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看來除了我以外的入侵者還在搗亂啊。」


    隨著斷斷續續響起的地鳴聲,上方嘩啦啦地落下沙塵,似乎是有人正在戰鬥。


    這裏是拉結爾地下大迷宮,有位身穿鎧甲的魁梧巨漢正站在這裏。


    他就是拉菲爾。把薩岡他們送達拉結爾後,他得到允許可以自行行動,便入侵了這座大迷宮。他的左義手隱約發出光芒,照耀著周遭。


    拉菲爾的目的當然是要和〈魔王〉歐利昂接觸。


    既然他已經年老的這具身體還能得到力量,自然會想依靠〈魔王〉。


    ──若是自家人,很輕易就能入侵這裏了。


    大迷宮──不,寶物庫的鑰匙其實就是聖劍。構造設計成若是沒有拿著聖劍,就會遭受無數的陷阱攻擊。


    也就是說,能直接進入這裏的隻有十二位聖騎士長。


    身為最年長聖騎士長的拉菲爾也知道大聖堂以外的出入口,看來建造出這裏的人並未料想過聖騎士長會背叛的可能性橋段。不過聖騎士長背叛也就直接意味著教會的終結,去假設或許也沒有意義。


    然而,在拉菲爾入侵的時候,這裏已經化為了迷宮。


    這是針對其他入侵者發動陷阱的結果。


    ──我是聽說,若是〈魔王〉歐利昂,引發事情的方式會更加地聰明。


    既然如此,那就應該要考慮到有其他的入侵者。


    自歐利昂消失後,已過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拉菲爾也擔心她會不會已經離開了這裏,不過看這種情況,還可以期待她仍留在這裏的可能性,最起碼她在兩天前那時還沒回到秘密小屋。


    拉菲爾、歐利昂與第三位入侵者,根據事態發展,正在觀光的薩岡應當也會進來。


    雖說自己已被放棄,但今日似乎會變成教會方災難的一天。


    拉菲爾仰賴以前的記憶朝寶物庫前進,卻有人影跌跌撞撞地從他前進的方向而來。


    「咕嗚……振、振作一點,阿麗絲泰爾。我們都來到這裏啦,已經沒事了。」


    「……咳噗……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來人是兩人一組的少女,會是魔術師嗎?


    兩人看來是被狠狠教訓了一頓,血自頭上流下,彼此遍體鱗傷。打扮得像盜賊的少女正用肩膀撐著另一位身著飄逸服裝的少女。


    從傷口來推斷,那是被劍所砍的,而不是魔術造成的。


    ──這兩人是入侵者嗎?


    拉菲爾沒有幫助她們的義務,況且彼此可是競爭對手。話雖如此,要給瀕死的女性小孩致命一擊,即使是他也多少會感到心痛。


    等拉菲爾暫且擺出姿勢、以便能隨時拔出聖劍之際,兩人終於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其中一位少女抬起臉。


    「咿,聖騎士……」少女手中發出魔術的光。


    用聖劍的中段敲擊腹部的話,應該不會死人吧。就在拉菲爾想伸手握上劍柄時,忽然響起一道刺耳的慘叫聲。


    『啊啊啊拉菲爾啊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耶咿耶嗯哦把聖劍還來啊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是道青白色的人影。那東西甚至連人形都算不上,大概是亡靈的一種吧。它看起來仿佛在說些什麽,但它的下巴好像被打碎了,不管怎麽聽都聽不出來。


    ──是寶物庫的陷阱嗎?


    它可能是這兩位少女吸引過來的,卻也對拉菲爾產生了反應。


    拉菲爾無可奈何,用義手揮開了它。


    『咳唄!?』


    身著服裝、看起來隱約像是樞機卿的亡靈撞上牆壁,就那麽消失了。


    「哼嗯?是對我有怨恨的亡靈嗎?」


    拉菲爾腦中有多到數不清的符合事例,因此完全判斷不出亡靈的真正身分。


    接著他看向蹲在腳邊的兩位少女。


    看到那張弄髒的臉,拉菲爾詫異地瞪大眼。


    「……嗯?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那的確是他眼熟的一張臉。


    「咦……?」


    「不,是認錯人了吧……?」


    愣住的少女跟另一位少女長相相同,好像是雙胞胎。兩人都沒注意到他是拉菲爾……應該說,從她們的反應看起來像是完全不認識自己。


    不過畢竟他遮著臉,會認不出來也是理所當然,但魔術師的話,可以靠聲音察覺到自己身分,因為他就是在薩岡的城堡遇到對方的。


    ──既然這樣,那就是別人了。但還真像。


    少女大概是從拉菲爾身上感受到了敵意,當場就把頭磕在地麵上。


    「不靠魔術就能打倒幽靈的實力,還有那身穿鎧甲的模樣,您想必就是其中一位前任魔王候補,《亡靈》瓦雷法爾。沒有錯吧?」


    拉菲爾這套盔甲跟瓦雷法爾的盔甲不同,但少女好像是從身材跟打扮來判斷的。


    ──嗯,她沒說錯,畢竟我對外就是用那個名字自稱。


    盡管有些迷惘該如何回答,拉菲爾仍然點頭。


    「沒錯,你們又是何人?」


    「是!我是〈魔王〉謝利康麾下的蒂克希亞,這位是阿麗絲泰爾。」


    像盜賊的少女名為蒂克希亞,而服裝輕薄的那位則叫做阿麗絲泰爾。阿麗絲泰爾似乎身受重傷,看起來已經意識不清了。


    拉菲爾用下巴指了下阿麗絲泰爾。


    「你會用治愈魔術嗎?會用的話,就替她治療,這點時間我還能等。」


    「是、是的!加油,阿麗絲泰爾。我現在就幫你治療。」


    蒂克希亞眼泛淚光,開始為另一名少女醫治。在等待期間也零星湧現出幾隻幽靈,拉菲爾厭煩地甩開了它們。


    沒過多久,蒂克希亞擦拭額頭並抬起臉,看來是治療完畢了。


    「結束了嗎?」


    「是、是的,雖然隻是止血的程度,但我想暫時不要緊了。」


    蒂克希亞小心翼翼地把另一位少女抱在膝上,以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回答。


    「然後呢?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拉菲爾一問,蒂克希亞便急忙擺正姿勢,低下頭。


    「是!我們是奉主人之命,才潛入這個寶物庫。《亡靈》大人會來到這裏,我推測您的目的應當也與我們相同。」


    「嗯,所以呢?」


    魔術師喋喋不休地說出自己的目的,不可能沒有任何企圖。


    蒂克希亞緊張地吞了口唾沫,這麽說道:


    「我們可以帶領您前往寶物庫,能否請您協助我們?」


    拉菲爾也知道前往寶物庫的路程。


    ──不過嘛,王在這種時候是不會棄她們於不顧的吧。


    倘若有個萬一,她們成了薩岡的阻礙,那隻要自己負起責任處分掉她們就好。而且,他有事要去寶物庫也是事實。


    「嗯,好吧。」


    拉菲爾如此回答。


    接著,他用右手抱起還站不起來的阿麗絲泰爾。


    「咿耶!」


    「啊哇哇,阿麗絲泰爾!?」


    被抱起的少女整個人都在發抖,看來剛才被敵人追逼得相當淒慘。


    「不要每件事都大驚小怪,我都說要幫你們了。」


    「啊……是。」


    拉菲爾這麽一說,兩人都冷靜下來了。


    然後,蒂克希亞也站了起來。


    「請、請往這邊走。」


    雖然還是露出一副緊張的樣子,少女仍開始帶路。


    「那麽,你們是被誰打成這樣的?」


    要說除了拉菲爾以外會在這裏的人,大概就是〈魔王〉歐利昂,還有發現有人入侵的聖騎士長了吧。如果是聖騎士長,他倒是想掌握到是誰前往應戰的情報。


    然而,蒂克希亞的回答卻大大超出他的預期。


    「是個自稱為奧伯龍的聖騎士。」


    是昨天中途搭上馬車的其中一位聖騎士。


    拉菲爾也曉得,這是每一代的洗禮鎧甲技師之名。應該說,一聽到〈阿撒茲勒之杖〉的名字,首先會想到的就是那位人物。


    是察覺到〈杖〉被人盯上,這才露麵展開防衛嗎?


    拉菲爾在擔任聖騎士長的期間,從未見過那個人的麵容。在昨天真正遇見對方之前,他甚至以為這隻是教會在打腫臉充胖子,實際上並沒有這樣的技師。


    「奧伯龍?不是聖騎士長嗎?」


    「也有聖騎士長,但已經被解決掉了。」


    「哦……」


    雖然不知道是誰被打敗了,但這些少女好似擁有足以打倒聖劍持有者的實力。


    ──希望可別是榭絲緹。


    那位少女是有可能成為教會及魔術師之間橋梁的存在。她也是拉菲爾將共生派交付過去的希望,跟法兒同樣是拉菲爾應該保護的對象。


    不過她有薩岡派過去的護身保鑣,應該不至於會送命。


    「……但,那個女人、隱藏了、實力。」


    阿麗絲泰爾用虛弱的聲音繼續說:


    「武器、不是、聖劍。但是……」


    「明明不是聖劍,卻砍掉了我們的魔術。真的是完全搞不懂……搞不清楚。」


    拉菲爾嗯一聲頷首。


    ──是類似黑花短劍的武器嗎?


    那是流卡翁的神器之一,擁有跟聖劍接近的力量。教會也經曆了相當漫長的曆史,會暗中持有其他這類的神器也不足為奇。


    ──應該說,那可能就是用洗禮鎧甲的技術製作的。


    身為貴精靈的涅菲,可以製作出比教會更加強勁的洗禮鎧甲。那麽,世上存在其他精靈遺產的可能性很高。薩岡在幾個月前造訪涅菲故鄉時也是,那裏還留有連聖劍都比不上、傳說的武具級之弓。


    基於這些可能性,拉菲爾點點頭。


    「對於這樣的武具存在,我有頭緒。隻是沒想到會留存在教會。」


    「那種東西還有其他把存在嗎?」


    渾身顫抖的蒂克希亞問道。


    「可是比起劍,更棘手的是她的實力。她比另外一個聖騎士長還要強,但跟那家夥在一起的時候似乎都在隱藏實力,我們一時大意就立刻被……」


    嗯,要她們別因打倒聖騎士長級的對手就驕傲自滿,這也太困難了。


    「我姑且問一句,你們打倒的聖騎士長是誰?」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個小鬼。」


    「他說、自己叫做、基尼亞斯。」


    「啊,對!就是這名字。」


    拉菲爾在心中歎氣。


    ──是基尼亞斯的遺孤啊。


    他是個具有才能的年輕人,連拉菲爾都為其感到惋惜。但為此責備她們,那也不合理。一方是聖騎士長,另一方是魔術師,與該戰鬥的對手決戰,錯的是力有未逮的那一邊。


    蒂克希亞無從得知拉菲爾這樣的心境,說道:


    「可是,另外十個人好像也來了,隻解決一個人也於事無補。」


    「什麽,所有人都來了嗎?」


    拉菲爾有從榭絲緹那聽說聖騎士長會來到這裏會合,但沒想到竟召集了所有聖騎士長。


    ──聖劍可是據說隻要十二把全部到齊,連〈魔王〉都能夠打倒的武器啊。


    盡管他覺得像薩岡及歐利昂這種級別的〈魔王〉不會有什麽萬一,但聖劍與〈魔王〉在此齊聚一堂,聽起來實在很不吉利。


    「……唉,事情麻煩起來了。」


    他完全壓抑不住這一聲歎息。


    ◇


    同一時間,榭絲緹與瓦爾坎在迷宮中前進。


    「地鳴停了,是分出勝負了嗎?」


    「交戰的大概是基尼亞斯或德克邁亞吧。尤蒂萊寧兄弟的話,不會以那麽平靜的聲音就了事。」


    從大概一刻鍾前就一直響著的聲音停止了。


    ──如果是賊人遭到誅討那倒還好,不然就是哪位聖騎士長被打倒了。


    瓦爾坎詢問低下頭的榭絲緹。


    「你在擔心嗎?」


    「那當然啊。即便有過衝突,但彼此還是同伴。」


    「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榭絲緹皺起眉頭。


    「瓦爾坎卿,你這是什麽意思?」


    瓦爾坎誇張地聳了聳肩。


    「我是相信你,但聽了你的傳聞,怎麽可能不心生警惕呢。畢竟在傳言中,跟你聯手的可是那位〈魔王〉薩岡啊。」


    「雖然被說我們是聯手的感覺很不好,但我跟他結有盟約的確是事實。」


    「你說盟約?」


    麵對突然眯起雙眼的瓦爾坎,榭絲緹毅然決然地回答:


    「沒錯。教會與魔術師,如果我們彼此要戰到其中一方毀滅,那這個世界就沒有未來。就如人們需要教會做為魔術師的抑製力,弱者同樣也需要魔術師。所以我認為應該讓雙方定下無法退讓的界線,彼此共生。」


    「……你覺得教會會認同這樣的事情嗎?」


    「不認同的話,那就改變他們。為了這個目的,我會盡可能地變強。」


    兩人目不轉睛地互相瞪視,先從緊繃狀態中放鬆的是瓦爾坎。


    「真是些蠢話……我是很想這麽說,但你是認真的吧。」


    「你相信我嗎?」


    然後瓦爾坎無可奈何地仰頭看向上方。


    「看到連那位精靈都成了你的同伴,那當然隻能承認啦?德克邁亞對你應該也是抱持協助的態度。那麽,你就已經成為教會方也無法無視的勢力了。」


    榭絲緹杏眼圓睜,她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坦率地接受自己。


    再來,瓦爾坎低頭行禮。


    「我認同你是個能獨當一麵的聖騎士長,但還是請讓我道歉。」


    「……你是指什麽?」


    「就是希爾維斯提──你哥哥的事。我是個導致他死亡的無能上官。」


    「沒那回……」


    瓦爾坎搖頭。


    「那一天,我們前往追查『獵殺稀有種』的事件,卻落入〈魔王〉謝利康的陷阱,失去了許多部下。倘若沒有希爾維斯提的犧牲,我應該也會在那裏失去性命。」


    說完,他深深地垂下頭。


    「我現在能像這樣丟人現眼地活著,都是多虧了希爾維斯提。為了向他贖罪,我在此發誓,將會助你一臂之力。」


    「瓦爾坎卿……」


    榭絲緹搖搖頭。


    「抬起頭來,瓦爾坎卿。隻要你會感到悔恨,那便是我跟哥哥的救贖。」


    「你要對我說的、就是這句話嗎?」


    就在瓦爾坎雙眼泛起淚光的那一刻──


    地下迷宮開始劇烈搖晃。


    ◇


    「喂,女人!你打算跟到甚麽時候!」


    加裏埃寧用巨大的聲音怒吼道。


    史黛拉則是打從心底感到厭煩般抬頭看著老師。


    「他都這麽說了──老師,我可以回去嗎?」


    「哈哈,你想放我獨自待在這個肮髒的空間中嗎?我會哭唷?」


    「待在這種肮髒的空間,我也快要哭了說。」


    衝入地下迷宮的其中兩位聖騎士長──米夏埃爾與加裏埃寧是一組的。然而米夏埃爾卻帶著史黛拉一起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要惹人生氣。


    加裏埃寧的額頭上浮現出微微抽搐的青筋。


    「你這家夥,看來是很想死嘛。」


    「欸,老師,你為什麽要跟這種大叔一組?」


    史黛拉沒去理睬大聲叫囂的加裏埃寧,而是開口向米夏埃爾問道。


    聖騎士長還有另外十個人在,明明跟榭絲緹之類的人一組,史黛拉就可以輕鬆許多的。


    米夏埃爾用力摸揉史黛拉的頭。


    「別那麽無情嘛,加裏埃寧是個好人喔?隻是討厭魔術師討厭到會作嘔的程度。」


    「我也討厭你討厭到會作嘔的程度。」


    「什麽!」


    雖然不清楚這聲「什麽!」是針對哪一點,米夏埃爾似乎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有就好。


    就在史黛拉忍著頭痛時,米夏埃爾的表情突然一本正經起來。


    「不過玩笑就先放在一邊,是因為這次能夠無條件信任的人就隻有加裏埃寧了。」


    「榭絲緹不行嗎?」


    「嗯,那家夥也是誠實又不會說謊,但事情會完全泄漏到薩岡那邊。所以我這次就避開她了。」


    麵對光明正大暴露出榭絲緹和薩岡關係的米夏埃爾,史黛拉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也就是說,他打算在這裏幹掉這位大叔。


    史黛拉今天才第一次被告知,這位師父打算讓自己繼承聖劍,是想在這裏解決加裏埃寧奪取聖劍吧。老實說,對於比起使劍更擅長用拳的史黛拉而言,這好意反而給她帶來了麻煩。


    然而,加裏埃寧卻麵不改色地哼了一聲。


    「哼,我是不喜歡她討好〈魔王〉的作法,但奮力掙紮時不擇手段倒是件好事。」


    史黛拉從這句話中感覺不出任何敵意,便疑惑地歪頭。


    ──咦?他不是想以此做為理由幹掉榭絲緹嗎?


    那名少女是薩岡的……該說是他妻子涅菲的友人。對史黛拉來說,也是值得保護的對象。


    所以史黛拉才會提防他,但看他剛剛的反應,是願意容忍榭絲緹的。


    米夏埃爾用混有苦笑的聲音同意道:


    「嗯,畢竟因為一年前的那件事,聖騎士長才盡是些年輕的孩子啊。」


    「年輕是無所謂,但那些家夥都會想立刻去送死。比起死得幹淨的人,掙紮得髒兮兮的垃圾更能變強。」


    「按你那個理論,這世上就到處都是垃圾了耶?」


    「現實不正是如此嗎。」


    他仿佛在說,自己就是那個例子。


    史黛拉覺得自己也開始理解,米夏埃爾選擇這名男子做為同伴的理由。


    ──他也有自己是惡人的自覺啊。


    仔細想來,他在集會中使用『神聖』這個冠詞時還真是諷刺。在這層意味上,這名男子的想法更靠近魔術師。雖然他不是同伴,但或許能夠信賴。


    加裏埃寧瞪向米夏埃爾。


    「比起這個,德克邁亞。你會邀請我,表示你已經注意到了吧。」


    「嗯?啊啊,你是說在我們當中似乎有背叛者的事嗎?」


    「背叛者……?」


    史黛拉皺起眉頭。


    「嗯,有什麽人在教會內替魔術師們開方便之門。不然的話,就算是〈魔王〉也無法這麽輕易就攻破寶物庫。」


    「順帶一提,〈阿撒茲勒〉會毀滅也是那家夥的關係吧。」


    這名字在集會中也出現過。雖說史黛拉很快就被趕了出來,但當然是有偷聽室內的對話。


    史黛拉也開始搞不清楚意思,插嘴道:


    「大叔,所以你是因此才懷疑榭絲緹的吧?」


    「我懷疑她是事實,但她不是能做到那種小伎倆的人。」


    「嗯,畢竟她很笨拙嘛。」


    看來她在集會中的笨拙表現,在無意間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即便如此,史黛拉還是滿腹疑惑。


    「嗯──我不懂耶──跟魔術師勾結不行,公然協助對方就可以嗎?這有哪裏不同了?」


    加裏埃寧露出打從心底感到傻眼的表情。


    「完全不同。公然與對方聯手的笨蛋就是他自己要負責,但內奸可是出賣同伴耶?你以為有多少聖騎士因為那家夥的關係而死。」


    史黛拉覺得這個界線就隻是他的個人主觀,卻也能理解他想說的事。


    ──呃,意思是榭絲緹沒有把他人卷進來,所以沒關係嗎?


    而目前被視為問題的『背叛者』造成聖騎士死亡,因此對方是不對的。


    ──那個人會是欺負榭絲緹的家夥嗎?


    薩岡和榭絲緹似乎是打算自己解決,但史黛拉也想著起碼查探一下犯人。


    看樣子米夏埃爾會跟加裏埃寧一組,刺探犯人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那麽,結果如何?」


    「這個嘛,在集會中有反應的是瓦爾坎、尤蒂萊寧兄弟還有二世junior這四人吧。哈特寧我是不太清楚,但他大概什麽都不知道。」


    「基尼亞斯是新人,也是完全不清楚吧。」


    「誰知道呢。也有可能是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時候,就遭到利用了啊?」


    二世junior就是最後抵達的那位少年吧。看起來的確是正直過頭,也有被人騙過的經驗。相反地,榭絲緹笨拙的程度對欺騙方而言,也有可能是顆炸彈,完全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那孩子真厲害,笨拙的作用反而讓她躲開了危機。


    那或許也算是某種奇跡吧。


    身為魔術師,史黛拉還真想稍微解剖她一下,解開那個中理論。


    就在這時──


    「──嗯?」


    「哦哦?是地震嗎?」


    地下迷宮開始劇烈搖晃。


    ◇


    「奧伯龍卿!嗚,對上兩位魔術師,希望她能平安無事啊。」


    薩岡轉移的目的地是個以石頭建成的昏暗通道,而基尼亞斯就在稍微前麵一點的地方發出狼狽的聲音。看樣子奧伯龍已經不在這裏了。


    牆壁本身有發出微弱的光芒,魔術師倒是能借此確保視野,但聖騎士或一般人應該還是需要照明。


    薩岡看向腳下的地板,上頭等間隔地刻著某種徽記。周遭則排著小小的文字,圍繞徽記。


    ──不是……魔術,是精靈的語言嗎?


    他從這些文字與徽記上感受不到任何力量,並推測這也許是精靈所製作的一部分裝置。


    牆壁及天花板上橫亙了無數裂痕,可以窺見剛剛那場戰鬥十分激烈。


    薩岡望著這樣的情景,興味盎然地低語道:


    「嗯,這裏就是拉結爾地下寶物庫啊。不對,這樣子更像地下迷宮。」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地方,總覺得有些懷念。」


    「懷念?」


    「是的,跟我所居住的深村空氣有些相似。」


    「這樣啊,畢竟是教會,跟精靈的親和性可能很高。機會難得,稍微走走看吧。」


    「好的。」


    「不過這裏有點冷啊,你也要好好保暖。」


    「好的,老公。」


    薩岡重新披起披風,涅菲也調整好外套的衣擺、再次戴起帽子。等彼此都穿好保暖衣物後,隱約覺得連心中都開始溫暖起來。


    「……等一下,為什麽你們能表現得那麽沉著……不對,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基尼亞斯似乎終於回過了神,目瞪口呆地說出這番發言。


    薩岡則以聳肩當作回答。


    「你問我原因也沒用啊,我一回神就在這裏了。我反而還想請你說明情況呢。」


    薩岡使用轉移魔術,等回過神來身在此處了。他想請對方具體說明一下這裏是迷宮的哪一帶,或是寶物庫是不是就在這附近。


    基尼亞斯悔恨地捂著胸口。


    「……這樣啊,你們是被轉移的魔術卷進來了。我簡直不知該如何致歉。」


    盡管薩岡使盡了各種懷柔手段,但麵對完全沒有半點猶豫就相信兩人的少年,涅菲像是受到良心的苛責般按著胸。


    「這也不是你做的吧?由你來道歉並不合理。」


    薩岡誇張地表現出驚訝的樣子,讓基尼亞斯露出稍稍鬆了口氣的笑容。


    「聽你這麽說,讓我稍微好過一點了。」


    對這純樸的少年,薩岡用非常不好意思的表情說:


    「好了,看來這裏並非我們可以踏足的場所。我想問問出口位置,請問該往哪裏走才好?」


    基尼亞斯宛如忍耐頭痛般按著額頭,並搖了搖頭。


    「沒用的。這裏是拉結爾的寶物庫,擅自動作會引發陷阱。你們就跟我來吧。」


    「可是,這下我們不是就成了你的累贅了?」


    「我不能讓你們死在這裏。」


    薩岡擺出一副實在堅持不下去的樣子點頭。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那我們就跟著你走吧。要是遇上危險,我們會在附近躲起來的。畢竟這裏還不算安全吧?」


    「說得對,你真聰明。」


    基尼亞斯舉高聖劍的劍柄。


    「光啊。」


    他一如此呼喚,劍柄便湧出微弱光輝,照亮陰暗的回廊。雖說亮光無法照到太遠的地方,但用來照亮腳下的路卻已經足夠了。


    盡管變成對方包袱是預料之外的事,薩岡仍向涅菲伸出手。涅菲也戰戰兢兢地回握那隻手,害羞地笑了。


    ──啊,她今天戴著手套。


    那是薩岡送她的手套,跟外套很搭,光是能看到她這模樣,心中便隱約有種幸福的感覺。


    兩人開始跟在基尼亞斯的身後走,薩岡問他:


    「話說回來,這個地方跟精靈有什麽因緣嗎?如你所見,我的妻子是精靈,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麽。」


    涅菲一聽到『妻子』這個詞,耳朵便整個飛紅。


    基尼亞斯視線遊移不定,像在煩惱該把目光放在哪裏,接著清了清喉嚨。


    「不清楚呢。我沒聽過說這樣的事情,但精靈一族在教會中是特別的存在,說不定真有什麽關聯。」


    地麵上的圖紋明顯混雜了精靈語言,聖騎士好似解讀不出其意。


    ──不過魔術師當中看不懂精靈語言的家夥也很多,這也沒辦法。


    涅菲也對地板上的文字有興趣,邊走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薩岡突然想到某件事,出聲呼喚涅菲。


    「對了,老婆。你能看懂地板上的文字嗎?」


    「咦,我嗎?」


    其實,涅菲在來到薩岡身邊之前,隻會簡單的讀寫,而且會的最多就是數字跟東西的名稱。而教導涅菲魔術的時候,薩岡確實地將讀寫跟精靈語言一起教給了她。


    也就是說,這是測試涅菲有沒有好好把書念進去的考試。


    基尼亞斯也驚訝地回過頭。


    「你看得懂嗎?」


    「呃,大概可以看懂一定程度。」


    見涅菲點頭,基尼亞斯也把亮光朝向腳下。


    涅菲一動也不動地凝視徽記,動起粉色的嘴唇開始翻譯。


    「──請拯救那樣悲哀的那人──如果您是擁有十三把劍或印記之人,我們就會讓開道路──」


    這就是刻在徽記周遭的所有文字。


    涅菲仰頭瞥了眼薩岡的臉,薩岡則點頭做為回應。雖說這些文字的意思有一些難以直譯的地方,但大致上沒有錯。


    前半部沒有訂正的必要,後半部的意思則是除了聖劍持有者及擁有某種印記的人以外,沒有通過這裏的資格。


    當安心笑了的少女表情放鬆下來時,基尼亞斯用困惑的聲音問:


    「這就是全部了嗎?」


    「是的,刻在這附近石頭上的文字內容,看起來都是相同的。」


    「嗯嗯──我想劍指的就是聖劍,十三把又是怎麽回事?」


    「我聽說聖劍是十二把。」


    果然跟天使相異的『第十三把』是存在的嗎?


    ──又或者是,這個意思是代表封印〈阿撒茲勒〉的聖劍是存在的?


    這樣想的話,就能順利理解這幾行記述。


    隻是薩岡在意的,反而是後麵的文字內容。


    ──十三的印記……嗎。


    這麽寫反倒很難讓人不想起〈魔王印記〉吧。


    但是,〈魔王〉當中甚至有如同安德列亞爾弗斯這種亂七八糟的人在,他無法否認裏頭還有精通教會跟魔術的人存在的可能性。


    「──〈亞榭爾伊梅拉〉──」


    陷入沉思的薩岡嘴裏脫口而出這個名稱。


    「〈亞榭爾伊梅拉〉怎麽了嗎?」


    「啊,沒事……那是因從死亡中複活的女孩軼聞而成立的紀念日吧?」


    因為〈亞榭爾伊梅拉〉事件,薩岡也調查了教會的軼聞。


    「我在想,那名少女複活之後,是消失到何方了。」


    「那當然是回到天上去了。引發如此奇跡的聖女,當然會被迎到天上。」


    完全就是教會的模範回答。


    「她明明複活了,卻又死了嗎?」


    想當然耳,薩岡也知道那位女孩目前仍存在於世,並開始寄居在自己家的事。


    這部分大概就沒有明確答案了,基尼亞斯隻能滿懷疑問。


    「這跟剛剛的文字內容有什麽關係嗎?」


    「不,我隻是聽到那個『那樣悲哀的那人』,就想起那位女性而已。要是她仍然在沒有熟識之人的這個世界四處徘徊,你不覺得這很可悲嗎?」


    這個想法會招來教會方之人的反感嗎?


    然而,基尼亞斯卻佩服地頷首。


    「原來如此,我從未以這樣的視點想過。」


    基尼亞斯舉高聖劍。


    「那麽,這個碑文或許含有拯救那個人的意味在。」


    「也許吧。」


    雖然不曉得這個回應會令少年成為敵人或同伴,薩岡仍老實地點頭。


    接著,心頭總有種厭惡感的薩岡環顧周遭。


    ──進入這裏以後,總有一種討厭的感覺。


    該說是被人看著的感覺還是什麽的,他記得之前也曾體會過這種不快感。


    對,他記得是黑花來到街上的時候……


    那時的視線主人是──


    『嘻嘻嘻,既然演員都到齊了,那派對差不多也該開始囉。』


    應該說不出自己所料嗎,這熟悉的煩人聲音令薩岡歎了口氣。


    「是誰!」


    基尼亞斯勇敢地拔出劍,薩岡則撐著涅菲的腰抱起她。


    這些動作仿佛是個信號,迷宮地板突然崩塌了。


    ◇


    也不知下方是否還有樓層,腳下地板成了空洞的薩岡一行人,就這麽被拋到半空中。


    (涅菲,我要跳了。你好好抓緊。)


    (是,薩岡先生。)


    薩岡在崩塌的同時對涅菲這麽低喃,涅菲也把手臂環上他的頸部緊緊抱住。薩岡撐著心愛少女的腰抱起她,踢了下崩塌的地板碎片逃到半空中。


    ──這點程度的動作,還算是非魔術師之人能做得到的範疇吧。


    反正他也沒用強化這種等級的魔術。


    薩岡就這樣輕易地脫離瓦礫,腳下卻響起了慘叫聲。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基尼亞斯。


    畢竟還隻是十三歲的少年,還難以應付這種狀況吧。


    ──真會給人添麻煩。


    因為放著不管,他可能就會變成瓦礫的墊底,薩岡不甘願地把手伸向少年的後頸。


    緊接著,瓦礫摔落空洞底部。


    在彌漫飛揚的塵土當中,薩岡從容地落在瓦礫上。


    ─很好,涅菲沒有受傷!


    薩岡立即確認了這一點,然後放開少年,再次用雙手抱住心愛的少女。


    「嗚哇!」


    「哦,抱歉。你沒事吧?」


    見基尼亞斯在瓦礫中摔得四腳朝天,薩岡為自己的不注意道歉。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聖?看你剛剛的身法,怎麽可能是普通人類呢。」


    「……?會嗎?我認為要保護妻子,這點程度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有必要打倒教會及所有的魔術師,這種程度的身法根本不值得自傲。


    涅菲立刻害羞到臉頰都紅透,把臉埋進薩岡的胸口。


    「老公,您可以把我放下來了。」


    「嗯。腳下的地麵不好站穩,記得小心。」


    薩岡輕輕把人放到瓦礫上,涅菲也踩著不穩的腳步站好。


    ──嗯。地上很危險,看來有必要牽手!


    薩岡穩穩握住涅菲的右手,涅菲也戰戰兢兢地反過來用手指纏住他的手。


    看到兩人這副模樣,基尼亞斯像是放棄追究般揚起苦笑。


    「原來如此,這對你來說是必要的力量啊。」


    但是,薩岡並未看向基尼亞斯。


    薩岡他們掉進了一個寬廣的空間,大概就跟薩岡居城的寶座廳差不多大。列隊的話,應該足以容納超過百人。


    在這中央,有個擬似寶座的石製台座,上頭插了一根手杖。


    手杖發出的藍白色光芒感覺像是銀製,而從杖身上散發出的魔力──以教會的作風來講就是靈力──明顯就不屬於銀。


    ──魔法銀mythril……那就是〈阿撒茲勒之杖〉嗎?


    基尼亞斯查覺到薩岡的視線,也高聲叫道:


    「怎麽會,這裏是寶物庫嗎?意思是我們的迷宮被攻破了?」


    看來這裏就是目標的寶物庫。仔細往腳下一看,色彩斑斕的寶石及金冠都慘遭到瓦礫壓毀,從民眾手中奪取奉獻金而累積的財寶華麗地毀於一旦,這令薩岡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手杖的周遭也沒有幸免,台座半毀,地上甚至還可以看到不知從哪裏混進來的肮髒掃把。一開始他還因為魔法銀mythril的神聖而沒注意到。


    基尼亞斯愕然的聲音仿佛叫醒了什麽人,空間各處都傳出呻吟聲。


    「好痛……瓦爾坎卿,你沒事吧?」


    「嗯,看來你也平安無事啊,榭絲緹。」


    薩岡的身體瞬間僵硬。


    這耳熟的聲音令他回頭一看,正好目睹紅發少女在稍微有些距離的地方撐起身體。


    ──啊──沒料到連笨女人榭絲緹都在這裏。


    自己的事情姑且算是會暴露了。


    不,他是有取得榭絲緹就在聖都的情報。雖說薩岡為新婚旅行(偽)而雀躍不已,可沒料想到兩人會撞見就是他的疏失。


    榭絲緹也馬上發現了薩岡,大聲叫道:


    「咦……啊啊!你為什麽會在這──」


    「嗯?在那裏的是基尼亞斯嗎?」


    多虧了身旁的聖騎士發出聲音,榭絲緹也注意到自己的疏忽,急忙捂住了嘴。


    (嗚耶,騙人!為什麽那小鬼還活著?)


    (蒂克希亞,聲音太大了,我們現在對付不了複數的聖劍持有者。)


    薩岡往傳出細碎私語的方向看,發現有兩名像是魔術師的少女,及身穿盔甲的拉菲爾就躲在通道的陰影處。


    他不清楚這組合是怎麽回事,但他們似乎也是潛入這裏的入侵者。


    薩岡重新一看,又在各處看到了會動的人影。


    ──在那個瓦礫陰影處的是、奧伯龍吧?


    她身處於如同要避開其他聖騎士們目光的位置,大概是不想在這裏被人看見吧。除此之外還有佯裝不知情、正嘿嘿傻笑的米夏埃爾,以及不知為何會在此處的史黛拉。


    ──咦,為什麽那家夥穿著聖騎士的行頭?


    薩岡不清楚對方有什麽理由,但史黛拉也發現了薩岡,整個人說不出話來。


    然後,基尼亞斯的聖劍忽然一邊震動一邊發出類似耳鳴的聲音。不對,不光是基尼亞斯,榭絲緹與米夏埃爾他們的聖劍也是。


    其中一位聖騎士難以置信地嘀咕道:


    「竟然是共振?意思是十二把聖劍都聚集在此了嗎?」


    聽到這道聲音,所有人的視線自然而然就集中到了薩岡身上。


    ──嗯,畢竟我大概是這個場合唯一的外部人士了。


    也就是說,包含拉菲爾在內的十二位聖騎士長在此齊聚一堂了。


    薩岡忍不住歎息。


    ──十二把聖劍再加上四位〈魔王〉,似乎會變成一場荒謬的騷動。


    薩岡再次望向眾人的臉,內心卻滿是疑惑。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在這裏的盡是些年輕的聖騎士。他是有聽說過拉菲爾是最年長的人,卻完全沒有介於這中間的世代。


    ──雖然很在意,但現在得先解決這個狀況。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該怎麽出言糊弄眾人,下一道聲音便響了起來。


    『嘻嘻嘻,沒錯!因為那邊那個男人正是失落聖劍的現任持有者。對吧,〈魔王〉薩岡?』


    ──啊──比夫龍那混帳,總是做出最令人討厭的事情。


    果然那個時候不該說什麽溫柔的『懲罰』,而是直接按照巴爾巴洛士的忠告殺了他才對。巴爾巴洛士想必也在捧腹大笑,榭絲緹腳下的影子正不穩地蠢動著。


    聖騎士們立刻繃緊身體,再次轉向薩岡。


    比夫龍的目的應當也在於〈杖〉。話雖這麽說,即便是〈魔王〉,麵對十二位聖騎士長與薩岡也難以搶先下手。


    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敵人扔給敵人解決。薩岡自己也是打算這麽做的。


    這時基尼亞斯介入其中。


    「別被騙了!他們隻是普通人。這道聲音的主人才是真正的〈魔王〉吧?」


    「可是,為什麽普通人會在這種地方?這也太奇怪了!」


    其中一位年輕的聖騎士理所當然地指出這一點。


    「那是……」


    基尼亞斯也支支吾吾。


    嗯,反正已經套出各種情報,也利用完這個人了,再繼續這樣騙他也真的太可憐,薩岡便以一副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模樣開口道:


    「啊啊,這麽說來,我還沒自我介紹吧。我叫做薩岡,是以奇恩諾因德為據點的魔術師之王。」


    基尼亞斯露出猶如遭到背叛的僵硬神情。


    「騙人、的吧……?」


    雖然覺得他很可憐,但就讓他把這當作是別相信魔術師的教訓吧。盡管這麽做似乎也會造成他對魔術師的怨恨,不過魔術師跟聖騎士說到底本就是敵人,這才是他們彼此本該有的姿態。


    薩岡脫去右手的手套,露出該處的〈魔王印記〉。魔力突然有如暴風般刮起颶風,令聖騎士們紛紛屏息。


    基尼亞斯悵然若失,一副仍無法置信的樣子。榭絲緹應該在確認要怎麽行動才會對自己有利,看向薩岡及聖騎士的目光都充滿警惕。史黛拉大概是判斷保持沉默才是聰明的選擇,正在觀察米夏埃爾的動向,而米夏埃爾本人卻是事不關己地把目光往完全相反的方向移去。


    薩岡就這麽用充滿威嚴的方式緩緩地張開雙臂、朝懷裏伸去。


    他趁著自己做出這種誇張動作時,趁隙看向拉菲爾。


    ──這時候你別動。


    要是被聖騎士們知道拉菲爾還活著,那就糟了。是薩岡導致了這個狀況,他沒必要在這時冒險。


    剩下的不確定要素就是奧伯龍跟比夫龍,但奧伯龍倒是可以放著不管。


    ──那麽,接下來就要逼出比夫龍了。


    於是薩岡從懷中取出了一根煙管。


    「嗚,是魔術道具嗎!」「不要大意,尤利烏斯!」


    聖騎士們額頭冒汗、擺出應戰姿態,仿佛薩岡將會用這柄煙管施放出強烈的魔術。


    這時候,薩岡無所事事地舉起手,詢問旁邊的涅菲。


    「哦,涅菲。這麽說來,這個要怎麽拿才是正確的?」


    「啊,是的。」


    涅菲輕輕用手碰觸薩岡的手指,引導他用大拇指跟食指指腹來拿煙管。


    「像這樣包複住它,以從下方拿著中間一帶的方式聽說很風雅。」


    「嗯,看來有必要練到習慣為止。」


    「這姿勢很適合您,薩岡先生。」


    不知誰先展顏,總之兩人都露出了愉悅的笑臉。


    「我們到底看了什麽?」「這也是什麽魔術嗎?」


    數名聖騎士發出呻吟,似是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即便如此,薩岡仍以一副平靜的樣子點燃煙管,心情愉快地將紫煙吸入肺部。


    他抽著煙管,接著宛如剛發現米夏埃爾般突然高聲呼喚道:


    「哦哦,那邊那位莫不是聖騎士長米夏埃爾德克邁亞吧?」


    他指名了一臉事不關己、沒自己的事似的米夏埃爾。


    「你、笨蛋,別看這邊──」


    對方急忙出聲製止,但已經太遲了。


    「你做為友情證明推薦給我的煙草香煙,我可是非常中意哦。」


    〈魔王〉口中的友情一詞,讓聖騎士們的殺氣一齊殺向米夏埃爾。


    「你、你這家夥──────────!」


    「啊哈哈哈哈哈!老師的臉好好笑──!」


    「吵死啦──────!」


    米夏埃爾怨恨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暢。


    008


    ──哼,光是我沒暴露出安德列亞爾弗斯之名,你就該感謝我了。


    這下子,聖騎士們也必須開始提防自己的後背了。他們也並未忘記比夫龍的提醒,但誰會讓他們感情融洽地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啊。順帶一提,史黛拉正在高聲大笑。


    接著,薩岡終於對著聖騎士們出聲說道:


    「話說回來,諸位,這裏對教會來說是神聖的場所吧?似乎已經有人入侵了,不去抓人這樣好嗎?」


    聖騎士們也擺出應戰姿態。


    「要、要來了嗎!」


    薩岡立起食指,上頭燃起黑色的火焰。


    榭絲緹應該是察覺到薩岡想做些什麽了,她臉色明顯大變,叫道:


    「──!真的假的、所有人快進行躲避!」


    薩岡不曉得榭絲緹如今在聖騎士中還有多少信用可言,可他們也從她緊張的聲音中感覺到了狀況非比尋常,紛紛從薩岡的正麵避開。


    ──嗯,被訓練得很好嘛。


    薩岡以讓聖騎士們得以躲避的緩慢動作,將指尖朝向手杖。


    「──〈天磷一爪〉──」


    他的指尖施放出了黑色刀刃。


    ──這是〈五連大華〉的縮小版。


    同時放出五把這種刀刃的版本就是〈五連大華〉。


    這個魔術雖然連魔族都能葬送,卻有著威力過高、足以毀滅一切的缺點。這個〈一爪〉是他在研究過程中創造的試驗用魔術,威力剛好能對有點想殺掉的對象使用。


    而他的目標就是教會的杖。


    「糟糕,杖!」


    「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快躲開!」


    真不愧是聖騎士長。所有人都脫離了〈一爪〉的攻擊範圍,放出的刀刃直接擊中了手杖。


    可是手杖卻沒被打碎。


    「……你還真是個討人厭的家夥。要是我沒護住〈杖〉的話,你打算怎麽辦啊?」


    有人在杖前建起了一道如同玻璃般透明的牆,這恐怕是強悍的高位防禦魔術,卻變成了黑褐色,很快就崩塌了。


    接著,一位看不出是少年還少女的稚嫩魔術師自另一邊現身。


    「哦,雖說我有控製力道,但你居然能擋下〈天磷〉,真不愧是〈魔王〉啊,比夫龍。」


    當薩岡帶著炫耀的意味拍了拍手後,比夫龍也回以充滿惡意的笑臉。


    「喲,〈魔王〉薩岡。隻因為我稍微使了點壞心,你就想破壞寶物,這樣很像在發脾氣的小孩子耶?」


    「別這麽說啊,這是相信你能擋下來才有的行動。」


    「啊啊,不是不是,我指的不是這個。」


    接著,他不懷好意地揚起嘴角。


    「我是指你可愛的女兒。我讓她吐血了,她不要緊吧?」


    「──!法兒。」


    見涅菲倒抽一口氣,薩岡溫柔地抱住她的肩膀。


    「別在意,她不是變強了嗎?甚至還能讓你贈名給她。」


    薩岡早已得知比夫龍攻擊法兒的事。


    ──出乎意料地,這家夥的目光似乎沒放在自己意識之外的事情上啊。


    薩岡以為他是察覺到自己在看才撤退的,想不到隻是很平常地逃走了。


    比夫龍露出如孩童般天真無邪的笑容。


    「耶嘿嘿,知道這件事居然還出來玩,還真不像是傳聞中富有人情味的你啊。是在興高采烈些什麽啊?」


    「女兒都努力送我出門了。無法回應她的話,還算什麽父親呢。」


    薩岡會如此享受這趟旅行,享受到連周遭人士都感到難以理解的原因就在於此。


    ──還要她來擔心我的話,那我也太沒用了。


    不偶爾表現出有在好好遊玩的姿態,周圍的人也會著急的。


    話雖這麽說,他卻不能原諒比夫龍在涅菲麵前說出這件事,令她動搖。


    薩岡微微地笑了。


    「好了,我們就別在這裏闡述人情了吧。」


    「哎呀哎呀?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我這可是在為你考慮啊?」


    他沒有理解薩岡的意思吧。


    麵對皺起眉頭的比夫龍,薩岡用溫柔的笑臉這麽告訴他:


    「就是因為你無法理解人的情感,最喜歡的姐姐才會離開啊?」


    薩岡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某種東西斷裂的噗嘰聲。


    米夏埃爾煩惱地抱起頭。


    「……啊,提這個不妥吧。」


    在他這麽說的同時,比夫龍也消失了蹤影。


    「可別得意忘形了,年輕人!」


    「我們彼此都是年輕人吧?」


    如沙般的結晶開始聚集蠢動,仿佛快被薩岡吸入體內。


    就在這時,薩岡也揮下握住的拳頭。


    「「咕嗚嗚!」」


    響起的是薩岡與比夫龍雙方的呻吟。


    ──這家夥已經脫離魔術的構造了嗎!


    『魔術吞噬』無法阻止結晶的動作,盡管這東西是靠魔力行動,似乎仍是和魔術道具相異的存在。


    那些結晶穿過衣服,附著在薩岡身體上並刺入皮膚,像是要挖出他的心髒。看來,若是比夫龍有那個意思,就不需要把這種力量做成刀刃或手的外形。要是薩岡的反擊遲了哪怕一秒,心髒就會被挖掉。


    薩岡將那種結晶當作媒介、把魔力敲進去,借此打擊比夫龍這個存在。


    顏麵紅腫的比夫龍出現在半空中,滾倒在地。同一時間,薩岡也單膝跪在地上。


    「薩岡先生!」


    「……我們隻是稍微嬉鬧了一下,沒問題的。」


    薩岡回答擔心的涅菲。


    隻是,比夫龍的形體在他回答涅菲的那一小段空隙間,再次化為塵土崩解開來。


    「拉菲爾!」


    薩岡不由得叫道。


    化為結晶狀態的比夫龍沒來找薩岡,而是爬往潛伏在瓦礫陰影中的拉菲爾那裏。


    「燒光一切,〈梅丹佐〉!」


    拉菲爾立即拔出聖劍解放淨化之焰,但比夫龍的結晶即便遭到火焰灼燒,仍是湧向了他。


    不過,在這時發出悲鳴的並非拉菲爾。


    「阿麗絲泰爾!嗚咕!」


    拉菲爾偕同的兩名少女遭到結晶群吞噬。


    『嘻嘻,我跟謝利康約定好了,這兩個我就收回去啦。』


    接著,原處已不見比夫龍和少女們的身影。


    薩岡不悅地咂了下嘴。


    ──可惡,被他得逞了!


    比夫龍沒有接受薩岡的挑釁。


    會攻擊薩岡,被薩岡毆打,一切都是為了綁走少女們才有的布局。而且,之後被留在這的是真麵目遭到暴露的拉菲爾。


    隻有比夫龍勝出,再加上他還完成了所有薩岡討厭的事情。


    中年的聖騎士小心翼翼地問道:


    「既然那把劍……不對,〈梅丹佐〉有所回應,拉菲爾,是你嗎?」


    不管怎麽樣,要在這個場麵下推托過去都是不可能的了。拉菲爾小聲歎了口氣,脫下頭盔扔到了地上。


    「各位,許久不見。」


    榭絲緹身旁的聖騎士發出驚愕的大叫聲。


    「怎麽可能,像你這般的男人竟背叛了教會嗎!」


    「背叛?嗯,的確算是背叛沒錯。畢竟我殺了樞機卿,然後逃走了。」


    「──不是的!」


    榭絲緹叫道。


    「是因為葛萊威爾樞機卿暗殺了每一代的聖騎士長,拉菲爾閣下不得已才會對他揮劍。背叛的是教會。」


    仿佛是認為機不可失的米夏埃爾也跟著表示:


    「所以你才會投奔到與共生派關係友好的薩岡那裏,是嗎?」


    拉菲爾沒有回答,而是聳了聳肩。光是這樣,對於在場的人來說已是足夠的回答了吧。


    超過一半、特別是年輕的聖騎士們明顯受到動搖,開始猶豫著要把劍對準誰。


    然而,薩岡沒有掩飾自己不滿的神情。


    ──啊啊,真是的,情況愈變愈複雜了……


    他想跟涅菲一起回去觀光。


    不過還有法兒的事情要處理,或許差不多該結束這趟旅程了,總之他想早點回去。


    要帶著拉菲爾回去應該沒問題,但米夏埃爾為了挽回立場,是不會放過薩岡的。更重要的是,薩岡不認為寶物庫被毀,聖騎士們會這麽簡單就放自己回去。


    倘若要問有誰能打破這個狀況,應當就是尚未開口的奧伯龍了。


    ──不過,她是不會行動的吧。


    她完全消去了自己的氣息,一眼就可看出她並不想與此扯上關係。


    情況陷入膠著。


    可是就在這時,有人說出一句意外的發言打破了僵局。


    「薩岡先生,要不要回城了?我很擔心法兒。」


    「──也好。反正也揍到比夫龍了,就回去吧。」


    麵對心愛妻子的提議,薩岡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道。


    在某種意味上把事件發展到這種程度的主犯,光明正大地發表逃跑宣言,讓聖騎士們都憤怒地繃著一張臉。


    膠著狀態頓時解除了。


    ◇


    「開──什麽玩笑!」


    幾位聖騎士拔出聖劍砍了過來。


    ──嗯,沒有煩惱的必要啊。


    把事情單純化就好。


    礙事者打倒所有人後回去了──這樣一切不就解決了嗎?


    「啊啊真是的,為什麽你會那麽隨意啊?」


    榭絲緹露出一副頭痛的神情,也展開了行動。


    因此最先使出劍技的是──


    「閃耀吧──聖劍〈亞茲拉爾〉!」


    在她拔劍的同時,劍身放出了閃光。


    而閃光瞄準的卻不是薩岡,而是聖騎士們。


    有幾位聖騎士的劍被打落,除此之外的人不是用劍擋下這一擊,就是往後仰避開。


    「利奎斯特,你這家夥!果然背叛了嘛!」


    聖騎士們把怒氣對準榭絲緹,並想撿起掉落的聖劍,卻再次遭到聖劍的光阻攔。


    「別搞錯了,我隻是在保護你們。」


    接著她俯視著失去劍的聖騎士。


    「剛剛劍被打掉的人是不合格的。連這點程度都擋不下來的人,還打算挑戰〈魔王〉嗎?我怎麽可能眼看著同胞白白送死。」


    這幕也令薩岡詫異地瞪大雙眼。


    ──這家夥在『值勤中』真的很能幹啊──


    對於『共生派』而言,她這種在減少薩岡敵人的同時也保護了聖騎士的行動,正是理想之舉吧。


    無力反抗的聖騎士長是三人。她隻憑一人就阻止了三人,這已是十分優異的成果了。


    但是,剩下的人都還握著劍。


    「雖然我不相信你,卻同意你的意見。我們不需要累贅。」


    「──!是加裏埃寧啊!」


    中年聖騎士持劍砍向榭絲緹。對方的實力看起來不俗,榭絲緹也需使盡全力才能獨自應付他。


    但對手不是隻有一人。


    「抱歉,我哈特寧不承認與〈魔王〉聯手的你是同伴。」


    又有新的聖騎士長從旁邊穿過。


    他是打算借由擦身而過的方式,用聖劍的中段打到榭絲緹站不起身。


    「──等等,既然是騎士就一對一來打啊。」


    「咕啊!?」


    史黛拉踹了越過榭絲緹的聖騎士顏麵。


    米夏埃爾煩惱地抱頭。


    「啊啊,你啊!在我的立場搖搖欲墜的時候居然這麽做!」


    「榭絲緹是我朋友,難道老師給我的力量連朋友都幫不了?」


    「……唉,〈沙利葉〉這家夥,為什麽選上這麽麻煩的人呢?」


    米夏埃爾歎了口氣,接著解下腰上的劍帶扔給史黛拉。


    「那你就試試吧。路是要自己去闖出來的──對吧,〈沙利葉〉。」


    薩岡瞠目結舌。


    ──史黛拉、是下一任的聖劍持有者……嗎?


    史黛拉本人也目瞪口呆,僵在原地。


    「你要給我嗎?」


    「嗯──你就隨自己的意去做吧。但可別使用劍以外的東西喔?」


    看來他的意思是與其讓她當場使出魔術,不如這麽做。


    薩岡忍住內心的動搖,對米夏埃爾露出滿不在乎的笑臉。


    「你不打嗎,米夏埃爾?」


    「我可是中立派,在這種時候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像是要證明這一點,他從懷裏取出煙盒,拿出一根開始抽。


    共生與中立兩者似是而非,榭絲緹和米夏埃爾行動的差異想來便是證明。


    然後,米夏埃爾像想起了什麽,把目光轉向聖劍被打落的三位少年聖騎士。


    「還有,被認定是不合格的這三人來這邊正坐,明天開始重新訓練。」


    少年聖騎士們即使說不出話,也戰戰兢兢地服從了米夏埃爾的指示。


    薩岡咂了下嘴。


    ──安德列亞爾弗斯那家夥,等等要讓他好好說明。


    在這當中,史黛拉用開朗到不合時宜的聲音回答:


    「謝謝你,老師──!我對這大叔很火呢──!」


    「……別小看我,女人!」


    「啊哈──沒問題,我不擅長用劍,一定會手下留情的。啊,不擅長的話就沒辦法手下留情了吧。算了,怎樣都好。請多指教喔──〈沙利葉〉。」


    史黛拉以跟平時一模一樣的態度笑著拔出聖劍。


    劍身散發出黑色的光芒。


    「這家夥,該不會真的是……!喝,吼叫吧──〈薩基爾〉!」


    正和榭絲緹交戰的中年聖騎士,這回換成與史黛拉交鋒。作為交換,自稱為哈特寧的聖騎士開始和榭絲緹戰鬥。


    展開武器碰撞的,並不是隻有他們。


    「好久不見,瓦爾坎。」


    「休蘭德卿,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麽會……!」


    「你看不順眼嗎?」


    「我沒辦法原諒你!」


    被稱作瓦爾坎的青年聖騎士與拉菲爾展開激烈的戰鬥,也不知兩人是不是有什麽私怨。


    ──實力跟榭絲緹、拉菲爾比肩的人,還是有的嘛。


    一開始被排除的是經驗較淺的年輕騎士。


    被排除的三人、榭絲緹、史黛拉、拉菲爾以及跟他們交鋒的三人,這樣就有九把聖劍確定了位置。至於基尼亞斯,他仍愣愣地呆站在原地,好像還沒從被騙的打擊中回複過來。


    但是,在場的聖劍有十二把。


    而說到剩下的兩把──


    「對手是〈魔王〉。連一秒都不可大意,尤利烏斯。」


    「我知道,大哥。」


    兩位看起來像是兄弟的年輕聖騎士站到薩岡麵前。


    「涅菲,你稍微離遠一點。」


    「是,您要小心,薩岡先生。」


    「嗯。」


    該怎麽說呢,被人像這樣目送出戰的感覺很新鮮,讓薩岡不禁露出微笑。聖


    騎士兄弟八成是把這當成了挑釁,表情一抽一抽地吼道:


    「聖騎士長阿爾沃尤蒂萊寧!〈魔王〉薩岡,你的首級就由我們拿下!」


    「同是聖騎士長的尤利烏斯尤蒂萊寧,參見!」


    熱血地報上名號後,兄弟同時從左右方砍了過來。


    的確是默契十足的合作,很有兄弟的味道。


    薩岡把目光轉向煙管。裏頭還剩下一些煙草,要熄掉有些可惜。


    為了不讓煙草的火熄滅,薩岡往後仰躲開了他們的斬擊。


    「劍法不錯。如果能再累積一些經驗,或許就能媲美米夏埃爾或拉菲爾了。」


    薩岡坦率地如此評價兩人,反而招來兄弟更大的怒火。


    「別小看我們了,〈魔王〉──飛舞吧,〈聖德芬〉!」


    聖騎士當中的兄長呼喚聖劍。


    宛如要撕裂肌膚般的冷氣與藍色光輝,一同席卷此處。


    不,是真的會被撕裂吧。皮膚瞬間開始結凍,一滴血淌過裸露在外的臉頰。


    而聖騎士的攻擊也不會止於一道擦傷。


    「配合我,尤利烏斯!」


    「我知道了──舞動吧,〈加百列〉!」


    弟弟的劍所放出的是流水。


    冷氣與水,這兩者合而為一所產生出的正是──


    「哦,這可真是壯觀。」


    那是巨大的冰塊。


    兄弟所催生出的冰塊大小跟有點規模的小屋差不多,仿佛要包複住薩岡。涅菲有退開真是太好了。


    麵積漸增的冰塊就像是要壓扁裏頭的薩岡般,不斷膨脹。再加上碰觸到聖劍的靈力,就使不出魔術。普通的魔術師應是無法脫離這一招的。


    ──不過,經驗不夠。


    薩岡在此時采取的行動是,重重地踏了下地麵。


    寶物庫本身轟一聲晃了晃。


    而薩岡腳下是堆積如山、不穩定的瓦礫。


    冰塊連同瓦礫一起包覆了進來,與吞噬異物並無不同。若在這時施加衝擊,冰塊也不可能完好如初。


    劈哩一聲產生龜裂後的冰塊十分脆弱。


    巨大的冰塊開始嘩啦啦地崩解。


    「你上當了!」


    「嗯……?」


    碎掉的冰塊這次變成了銳利的刀刃,朝薩岡傾盆而下。


    「原來如此,包含碎裂這一階段在內的一切才是一招嗎。做得很好。」


    縱然擊破冰塊,麵對緊接著降下來的冰刃,即便是〈魔王〉也不可能毫發無傷。


    可是,薩岡踏碎了瓦礫。


    這些碎片也被猛烈卷上半空中。發現裏頭偏大的碎片後,薩岡碰一聲把它往上方踢。


    跟拳頭差不多大的碎片撞上往薩岡頭上落下的冰刃,改變了它的方向。


    改變方向的刀刃與其他刀刃相撞,而一開始的石頭也反彈撞上別的冰刃,然後冰刃又更進一步地互相衝撞,薩岡上方就這麽不斷地重複著這種無數的小小碰撞。


    最終所有冰塊都受到重力吸引,掉落地麵。


    想當然耳,薩岡先是確定涅菲沒受到半點擦傷後,再次享受起紫煙。


    「很棒的招式。不過,還沒鋒利到足以斬殺〈魔王〉的地步。」


    「怎麽可能……居然、毫發無傷?」


    聖騎士兄弟發出錯愕之聲。


    在可稱之為刃雨的攻擊過後,薩岡仍毫發無傷地站著。


    薩岡隻是區區踢了一塊石頭,就令它如撞球般與冰刃互相撞擊,讓所有刀刃偏離了軌道。


    ──即使是錫蒙力,也很難忍過全部吧。


    雖然一開始先用風魔術纏繞住自身就好,可一旦對方先出招,那就很難防了。在〈魔王〉當中,能夠毫發無傷撐過去的,大概也就隻有可以控製時間的安德列亞爾弗斯了吧。


    能夠完封這一招,是因為薩岡是平常就在特化『看見魔術流程』的魔術師。他可以從零模仿起其他人使出的魔術,並與對方同時完成。


    也就是說,是對手真的太難應付了。


    縱使如此,聖騎士兄弟也沒有放棄。


    「你以為這樣就算贏了嗎,〈魔王〉!」


    其中一位自稱是阿爾沃的人猛然衝了過來。


    ──喂喂,我避開的話,你就會撞到涅菲了。


    薩岡一直有在注意動作,以便隨時把涅菲護在自己身後,因此不能躲開攻擊。話雖這麽說,回毆像這樣毫無防衛地衝過來的對象,那會殺死對方的。


    「真是熱血到讓人受不了的家夥。」


    薩岡無奈地一掌抓住阿爾沃的臉部,阻止了他。這麽做或許會給他的頸部帶來嚴重的創傷,但還是請他忍耐吧。


    明明這樣應當會產生相應的痛楚,阿爾沃的臉上卻浮現出笑容。


    「你那、傲慢、就是、致命傷。」


    「什麽?」


    緊接著,冰以阿爾沃為中心擴散開來。抓著他臉的薩岡來不及把手放開,就被吞沒了。


    仔細一看,聖騎士還把聖劍插入自己的腹中。


    ──是打算拖著我一起死嗎?


    「就是現在──尤利烏斯,上!」


    「大、大哥……」


    「如果用我們的命可以打倒一位〈魔王〉,那很劃算!」


    「可……可惡哦哦哦哦哦哦──〈加百列〉!」


    盡管在那一瞬間有過躊躇,尤利烏斯還是很快就下了決斷。


    阿爾沃已用聖劍刺入了自己的身體,無力回天了。


    尤利烏斯放出的水流也包複住他自己,化為一把巨大的長槍,槍尖直指薩岡。


    不,那說不定不算是槍,而是箭。


    他舍棄了一切保護,朝薩岡衝來。


    薩岡從箭尖卷成漩渦的水流上感受到一股很強的威力,強到萬一直接被命中,連〈天鱗〉都會遭到貫穿。更重要的是,那道水流甚至開始吞噬尤利烏斯的身體。他就仿佛身處在旋轉的齒輪之中,縱使打倒了薩岡,本人也無法再次握劍了。


    倘若與【告解】區別開來,在聖騎士長中恐怕就沒人可以使出威力這麽強的一擊了吧。換言之,這就是最強之矛。


    唯一的缺點就是要是對方避開、那人就是白死的這一點了吧,但阿爾沃的犧牲讓他克服了這個缺點。不過話說回來,既然身後有涅菲在,那就不存在避開的選項。


    麵對這個困境,薩岡傻眼地歎了口氣。


    「我認同你們的覺悟,但缺點就是你們對自己的性命不夠執著。」


    然後,他將握著煙管的手往前伸。


    「──〈天鱗右天〉──」


    薩岡身旁出現了〈天鱗〉形成的巨大右手。


    原本默默看戲的米夏埃爾吹出口哨。


    「很行嘛,那兩人讓薩岡使用右手了。你們也稍微學著點。」


    「你在說什麽啊,德克邁亞卿!快去救尤蒂萊寧兄弟啊!」


    「放掉聖劍的大叔能做什麽?好了,你們就看著吧。」


    其中一位少年聖騎士纏著米夏埃爾哀求,米夏埃爾卻笑著一動也不動。


    薩岡為了與教會戰鬥而催生出的無敵之盾,那就是〈天鱗〉。


    ──真不湊巧,我並沒有小看聖劍的打算啊。


    這是從聖騎士長們對峙的那一瞬間開始,薩岡就已經在準備的魔術。他一開始沒有給予它魔力,使其休止,接著才再次輸入魔力催動它。


    最終,最強之矛與無敵之盾衝撞在一起。


    〈右天〉抓向尤利烏斯的聖劍。


    雖然〈右天〉發出劈哩啪啦的刺耳聲音,開始龜裂,但〈天鱗〉這種魔術就是靠著吞噬魔力或靈力增加強度。一破損就能立刻修複,代價就是聖劍的力量會遭到消耗。


    最後,隨著某種東西被壓碎的啪嘰聲響起,此處陷入一片寂靜。


    自聖劍迸出的水流斷絕,隻剩下光輝燦爛的右手。


    獲勝的是無敵之盾。


    用盡全力的尤利烏斯跪在地上,渾身布滿撞傷和裂傷,手腳甚至都快被扯斷了。


    「怎麽可能,我們尤蒂萊寧兄弟賭上性命,也及不上你的一招嗎?」


    對於錯愕的阿爾沃,薩岡用驚訝的聲音回應道:


    「沒有啊,我本沒打算在此使用〈右天〉。你們讓我用了這一招,這可是值得自傲的事喔?」


    薩岡接著用煙管叩一聲地敲了下冰塊。


    黑色的火焰如同螢火蟲般綻開,阿爾沃的冰也隨即碎裂開來。火焰沒有傷害到薩岡跟阿爾沃,隻破壞了冰塊。


    ──〈天磷鬼火〉──他本想著威力低是個缺點,可也能這麽用呢。


    薩岡在心中更改對〈鬼火〉的評價,並抓住刺進已經快要斷氣的阿爾沃體內的聖劍。


    ──咦,意外沒發生什麽事啊。


    薩岡本來做好覺悟,想說可能至少會燒到手,聖劍卻沒有拒絕,也不知是否是接受了他。


    不過能夠毫發無傷地觸碰聖劍,也算是令人高興的失算吧。


    薩岡毫不留情地拔出聖劍。


    「咳啊!」


    大概是連身體都結凍的關係,即使拔出聖劍,阿爾沃也沒有失血。話雖如此,要說被拔劍的本人是否平安無事,倒也不是那麽回事,人都直接失去意識了。


    薩岡把瀕死的阿爾沃隨意地扔給涅菲。


    「涅菲,你能治好那個人嗎?讓他死在這裏有些可惜。」


    「是!請交給我吧。」


    笑容回到原本膽戰心驚的涅菲臉上。


    ──畢竟魔術很難治好聖劍的傷,但涅菲的魔法就能治愈。


    雖然不曉得能不能徹底治愈,可起碼不會死。


    目睹他的行動,尤利烏斯以困惑的聲音問道:


    「為什麽〈魔王〉要救大哥?不,比起這個,你應該能夠避開的!」


    就算薩岡不特意使用〈右天〉,他也能從容地用〈鬼火〉破壞掉冰塊,再抱著涅菲逃走。


    薩岡叼著煙管,一麵品嚐味道,一麵吐出紫煙。


    「嗯,其一是看在榭絲緹的情麵上。那個笨女人正為了共生派還什麽的到處奔走,我可不能讓她失了麵子。」


    要是說出另一個理由是『單純的觀光』,對方肯定會生氣,於是薩岡便煞有其事地回答。


    尤利烏斯終於像是死了心般,放開了聖劍。


    「嗯?已經可以了嗎?」


    「你不光是手下留情,還救了兄長,是要我怎麽繼續戰鬥。是我們輸了。」


    這下尤蒂萊寧兄弟也無力再戰了。薩岡看向四周,榭絲緹他們似乎也分出勝負了。不對,該說是分出勝負,還是厭煩戰鬥了,總之他們都停下手上的劍望著薩岡等人。


    薩岡聳了聳肩。


    「結束了嗎?那我差不多想回去了。」


    「──還沒有、結束!」


    最後吼叫出聲的是基尼亞斯。


    ◇


    他大概是終於回過了神,筆直地舉著聖劍站到薩岡麵前。


    「我無法理解你。」


    「哦──所以呢?」


    基尼亞斯握住聖劍的劍刃,就這麽讓血淌落劍上,叫道:


    「但是,我該做的事卻顯而易見──天使【告解】〈拉結爾〉!」


    薩岡不禁吐出一口感歎的吐息。


    ──除了安德列亞爾弗斯,還有人會使用這一招啊。


    跟安德列亞爾弗斯的不同,就是那東西是穿著綠色甲胄。而且手裏的武器也不是槍,而是劍。體型大略有基尼亞斯雙倍的【告解】,手上是大到需要雙手控製的大劍。


    基尼亞斯的【告解】指向薩岡。


    「斬殺魔術師,除掉〈魔王〉,這就是聖騎士的職責。」


    薩岡頷首,像是在稱讚這份勇氣。


    「很正確。既然明白這一點,就不要猶豫。你眼前的人就是你的敵人。」


    盡管用從容的態度這麽告訴對方,薩岡的內心卻很焦急。


    ──不讓他在這種局麵努力一下的話,他在教會就活不下去了。


    如果薩岡就這麽離開,這名少年就會被當作帶領〈魔王〉進入、使教會寶物庫毀壞的罪魁禍首,被迫負起這起事件的責任吧。雖說這或許並非身為魔術師的薩岡需要在意的事情,他果然還是覺得自己有一點責任。


    基尼亞斯憤憤地咬緊牙關。


    「像你這樣的男人,為何要染上魔術!?」


    「……嗬嗬,這麽說來,之前也有人跟我說過同樣的話。」


    薩岡不禁露出苦笑。


    剛相遇時的榭絲緹也是一邊這麽叫著,一邊向薩岡挑戰的。


    不管是以最小年紀就成為聖騎士團長這一點也好,還是這過於正直的性格也罷,基尼亞斯或許很像榭絲緹。


    ──不,是聖劍就喜歡這樣的人吧?


    既然如此,那麽在那附近大鬧的戰鬥狂們,可能也有同樣的一麵吧。


    當薩岡像這樣陷入思考時,基尼亞斯舉起劍。


    「聖騎士團長基尼亞斯卡拉哈特二世!要和〈魔王〉薩岡決一死戰!」


    「嗯,來吧。讓我見識你的力量。」


    綠色【告解】揮落大劍。


    薩岡舉起〈右天〉,接住這一擊。


    ──威力、果然是比不上安德列亞爾弗斯啊。


    把他拿來跟兼有〈魔王〉和聖劍之力的怪物比較或許很可憐,但薩岡是如此評價這一擊的威力。


    可是,他在這時注意到【告解】下方,竟沒有基尼亞斯的身影。


    「哦?」


    薩岡轉過身看向後方,發現已經高舉起劍的基尼亞斯。


    「歌唱吧,〈拉結爾〉!」


    現場刮起狂亂的颶風。


    看來這道『風』就是這把聖劍的力量,有幾個已經準備好的魔術被全部吹散了。


    他正處於使不出魔術、毫無防備的狀態。眼前的狀況,與城中艾謝拉修練的光景重疊在一起。


    ──麵對速度比自己使用魔術更快的對手,該如何戰鬥?


    而這不是自己有意識所能做出的動作。


    「咦──」


    基尼亞斯使出的本該是必殺的一擊,人卻整個翻過來、在半空中飛舞。


    薩岡沒有針對聖劍,而是用手背去撞基尼亞斯握著劍的手腕,讓他失去重心後扔出去。


    基尼亞斯直接摔在地麵上,一臉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隻是浮現在薩岡臉上的,並非勝利的笑容。


    「……結果我在絕境中使出的是『技法』啊,這下可沒資格說德卡拉比亞了。」


    他最一開始學到的保命術就是『技法』。


    薩岡很感謝給予自己這個技術的馬克,但在這種局麵中,他感受不到半點喜悅。


    他歎了口氣,轉身背對基尼亞斯。


    「喂,已經夠了。是我輸了。」


    就在薩岡正為自己感到氣餒時,基尼亞斯以憤怒的聲音喊道:


    「你是在愚弄我嗎!」


    「啊──不,是我自己的問題。」


    薩岡抓了抓頭,說:


    「〈魔王〉去依靠魔術以外的力量,不就等同於是否定自己的魔術嗎?所以是你贏了。」


    這是薩岡的堅持。


    沒能貫徹它的薩岡就隻是個輸家。


    基尼亞斯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別開玩笑了。什麽輸了也無妨,你以為自己真有那麽強嗎?」


    「是啊,不行嗎?」


    聽到薩岡傲慢的回答,基尼亞斯反過來嘲笑他。


    「連自己都肯定不了的人,算什麽強者!你很弱,弱得可悲!好,你就夾緊尾巴逃回去吧。打敗這種可悲的〈魔王〉,也沒什麽好驕傲的。」


    說不定真的被他說中了。


    所以這句話令薩岡感到有些不悅。


    雖是從『既然騙了他,就讓他有些麵子當作代替』轉變為『幹脆殺了他吧』程度的變化,可在這個場合就等同於死。


    至於原因,就是薩岡單純隻是在涅菲麵前盡可能地不去殺人,而非把不殺人當作信條。


    會特意做出拯救尤蒂萊寧兄弟的舉動,也是因為想說在新婚旅行(偽)期間出現死人,事後的感覺很糟,還是不要吧──動機就僅僅是這種程度的念頭。


    薩岡隻是覺得『在應付對方時不殺人好麻煩』,仍有足以令對方死去的實力。


    ──不對,他畢竟是個小鬼,或許不太清楚。


    改變主意後,薩岡給了他僅隻一次的忠告。


    「你該不會以為我是不會殺人的吧?若真是這樣,那是你的錯覺喔。」


    「你殺不了。像你這麽弱的男人,想必是會避開殺人這種事情的。」


    空氣當場凝結。


    米夏埃爾用僵硬的聲音勸道:


    「喂──到這種程度就好,基尼亞斯。我手上沒有〈沙利葉〉,幫不了你啊。」


    「你的阻止是有些太遲了。」


    這名少年大概不會乞求饒命,薩岡也覺得麻煩,決定殺了他結束這一切。


    雖然一度背對著對方,薩岡再次轉身麵對基尼亞斯。


    「既然你想找死,我也無所謂,但我不明白。我都說要撤退了。雖說你們重要的寶物庫變成這副德行,卻能取得一次擊退兩位〈魔王〉的戰果,這已足夠維係教會的顏麵了吧?為何要特意急著送死?」


    尤蒂萊寧兄弟會賭上性命,他還可以理解。


    他們以為薩岡的目標是寶物,況且己方還失了麵子。更重要的是,拚盡全力或許還有能夠打倒薩岡的希望。


    可是如今麵子被挽回了,雙方的力量差距也攤在了眼前。最何況,薩岡都說要回去了。死去的話就沒有意義,縱使贏了,能得到的結果也不會改變。


    基尼亞斯氣憤地咬緊牙關。


    「你們魔術師連這種事情都無法理解嗎?完全沒有交過手,敵人就將勝利拱手讓給自己,這若不是屈辱,什麽才叫做屈辱呢!」


    原來如此──薩岡點點頭。


    盡管展現出了自己的力量,薩岡卻沒有自己主動出手過半次。尤蒂萊寧兄弟會負傷,是因為他們使用自殺式攻擊。這根本無法稱之為戰鬥。


    「嗯,的確正如你所說。那可真是抱歉。」


    如果被如此嘲笑,自己也會做同樣的事吧。看來薩岡在不知不覺之間,開始不了解弱者的心情了。這是薩岡的錯。


    ……嗯,追根究柢,薩岡就是討厭變成這樣的弱者,才會尋求力量,會變成這副模樣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抱著謝罪的意味,薩岡決定使出全力確實地打倒他。


    ──雖說事後感覺很不好,但就當作這是屬於我的責任吧。


    隻是等等得跟涅菲道歉才行。


    為了給予對方最低限度的慈悲,薩岡做出了宣言。


    「那我要上了。至少在最後,你要睜開雙眼好好看清楚啊。」


    「來──」


    基尼亞斯沒能繼續說下去。


    就在薩岡手臂微微搖晃的時候,一切就都結束了。


    〈右天〉的手刀,把基尼亞斯所在的位置與【告解】一同敲爛了。


    看到他動作的人有幾個呢?除了米夏埃爾,還有別人嗎?連榭絲緹與史黛拉都屏息僵在原地。


    可是,有人在這時緩緩地撐起身體。


    「……真是的,居然因為這樣的吵嘴就要殺小孩子,還真不像你。」


    那是道猶如銀鈴般清脆的嗓音。


    她就是在這場亂戰當中,堅持沒有任何動作的奧伯龍。


    而她懷中可以看見基尼亞斯的身影,看樣子,她是瞬間護住了他。


    但是麵對〈右天〉的一擊,終究是沒辦法毫發無傷。蓋住她臉龐的頭盔產生了龜裂,裂成了兩半。


    「咦,那張臉……」


    發出這句咕噥的好像是榭絲緹吧。


    露出的臉就跟聲音給人的想像一樣,是十五歲左右的少女麵容。


    細長的眼角,配上湛藍的雙眸。直挺挺的眼鼻,淺粉色的嘴唇。從頭盔灑落、直到腰際的長發,純白的發絲。


    那對耳朵就跟涅菲一樣尖,是屬於精靈的耳朵。


    ──沒能停下來啊。


    薩岡有察覺到奧伯龍介入兩人之間,但他阻止不了這一擊使出全力的〈右天〉。


    雖然有一滴血自額頭淌下,少女仍感到好笑般地笑了。


    「但是,會為了無聊之事而真的生氣的你才像個人類,我很喜歡哦。」


    就在薩岡想要張嘴,想給少女一些回應時──


    『你終於,露出空隙了。』


    這道令人討厭的聲音,正屬於他以為已經離開的比夫龍。


    「糟了!」


    當他發現的時候,魔法銀mythril的手杖便宛如沙子般嘩啦啦地崩毀消失。


    ──無法挽救了,怎麽會這樣。


    薩岡悔恨地咬牙,奧伯龍卻一臉這沒什麽大不了似地搖搖頭。


    「這邊沒關係。比起這個,你快離開吧,鬧得有些過頭了。」


    然後,她撿起掉到台座附近、那把肮髒的掃帚。


    「……抱歉,這裏就交給你了。」


    薩岡向奧伯龍行了個禮後,把目光轉向拉菲爾。他似乎也已經停下劍的交鋒,一注意到視線就把聖劍收進義手,回到這裏來。


    薩岡靠到涅菲身旁。


    尤蒂萊寧兄弟就躺在地上。看來她不隻治療了阿爾沃,也治好了尤利烏斯。


    「涅菲,回去吧。」


    「好的。」


    薩岡一伸出手,涅菲就主動靠進他懷裏。拉菲爾也隨侍在他們身後。


    「涅菲,要是我就那樣殺了基尼亞斯,你會怎麽想?」


    「我可能會覺得他很可憐,也會覺得悲傷。但是……」


    涅菲靜靜地靠到薩岡身上,這麽說道:


    「如果薩岡先生會感到痛心,我也會一起背負,所以不要緊的。」


    ──真是敵不過她。


    薩岡在離開之前,他又回頭看了基尼亞斯一眼。


    ──肯定不了自己的弱者、嗎?


    雖然對方是個令人火大又傲慢的小鬼,可在這一點上,他的評語正確到薩岡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薩岡看向自己的手。


    他在幼年時代得到的『技法』,在成為魔術師時就舍棄的力量。即便是成為〈魔王〉的現在,也可以依靠它嗎?


    被指出這一點而憤怒的自己,這次算是輸了吧。


    可是,卻有人說這樣的自己是可以的。


    甜美的旅途終局留下了些微苦澀的餘韻,臨時的新婚旅行就這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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