑竜的頭部擊碎黑竜的巨軀。
在一旁屏著氣息旁觀戰局的騎士團男人一齊發出歡呼。麵對彷佛忘記這裏是迷宮般的歡呼聲,優隻皺起眉說了一句話:
「吵死人了。」
就是這樣。
柯尼跟波尼法茲處於進退兩難的狀態。
因為依據漂浮在自己眼前的小妖精是否將自己等人視為敵人,其應對方式也會截然不同。
「這隻小妖精很囂張地穿著衣服呢,而且腰上還有皮帶……不。波尼,這家夥用迷惑戒指代替皮帶,很好笑吧?」
「柯尼,小心說話。很多小妖精都聽得懂人話,而且這隻布爾塔利提小妖精會使用強大的幻影跟迷惑黑魔法,甚至能靈活運用妖精魔法,是很棘手的魔物。可以的話,我不想與她為敵。你能理解我們的語言吧?我們沒有和你作對的意思,在那個麻布袋裏的男人們跟我們素不相識,我們也沒有幫助他們的想法。」
波尼法茲如此說道後,化為不死者的哥利亞立刻破口大罵,不過對波尼法茲來說這種事根本無所謂。重要的是眼前的布爾塔利提小妖精萬一變成敵人,壓製黑竜的優就很有可能成為敵人。如此一來,自己等人的生存率會大幅下降。
小桃看了幾眼裝著哥利亞他們的麻布袋跟柯尼等人。那張臉麵無表情,隻有振翅聲像警戒音般,附著在柯尼他們的耳朵上。
柯尼將幫助哥利亞實現心願的想法與自己等人的性命放上天秤。當然,自己等人的性命比較重,所以他緩緩將手放開匕首後,舉起雙手。
「少年,感謝你伸出援手。我是——」
「小白,可以吃嘍。」
優對地麵說話,像在表示自己對彼得利特毫無興趣。而就像在等待優發出信號般,大地產生裂痕,從裂縫中跳出一隻白色的巨大物體。
「居然是腐肉毛蟲(sger caterpir)!從沒看過如此巨大的腐肉毛蟲……」
巨大的腐肉毛蟲突然出現,讓彼得利特癱坐在地。
在彼得利特後方,騎士團也同樣亂成一團。雖然也有人拔劍試圖幫助彼得利特,但彼得利特伸手製止,要他們控製自己的行為。彼得利特本人也沒有自信斷言這隻腐肉毛蟲不是敵人,不過他心中盤算隻要優在身旁,至少就不會喪命。彼得利特也十分清楚,在這時傷害腐食毛蟲,與優為敵有多愚蠢。
「好、好大……普通的腐食毛蟲有十公尺就算大隻的了,這家夥卻超過二十公尺耶。」
「不隻如此,它是白色的……變異種腐食毛蟲。如果這種家夥發動襲擊,我們連一秒都撐不住啊!」
腐肉毛蟲無視騎士團並抖動巨軀,附在身上的土壤有如下雨般落下。它抖動巨軀的模樣似乎很開心。
將圓嘴擴張到驚人的地步後,腐肉毛蟲一口氣吞沒黑竜。將黑竜的巨體整個納入口中後,它像是填飽了肚子似的橫躺在地上。而幾名騎士團的人被此時響起的地鳴聲嚇得跌坐在地。
「那麽,找我有什麽事?」
因為眼前發生的事而愣住的彼得利特連忙站起身。
「我、我是彼得利特?莫爾德隆?帕斯雷,是侍奉鄔頓王國的貴族。托你的福,吾等騎士團才得以免於全滅,在此向你表示謝意。」
彼得利特的模樣實在不像表示感謝的態度。而且他甚至在盤算如果事情順利,就要進行交涉取得黑竜的遺體,結果卻被半路殺出的腐肉毛蟲給搶走了。
「我也不是要幫助你們,所以沒必要謝我。要說的事就隻有這樣?」
「不,你侍奉的人是誰呢?如果你沒有侍奉任何人的話,我可以把你介紹給巴流?弗雷?諾庫斯財務大臣喔。對你來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覺得呢?」
「巴流?弗雷?諾庫斯財務大臣?喔……是你認識的人啊。」
「是啊,我的主人是巴流?弗雷?諾庫斯財務大臣。是鄔頓王國裏最有力的貴族喔。」
優對巴流?弗雷?諾庫斯財務大臣的名字有所反應,所以彼得利特對優表現出友善的態度,但他大錯特錯了。
「小桃,可以過來這邊嗎?」
小桃迅速地對優的聲音做出反應,像在表示自己對柯尼他們已經不感興趣了似的飛向這邊。
眼前這隻小妖精內含美麗與可愛的姿態,奪去了彼得利特的目光。優在小桃的耳邊低語,而小桃不斷點點頭。
「那隻惹人憐愛的小妖精是你的東西吧?不介意的話……」
小桃一邊浮現笑意,一邊在彼得利特周圍環繞飛舞。彼得利特的臉頰染上紅暈,不斷追尋著小桃來回飛舞的身影。不知不覺間,彼得利特的眼瞳失去了光彩,呆愣地佇立在原地。
「之後就拜托你嘍。」
如此說道後,優將自己在迷宮內取得的通訊魔導具交給彼得利特。彼得利特用空洞的眼神點了幾次頭後,左右搖晃著身軀,朝騎士團等待的方向前進。
小桃對彼得利特施加了強大的迷惑魔法,今後彼得利特應該會在不知不覺間,將財務大臣的情報泄露給優。
小桃像是完成了一項工作般擦拭額頭,然後朝優伸出臉頰。那副姿態讓優浮現厭惡的表情。
「咦……夠了吧。老是這麽做你也膩了吧?」
聽見優這麽說,小桃瞪大眼激烈地抗議。一開始,優無法理解這麽做有什麽好開心的,不過隻要親吻臉頰小桃心情就會變好,所以優也就這麽順著她。不過老實說,現在優隻覺得很麻煩,不過小桃卻不準他拒絕。小桃啪啪啪地拍打優的臉頰,即使如此優還是不吻她,於是她淚眼汪汪地在優的頭頂用手腳亂踢。小桃不忘不時觀察優的反應,由此可知她並不是真的生氣。短短地歎了一口氣後,優說了句:「知道了啦。」然後輕輕吻上小桃的臉頰。被優親了臉頰後,小桃的心情立刻好轉,在優身邊飛來飛去。
彼得利特率領的騎士團無視耍恩愛的優兩人,之後在彼得利特的指示下撤退了。被留下來的隻有被剪下一部分頭發,以便交給親人的騎士團遺體、優兩人及柯尼等人。
「嗨,還記得我們嗎?」
「你們是誰?」
「一個月前曾在入口見過麵啊。」
「我不記得。」
優冷淡的回答讓柯尼浮現苦笑。
「我跟這位波尼好歹也是小有名氣的b階級冒險者啊。」
「你們也是b階級冒險者?就算是b階級冒險者,程度也參差不齊呢。」
優將喬瑟夫與眼前的柯尼兩人做比較後,自顧自地對過大的實力差距表示理解。
「這是什麽意思——」
「柯尼,已經夠了吧。雖然不知道你有什麽意圖,不過你救了我們是事實,謝謝你了。如果有什麽地方幫得上忙,隻要請王都的冒險者公會傳話就能聯絡到我們。」
似乎也對波尼的話語不感興趣,優連回應都沒有,就這樣走到腐肉毛蟲的身邊。柯尼跟波尼目送那道身影離去,不由自主地低喃。
「這小鬼真不得了呢。」
柯尼他們跟在無法取得黑竜角的彼得利特,與幸存下來的騎士團眾人後頭離開了「腐界的恩利歐」。
「小白,除了腐爛的部分外,其他地方有好好留下來嗎?」
輕拍橫躺在地麵上的小白頭部後,小白嘴巴周圍的觸手伸過來卷住優。
「喂,小白真愛撒嬌。」
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優完全沒有生氣。就在他輕撫小白的頭時,小桃氣鼓鼓地拍打小白的觸手。或許是誤以為小桃要跟自己玩,小白也伸出觸手纏到她身上。生氣的小桃似乎也氣消了,就這樣委身於纏住身體的觸手。
過了一會兒,或許是已經心滿意足了,小白收回觸手,並從口中吐出黑竜的殘骸。牙齒、爪子、角、骨頭、皮、鱗片等等尚未腐爛的部分陸續被吐出來。也許是對竜素材感到很滿足,優再次輕撫小白並誇獎它。小白則抖動巨軀以表達喜悅。
在「腐界的恩利歐」裏一旦日落——雖然迷宮內會日落也很奇怪——溫度就會瞬間下降至零下十度。吐出來的氣息會變白,變冷的身體動作則會變得遲鈍。在覆蓋四周的黑暗中,有一個地方發出微光。
小小光源的四周圍繞著光苔發出的柔和光線,即使如此,黑暗仍然很深沉。小小亮光的真麵目是營火。優將追加的木柴扔進火焰之中,火的熱度溫暖優的身體。拿起放在營火上加熱的鍋子,優將用鍋子溫熱的牛奶倒入杯中,並從道具包中取出蜂蜜瓶,用湯匙舀了一匙跟牛奶混合。弄熱的牛奶冒出蒸氣,甘甜的香氣輕搔鼻間。
小桃坐在優的大腿上,客氣地拉拉他的褲子。被可愛地
催促後,優用湯匙舀了牛奶,吹了幾下後送到小桃的嘴邊。小桃一邊吐著小小的白色氣息,一邊咕嚕咕嚕地喝下加了蜂蜜的牛奶。小桃喝到一半稍微換氣休息時,嘴邊沾了一大圈牛奶。
優對小桃的這副模樣露出苦笑,並用牛奶潤喉。優潛入「腐界的恩利歐」後,已經過了三十天以上,探索進度也推進至第五十四層。至今為止優將取得的素材與魔導具分好幾次交給烏茲,下次與烏茲見麵時應該就能取得自己委托的裝備吧。
優在想事情時,小桃也許是因為吃飽想睡的關係,開始昏昏欲睡。
「來,該睡了。」
優如此說道後,小桃點點頭,搖搖晃晃地飛行並鑽進優的飛行帽裏。
靜寂包裹住四周,幾乎令人忘記這裏是b階級迷宮。優等人的所在地地底有小白待命,隻要沒笨到一個程度,這一層的魔物根本就不會靠近這邊。優閉上眼睛,在意識保持清醒的情況下稍作休息。
※
都市卡瑪的小巷裏有一間寂寥的鍛造店,那家店在二十天前就一直沒有開張。進入店內深處後,氣派到無法從店鋪外觀想像到的工房漸漸映入眼簾。在工房的正中央,烏茲已經好幾個小時都坐在椅子上,凝視著自己的眼前。
烏茲的眼底下出現黑眼圈。由此可以窺見這幾天,不,打從那天起他就廢寢忘食地打造著裝備。
烏茲的周圍陳列著許多武器與防具。這是他從優手中收下素材後,不分晝夜每天努力製作的成果。然後眼前有一把折斷的劍與漆黑的劍,還有堆積如山的竜牙、竜角、竜鱗、竜皮與竜骨。
烏茲非常了解那把斷劍,因為那是烏茲本人為了優打造的劍。折斷的魂劍劍刃像長年使用般出現缺口,劍柄也磨損了。漆黑的劍則是優在「腐界的恩利歐」打倒樓主時得到的魔劍。
烏茲收下斷掉的魂劍跟魔劍、黑竜素材時,優拜托烏茲替自己造劍。當時烏茲曾問優為何不使用拿到的魔劍,優則回答:「因為我喜歡大叔打造的劍。」有鍛造士聽到這種話,不會點燃鬥誌嗎?烏茲的心有如添加了柴火的火焰,熊熊燃燒著。
優交付的黑竜素材是普通鍛造士連看都看不到的貴重素材。當然,烏茲本身也沒處理過這種素材。但是,烏茲全身充滿幹勁,就像在說這種事根本無關緊要。
在都市卡瑪的眾多鍛造士與鍛造師中,優選擇了自己,一定要打造出超越優期待的逸品給他瞧瞧才行——如此心想,烏茲點燃爐火。
※
「腐界的恩利歐」第五十六層,這裏有紅骷髏騎士、黑骷髏騎士、骷髏蜥蜴人跟鏽色骷髏騎士等等,是所謂骷髏係魔物四處蔓延的樓層。
銀色長槍兩次、三次地發出突刺。展現出高超槍術,連熟練戰士也會因此發出呻吟的是全身被盔甲覆蓋,裏頭卻有骨頭裸露而出的等級6骷髏魔物——鏽色骷髏騎士。
以驚人速度釋放而出的長槍盡數落空。因為是骷髏所以無法判讀情感,又是不死生物而不知疲倦的鏽色骷髏騎士,他發出的突刺感覺會永遠持續下去。然而——
「真慢。」
優喃喃說出這句話後,閃開鏽色骷髏騎士發出的突刺,同時旋轉握在右手的飛竜槍。槍技「螺旋?剛」的螺旋回轉讓飛竜槍產生非比尋常的貫穿力,將鏽色骷髏騎士的頭蓋骨連同鋼盔一起貫穿。鏽色骷髏戰士無聲地崩落,周圍還橫躺著八具鏽色骷髏騎士。每具鏽色骷髏騎士在有魔玉的位置都有傷痕,優隻用一擊就解決了它們。這是因為大部分的不死生物都沒有痛覺,隻是稍微給予傷害無法打倒它們,所以不是將身體打得支離破碎,讓它們無法動彈,就是要用火力強大的魔法攻擊或是用神聖魔法淨化,再不然就是跟優一樣采取挖掉魔玉的正攻法。
鏽色骷髏騎士變成不會動的屍骸後,小桃在它的四周飛來飛去收集階級6的魔玉碎片,然後雙手抱著那些碎片搖搖晃晃不穩定地飛到優身邊。將魔玉碎片放到優的掌心後,小桃直接飛到優的頭上坐了下來。
「小桃,謝謝。」
優挑選小桃拿來的魔玉碎片,將太小的碎片交給小桃。這就是小桃在短期間內階級急遽提升的原因。優判斷小黑之前會有所成長,就是因為有吃魔玉碎片的關係。
因此優在「腐界的恩利歐」打倒魔物時,不斷試著把得手的魔玉碎片中特別小的碎片喂給小桃吃。碎片雖小,但棲息在「腐界的恩利歐」的魔物都是階級5~6,到最下層的話魔物階級還會提升至7。階級3的小桃不斷吃下從這種高階級魔物身上取得的魔玉碎片,結果小桃如優所料地急遽成長,現在已經升至階級6了。
聽到優道謝後,小桃在優的頭頂雙手環胸,像在說著「哼哼」似的將背脊向後仰。由於背向後彎得太過頭,她甚至就這樣往後倒。
順帶一提,有小白在場的話,魔物會提高戒心不會靠近,所以優將它放養在附近。小白本來是在四十八層的沼澤地帶,俗稱「腐爛沼澤」生存的腐肉毛蟲。因為一出生就是變異體,所以小白遭到雙親棄養,差點死掉。或許是一時興起,優將小白撿回來養,像小桃一樣培育它,結果撿到時頂多隻有一公尺的體長,如今已成長至二十公尺,而且現在似乎還在發育。考量到普通的腐肉毛蟲體長約八~十公尺,應該就能明白小白的身體完全是在規格外吧。關於這種放養方式,由於小白才剛出生還很愛撒嬌,還曾經出現它向優伸出觸手,像在說著不要不要的耍賴畫麵。
優用「煉金術」將魔玉碎片煉成完整的魔玉時,頭頂傳來「咕嚕~」的可愛聲音。從優這邊雖然看不見,小桃卻麵紅耳赤害羞地鑽進飛行帽裏。雖然吃魔玉碎片可以增加力量,卻沒辦法填飽肚皮。
「差不多該吃午飯了。」
聽優如此說道,從飛行帽裏探出臉龐的小桃開心地飛出來,在優的身邊來回飛舞。
「小白,吃飯嘍。」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優看起來隻像在自言自語。不過地鳴聲響起,可以看見遠處的土壤漸漸隆起,一轉眼小白就突破大地跳了出來。小白的主食是腐敗的土跟魔物屍體。優從道具包中拿出事先回收的犀牛僵屍。就算是優特製的道具包,也無法將四噸以上的犀牛僵屍整隻回收至道具包內,因此優將它分切,再放進數個道具包中。小白隻要食用「腐界的恩利歐」的腐敗大地就足以當一餐,不過小白很愛撒嬌,所以一到優跟小桃的用餐時間都會現身撒嬌。
「小桃。來,吃吧。」
從優手中接過塗滿了最愛的紅寶石草苺果醬的碎麵包,小桃開心地咬了上去。小白也一口吞掉塊狀肉塊,咀嚼時響起咬碎骨頭跟肉的爽快聲音。比優他們還早吃完的小白伸出觸手,試圖跟優玩鬧,但被小桃搶先一步發現而拍掉觸手。或許是以為小桃要陪自己玩,小白用觸手試圖抓住小桃,小桃卻敏捷地一一躲開。優一邊看著這幅有些悠哉的光景,一邊將麵包泡進弄熱的燉菜裏吃下去。
不過就在此時,優察覺到旁邊的岩石後方有人正在窺視這邊。對聲音很敏感的小白當然也有發現,但它無視了這件事。不知道是因為對方無需警戒,還是跟小桃玩得很開心。順帶一提,小桃她……完全沒有察覺。
「找我有什麽事嗎?」
或許是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躲在岩石後方的人震了一大下,甚至令人感到誇張的地步。從岩石背後怯生生地走出來的,是身高約一百一十五~一百二十公分左右的小孩。他有著一頭亂糟糟的鉛色頭發,頭上長了兩根讓人聯想到惡魔的卷角,背上長著像是蝙蝠的翅膀。
「我、我是魔人族喔!怎樣,怕了吧!」
魔人族孩子挺直背脊虛張聲勢,卻能一眼看出他的腳在發抖。魔人族是天魔族跟人類生下的
小孩,如果外表近似魔族就是魔人族,如果近似天族就會被稱為天人族。
或許是覺得拚命虛張聲勢的魔人族小孩很稀奇,小桃在他的身邊飛來飛去。如果是以前,極度怕生的小桃不會主動接近初次見麵的人。不過,開始跟優一同潛入「腐界的恩利歐」後,小桃的身心都變堅強了。
「唔哇,這家夥是啥啊!別過來啦~」
「什麽啊,你會怕小桃嗎?」
「才不怕呢!因為我是魔人族啊!話說你就是所謂的冒險者嗎?」
「看就曉得了吧,看起來像冒險者以外的東西嗎?」
「婆婆有說過!叫我們不要接近冒險者!」
「那你為什麽還靠近?」
優的話讓魔人族小孩「唔」的一聲啞口無言,凝視著優拿在手中的麵包跟鍋子裏的燉菜。
「怎麽,是肚子餓了嗎?」
優舀了燉菜放進盤子,放了一塊麵包後交給魔人族小孩。魔人族小孩雖露出驚訝的表情,卻還是接下盤子,這時他的肚子發出響亮的聲音。
「可以嗎……?」
「哪有什麽可以不可以,你肚子餓了吧?快吃啦。」
聽到優回應的同時,魔人族小孩狼吞虎咽地吃起麵包跟燉菜。他吃得實在太慌張而噎到喉嚨,一口喝乾從優的手中接過的水。看到他這副模樣,小桃擺出姊姊的架子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不過小桃的嘴邊也沾滿了紅寶石草苺果醬。
在那之後,魔人族小孩又添了好幾碗燉菜與麵包。但或許是吃撐了,他的肚子大大地鼓了起來。
「好好吃~我第一次吃這麽好吃的東西,而且吃得飽飽的呢。」
「那真是太好了,吃飽就回去吧。」
「為什麽?我喜歡你,所以要跟你當朋友喔!我也很中意小妖精跟大蟲,所以也是朋友。」
「我不要。」
也許這個回答出乎他的意料,魔人族小孩露出悲傷的表情。不過,他立刻恢複精神,撲過來抱住優說著:「為什麽為什麽?」這個動作讓小桃吃起醋,用力拉魔人族小孩的頭發,但那個小孩頑固地不肯離開。
「放開我啦,我討厭弱者。」
被拉離優身邊的魔人族小孩雙手環胸,哼了幾聲並斜視優。不知為何,小桃也在魔人族小孩身旁擺出相同姿勢。
「話先說在前頭,我就是在講你喔。」
「咦咦!我、我很強喔!婆婆說隻要再過五十年,我就能獨當一麵了喔。好嘛,跟我當朋友啦。村子裏除了我以外都是大人。對了!我告訴你我的秘密基地在哪裏,這樣就行了吧?」
不等優回應,魔人族小孩開始收拾餐具。優將餐具收進道具包後,魔人族小孩拉著他的手硬是帶起路。
「喂,我知道了,把手放開。」
「耶!走這邊。」
「你的名字是?」
「名字?沒有喔。呃,因為別人說反正在長大成人前應該就會死掉,雖然我覺得很奇怪就是了。別管這個了,現在秘密基地比較重要!」
正如魔人族小孩所言,優用「異界的魔眼」確認狀態表後,姓名欄顯示「無」。
魔人族小孩活潑地跑在前麵,優則是跟在他後麵走。
「啊哈哈!小白,衝啊衝啊~」
魔人族小孩跨坐在小白背上,衝過大地。途中小白的巨軀壓扁了紅骷髏騎士,不過一人一蟲根本不在乎這種小事。小白他們開心地玩鬧著,優跟小桃跟不上他們的步調,而無視他們走著,但走在前麵的小白卻回到兩人身邊。
「殿下大人,你好慢喔~」
「那個殿下大人是怎樣啊?」
「殿下大人就是殿下大人啊。是很久很~久以前跟魔人一起跟許多國家戰鬥,很厲害的人喔,婆婆是這樣說的。」
就算說是婆婆講的,優也不可能聽懂。
說到底,魔人族小孩會開始稱呼優為「殿下大人」,是因為在路上看到優跟魔物戰鬥的情景。就算多隻骷髏係魔物猛襲而來,優仍輕鬆一揮就將它們擊倒。魔人族小孩雙眼閃閃發亮地看著這副光景,從那之後就一直是這種調調。
「還沒到嗎?」
「嗬嗬嗬~就是這裏喔!」
「……什麽都沒有耶。」
優他們眼前隻有一大片寸草不生的腐敗大地。或許是對優他們的反應感到不滿,魔人族小孩從小白身上一躍而下,然後拉住優的手。
「仔細看啦!你看,看得出來有耕耘過吧?這都是我一個人弄的喔!」
的確,正如魔人族小孩所說,腐敗大地上有疑似耕耘過的痕跡。不過抓起一把土壤,用「異界的魔眼」確認土壤的狀態後,優搖搖頭。
「別弄了吧,在這種地方怎麽耕作都沒意義。土壤腐敗,連土之精靈也隻剩下一點點。」
正如優所說,眼前的這片大地已經死透了,土之精靈也寥寥可數。不管在這片大地上怎麽耕耘播種,應該都無法讓生命的氣息萌芽。盡管如此,魔人族小孩興奮地撲上優的背部。
「殿下大人看得見精靈嗎!好厲害!還有一點點土之精靈就表示大地沒有死掉喔!好~我要更努力,讓大家吃美食又能吃飽飽~!」
或許是相當開心,魔人族小孩在優的身邊跳來跳去。以為魔人族小孩在玩遊戲的小桃也模仿他,在優的周圍跳起舞步。
「你啊,有聽懂我說的話嗎?」
「嗯!我會好好加油!如果成功的話,我也會給殿下大人吃的!」
「那麽,你種了什麽?」
「嗯?殿下大人,你在說什麽?」
「你該不會……以為隻要耕耘土壤就會長出東西吧?」
一開始,魔人族小孩驚訝得闔不攏嘴,不過聽優說著說著,漸漸理解內容後,淚水在轉眼間不斷累積在眼眶中。最後,淚水終於如同濁流般猛烈地流下。
「嗚嗚~哇……殿、殿下、大人,怎麽辦?這樣、下去,嗚嗚、什麽都、嗚哇~!」
淒慘的哭聲讓對聲音很敏感的小白嚇了一跳,逃進土裏。小桃則用手捂住耳朵。
「吵死人了。」
「可、可是……嗚、嗚嗚……嗚哇~!」
優無視哭個不停的魔人族小孩,從道具包裏拿出種子。這個種子是在「妖樹園迷宮」取得的東西。它的繁殖力很強,樹長大後結的果實能吃,但味道很普通。
優用手指彈出種子,種子打中魔人族小孩的鼻子,之後輕輕落至地麵。
「殿下大人,嗚嗚、這、這是?」
「如此一來,或許會長出一些東西喔。」
緊緊握住掉在地上的種子,魔人族小孩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十轉變,浮現笑容並抱住優。
「殿、殿下大人!」
「嗚哇,鼻水!」
魔人族小孩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抱住優,所以優的鎧甲沾滿了鼻涕。優將魔人族小孩拉開時,黏到鎧甲的鼻涕牽出一條細絲。小桃好奇地想要觸碰,因此被優罵了一頓。
雖然有點小騷動,魔人族小孩還是立刻將從優那邊拿到的種子種進土裏。將所有種子種完後,魔人族小孩不斷問優什麽時候會長出來,讓優感到很頭痛。
「我哪知道啥時會長出來啊,說不定也什麽都不會長啊。
總之我很忙,要走嘍。如果你又發現冒險者的話,不要再靠近了喔。」
「不要!」
優打算離開,但魔人族小孩從背後抱住他。坐在優頭頂上的小桃露出無奈的表情,啪啪啪地拍打魔人族小孩的頭。
「來我的村子嘛!會受到歡迎的!」
「我很忙啦。
再說,既然大人
叫你不能接近冒險者,我過去的話事情會很麻煩吧。」
「不會啦!殿下大人沒問題!相信我!」
魔人族小孩實在是太纏人,優隻好不情不願地前往魔人族的村莊。然而——
※
「你看吧,事情變麻煩了。」
「在那邊咕噥什麽!快點伸手拿武器!」
「區區人族以為贏得過吾等魔人嗎!」
優跟魔人族小孩一起抵達村莊後,魔人族女性連忙抱起魔人族小孩,遠離優的身邊。一回過神,聽見騷動聲的魔人族男性們在轉眼間包圍了優。
魔人族小孩在女人的懷中不斷掙紮,還大吵大鬧地說「敢對殿下大人怎樣,我絕對不原諒。」不過拳頭一落到腦袋上後,他就快哭了。
「你雖然沒有錯,不過既然得知了村莊的地點,我們不能就這樣默默放你回去。」
將優團團包圍的魔人族男性中走出一個男人。他的身體雖然沒有特別龐大,不過從刻劃在全身的傷痕及其他魔人族男性的態度判斷,他應該擁有一定的地位。
「如果我說要回去,你們想怎樣?」
「這裏是吾等飽受迫害的魔人族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安居之地,所以不能被人類的國家知道。」
「安居之地?這種腐爛的地方嗎?你們這些喪家犬……不,我記得這種情況應該說是膽小的哥布林吧?」
「你這家夥!」
優如此說後,魔人族的眾男性此起彼落地發出怒喝聲。本來魔人族就因為長得像天魔族的惡魔而受到厭惡,一直毫無理由地遭受迫害,為了尋求安居之地而散居各地。而其中一部分就是在這裏的魔人族。
不斷逃離迫害的魔人族已疲憊不堪。長年逃亡所造成的身心疲勞足以從魔人族的手中奪走希望。遭到人類國家襲擊,有時則是被魔物攻擊,雖然速度緩慢,但魔人族的數量漸漸減少。因為不管在哪個世界,死的都是弱者。嬰兒、小孩、老人、女人,漸漸地,魔人族之間生下小孩的機會變少,不久後都不再生孩子了。有明明知道會死掉,還生下小孩的人嗎?而如今,在這裏的魔人族小孩,隻有跟優認識的那一人而已。
魔人族小孩之所以沒有名字,是因為大人知道他會因為環境嚴苛而死。魔人族小孩的雙親也在他們的孩子還是嬰兒時,就遭到人族下手而離世了。
「住手!殿下大人是我的朋友!」
「嗬嗬,跟殿下大人回來了嗎?」
魔人族小孩在圍住優的人牆外拚命想阻止。而在不知不覺間,一位老婆婆站在他旁邊。
「啊,是婆婆——好痛!」
「是婆婆大人!」
魔人族女性揮下拳頭後,魔人族小孩再次淚眼汪汪。
「小子,那孩子強嗎?」
「嗚嗚……好痛。殿下大人很強喔!才不會輸給那種一大群圍上去的膽小鬼們!」
「既然如此,就稍微旁觀一下吧。」
在周圍散發出殺氣的情勢下,被喚做婆婆的老婆婆跟魔人族小孩觀望著事情會如何演變。
「你、你這家夥,給我再說一次!」
「我說你們這些懦夫吵死人了,快點放馬過來。」
優的外表看起來雖然是少年,不過被可恨人族侮辱的魔人族眾男性,怒火達到了頂點。魔人族男性們的手裏早已經握住了劍、槍、斧、弓等武器。
「對付你們這些懦夫哪需要武器。別讓我一直重複。」
「既然說到這個地步,那我們就不客氣地上了。之後別哭哭啼啼的喔!」
魔人族男性揮出槍。雖然不斷遭到迫害,但這畢竟是生活在「腐界的恩利歐」第五十六層之人所放出的一擊。裏頭蘊含著普通冒險者別說是閃躲,就連擋下招式都不被允許的威力。
然而,槍發出的轟鳴聲戛然而止。魔人族眾男性立刻察覺到聽不見聲音的原因——因為優用左手擋下了攻擊。
「怎、怎麽會,居然用單手擋下了……馬丘畢的豪槍……!」
下個瞬間,被稱做馬丘畢的魔人族男性身影消失了。優使出的踢擊讓馬丘畢飛到高空。
不知道被踢飛到多高,馬丘畢一直沒向下掉落。不過魔人族的男性們猛然回神,連忙飛上天空接住還在高空飛舞的馬丘畢。馬丘畢藉由幾名魔人族男性之助,免於狠狠撞擊地麵的下場,不過他已經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已經結束了嗎?我要回去嘍。」
「少、少開玩笑了!」
因為對方看起來是個少年而心生輕視的魔人族男性們,使出像在對付棲息於「腐界的恩利歐」的魔物一樣,從四麵八方不斷攻擊,甚至有人飛到上空,從空中發出攻擊。
多把利刃逼向優,卻全部被他一一擋下。一名焦急的魔人族男性從空中發出黑魔法第4位階的「雷怒」,貫穿萬物的雷電卻被優的結界擋了下來。
「居然用結界擋下『雷怒』——噗呃!」
在空中振翅的魔人族男性,被優釋放的拳壓——武技「空拳」擊穿臉龐,墜落至地麵。
魔人族的男人們大為動搖,不過優沒有好心到給他們空檔重整旗鼓。他使出武技「縮地」一口氣潛入那群人的下方,陸續釋放出「剛腳」、「剛拳」、「枷壞」、「崩拳」及「疾風迅雷」等武技。
逃離長久以來遭到的迫害並存活下來,魔人族的剛勇之人束手無策地被一一擊倒。
「好耶!殿下大人,上吧上——唔唔唔!」
「這真是叫人吃驚呢,真的跟殿下大人一樣呢。
話說回來,我們的男人們還真沒用,完全是任人宰割嘛。」
「婆婆大人,現在不是誇獎對方的時候。這樣下去大家都會被打倒喔。」
魔人族女性捂住替優加油的魔人族小孩的嘴,但老婆婆卻覺得有趣地看著魔人族男性被擊倒的模樣。
「卡姆莉,看看我們的男人們……一群大男人包圍住那種小孩,真是丟臉。這是高傲的魔人族男性會做的事嗎?比起他們,那個小孩更像是魔人族吧。我啊……要替那個孩子加油。」
「婆婆大人!」
數十分鍾後,優的周圍已經沒有半個站著的人。魔人族的眾男性有人趴伏在地,有人倒在地上,有人嘔吐,大家都已經喪失戰意,沒有半個試圖反抗優的人。
「我走了。」
低聲留下一句話後,優離開了魔人族之村。
魔人族小孩雖然朝優的背影揮手,但隻有躺在優頭上的小桃揮手回禮。
「小子,殿下大人很強呢。」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很強的。
婆婆,殿下大人是我的朋友喔!」
「是婆婆大人吧!」
魔人族小孩被喚作卡姆莉的女性敲頭,不過他這次沒有哭喪著臉,直到優的身影消失前都一直望著優。
「好痛……那是什麽怪物啊。」
「別問我,全身還痛得很呢。」
在魔人族之村的廣場,遭到優反擊的魔人族男性們仍因為傷害尚未消退而癱坐在地。
隱居在「腐界的恩利歐」的魔人族大約一百人。人數雖少,卻能以寡擊眾並逼退外敵一直是魔人族男性的驕傲,如今這個榮耀卻因為一名少年而崩塌,即使他們到現在還無法重新振作也是無可奈何。
「耶~活該!誰叫你們要對殿下大人出手,才會有這種下場!以後——痛!是誰!噫……卡、卡姆莉。」
魔人族眾男性的自尊被弄得殘破不堪,而魔人族小孩有如落井下石般做出貶抑的言論,因此魔人族女性——卡姆莉揮下拳頭。
「你是站在哪一邊的啊!」
「當然是殿
下大人——痛!別一直打我啦!要是變笨的話怎麽辦啊!」
「你已經夠笨了啦!
再說,你又跑到村外了吧!明明跟你說過那麽多次,外麵很危險不要出去了!」
「囉、囉嗦!卡姆莉這個愛生氣!我才不會犯下失誤被魔物發現呢~呸!」
魔人族小孩朝卡姆莉吐舌做鬼臉後,就這樣逃離現場。
「給我等一下!真是的,不管說幾次都不聽話。」
卡姆莉雙手扠腰歎了口氣。卡姆莉的年紀是十八歲,就算在魔人族女性中也很年輕。她愛嘮叨也是因為她很疼愛魔人族小孩的關係。
「嗬嗬,他很喜歡殿下大人呢。更別提這個村子裏除了小子以外,沒有其他小孩了。」
「婆婆大人,我很擔心。」
「唉,不要緊啦,因為小子的直覺很準吶。至今為止他離開村子外出無數次,但什~麽事都沒發生吧?而且,小子隱瞞的那個什麽秘密基地村民也都曉得。」
伴隨著磨削金屬的聲音,骷髏蜘蛛的頭部破碎四散。全身以骨頭構成的骷髏蜘蛛失去頭部,震動全身的骨頭發出卡噠聲響,但不久後一動也不動。優拿起埋進骷髏蜘蛛頭骨內的鋼竜之錘,揮動了兩三下,揮去碎骨。
優持續狩獵著魔物,彷佛在魔人族之村根本沒發生什麽事一樣。回過神時,這一帶已經開始變暗了。
「來吃晚飯吧。」
優如此低喃後,小桃開心地在優身邊飛舞,小白則是抖動全身。
用營火將培根烤得香脆後放上麵包,接著將起士同樣烤得黏呼呼的,也放到麵包上後,優咬上麵包。仔細品嚐培根滲出來的油脂與起士的濃鬱味道後,倒進溫熱的牛奶。而小桃在優的腿上,用小嘴巴從邊緣啃著叫做比庫爾,外形有如芹菜的蔬菜,並發出清脆的聲音。
「小桃,這個很好吃喔!」
魔人族小孩將培根撕碎拿到小桃的嘴邊,但不太喜歡吃肉類的小桃將臉別開。
「啊哈哈,小桃討厭肉嗎?婆婆說挑食會長不大喔。」
優一邊喝牛奶,一邊斜眼看魔人族小孩。
「殿下大人,怎麽了?啊!這個麵包是我的喔。」
「什麽你的我的,這個麵包跟飲料都是我的吧。」
「啊哈,殿下大人好有趣喔。」
「一點都不有趣,而且你為什麽在這裏啊?」
「是來吃飯的啊。殿下大人你知道嗎?村子裏的飯超難吃的!因為太難吃,我有好幾次都差點吐出來,連喝的東西都跟泥水差不多喔。跟那些東西相比,殿下大人的飯好好吃!」
魔人族小孩似乎不懂優的問題是什麽意思。咬了一口麵包後,他靈巧地移動臉龐,將牽絲的起士在不碰到地麵的情況下送入口中。有一部分的起士沾到嘴巴周圍而弄髒了臉,小桃看到這副模樣後,用像在說「真沒禮貌」的眼神看著魔人族小孩。但優用湯匙喂她喝牛奶後,她跟魔人族小孩一樣,嘴巴周圍沾了一圈牛奶。這件事就不告訴小桃了。
「你啊……有看到我在村裏大鬧一場吧?」
「有看到、有看到!我明明說過殿下大人是我的朋友,那群家夥還圍住殿下大人,真是魔人族之恥!我狠狠訓了他們一頓!」
「你的同伴被我揍飛了吧。」
「那個好厲害喔!殿下大人赤手空拳也很強耶。」
「你沒有任何想法嗎?」
「什麽?」
或許是領悟到再說下去也沒用,優默默地吃飯。用完餐後,小桃開始昏昏欲睡,優用布替小桃擦擦被牛奶弄髒的嘴邊後,小桃就這樣鑽進飛行帽裏睡覺了。魔人族小孩吃完飯後,也粗魯地用手腕擦拭嘴巴並站起身。
「殿下大人,謝謝招待!
其實我還想待一會兒,不過太晚回去的話卡姆莉那個愛生氣又會囉嗦,所以我回去嘍。下次見。」
魔人族小孩不等優回應就在黑暗中跑走了。
「小白。」
優雖然什麽都沒說,小白卻像了解他的意思般潛入土中。
優將枯木加進營火後,火勢變強,火焰將優照得火紅。優用手背揉揉眼睛,上頭沾著血。
「還是不行嗎……」
隔天早上,小桃一邊打嗬欠一邊從飛行帽裏出來。優在溫熱好的牛奶裏加入一匙蜂蜜攪拌均勻。香甜的氣味搔動鼻腔,小桃搖搖晃晃地飛起來,一屁股坐到優的大腿上。
「來。」
優用湯匙舀起牛奶給小桃後,小桃睡眼惺忪地將臉湊向湯匙,弄得整張臉都是牛奶。優對這樣的小桃露出苦笑,喝光杯裏的牛奶。
「今天要走到第五十七層。」
優幾乎已經探索完第五十六層,所以他判斷繼續留下來也沒任何好處。小桃不可能反對優決定的事,點點頭後又開口要了牛奶。
吃完早餐後,優等人開始往第五十七層移動。小桃坐在優的肩膀上,她發現前進的方向是往魔人族小孩所說的那個秘密基地,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但被優瞪了一眼後,小桃連忙用手遮住嘴邊。
「怎樣啦,這是因為走這邊比較近。」
不久後,優等人接近魔人族小孩耕耘的地點,不過樣子似乎不太對勁。魔人族小孩以外的魔人們圍在那邊。
魔人族的人們也發現了優,卻跟昨天截然不同,鴉雀無聲。魔人族們的中心處有一隻骷髏蜘蛛,在身上插了好幾把劍跟長槍的狀態下死了。而魔人族小孩就橫躺在它旁邊。
「殿下大人……你們退下吧。」
被魔人族小孩稱為婆婆的老婆婆開口對優搭話,魔人族男性們則讓出一條道路。優俯視著魔人族小孩,他頂多隻有全身擦傷,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
「嘖……所以我才討厭弱小的家夥。」
優對魔人族小孩施放治愈術。魔人族小孩的傷口在轉眼間愈合,變成表麵上看起來完全沒有問題的狀態。
「噯,你要睡到什麽時候?」
「殿下大人。」
「我叫你起床啊。」
優輕拍拍魔人族小孩的臉頰。
「殿下大人,沒用的……」
優像是沒聽見婆婆的聲音似的,不斷拍打魔人族小孩的臉頰。
「殿下大人,小子他……死了。他的直覺明明很敏銳,卻沒發現魔物接近,想必是相當高興吧。他那麽努力地耕耘……明明是這種寸草不生的腐敗大地。」
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靜寂包裹住四周。
「所以我才討厭弱小的家夥啊……」
所有人隻是靜靜聽著優的低喃,沒人生氣。但不久後,一名魔人族用死心的表情低聲道:
「沒辦法,因為我們是魔人族……」
魔人族男性將魔人族小孩的死當作無可奈何的事接受了。不斷遭到迫害的他們都隱約露出認命的表情。然而,隻有一個人不允許這種事。
「沒辦法?少開玩笑了……這家夥跟你們不同,他沒有放棄。就算在腐敗的大地上……吃也吃不飽,又隻能喝泥水……這家夥還是沒有放棄。別把他跟你們混為一談。」
優將手蓋在魔人族小孩的上頭後,發動死靈魔法。過了一會兒,魔人族小孩的眼皮顫了顫,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皮坐起身。
「奇怪?殿下大人……?我還以為自己被魔物襲擊,死掉了說,原來是夢啊?為什麽大家都在這裏?」
「這真是令人吃驚……居然是死靈魔法使……」
「居然讓死者複活,這是對神的褻瀆。」
「這樣做不會被原諒。神不會允許這種事……會有報應的!」
有人對優的死靈魔法感到驚訝,也有人對複活死人
的禁忌之舉感到不悅,不過對優而言這些都無所謂。
「神不會允許?會有報應?你們也該醒醒了……神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你們魔人族做了什麽事嗎?這家夥做了什麽壞事所以才死掉嗎?別向神祈禱,不要依賴神。這小鬼比你們像樣多了。」
優用左手抱起搞不懂狀況的魔人族小孩,回頭向魔人們丟下一句話:
「這家夥我帶走了。」
「少、少開玩笑了!」
「看吧!這家夥的目的就是拐走魔人族的小孩!露出本性了呢!」
魔人族的男性們群起激昂,其中還有人手持武器,但婆婆將吵鬧的魔人族分成兩邊走到前方。
「殿下大人很溫柔呢……」
聽見婆婆如此說道,周圍的魔人們紛紛吵著說:「哪裏溫柔了!」、「婆婆大人,您是怎麽了!」但婆婆緩緩接近優,然後握住他空著的右手。
「小子他不管經過多少年都不會成長了吧……就算待在村子裏,也隻會很辛苦……殿下大人,小子就拜托你了。」
婆婆把魔人族小孩當成孫子一樣疼愛。光是她拜托優的那副模樣,就會讓人聯想到有血緣的家人,然而魔人族小孩卻不了解婆婆的心情,樂天地說:
「殿下大人~我跟你走是可以,不過田要怎麽辦才好啊?」
「我知道了,小白。」
小白像在等著優的聲音般,衝破地麵跳了出來。巨大的腐肉毛蟲突然出現,魔人族大吃一驚並進入戰鬥狀態。
「那、那是什麽!居然是腐、腐肉毛蟲的變異種!」
「腐肉毛蟲?有那麽大隻的腐肉毛蟲,誰受得了啊!」
「保護婆婆大人!」
婆婆不管慌了手腳的魔人們,看到魔人族小孩一邊喊「小白~」一邊揮手,她判斷沒有危險後要魔人們冷靜下來。
「小白,這一帶就拜托你了。」
小白抖動全身後,用驚人的氣勢開始吞食大地。雖然有大量腐敗的土進入小白的嘴裏,不過隻要吃就會排出是大自然的定律,因此肛門也同樣排出大量糞便。
「哇!小白的大〇?量好多喔。」
魔人族們雖然皺起眉,但小孩子很喜歡大〇,所以魔人族小孩覺得很有趣,「呀!呀!」地笑了起來。
「接下來……現在應該沒問題吧。」
優用時空魔法連接宅邸跟「腐界的恩利歐」。一部分空間像被切下一塊長方形般變成空無一物的狀態。空間的另一頭傳來很多道聲音。
「啊,這是什麽?等、等一下,有小桃在耶!小桃~」
「小桃?真的耶!小桃你好嗎~」
「啊~!你是晃去哪裏了啦!也替我取名字嘛!我、我可不是因為羨慕才這樣說的喔!」
「咦?是優先生嗎?」
小妖精跟黑狼們想從空間的另一側擠過來,不過優把她們推了回去。
「喂,你們不用過來也行。翡翠,你能過來嗎?」
「是、是!沒問題。」
在小妖精的喝倒采聲中,被喚作翡翠的樹精出現了。以婆婆為首,魔人族們隻能對太過難以置信的光景感到吃驚。
「翡翠,這一帶撒了這個種子,你可以讓它長大嗎?」
「沒問題喔~請包在我身上。」
用有些悠哉的笑容如此回應後,翡翠朝翻過土的大地發出魔言。魔言宛如是首歌曲,魔人族們入迷地聽著這個聲音。
「發芽了……不、不敢相信。這片腐敗的大地居然會長植物……」
「不隻發芽了喔!還、還在不斷成長耶!」
急速成長的植物讓魔人族小孩雙眼發亮,整個人跳了起來。
「優先生,不用站那麽近看啦,沒問題喔~」
「這裏是迷宮裏麵,這是為了以防萬一。」
「喔~這該不會是在擔心我……討厭。」
翡翠一邊扭動身體,一邊把手放到臉頰上擺出害羞的姿態,不過或許是開心的心情贏了,她不禁抱住優。
「喂,別抱住我。」
「沒問題喔~我也會讓植物好好成長——啊!小桃,別拉我的頭發。有什麽關係嘛,小桃你一直獨占優先生,偶爾讓我撒嬌一下嘛。」
妒火中燒的小桃拉著翡翠的頭發,不過她並沒有真的用力拉,有點像在嬉鬧。
「優先生,這樣可以嗎?」
「嗯,抱歉,勉強你了。」
「哎嘿嘿,隻要優先生有事,請隨時叫我——哇!小桃,不用推我,我也回得去啦~」
翡翠被小桃推著回到空間的另一側。但在另一邊,小妖精跟黑狼們羨慕地看著優他們。
小白跟翡翠的力量很驚人,附近一帶長滿了茂盛的植物,放眼望去盡是「腐界的恩利歐」中不可能出現的光景。
「殿下大人,這是……」
「有這些東西的話,你們應該能過一陣子吧。隻要隨便撒一些泥水跟魔物屍體,它們就會自行發育的。」
婆婆伸手摘下植物結的果實。果實的外表像是紅西瓜,切開果實並試吃裏麵的果肉後,發現味道並不壞。如果今後也能取得果實的話,對魔人族人而言可是求之不得。
魔人族人雖然吃驚,但也因為許久不曾吃到像樣的食物而吃得嘖嘖有聲。優跟魔人族小孩看著他們好一會兒,但不久後邁出了步伐。
「殿下大人,可以吃到好吃的東西嗎?」
「嗯,可以吃得飽飽的喔。」
「是嗎……好期待喔。噯噯,總有一天,我也想讓婆婆吃到美食!」
「那就讓她吃吧。」
這時,婆婆從後方叫住兩人。
「小子,不要給殿下大人添麻煩喔。要好好聽話工作喔。」
「嗯!我會替殿下大人效力,讓村子裏的人都能吃上一肚子美食!」
優沒向婆婆道別就邁開步伐。不過他在途中停下腳步——
「再會了。」
婆婆那滿是皺紋的臉龐變得更皺,露出笑容目送優他們。
離開魔人族之村後,優等人再次前往「腐界的恩利歐」第五十七層。
優隨便找個地方停下腳步後。
「對了,你沒有名字呢。頭發是鉛色的,所以就叫小鉛吧。」
「我的名字是小鉛嗎!殿下大人,鉛色是怎樣的顏色?」
被取了名字後,小鉛一抓住小桃就興奮地在優身邊跳來跳去。小桃沒能掌握狀況,被小鉛甩來甩去眼睛都花了。
「你差不多該放開小桃了。」
「知道了!」
從小鉛手中獲得釋放,小桃搖搖晃晃了好一會兒,不過漸漸恢複清醒後,她飛到小鉛的頭上啪啪啪地打他。
「啊哈哈,小桃那樣很好玩嗎?」
看到小鉛誤以為自己很開心,對於沒能將自己在生氣的事實傳達給小鉛,小桃不甘心地繼續拍打小鉛的頭。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優的黑魔法第6位階「獄炎」下,應該感受不到痛楚的不死土竜一邊發出哀嚎,一邊化為塵埃。雖然它是最弱的竜種,卻是階級6的大型魔物。
在遠方圍成一圈旁觀的高階級不死生物紛紛襲向優。麵對魔物們充滿殺氣地緊逼而來,優不慌不忙地放出魔法。放出的是黑魔法第3位階的「鐵彈」,數千發鐵子彈蹂躪著那些「腐界的恩利歐」不怕死的魔物們。魔物們大致上分為用結界承受攻擊、用鬥技忍耐攻擊,以及雖然全身腐爛,但用堅固鱗片忍受攻擊的類型。不過,就算能夠擋下一發,在數量高達數千的鐵彈攻擊下也隻會漸漸耗損。其中也有魔物穿越了彈幕,不過之後是更難熬的
「笨蛋……就是不聽警告才會死啊。」
愚蠢盜賊們無視警告的下場讓優不由自主地低喃。小桃歪頭說了聲「怎麽了?」
「不,沒什麽。話說回來……你變強了呢。」
小桃腳邊的屍體堆積如山,那都是棲息於「腐界的恩利歐」第四十六層的魔物。
小桃的翅膀本來是兩片,如今則變成了四片,階級也急遽提升。
小桃有如在說「哼,了不起吧」似的將背脊向後仰。不過察覺到自己不是被優叫名字,而是用「你」稱呼後彷佛感到很生氣,啪啪啪地拍打優的臉頰。
「怎麽啦?我沒用名字叫你,所以你生氣了?抱歉啦。」
優輕輕吻了小桃的臉頰後,小桃突然變得心情絕佳,咚的一聲躺到優的頭頂。
「這裏也不行了呢。現在那些魔物一看到我們就會逃跑,再潛入下層吧。」
有如在說「好~」似的舉起右手,小桃就這樣在優的頭頂睡著了。聽到小桃的小小鼻息聲後,優浮現笑意並朝下層前進。
※
「防守!」
身穿閃亮裝備的男人發出號令。
手拿相同盾牌、身穿相同鎧甲的男人們發出「喔喔!」的吼叫,同時舉起盾牌。男人們試圖擋下犀牛僵屍衝向盾壁的身體撞擊,但全被撞飛了。
考慮到冒險者的身分及這裏是迷宮的話,男人們的打扮並不合時宜。男人們的真實身分是侍奉鄔頓王國財務大臣巴流?弗雷?諾庫斯的騎士,以及被他所雇用的傭兵們。
雖然是不死族,但棲息在「腐界的恩利歐」五十~五十四層的犀牛僵屍體長有六公尺,體重則是重達四噸。人類一旦遭到那副巨軀衝撞攻擊,根本撐不住。從正麵試圖承受攻擊的男人很不走運,鎧甲連同身體都被長在犀牛僵屍鼻子上的角貫穿了。
「哎呀~那樣是當場斃命呢。這麽一來,死掉的就是第四十六——不,是第四十七人了嗎?
要怎麽辦呀,彼得利特先生?」
「柯尼,是第五十三人。」
「不希望有人死亡的話,就選擇更安全的路線前進吧。還有別裝熟地用名字稱呼我。」
以糾正答覆的男人是跟柯尼組隊的妖精族波尼法茲,而語帶譏諷的男人是巴流?弗雷?諾庫斯財務大臣派閥的貴族彼得利特?莫爾德隆?帕斯雷。
「安全的路線?如果隻靠你們的話,早在第四十八層跟第四十九層的腐爛沼澤就已經全滅了喔。就是因為有我跟波尼在,你們才能抄捷徑又走魔物比較少的路線,在這種程度的損害下抵達五十一層吧。
而且彼得利特先生啊,你雖然是貴族,不過沒有爵位吧。你知道我跟波尼是b階級冒險者,擁有男爵的爵位嗎?注意一下你的口氣吧。」
「你才該搞清楚自己的立場。
既然被巴流?弗雷?諾庫斯大人雇用,你們的任務就是盡全力回應我的要求。」
柯尼原本就不太願意接受這個任務,卻迫於弗雷財務大臣的權力而接下這份工作,因此彼得利特的態度讓他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不悅。
「你們兩人都別在吵這種無聊的事了,他們好像打倒犀牛僵屍了喔。」
「波尼法茲說的沒錯。吾等的目的是狩獵黑竜,在那之前就請兩位好好帶路。別擔心,隻要發現黑竜,之後吾等會去打倒它。」
朝地上吐了口水後,柯尼離開現場去看士兵們的狀況。士兵們雖然有人受害,但漂亮地打倒了犀牛僵屍,目前正著手剝除能使用的素材跟魔玉。
彼得利特雇用柯尼他們為向導,進入「腐界的恩利歐」已經過了十天,帶來的士兵從三百名減少至二百四十七名。然而,如果沒有柯尼兩人帶路,他們不可能隻花十天就抵達五十一層。
「莫爾德隆大人,我們隨時都能出發。」
「好。那麽,波尼法茲你們帶頭前進吧。」
彼得利特率領的這群士兵中,選擇的都是本來就是傭兵或冒險者等等身手高強的人,裝備則是弗雷財務大臣動用龐大財力備齊的全套高價裝備。他們以優秀的人材、裝備及數量在「腐界的恩利歐」中進行探索。
他們之所以會探索「腐界的恩利歐」,是因為有一項情報被帶進了冒險者公會。
有一名冒險者向冒險者公會報告,說他在「腐界的恩利歐」看到竜,而且還是黑竜。對冒險者與傭兵們來說,身穿用竜素材打造的裝備算是某種地位象徵。這一點貴族也一樣,用爪跟牙製造的印鑒、用眼球或鱗片製造的戒指等飾物、用皮革與胡須縫製的衣服等等,多到不勝枚舉。在社交界如果穿戴上這些東西,就能誇示自身的權力與財力。
這次彼得利特的目標是黑竜,不過就算在竜裏麵也有分等級。從地竜跟火竜這種數量較多的竜,到白竜、銀竜這種數量不多的竜。弗雷財務大臣想要的是,在這些竜之中也很罕見的黑竜,而且最有價值的部位——角。
「這家夥真讓人不爽。」
「別理他啦,我們隻要帶路就能拿到錢了。」
「波尼你在這方麵分得真清楚呢。老實說,如果黑竜真的存在,你覺得他們贏得了嗎?」
「怎麽可能,肯定會全滅的。不過這跟我們無關,沒必要連我們都為了那個蠢財務大臣的虛榮心而舍棄性命。」
對波尼法茲抱怨完後,柯尼稍微冷靜了一點,慎重地搜敵前進。就算選擇的路線再安全,「腐界的恩利歐」是b階級迷宮,三十層以後的魔物階級都超過6。雖然探索得很順利,不過也有一大堆人遇見名聲響亮的高階級魔物而全滅。
「柯尼,停下來。有聲音傳來,而且是破風聲。」
柯尼的「搜敵」技能並未產生反應,不過柯尼相信長年跟他組隊的波尼法茲。心想應該不會有錯的他,對後麵的士兵們打了信號。
數分鍾後,轟鳴聲也傳至柯尼等人的耳中。轟鳴聲的真麵目是竜振翅產生的聲音。
「是、是竜!而且是黑竜!」
「好……好臭。那隻黑竜腐爛了!」
過度強烈的惡臭讓眾士兵摀住鼻子。「腐界的恩利歐」本來就是有許多不死係魔物棲息的迷宮,所以總是飄散著惡臭。連鼻子因此而麻痹的士兵們都難以忍受的刺鼻惡臭,隨著黑竜振翅產生的風傳進士兵們的鼻腔內。
「別慌!隻不過是按照預定遇見黑竜罷了!前衛架起盾,後衛使出各種抗性魔法和結界,別中斷了!」
彼得利特發出指示後,因黑竜出現而動搖的士兵們漸漸取回冷靜。
「你們看好了!黑竜已經變成不死生物,皮膚跟鱗片也四處剝落。如此一來,用劍和魔法的攻擊都能奏效!無需恐懼!這可是吾等英勇漂亮地討代黑竜,得到滿意報酬的好機會!」
彼得利特如此鼓舞,士兵們則以吼叫聲回應,然後箭與魔法有如大雨般灑落至黑竜身上。因腐爛而沒有皮膚跟鱗片的部位,不斷受到箭與魔法的傷害。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能打倒它!有確實給予傷害!」
大家都認為黑竜會咆哮是因為受到了傷害。
「喂,好像能打倒它耶。」
「柯尼,要先做好能隨時用轉移石逃走的準備喔。」
柯尼跟波尼法茲已經把轉移石握緊在手中。
黑竜的胸部漸漸膨脹。
「小心!吐息要來了!」
判斷黑竜漸漸膨脹胸部是準備發出吐息,士兵們互相提醒彼此。前衛使用
盾技「石壁」,後衛則是重新展開「結界」,並施加各種抗性魔法。
「可恨……可憎的……臭巨人族……居然將吾……將身為高傲黑竜的吾……」
聽到黑竜講人話,讓至今為止從容地發出指令的彼得利特額頭流下冷汗。
「人話……居然是有智能的竜……?」
「不可原諒……就算是巨人族,此仇也非報不可,直到吾身腐朽為止……阿梅格拉馬斯?巴庫尼亞達?莫爾弗諾古?拉斯?提拉——」
「糟、糟糕!是竜魔法!不能接下這招!全員回避!不,快撤——」
黑竜釋出的魔法「竜光亂射」漸漸抹去撤退的叫聲。上百條擁有驚人能量的光線如雷射般貫穿士兵們。
並不是彼得利特判斷得太晚。但黑竜釋放竜魔法後,兩百四十七名士兵中有一百零四名因熱線而當場斃命,九十三名缺損了手腳等四肢,剩下的五十名士兵也無法行動自如。
「波尼,能用轉移石逃走嗎?」
「如果發動轉移石時,那隻黑竜肯放我們一馬的話。」
「那種憎恨的集結體連我們跟巨人族都無法區分,看來是不可能。果然不該接下那個狗屎財務大臣的工作。」
「現在說這種話也——噓!什麽聲音?這是拖東西的聲音。柯尼,有人來了。」
「竟然在這種狀況下過來,是魔物嗎?我要看看是哪來的蠢蛋。」
潛藏在岩石背後的柯尼露出臉龐。
黑竜踐踏變成屍體的眾士兵,吞食、咬碎,但那股憎恨似乎一直沒有平息。
而柯尼的眼中看到一位少年拖著麻布袋,一邊走向被士兵屍體圍繞的黑竜。
「那是……當時的小鬼!波尼,那時的小鬼還活著!」
「那時是指,一個月前在入口見到的小鬼嗎?」
「對!不會錯的!」
少年——也就是優將麻布袋扔到一旁後,麻布袋裏傳來呻吟聲。
黑竜瞪視著突然出現的闖入者。腐爛的眼睛中流出水狀液,在地麵形成小小的水窪。
「這裏還有……臭巨人族嗎!直到所有巨人族滅亡前——」
「要找我打架嗎?你這隻空有巨大身軀的腐爛蜥蜴,去死。」
上百具不會說話的死骸暴露在黑竜眼前。
黑竜所行使的竜魔法,才一發就造成了這種慘狀。雖然有人還有些微氣息,不過黑竜的鉤爪像撿小石頭般捏起一名騎士,然後隨手一扔。彼得利特率領的騎士團平均體重有九十公斤,如果算上穿戴在身上的裝備,應該有超過一百四十公斤吧。直到在迷宮的牆壁上弄出紅色汙漬為止,被扔出去的男子速度都沒有減弱。黑竜展現出非人的蠻力,而彼得利特率領的騎士團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彼得利特等人試圖打倒的黑竜體長約十八公尺。
在研究竜的學者之間,長年都在爭論一件事。有人主張可以用竜角的尺寸估算力量與年齡,有人是以爪子跟牙齒的長度為基準,其中也有人說看眼睛大小就能知道那隻竜活了多久。還有人主張可以從體長看出竜的強度。
普通火竜與地竜的成體是十二~十五公尺。考量到這一點的話,現在麵對的黑竜在體格上高了一階。
一片片竜鱗都是漆黑色,就算曝露在無數箭矢與魔法下也沒留下半道傷痕。反觀爛掉的竜鱗跟失去皮膚而裸露的部位,上頭則插著許多箭矢。
「波尼,那隻黑竜有十七~十九公尺耶。」
「能從尺寸知道強度的話,就不會那麽辛苦了。話說柯尼,鍾有響嗎?」
「從剛才就響著,連耳膜都快破了。隻不過……」
「隻不過?」
「不隻是黑竜,我從那個小鬼身上也聽得到鍾聲。」
柯尼擁有的固有技能中有「警告鍾聲」。這項固有技能在戰鬥時隻要對方的戰鬥力在柯尼之上,就會響起鍾聲警告他。
而現在,柯尼的腦袋裏鳴響著大音量的鍾聲。
「如果賈格特那隻臭熊在的話,應該有得打了。」
柯尼想起他們那個不在此處的隊長——熊人賈格特。兩人平常雖然老是吵吵鬧鬧,不過隻要潛入迷宮,可沒有其他前衛職像他一樣可靠。雖然不會說出口,但柯尼心裏十分相信他。
「就算你提起不在場的家夥也沒用啊。話說回來,你從那個小鬼身上也聽得見鍾聲?光是在那之後過了一個月還沒死,在『腐界的恩利歐』中存活下來就已經很驚人了……!那我也告訴你一件令人吃驚的事吧?」
「別裝模作樣了,快說吧。」
「那個小鬼似乎越過了腐爛沼澤喔,你也能用眼睛看見吧。」
「你說……什麽?的、的確,腳上黏著腐爛沼澤的泥巴。」
柯尼凝神觀視優的腳,從膝蓋到腳邊都黏著紫色爛泥。
方才柯尼他們說的「腐爛沼澤」,是橫跨「腐界的恩利歐」第四十八層至四十九層的大片沼澤地。沼澤中會噴出有毒瓦斯,變色成紫色的泥巴中含有毒素。而泥巴裏所含的毒素十分強烈,沒做任何準備就在沼澤中前進的話,隻要區區數十分鍾就會命喪黃泉。另外有很多魔物潛藏在沼澤裏,隻要獵物一接近就會同時跳出沼澤猛襲而來。不繞過「腐爛沼澤」而直接前進的人們,必須在惡劣環境下保護自己不受看不見的魔物攻擊,一邊推進才行。
在居住於鄔頓王國的眾多冒險者之間,有一件很有名的事。某個貴族將自豪的私兵送進「腐界的恩利歐」時,沒有雇用熟知「腐界的恩利歐」的冒險者,所以沒繞過「腐爛沼澤」而直接前進,結果因為沼澤劇毒跟魔物們的侵襲而全軍覆沒。
黑竜拍動翅膀。翅膀上雖然到處都是破洞,不過長達十公尺的翅膀所引發的風仍化為肆虐暴風,襲向彼得利特等人。
「光是拍打翅膀就有這種威力?這不是跟挨了黑魔法第4位階的『暴風』差不多嗎!」
「莫爾德隆大人,有、有小孩在這裏!不、不敢相信。他在這種暴風中走向黑竜!」
「那、那是何方神聖……!」
在黑竜引發的暴風中,彼得利特等人為了不被刮飛隻能死命抓著地麵,用驚愕的眼神看著優恍若無事地走在肆虐暴風之中。
「從你……身上,感受到竜的因子。那對眼睛是從哪裏得到的?」
「哈哈,好會說話的蜥蜴呢。快點放馬過來。」
「唔!愚蠢之徒,阿梅格拉馬斯?巴庫尼亞達?莫爾弗諾古?拉斯?提拉——」
隻用了一發就毀掉彼得利特騎士團的竜魔法「竜光亂射」,集中朝著優一人釋放。數百道光束一邊描繪光線一邊逼近至優的身邊。就在彼得利特等人都覺得優會死掉的那時,優往一旁揮出左臂。
地麵突然衝出層層鐵柱,漸漸形成鐵壁保護優不受光線攻擊。鐵壁承受竜光亂射後雖然有一部分蒸發消失,但馬上有下一道鐵壁承受攻擊。
「那是……黑魔法第5位階『鋼鐵壁』!不、不敢相信,那種小孩居然能展開這種高位魔法,範圍還如此廣大……」
彼得利特率領的一名騎士對優的魔法感到驚愕。
「好,趁現在對活著的人使用體力補劑跟回複魔法。」
「遵命。能用回複魔法的人對傷患進行治療!不能用的人使用體力補劑!體力補劑用完的人去搬運傷患!」
受到彼得利特指示的人俐落幹練地治療傷患。
傷勢得到治療後的騎士們則被眼前上演的這場非人之戰迷住了。
「可惡!波?雷姆利瓦?薩弗魯久?阿凱?阿?特拉菲羅——『柯?威爾耶?雷』!」
黑魔法第3位階中有一個叫做「酸雨」的
魔法。那是朝對方釋放酸雨的魔法,不過黑竜對優釋出的竜魔法「柯?威爾耶?雷」卻不是雨,而是有如濁流般襲向優。優展開的鋼鐵壁被強酸河川吞噬溶解。但是麵對讓自己無處可逃的強酸河川,優絲毫不慌張,跟剛才一樣將左臂往旁邊一揮。風在優的前方聚集,瞬間產生暴風。暴風將強酸河川推回黑竜那邊。
紮紮實實地挨下暴風跟強酸河川的黑竜大吼。
「嗄啊喔喔啊喔啊喔啊喔啊喔啊喔喔喔喔!可惡!可惡啊!吾等高傲的竜族,居然被你這種矮小之人!」
化為不死生物的黑竜雖然沒有痛覺,但強酸從腐爛的部位侵入體內,肉因此而溶解,冒出煙霧。
「塊頭明明很大,卻老是用魔法呢。」
優跑到氣昏頭的黑竜下方後跳躍而起。用雙手緊握的魂劍朝黑竜左肩斜向砍下,無聲地斬裂黑竜強韌的竜皮與堅硬的竜鱗。這次黑竜揚起不成聲的哀嚎,不顧形象地亂揮亂打。
狂暴黑竜的翅膀引發暴風,使剛才優扔到一旁的麻布袋被刮飛至柯尼他們的身邊。
「現在能夠逃走,不過事已至此,就留下來看到最後吧。」
聽到柯尼的話後,波尼法茲雖然露出苦笑,卻也點了點頭。
「是啊,柯尼說得沒……那個麻布袋。」
「是小鬼扔掉的麻布袋嗎?有聲音從裏頭傳來吧?」
「嗯。」
柯尼兩人壓低重心,在暴風之中走到麻布袋旁。麻布袋的大小是長約八十公分,寬約三十公分的筒狀袋子。之前波尼法茲曾說,他聽見這個麻布袋中傳來兩個人的聲音,不過這種大小就算要塞兩個身材嬌小的小孩也不可能。
「救、救命啊……拜托……那、那裏……有人……對吧?」
麻布袋中忽然傳來求救聲,柯尼兩人提高了警覺。斥候職的柯尼警戒地打開麻布袋的袋口後,麻布袋內的光景讓他說不出話。
在麻布袋裏麵,有隻剩下部分上半身與頭部的狼人哥利亞。本來應該有眼球的地方卻空無一物,上氣不接下氣地將臉龐轉向柯尼。另一人是人族男性,他的模樣跟哥利亞一樣悲慘,而且像是已經發瘋了一樣,有如囈語般不斷重複說著:「知道的事我全說了。」為什麽在這種狀態下還能說話——不,為什麽還活著?柯尼兩人無法理解。
「你……還活著嗎?」
「殺、殺了、我,活著?不對……我們是、不死、人……拜托……不留痕跡地……讓、讓我……消……消失吧!隻、隻要剩下……一點點……就會被那個小鬼……噫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殺了我!把我殺得片甲不留!」
哥利亞半是瘋狂地大吼,這副姿態讓成為冒險者後渡過無數個生死戰場的柯尼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手心逐漸滲出汗水。
柯尼再次閉上眼睛後,像是下定決心了一般,他將手放上自己愛用的那把用火竜牙打造的匕首。
或許是從氛圍中有所察覺,哥利亞大聲叫出感謝的話。
「沒、沒錯!這樣就行了!拜托殺了我!聽好了,要不留痕跡喔,拜托你了!」
柯尼彷佛不想再聽見哥利亞的聲音般,反手用力握住匕首並高高揮起。然而,柯尼的匕首沒有揮落。因為——
「柯尼,慢慢來。聽見沒?慢慢放開匕首。」
起初,柯尼無法理解波尼法茲為什麽用這麽緊張的聲音製止自己。不過,他立刻明白了個中理由。在剛好到柯尼視線高度的地方,有一隻妖精——小桃漂浮著。
柯尼用驚訝的表情凝望著小桃,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以斥候職的身分升上了b階級冒險者的柯尼,卻完全沒察覺到眼前的小桃。斥候職需要比任何人早發現危險的能力與應變能力,而柯尼身為斥候職的自信逐漸隨著聲音崩塌。
小桃來回望著能微微從麻布袋中看到的哥利亞他們,以及柯尼等人。四片翅膀產生的高音振翅聲也傳入柯尼等人的耳中,彷佛是道警戒音。
屠竜者——
傭兵、冒險者、騎士,不,隻要是男人,任誰都在小時候聽雙親說過英雄打倒竜的床邊冒險故事吧。然後也都記得曾經想像自己成為了屠竜英雄,一邊揮舞樹枝一邊在山野間來回奔跑的回憶。
彼得利特率領的騎士團男人們也不例外。在眼前上演的激烈戰鬥讓胸口像燒焦般漸漸變熱,男人們在不知不覺間用力握緊拳頭,有人拿下覆蓋臉龐的鋼盔,也有人瞪大眼睛,死盯著少年與黑竜的戰鬥。
兒時憧憬的英雄身影就在眼前。而且,那位英雄是年紀連自己的一半都不到的少年。
「不準靠近吾!螻蟻!」
凶暴黑竜發動黑魔法第4位階「熔岩」。一般而言,那個魔法可以展開數公尺的熔岩,不過人與黑竜在魔力與mp量上根本無法相比。黑竜的前方展開長達數百公尺遠的熔岩,一邊侵蝕地麵一邊前進,試圖吞沒優。麵對一邊吞噬擋路的岩石跟野草,一邊逼近的熔岩,優將腳踏響數次。第一次,腐化的大地回以啵的一聲輕響;第二次,大地隨著啪的一聲,漸漸被白霜覆蓋;第三次,大地的冰霜大量生成冰,朝著熔岩前進。冰與熔岩發生衝突後,被冰奪去熱能的熔岩變成黑色硬塊。熔岩雖然想在這種情況下推進,卻跟陸續壓上來的冰相互推擠,漸漸形成一道黑色牆壁。
「不、不敢相信……黑竜釋放的熔岩跟少年釋放的冰凍衝擊,兩者的威力跟範圍都是難以比擬……」
「快看!少年要進攻了!」
優衝過冰凍大地,飛越黑色牆壁,並用魔力絲線當立足點在熔岩上前進。黑竜對身為矮小存在的人感到恐懼,朝優釋出吐息。黑色雷電與吐息一邊挖削熔岩跟大地,一邊逼向優。然而,優用雙手握緊魂劍,朝纏繞著黑雷的吐息放出劍技「月下美刃」。縱向的筆直劍閃閃過,將黑色吐息砍成兩半後,劍閃的速度沒有減緩,甚至給予黑竜傷害。
黑竜朝天際大吼,視野裏映照出優高高跳起,揮動魂劍的身影。麵對揮落的魂劍,黑竜用角迎擊。魂劍與黑竜之角發生激烈撞擊的瞬間,響起金屬互相敲擊般的巨大聲響。火花噴散的同時,魂劍的劍刃從中斷裂。黑竜確定自己會勝利,將巨大的下巴張至極限。下巴像要咬碎優般闔上,傳出利牙互相撞擊的聲音,黑竜卻發現沒有咬碎關鍵的血肉、骨頭的感觸。還來不及發出疑問,黑竜半腐爛的眼裏就映照出優在空中再次跳起的身影。
手中緊握哥利亞使用過的鋼竜之錘,開始讓身體縱向旋轉後,旋轉速度在轉眼間不斷上升。由這種狀態下發出的招式是——錘技「暴威鋼虐壓潰」。
纏繞著破壞硬塊的鋼竜錘朝黑竜的頭部揮落。黑竜立刻將「鬥技」、「結界」纏到身上,但鋼竜之錘不把黑竜當一回事,就這樣從黑竜的頭部擊碎黑竜的巨軀。
在一旁屏著氣息旁觀戰局的騎士團男人一齊發出歡呼。麵對彷佛忘記這裏是迷宮般的歡呼聲,優隻皺起眉說了一句話:
「吵死人了。」
就是這樣。
柯尼跟波尼法茲處於進退兩難的狀態。
因為依據漂浮在自己眼前的小妖精是否將自己等人視為敵人,其應對方式也會截然不同。
「這隻小妖精很囂張地穿著衣服呢,而且腰上還有皮帶……不。波尼,這家夥用迷惑戒指代替皮帶,很好笑吧?」
「柯尼,小心說話。很多小妖精都聽得懂人話,而且這隻布爾塔利提小妖精會使用強大的幻影跟迷惑黑魔法,甚至能靈活運用妖精魔法,是很棘手的魔物。可以的話,我不想與她為敵。你能理解我們的語言吧?我們沒有和你作對的意思,在那個麻布袋裏的男人們跟我們素不相識,我們也沒有幫助他們的想法。」
波尼法茲如此說道後,化為不死者的哥利亞立刻破口大罵,不過對波尼法茲來說這種事根本無所謂。重要的是眼前的布爾塔利提小妖精萬一變成敵人,壓製黑竜的優就很有可能成為敵人。如此一來,自己等人的生存率會大幅下降。
小桃看了幾眼裝著哥利亞他們的麻布袋跟柯尼等人。那張臉麵無表情,隻有振翅聲像警戒音般,附著在柯尼他們的耳朵上。
柯尼將幫助哥利亞實現心願的想法與自己等人的性命放上天秤。當然,自己等人的性命比較重,所以他緩緩將手放開匕首後,舉起雙手。
「少年,感謝你伸出援手。我是——」
「小白,可以吃嘍。」
優對地麵說話,像在表示自己對彼得利特毫無興趣。而就像在等待優發出信號般,大地產生裂痕,從裂縫中跳出一隻白色的巨大物體。
「居然是腐肉毛蟲(sger caterpir)!從沒看過如此巨大的腐肉毛蟲……」
巨大的腐肉毛蟲突然出現,讓彼得利特癱坐在地。
在彼得利特後方,騎士團也同樣亂成一團。雖然也有人拔劍試圖幫助彼得利特,但彼得利特伸手製止,要他們控製自己的行為。彼得利特本人也沒有自信斷言這隻腐肉毛蟲不是敵人,不過他心中盤算隻要優在身旁,至少就不會喪命。彼得利特也十分清楚,在這時傷害腐食毛蟲,與優為敵有多愚蠢。
「好、好大……普通的腐食毛蟲有十公尺就算大隻的了,這家夥卻超過二十公尺耶。」
「不隻如此,它是白色的……變異種腐食毛蟲。如果這種家夥發動襲擊,我們連一秒都撐不住啊!」
腐肉毛蟲無視騎士團並抖動巨軀,附在身上的土壤有如下雨般落下。它抖動巨軀的模樣似乎很開心。
將圓嘴擴張到驚人的地步後,腐肉毛蟲一口氣吞沒黑竜。將黑竜的巨體整個納入口中後,它像是填飽了肚子似的橫躺在地上。而幾名騎士團的人被此時響起的地鳴聲嚇得跌坐在地。
「那麽,找我有什麽事?」
因為眼前發生的事而愣住的彼得利特連忙站起身。
「我、我是彼得利特?莫爾德隆?帕斯雷,是侍奉鄔頓王國的貴族。托你的福,吾等騎士團才得以免於全滅,在此向你表示謝意。」
彼得利特的模樣實在不像表示感謝的態度。而且他甚至在盤算如果事情順利,就要進行交涉取得黑竜的遺體,結果卻被半路殺出的腐肉毛蟲給搶走了。
「我也不是要幫助你們,所以沒必要謝我。要說的事就隻有這樣?」
「不,你侍奉的人是誰呢?如果你沒有侍奉任何人的話,我可以把你介紹給巴流?弗雷?諾庫斯財務大臣喔。對你來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覺得呢?」
「巴流?弗雷?諾庫斯財務大臣?喔……是你認識的人啊。」
「是啊,我的主人是巴流?弗雷?諾庫斯財務大臣。是鄔頓王國裏最有力的貴族喔。」
優對巴流?弗雷?諾庫斯財務大臣的名字有所反應,所以彼得利特對優表現出友善的態度,但他大錯特錯了。
「小桃,可以過來這邊嗎?」
小桃迅速地對優的聲音做出反應,像在表示自己對柯尼他們已經不感興趣了似的飛向這邊。
眼前這隻小妖精內含美麗與可愛的姿態,奪去了彼得利特的目光。優在小桃的耳邊低語,而小桃不斷點點頭。
「那隻惹人憐愛的小妖精是你的東西吧?不介意的話……」
小桃一邊浮現笑意,一邊在彼得利特周圍環繞飛舞。彼得利特的臉頰染上紅暈,不斷追尋著小桃來回飛舞的身影。不知不覺間,彼得利特的眼瞳失去了光彩,呆愣地佇立在原地。
「之後就拜托你嘍。」
如此說道後,優將自己在迷宮內取得的通訊魔導具交給彼得利特。彼得利特用空洞的眼神點了幾次頭後,左右搖晃著身軀,朝騎士團等待的方向前進。
小桃對彼得利特施加了強大的迷惑魔法,今後彼得利特應該會在不知不覺間,將財務大臣的情報泄露給優。
小桃像是完成了一項工作般擦拭額頭,然後朝優伸出臉頰。那副姿態讓優浮現厭惡的表情。
「咦……夠了吧。老是這麽做你也膩了吧?」
聽見優這麽說,小桃瞪大眼激烈地抗議。一開始,優無法理解這麽做有什麽好開心的,不過隻要親吻臉頰小桃心情就會變好,所以優也就這麽順著她。不過老實說,現在優隻覺得很麻煩,不過小桃卻不準他拒絕。小桃啪啪啪地拍打優的臉頰,即使如此優還是不吻她,於是她淚眼汪汪地在優的頭頂用手腳亂踢。小桃不忘不時觀察優的反應,由此可知她並不是真的生氣。短短地歎了一口氣後,優說了句:「知道了啦。」然後輕輕吻上小桃的臉頰。被優親了臉頰後,小桃的心情立刻好轉,在優身邊飛來飛去。
彼得利特率領的騎士團無視耍恩愛的優兩人,之後在彼得利特的指示下撤退了。被留下來的隻有被剪下一部分頭發,以便交給親人的騎士團遺體、優兩人及柯尼等人。
「嗨,還記得我們嗎?」
「你們是誰?」
「一個月前曾在入口見過麵啊。」
「我不記得。」
優冷淡的回答讓柯尼浮現苦笑。
「我跟這位波尼好歹也是小有名氣的b階級冒險者啊。」
「你們也是b階級冒險者?就算是b階級冒險者,程度也參差不齊呢。」
優將喬瑟夫與眼前的柯尼兩人做比較後,自顧自地對過大的實力差距表示理解。
「這是什麽意思——」
「柯尼,已經夠了吧。雖然不知道你有什麽意圖,不過你救了我們是事實,謝謝你了。如果有什麽地方幫得上忙,隻要請王都的冒險者公會傳話就能聯絡到我們。」
似乎也對波尼的話語不感興趣,優連回應都沒有,就這樣走到腐肉毛蟲的身邊。柯尼跟波尼目送那道身影離去,不由自主地低喃。
「這小鬼真不得了呢。」
柯尼他們跟在無法取得黑竜角的彼得利特,與幸存下來的騎士團眾人後頭離開了「腐界的恩利歐」。
「小白,除了腐爛的部分外,其他地方有好好留下來嗎?」
輕拍橫躺在地麵上的小白頭部後,小白嘴巴周圍的觸手伸過來卷住優。
「喂,小白真愛撒嬌。」
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優完全沒有生氣。就在他輕撫小白的頭時,小桃氣鼓鼓地拍打小白的觸手。或許是誤以為小桃要跟自己玩,小白也伸出觸手纏到她身上。生氣的小桃似乎也氣消了,就這樣委身於纏住身體的觸手。
過了一會兒,或許是已經心滿意足了,小白收回觸手,並從口中吐出黑竜的殘骸。牙齒、爪子、角、骨頭、皮、鱗片等等尚未腐爛的部分陸續被吐出來。也許是對竜素材感到很滿足,優再次輕撫小白並誇獎它。小白則抖動巨軀以表達喜悅。
在「腐界的恩利歐」裏一旦日落——雖然迷宮內會日落也很奇怪——溫度就會瞬間下降至零下十度。吐出來的氣息會變白,變冷的身體動作則會變得遲鈍。在覆蓋四周的黑暗中,有一個地方發出微光。
小小光源的四周圍繞著光苔發出的柔和光線,即使如此,黑暗仍然很深沉。小小亮光的真麵目是營火。優將追加的木柴扔進火焰之中,火的熱度溫暖優的身體。拿起放在營火上加熱的鍋子,優將用鍋子溫熱的牛奶倒入杯中,並從道具包中取出蜂蜜瓶,用湯匙舀了一匙跟牛奶混合。弄熱的牛奶冒出蒸氣,甘甜的香氣輕搔鼻間。
小桃坐在優的大腿上,客氣地拉拉他的褲子。被可愛地
催促後,優用湯匙舀了牛奶,吹了幾下後送到小桃的嘴邊。小桃一邊吐著小小的白色氣息,一邊咕嚕咕嚕地喝下加了蜂蜜的牛奶。小桃喝到一半稍微換氣休息時,嘴邊沾了一大圈牛奶。
優對小桃的這副模樣露出苦笑,並用牛奶潤喉。優潛入「腐界的恩利歐」後,已經過了三十天以上,探索進度也推進至第五十四層。至今為止優將取得的素材與魔導具分好幾次交給烏茲,下次與烏茲見麵時應該就能取得自己委托的裝備吧。
優在想事情時,小桃也許是因為吃飽想睡的關係,開始昏昏欲睡。
「來,該睡了。」
優如此說道後,小桃點點頭,搖搖晃晃地飛行並鑽進優的飛行帽裏。
靜寂包裹住四周,幾乎令人忘記這裏是b階級迷宮。優等人的所在地地底有小白待命,隻要沒笨到一個程度,這一層的魔物根本就不會靠近這邊。優閉上眼睛,在意識保持清醒的情況下稍作休息。
※
都市卡瑪的小巷裏有一間寂寥的鍛造店,那家店在二十天前就一直沒有開張。進入店內深處後,氣派到無法從店鋪外觀想像到的工房漸漸映入眼簾。在工房的正中央,烏茲已經好幾個小時都坐在椅子上,凝視著自己的眼前。
烏茲的眼底下出現黑眼圈。由此可以窺見這幾天,不,打從那天起他就廢寢忘食地打造著裝備。
烏茲的周圍陳列著許多武器與防具。這是他從優手中收下素材後,不分晝夜每天努力製作的成果。然後眼前有一把折斷的劍與漆黑的劍,還有堆積如山的竜牙、竜角、竜鱗、竜皮與竜骨。
烏茲非常了解那把斷劍,因為那是烏茲本人為了優打造的劍。折斷的魂劍劍刃像長年使用般出現缺口,劍柄也磨損了。漆黑的劍則是優在「腐界的恩利歐」打倒樓主時得到的魔劍。
烏茲收下斷掉的魂劍跟魔劍、黑竜素材時,優拜托烏茲替自己造劍。當時烏茲曾問優為何不使用拿到的魔劍,優則回答:「因為我喜歡大叔打造的劍。」有鍛造士聽到這種話,不會點燃鬥誌嗎?烏茲的心有如添加了柴火的火焰,熊熊燃燒著。
優交付的黑竜素材是普通鍛造士連看都看不到的貴重素材。當然,烏茲本身也沒處理過這種素材。但是,烏茲全身充滿幹勁,就像在說這種事根本無關緊要。
在都市卡瑪的眾多鍛造士與鍛造師中,優選擇了自己,一定要打造出超越優期待的逸品給他瞧瞧才行——如此心想,烏茲點燃爐火。
※
「腐界的恩利歐」第五十六層,這裏有紅骷髏騎士、黑骷髏騎士、骷髏蜥蜴人跟鏽色骷髏騎士等等,是所謂骷髏係魔物四處蔓延的樓層。
銀色長槍兩次、三次地發出突刺。展現出高超槍術,連熟練戰士也會因此發出呻吟的是全身被盔甲覆蓋,裏頭卻有骨頭裸露而出的等級6骷髏魔物——鏽色骷髏騎士。
以驚人速度釋放而出的長槍盡數落空。因為是骷髏所以無法判讀情感,又是不死生物而不知疲倦的鏽色骷髏騎士,他發出的突刺感覺會永遠持續下去。然而——
「真慢。」
優喃喃說出這句話後,閃開鏽色骷髏騎士發出的突刺,同時旋轉握在右手的飛竜槍。槍技「螺旋?剛」的螺旋回轉讓飛竜槍產生非比尋常的貫穿力,將鏽色骷髏騎士的頭蓋骨連同鋼盔一起貫穿。鏽色骷髏戰士無聲地崩落,周圍還橫躺著八具鏽色骷髏騎士。每具鏽色骷髏騎士在有魔玉的位置都有傷痕,優隻用一擊就解決了它們。這是因為大部分的不死生物都沒有痛覺,隻是稍微給予傷害無法打倒它們,所以不是將身體打得支離破碎,讓它們無法動彈,就是要用火力強大的魔法攻擊或是用神聖魔法淨化,再不然就是跟優一樣采取挖掉魔玉的正攻法。
鏽色骷髏騎士變成不會動的屍骸後,小桃在它的四周飛來飛去收集階級6的魔玉碎片,然後雙手抱著那些碎片搖搖晃晃不穩定地飛到優身邊。將魔玉碎片放到優的掌心後,小桃直接飛到優的頭上坐了下來。
「小桃,謝謝。」
優挑選小桃拿來的魔玉碎片,將太小的碎片交給小桃。這就是小桃在短期間內階級急遽提升的原因。優判斷小黑之前會有所成長,就是因為有吃魔玉碎片的關係。
因此優在「腐界的恩利歐」打倒魔物時,不斷試著把得手的魔玉碎片中特別小的碎片喂給小桃吃。碎片雖小,但棲息在「腐界的恩利歐」的魔物都是階級5~6,到最下層的話魔物階級還會提升至7。階級3的小桃不斷吃下從這種高階級魔物身上取得的魔玉碎片,結果小桃如優所料地急遽成長,現在已經升至階級6了。
聽到優道謝後,小桃在優的頭頂雙手環胸,像在說著「哼哼」似的將背脊向後仰。由於背向後彎得太過頭,她甚至就這樣往後倒。
順帶一提,有小白在場的話,魔物會提高戒心不會靠近,所以優將它放養在附近。小白本來是在四十八層的沼澤地帶,俗稱「腐爛沼澤」生存的腐肉毛蟲。因為一出生就是變異體,所以小白遭到雙親棄養,差點死掉。或許是一時興起,優將小白撿回來養,像小桃一樣培育它,結果撿到時頂多隻有一公尺的體長,如今已成長至二十公尺,而且現在似乎還在發育。考量到普通的腐肉毛蟲體長約八~十公尺,應該就能明白小白的身體完全是在規格外吧。關於這種放養方式,由於小白才剛出生還很愛撒嬌,還曾經出現它向優伸出觸手,像在說著不要不要的耍賴畫麵。
優用「煉金術」將魔玉碎片煉成完整的魔玉時,頭頂傳來「咕嚕~」的可愛聲音。從優這邊雖然看不見,小桃卻麵紅耳赤害羞地鑽進飛行帽裏。雖然吃魔玉碎片可以增加力量,卻沒辦法填飽肚皮。
「差不多該吃午飯了。」
聽優如此說道,從飛行帽裏探出臉龐的小桃開心地飛出來,在優的身邊來回飛舞。
「小白,吃飯嘍。」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優看起來隻像在自言自語。不過地鳴聲響起,可以看見遠處的土壤漸漸隆起,一轉眼小白就突破大地跳了出來。小白的主食是腐敗的土跟魔物屍體。優從道具包中拿出事先回收的犀牛僵屍。就算是優特製的道具包,也無法將四噸以上的犀牛僵屍整隻回收至道具包內,因此優將它分切,再放進數個道具包中。小白隻要食用「腐界的恩利歐」的腐敗大地就足以當一餐,不過小白很愛撒嬌,所以一到優跟小桃的用餐時間都會現身撒嬌。
「小桃。來,吃吧。」
從優手中接過塗滿了最愛的紅寶石草苺果醬的碎麵包,小桃開心地咬了上去。小白也一口吞掉塊狀肉塊,咀嚼時響起咬碎骨頭跟肉的爽快聲音。比優他們還早吃完的小白伸出觸手,試圖跟優玩鬧,但被小桃搶先一步發現而拍掉觸手。或許是以為小桃要陪自己玩,小白用觸手試圖抓住小桃,小桃卻敏捷地一一躲開。優一邊看著這幅有些悠哉的光景,一邊將麵包泡進弄熱的燉菜裏吃下去。
不過就在此時,優察覺到旁邊的岩石後方有人正在窺視這邊。對聲音很敏感的小白當然也有發現,但它無視了這件事。不知道是因為對方無需警戒,還是跟小桃玩得很開心。順帶一提,小桃她……完全沒有察覺。
「找我有什麽事嗎?」
或許是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躲在岩石後方的人震了一大下,甚至令人感到誇張的地步。從岩石背後怯生生地走出來的,是身高約一百一十五~一百二十公分左右的小孩。他有著一頭亂糟糟的鉛色頭發,頭上長了兩根讓人聯想到惡魔的卷角,背上長著像是蝙蝠的翅膀。
「我、我是魔人族喔!怎樣,怕了吧!」
魔人族孩子挺直背脊虛張聲勢,卻能一眼看出他的腳在發抖。魔人族是天魔族跟人類生下的
小孩,如果外表近似魔族就是魔人族,如果近似天族就會被稱為天人族。
或許是覺得拚命虛張聲勢的魔人族小孩很稀奇,小桃在他的身邊飛來飛去。如果是以前,極度怕生的小桃不會主動接近初次見麵的人。不過,開始跟優一同潛入「腐界的恩利歐」後,小桃的身心都變堅強了。
「唔哇,這家夥是啥啊!別過來啦~」
「什麽啊,你會怕小桃嗎?」
「才不怕呢!因為我是魔人族啊!話說你就是所謂的冒險者嗎?」
「看就曉得了吧,看起來像冒險者以外的東西嗎?」
「婆婆有說過!叫我們不要接近冒險者!」
「那你為什麽還靠近?」
優的話讓魔人族小孩「唔」的一聲啞口無言,凝視著優拿在手中的麵包跟鍋子裏的燉菜。
「怎麽,是肚子餓了嗎?」
優舀了燉菜放進盤子,放了一塊麵包後交給魔人族小孩。魔人族小孩雖露出驚訝的表情,卻還是接下盤子,這時他的肚子發出響亮的聲音。
「可以嗎……?」
「哪有什麽可以不可以,你肚子餓了吧?快吃啦。」
聽到優回應的同時,魔人族小孩狼吞虎咽地吃起麵包跟燉菜。他吃得實在太慌張而噎到喉嚨,一口喝乾從優的手中接過的水。看到他這副模樣,小桃擺出姊姊的架子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不過小桃的嘴邊也沾滿了紅寶石草苺果醬。
在那之後,魔人族小孩又添了好幾碗燉菜與麵包。但或許是吃撐了,他的肚子大大地鼓了起來。
「好好吃~我第一次吃這麽好吃的東西,而且吃得飽飽的呢。」
「那真是太好了,吃飽就回去吧。」
「為什麽?我喜歡你,所以要跟你當朋友喔!我也很中意小妖精跟大蟲,所以也是朋友。」
「我不要。」
也許這個回答出乎他的意料,魔人族小孩露出悲傷的表情。不過,他立刻恢複精神,撲過來抱住優說著:「為什麽為什麽?」這個動作讓小桃吃起醋,用力拉魔人族小孩的頭發,但那個小孩頑固地不肯離開。
「放開我啦,我討厭弱者。」
被拉離優身邊的魔人族小孩雙手環胸,哼了幾聲並斜視優。不知為何,小桃也在魔人族小孩身旁擺出相同姿勢。
「話先說在前頭,我就是在講你喔。」
「咦咦!我、我很強喔!婆婆說隻要再過五十年,我就能獨當一麵了喔。好嘛,跟我當朋友啦。村子裏除了我以外都是大人。對了!我告訴你我的秘密基地在哪裏,這樣就行了吧?」
不等優回應,魔人族小孩開始收拾餐具。優將餐具收進道具包後,魔人族小孩拉著他的手硬是帶起路。
「喂,我知道了,把手放開。」
「耶!走這邊。」
「你的名字是?」
「名字?沒有喔。呃,因為別人說反正在長大成人前應該就會死掉,雖然我覺得很奇怪就是了。別管這個了,現在秘密基地比較重要!」
正如魔人族小孩所言,優用「異界的魔眼」確認狀態表後,姓名欄顯示「無」。
魔人族小孩活潑地跑在前麵,優則是跟在他後麵走。
「啊哈哈!小白,衝啊衝啊~」
魔人族小孩跨坐在小白背上,衝過大地。途中小白的巨軀壓扁了紅骷髏騎士,不過一人一蟲根本不在乎這種小事。小白他們開心地玩鬧著,優跟小桃跟不上他們的步調,而無視他們走著,但走在前麵的小白卻回到兩人身邊。
「殿下大人,你好慢喔~」
「那個殿下大人是怎樣啊?」
「殿下大人就是殿下大人啊。是很久很~久以前跟魔人一起跟許多國家戰鬥,很厲害的人喔,婆婆是這樣說的。」
就算說是婆婆講的,優也不可能聽懂。
說到底,魔人族小孩會開始稱呼優為「殿下大人」,是因為在路上看到優跟魔物戰鬥的情景。就算多隻骷髏係魔物猛襲而來,優仍輕鬆一揮就將它們擊倒。魔人族小孩雙眼閃閃發亮地看著這副光景,從那之後就一直是這種調調。
「還沒到嗎?」
「嗬嗬嗬~就是這裏喔!」
「……什麽都沒有耶。」
優他們眼前隻有一大片寸草不生的腐敗大地。或許是對優他們的反應感到不滿,魔人族小孩從小白身上一躍而下,然後拉住優的手。
「仔細看啦!你看,看得出來有耕耘過吧?這都是我一個人弄的喔!」
的確,正如魔人族小孩所說,腐敗大地上有疑似耕耘過的痕跡。不過抓起一把土壤,用「異界的魔眼」確認土壤的狀態後,優搖搖頭。
「別弄了吧,在這種地方怎麽耕作都沒意義。土壤腐敗,連土之精靈也隻剩下一點點。」
正如優所說,眼前的這片大地已經死透了,土之精靈也寥寥可數。不管在這片大地上怎麽耕耘播種,應該都無法讓生命的氣息萌芽。盡管如此,魔人族小孩興奮地撲上優的背部。
「殿下大人看得見精靈嗎!好厲害!還有一點點土之精靈就表示大地沒有死掉喔!好~我要更努力,讓大家吃美食又能吃飽飽~!」
或許是相當開心,魔人族小孩在優的身邊跳來跳去。以為魔人族小孩在玩遊戲的小桃也模仿他,在優的周圍跳起舞步。
「你啊,有聽懂我說的話嗎?」
「嗯!我會好好加油!如果成功的話,我也會給殿下大人吃的!」
「那麽,你種了什麽?」
「嗯?殿下大人,你在說什麽?」
「你該不會……以為隻要耕耘土壤就會長出東西吧?」
一開始,魔人族小孩驚訝得闔不攏嘴,不過聽優說著說著,漸漸理解內容後,淚水在轉眼間不斷累積在眼眶中。最後,淚水終於如同濁流般猛烈地流下。
「嗚嗚~哇……殿、殿下、大人,怎麽辦?這樣、下去,嗚嗚、什麽都、嗚哇~!」
淒慘的哭聲讓對聲音很敏感的小白嚇了一跳,逃進土裏。小桃則用手捂住耳朵。
「吵死人了。」
「可、可是……嗚、嗚嗚……嗚哇~!」
優無視哭個不停的魔人族小孩,從道具包裏拿出種子。這個種子是在「妖樹園迷宮」取得的東西。它的繁殖力很強,樹長大後結的果實能吃,但味道很普通。
優用手指彈出種子,種子打中魔人族小孩的鼻子,之後輕輕落至地麵。
「殿下大人,嗚嗚、這、這是?」
「如此一來,或許會長出一些東西喔。」
緊緊握住掉在地上的種子,魔人族小孩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十轉變,浮現笑容並抱住優。
「殿、殿下大人!」
「嗚哇,鼻水!」
魔人族小孩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抱住優,所以優的鎧甲沾滿了鼻涕。優將魔人族小孩拉開時,黏到鎧甲的鼻涕牽出一條細絲。小桃好奇地想要觸碰,因此被優罵了一頓。
雖然有點小騷動,魔人族小孩還是立刻將從優那邊拿到的種子種進土裏。將所有種子種完後,魔人族小孩不斷問優什麽時候會長出來,讓優感到很頭痛。
「我哪知道啥時會長出來啊,說不定也什麽都不會長啊。
總之我很忙,要走嘍。如果你又發現冒險者的話,不要再靠近了喔。」
「不要!」
優打算離開,但魔人族小孩從背後抱住他。坐在優頭頂上的小桃露出無奈的表情,啪啪啪地拍打魔人族小孩的頭。
「來我的村子嘛!會受到歡迎的!」
「我很忙啦。
再說,既然大人
叫你不能接近冒險者,我過去的話事情會很麻煩吧。」
「不會啦!殿下大人沒問題!相信我!」
魔人族小孩實在是太纏人,優隻好不情不願地前往魔人族的村莊。然而——
※
「你看吧,事情變麻煩了。」
「在那邊咕噥什麽!快點伸手拿武器!」
「區區人族以為贏得過吾等魔人嗎!」
優跟魔人族小孩一起抵達村莊後,魔人族女性連忙抱起魔人族小孩,遠離優的身邊。一回過神,聽見騷動聲的魔人族男性們在轉眼間包圍了優。
魔人族小孩在女人的懷中不斷掙紮,還大吵大鬧地說「敢對殿下大人怎樣,我絕對不原諒。」不過拳頭一落到腦袋上後,他就快哭了。
「你雖然沒有錯,不過既然得知了村莊的地點,我們不能就這樣默默放你回去。」
將優團團包圍的魔人族男性中走出一個男人。他的身體雖然沒有特別龐大,不過從刻劃在全身的傷痕及其他魔人族男性的態度判斷,他應該擁有一定的地位。
「如果我說要回去,你們想怎樣?」
「這裏是吾等飽受迫害的魔人族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安居之地,所以不能被人類的國家知道。」
「安居之地?這種腐爛的地方嗎?你們這些喪家犬……不,我記得這種情況應該說是膽小的哥布林吧?」
「你這家夥!」
優如此說後,魔人族的眾男性此起彼落地發出怒喝聲。本來魔人族就因為長得像天魔族的惡魔而受到厭惡,一直毫無理由地遭受迫害,為了尋求安居之地而散居各地。而其中一部分就是在這裏的魔人族。
不斷逃離迫害的魔人族已疲憊不堪。長年逃亡所造成的身心疲勞足以從魔人族的手中奪走希望。遭到人類國家襲擊,有時則是被魔物攻擊,雖然速度緩慢,但魔人族的數量漸漸減少。因為不管在哪個世界,死的都是弱者。嬰兒、小孩、老人、女人,漸漸地,魔人族之間生下小孩的機會變少,不久後都不再生孩子了。有明明知道會死掉,還生下小孩的人嗎?而如今,在這裏的魔人族小孩,隻有跟優認識的那一人而已。
魔人族小孩之所以沒有名字,是因為大人知道他會因為環境嚴苛而死。魔人族小孩的雙親也在他們的孩子還是嬰兒時,就遭到人族下手而離世了。
「住手!殿下大人是我的朋友!」
「嗬嗬,跟殿下大人回來了嗎?」
魔人族小孩在圍住優的人牆外拚命想阻止。而在不知不覺間,一位老婆婆站在他旁邊。
「啊,是婆婆——好痛!」
「是婆婆大人!」
魔人族女性揮下拳頭後,魔人族小孩再次淚眼汪汪。
「小子,那孩子強嗎?」
「嗚嗚……好痛。殿下大人很強喔!才不會輸給那種一大群圍上去的膽小鬼們!」
「既然如此,就稍微旁觀一下吧。」
在周圍散發出殺氣的情勢下,被喚做婆婆的老婆婆跟魔人族小孩觀望著事情會如何演變。
「你、你這家夥,給我再說一次!」
「我說你們這些懦夫吵死人了,快點放馬過來。」
優的外表看起來雖然是少年,不過被可恨人族侮辱的魔人族眾男性,怒火達到了頂點。魔人族男性們的手裏早已經握住了劍、槍、斧、弓等武器。
「對付你們這些懦夫哪需要武器。別讓我一直重複。」
「既然說到這個地步,那我們就不客氣地上了。之後別哭哭啼啼的喔!」
魔人族男性揮出槍。雖然不斷遭到迫害,但這畢竟是生活在「腐界的恩利歐」第五十六層之人所放出的一擊。裏頭蘊含著普通冒險者別說是閃躲,就連擋下招式都不被允許的威力。
然而,槍發出的轟鳴聲戛然而止。魔人族眾男性立刻察覺到聽不見聲音的原因——因為優用左手擋下了攻擊。
「怎、怎麽會,居然用單手擋下了……馬丘畢的豪槍……!」
下個瞬間,被稱做馬丘畢的魔人族男性身影消失了。優使出的踢擊讓馬丘畢飛到高空。
不知道被踢飛到多高,馬丘畢一直沒向下掉落。不過魔人族的男性們猛然回神,連忙飛上天空接住還在高空飛舞的馬丘畢。馬丘畢藉由幾名魔人族男性之助,免於狠狠撞擊地麵的下場,不過他已經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已經結束了嗎?我要回去嘍。」
「少、少開玩笑了!」
因為對方看起來是個少年而心生輕視的魔人族男性們,使出像在對付棲息於「腐界的恩利歐」的魔物一樣,從四麵八方不斷攻擊,甚至有人飛到上空,從空中發出攻擊。
多把利刃逼向優,卻全部被他一一擋下。一名焦急的魔人族男性從空中發出黑魔法第4位階的「雷怒」,貫穿萬物的雷電卻被優的結界擋了下來。
「居然用結界擋下『雷怒』——噗呃!」
在空中振翅的魔人族男性,被優釋放的拳壓——武技「空拳」擊穿臉龐,墜落至地麵。
魔人族的男人們大為動搖,不過優沒有好心到給他們空檔重整旗鼓。他使出武技「縮地」一口氣潛入那群人的下方,陸續釋放出「剛腳」、「剛拳」、「枷壞」、「崩拳」及「疾風迅雷」等武技。
逃離長久以來遭到的迫害並存活下來,魔人族的剛勇之人束手無策地被一一擊倒。
「好耶!殿下大人,上吧上——唔唔唔!」
「這真是叫人吃驚呢,真的跟殿下大人一樣呢。
話說回來,我們的男人們還真沒用,完全是任人宰割嘛。」
「婆婆大人,現在不是誇獎對方的時候。這樣下去大家都會被打倒喔。」
魔人族女性捂住替優加油的魔人族小孩的嘴,但老婆婆卻覺得有趣地看著魔人族男性被擊倒的模樣。
「卡姆莉,看看我們的男人們……一群大男人包圍住那種小孩,真是丟臉。這是高傲的魔人族男性會做的事嗎?比起他們,那個小孩更像是魔人族吧。我啊……要替那個孩子加油。」
「婆婆大人!」
數十分鍾後,優的周圍已經沒有半個站著的人。魔人族的眾男性有人趴伏在地,有人倒在地上,有人嘔吐,大家都已經喪失戰意,沒有半個試圖反抗優的人。
「我走了。」
低聲留下一句話後,優離開了魔人族之村。
魔人族小孩雖然朝優的背影揮手,但隻有躺在優頭上的小桃揮手回禮。
「小子,殿下大人很強呢。」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很強的。
婆婆,殿下大人是我的朋友喔!」
「是婆婆大人吧!」
魔人族小孩被喚作卡姆莉的女性敲頭,不過他這次沒有哭喪著臉,直到優的身影消失前都一直望著優。
「好痛……那是什麽怪物啊。」
「別問我,全身還痛得很呢。」
在魔人族之村的廣場,遭到優反擊的魔人族男性們仍因為傷害尚未消退而癱坐在地。
隱居在「腐界的恩利歐」的魔人族大約一百人。人數雖少,卻能以寡擊眾並逼退外敵一直是魔人族男性的驕傲,如今這個榮耀卻因為一名少年而崩塌,即使他們到現在還無法重新振作也是無可奈何。
「耶~活該!誰叫你們要對殿下大人出手,才會有這種下場!以後——痛!是誰!噫……卡、卡姆莉。」
魔人族眾男性的自尊被弄得殘破不堪,而魔人族小孩有如落井下石般做出貶抑的言論,因此魔人族女性——卡姆莉揮下拳頭。
「你是站在哪一邊的啊!」
「當然是殿
下大人——痛!別一直打我啦!要是變笨的話怎麽辦啊!」
「你已經夠笨了啦!
再說,你又跑到村外了吧!明明跟你說過那麽多次,外麵很危險不要出去了!」
「囉、囉嗦!卡姆莉這個愛生氣!我才不會犯下失誤被魔物發現呢~呸!」
魔人族小孩朝卡姆莉吐舌做鬼臉後,就這樣逃離現場。
「給我等一下!真是的,不管說幾次都不聽話。」
卡姆莉雙手扠腰歎了口氣。卡姆莉的年紀是十八歲,就算在魔人族女性中也很年輕。她愛嘮叨也是因為她很疼愛魔人族小孩的關係。
「嗬嗬,他很喜歡殿下大人呢。更別提這個村子裏除了小子以外,沒有其他小孩了。」
「婆婆大人,我很擔心。」
「唉,不要緊啦,因為小子的直覺很準吶。至今為止他離開村子外出無數次,但什~麽事都沒發生吧?而且,小子隱瞞的那個什麽秘密基地村民也都曉得。」
伴隨著磨削金屬的聲音,骷髏蜘蛛的頭部破碎四散。全身以骨頭構成的骷髏蜘蛛失去頭部,震動全身的骨頭發出卡噠聲響,但不久後一動也不動。優拿起埋進骷髏蜘蛛頭骨內的鋼竜之錘,揮動了兩三下,揮去碎骨。
優持續狩獵著魔物,彷佛在魔人族之村根本沒發生什麽事一樣。回過神時,這一帶已經開始變暗了。
「來吃晚飯吧。」
優如此低喃後,小桃開心地在優身邊飛舞,小白則是抖動全身。
用營火將培根烤得香脆後放上麵包,接著將起士同樣烤得黏呼呼的,也放到麵包上後,優咬上麵包。仔細品嚐培根滲出來的油脂與起士的濃鬱味道後,倒進溫熱的牛奶。而小桃在優的腿上,用小嘴巴從邊緣啃著叫做比庫爾,外形有如芹菜的蔬菜,並發出清脆的聲音。
「小桃,這個很好吃喔!」
魔人族小孩將培根撕碎拿到小桃的嘴邊,但不太喜歡吃肉類的小桃將臉別開。
「啊哈哈,小桃討厭肉嗎?婆婆說挑食會長不大喔。」
優一邊喝牛奶,一邊斜眼看魔人族小孩。
「殿下大人,怎麽了?啊!這個麵包是我的喔。」
「什麽你的我的,這個麵包跟飲料都是我的吧。」
「啊哈,殿下大人好有趣喔。」
「一點都不有趣,而且你為什麽在這裏啊?」
「是來吃飯的啊。殿下大人你知道嗎?村子裏的飯超難吃的!因為太難吃,我有好幾次都差點吐出來,連喝的東西都跟泥水差不多喔。跟那些東西相比,殿下大人的飯好好吃!」
魔人族小孩似乎不懂優的問題是什麽意思。咬了一口麵包後,他靈巧地移動臉龐,將牽絲的起士在不碰到地麵的情況下送入口中。有一部分的起士沾到嘴巴周圍而弄髒了臉,小桃看到這副模樣後,用像在說「真沒禮貌」的眼神看著魔人族小孩。但優用湯匙喂她喝牛奶後,她跟魔人族小孩一樣,嘴巴周圍沾了一圈牛奶。這件事就不告訴小桃了。
「你啊……有看到我在村裏大鬧一場吧?」
「有看到、有看到!我明明說過殿下大人是我的朋友,那群家夥還圍住殿下大人,真是魔人族之恥!我狠狠訓了他們一頓!」
「你的同伴被我揍飛了吧。」
「那個好厲害喔!殿下大人赤手空拳也很強耶。」
「你沒有任何想法嗎?」
「什麽?」
或許是領悟到再說下去也沒用,優默默地吃飯。用完餐後,小桃開始昏昏欲睡,優用布替小桃擦擦被牛奶弄髒的嘴邊後,小桃就這樣鑽進飛行帽裏睡覺了。魔人族小孩吃完飯後,也粗魯地用手腕擦拭嘴巴並站起身。
「殿下大人,謝謝招待!
其實我還想待一會兒,不過太晚回去的話卡姆莉那個愛生氣又會囉嗦,所以我回去嘍。下次見。」
魔人族小孩不等優回應就在黑暗中跑走了。
「小白。」
優雖然什麽都沒說,小白卻像了解他的意思般潛入土中。
優將枯木加進營火後,火勢變強,火焰將優照得火紅。優用手背揉揉眼睛,上頭沾著血。
「還是不行嗎……」
隔天早上,小桃一邊打嗬欠一邊從飛行帽裏出來。優在溫熱好的牛奶裏加入一匙蜂蜜攪拌均勻。香甜的氣味搔動鼻腔,小桃搖搖晃晃地飛起來,一屁股坐到優的大腿上。
「來。」
優用湯匙舀起牛奶給小桃後,小桃睡眼惺忪地將臉湊向湯匙,弄得整張臉都是牛奶。優對這樣的小桃露出苦笑,喝光杯裏的牛奶。
「今天要走到第五十七層。」
優幾乎已經探索完第五十六層,所以他判斷繼續留下來也沒任何好處。小桃不可能反對優決定的事,點點頭後又開口要了牛奶。
吃完早餐後,優等人開始往第五十七層移動。小桃坐在優的肩膀上,她發現前進的方向是往魔人族小孩所說的那個秘密基地,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但被優瞪了一眼後,小桃連忙用手遮住嘴邊。
「怎樣啦,這是因為走這邊比較近。」
不久後,優等人接近魔人族小孩耕耘的地點,不過樣子似乎不太對勁。魔人族小孩以外的魔人們圍在那邊。
魔人族的人們也發現了優,卻跟昨天截然不同,鴉雀無聲。魔人族們的中心處有一隻骷髏蜘蛛,在身上插了好幾把劍跟長槍的狀態下死了。而魔人族小孩就橫躺在它旁邊。
「殿下大人……你們退下吧。」
被魔人族小孩稱為婆婆的老婆婆開口對優搭話,魔人族男性們則讓出一條道路。優俯視著魔人族小孩,他頂多隻有全身擦傷,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
「嘖……所以我才討厭弱小的家夥。」
優對魔人族小孩施放治愈術。魔人族小孩的傷口在轉眼間愈合,變成表麵上看起來完全沒有問題的狀態。
「噯,你要睡到什麽時候?」
「殿下大人。」
「我叫你起床啊。」
優輕拍拍魔人族小孩的臉頰。
「殿下大人,沒用的……」
優像是沒聽見婆婆的聲音似的,不斷拍打魔人族小孩的臉頰。
「殿下大人,小子他……死了。他的直覺明明很敏銳,卻沒發現魔物接近,想必是相當高興吧。他那麽努力地耕耘……明明是這種寸草不生的腐敗大地。」
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靜寂包裹住四周。
「所以我才討厭弱小的家夥啊……」
所有人隻是靜靜聽著優的低喃,沒人生氣。但不久後,一名魔人族用死心的表情低聲道:
「沒辦法,因為我們是魔人族……」
魔人族男性將魔人族小孩的死當作無可奈何的事接受了。不斷遭到迫害的他們都隱約露出認命的表情。然而,隻有一個人不允許這種事。
「沒辦法?少開玩笑了……這家夥跟你們不同,他沒有放棄。就算在腐敗的大地上……吃也吃不飽,又隻能喝泥水……這家夥還是沒有放棄。別把他跟你們混為一談。」
優將手蓋在魔人族小孩的上頭後,發動死靈魔法。過了一會兒,魔人族小孩的眼皮顫了顫,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皮坐起身。
「奇怪?殿下大人……?我還以為自己被魔物襲擊,死掉了說,原來是夢啊?為什麽大家都在這裏?」
「這真是令人吃驚……居然是死靈魔法使……」
「居然讓死者複活,這是對神的褻瀆。」
「這樣做不會被原諒。神不會允許這種事……會有報應的!」
有人對優的死靈魔法感到驚訝,也有人對複活死人
的禁忌之舉感到不悅,不過對優而言這些都無所謂。
「神不會允許?會有報應?你們也該醒醒了……神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你們魔人族做了什麽事嗎?這家夥做了什麽壞事所以才死掉嗎?別向神祈禱,不要依賴神。這小鬼比你們像樣多了。」
優用左手抱起搞不懂狀況的魔人族小孩,回頭向魔人們丟下一句話:
「這家夥我帶走了。」
「少、少開玩笑了!」
「看吧!這家夥的目的就是拐走魔人族的小孩!露出本性了呢!」
魔人族的男性們群起激昂,其中還有人手持武器,但婆婆將吵鬧的魔人族分成兩邊走到前方。
「殿下大人很溫柔呢……」
聽見婆婆如此說道,周圍的魔人們紛紛吵著說:「哪裏溫柔了!」、「婆婆大人,您是怎麽了!」但婆婆緩緩接近優,然後握住他空著的右手。
「小子他不管經過多少年都不會成長了吧……就算待在村子裏,也隻會很辛苦……殿下大人,小子就拜托你了。」
婆婆把魔人族小孩當成孫子一樣疼愛。光是她拜托優的那副模樣,就會讓人聯想到有血緣的家人,然而魔人族小孩卻不了解婆婆的心情,樂天地說:
「殿下大人~我跟你走是可以,不過田要怎麽辦才好啊?」
「我知道了,小白。」
小白像在等著優的聲音般,衝破地麵跳了出來。巨大的腐肉毛蟲突然出現,魔人族大吃一驚並進入戰鬥狀態。
「那、那是什麽!居然是腐、腐肉毛蟲的變異種!」
「腐肉毛蟲?有那麽大隻的腐肉毛蟲,誰受得了啊!」
「保護婆婆大人!」
婆婆不管慌了手腳的魔人們,看到魔人族小孩一邊喊「小白~」一邊揮手,她判斷沒有危險後要魔人們冷靜下來。
「小白,這一帶就拜托你了。」
小白抖動全身後,用驚人的氣勢開始吞食大地。雖然有大量腐敗的土進入小白的嘴裏,不過隻要吃就會排出是大自然的定律,因此肛門也同樣排出大量糞便。
「哇!小白的大〇?量好多喔。」
魔人族們雖然皺起眉,但小孩子很喜歡大〇,所以魔人族小孩覺得很有趣,「呀!呀!」地笑了起來。
「接下來……現在應該沒問題吧。」
優用時空魔法連接宅邸跟「腐界的恩利歐」。一部分空間像被切下一塊長方形般變成空無一物的狀態。空間的另一頭傳來很多道聲音。
「啊,這是什麽?等、等一下,有小桃在耶!小桃~」
「小桃?真的耶!小桃你好嗎~」
「啊~!你是晃去哪裏了啦!也替我取名字嘛!我、我可不是因為羨慕才這樣說的喔!」
「咦?是優先生嗎?」
小妖精跟黑狼們想從空間的另一側擠過來,不過優把她們推了回去。
「喂,你們不用過來也行。翡翠,你能過來嗎?」
「是、是!沒問題。」
在小妖精的喝倒采聲中,被喚作翡翠的樹精出現了。以婆婆為首,魔人族們隻能對太過難以置信的光景感到吃驚。
「翡翠,這一帶撒了這個種子,你可以讓它長大嗎?」
「沒問題喔~請包在我身上。」
用有些悠哉的笑容如此回應後,翡翠朝翻過土的大地發出魔言。魔言宛如是首歌曲,魔人族們入迷地聽著這個聲音。
「發芽了……不、不敢相信。這片腐敗的大地居然會長植物……」
「不隻發芽了喔!還、還在不斷成長耶!」
急速成長的植物讓魔人族小孩雙眼發亮,整個人跳了起來。
「優先生,不用站那麽近看啦,沒問題喔~」
「這裏是迷宮裏麵,這是為了以防萬一。」
「喔~這該不會是在擔心我……討厭。」
翡翠一邊扭動身體,一邊把手放到臉頰上擺出害羞的姿態,不過或許是開心的心情贏了,她不禁抱住優。
「喂,別抱住我。」
「沒問題喔~我也會讓植物好好成長——啊!小桃,別拉我的頭發。有什麽關係嘛,小桃你一直獨占優先生,偶爾讓我撒嬌一下嘛。」
妒火中燒的小桃拉著翡翠的頭發,不過她並沒有真的用力拉,有點像在嬉鬧。
「優先生,這樣可以嗎?」
「嗯,抱歉,勉強你了。」
「哎嘿嘿,隻要優先生有事,請隨時叫我——哇!小桃,不用推我,我也回得去啦~」
翡翠被小桃推著回到空間的另一側。但在另一邊,小妖精跟黑狼們羨慕地看著優他們。
小白跟翡翠的力量很驚人,附近一帶長滿了茂盛的植物,放眼望去盡是「腐界的恩利歐」中不可能出現的光景。
「殿下大人,這是……」
「有這些東西的話,你們應該能過一陣子吧。隻要隨便撒一些泥水跟魔物屍體,它們就會自行發育的。」
婆婆伸手摘下植物結的果實。果實的外表像是紅西瓜,切開果實並試吃裏麵的果肉後,發現味道並不壞。如果今後也能取得果實的話,對魔人族人而言可是求之不得。
魔人族人雖然吃驚,但也因為許久不曾吃到像樣的食物而吃得嘖嘖有聲。優跟魔人族小孩看著他們好一會兒,但不久後邁出了步伐。
「殿下大人,可以吃到好吃的東西嗎?」
「嗯,可以吃得飽飽的喔。」
「是嗎……好期待喔。噯噯,總有一天,我也想讓婆婆吃到美食!」
「那就讓她吃吧。」
這時,婆婆從後方叫住兩人。
「小子,不要給殿下大人添麻煩喔。要好好聽話工作喔。」
「嗯!我會替殿下大人效力,讓村子裏的人都能吃上一肚子美食!」
優沒向婆婆道別就邁開步伐。不過他在途中停下腳步——
「再會了。」
婆婆那滿是皺紋的臉龐變得更皺,露出笑容目送優他們。
離開魔人族之村後,優等人再次前往「腐界的恩利歐」第五十七層。
優隨便找個地方停下腳步後。
「對了,你沒有名字呢。頭發是鉛色的,所以就叫小鉛吧。」
「我的名字是小鉛嗎!殿下大人,鉛色是怎樣的顏色?」
被取了名字後,小鉛一抓住小桃就興奮地在優身邊跳來跳去。小桃沒能掌握狀況,被小鉛甩來甩去眼睛都花了。
「你差不多該放開小桃了。」
「知道了!」
從小鉛手中獲得釋放,小桃搖搖晃晃了好一會兒,不過漸漸恢複清醒後,她飛到小鉛的頭上啪啪啪地打他。
「啊哈哈,小桃那樣很好玩嗎?」
看到小鉛誤以為自己很開心,對於沒能將自己在生氣的事實傳達給小鉛,小桃不甘心地繼續拍打小鉛的頭。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優的黑魔法第6位階「獄炎」下,應該感受不到痛楚的不死土竜一邊發出哀嚎,一邊化為塵埃。雖然它是最弱的竜種,卻是階級6的大型魔物。
在遠方圍成一圈旁觀的高階級不死生物紛紛襲向優。麵對魔物們充滿殺氣地緊逼而來,優不慌不忙地放出魔法。放出的是黑魔法第3位階的「鐵彈」,數千發鐵子彈蹂躪著那些「腐界的恩利歐」不怕死的魔物們。魔物們大致上分為用結界承受攻擊、用鬥技忍耐攻擊,以及雖然全身腐爛,但用堅固鱗片忍受攻擊的類型。不過,就算能夠擋下一發,在數量高達數千的鐵彈攻擊下也隻會漸漸耗損。其中也有魔物穿越了彈幕,不過之後是更難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