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春姐與夏海傾訴她們心中的思念後,家中的氣氛明顯變得尷尬了。


    兩人隔天都跟我道了歉,也叫我不要在意。可是,我無論如何也忘不了那些話。我也向她們道了歉。不過,那隻是口頭上的道歉,而不是真正的道歉。


    我們三人都刻意表現得跟平常一樣。然而,昨晚的事有時仍會閃過腦海,而我們也會跟昨晚一樣變得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一定要做些什麽挽救這個局麵,我必須將答案提示給春姐還有夏海知道才行。


    這一天學校放學後,我與友紀又去了附近的公園。我們再次跟藤田定下了約定。


    老實說,現在根本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我應該想想辦法解決春姐跟夏海的問題才對。然而,fandisc的劇情啟動這件事也是不容忽視的重大事件,所以我有義務告知藤田。


    跟上回一樣,在沒啥人影的寂寥公園內,藤田獨自坐在長椅上。


    「兩位好呀。話說回來,這裏的公園真的沒什麽人來呢。」


    「因為這裏連一座遊樂器材都沒有,而且空間也沒多大,想打棒球或是踢足球都不行的關係吧。」


    藤田與友紀簡單交談幾句後,示意我說明今天的主題。


    我繃緊神經後張開嘴巴,坦白說出fandisc劇情啟動的事實。


    聽見我這番話時,友紀的眉毛抽動了幾下。


    這件事跟我的家務事有關,所以我並不是很想對外人說呢。不過,我決定一五一十地說出細節,然後跟他們討論自己該怎麽做,所以我有必要先告知兩人這件事。


    「《永恒純真》fandisc的劇情很危險嗎……?」藤田本來就不曉得《永恒純真》的存在,所以他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對了。藤田將遊戲投影到現實世界的時間,比我們還晚呢。」友紀恍然大悟地如此低喃。


    電子郵件所引發的奇跡中,有著一項奇怪的規則。


    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不過,先成為「設定者」的人擁有一種優勢,那就是他們會記得自己完成設定後才被其他人投影到現實中的遊戲。


    本來,遊戲一旦被投影到現實世界中,與該款遊戲有關的一切情報與資料都會跟著消滅。然而,已成為「設定者」的話,就算該款遊戲從現實世界中消失,他們也不會忘了那款遊戲,隻是會想不起來而已,就像被加上一道記憶鎖一樣。


    我們尚未掌握遊戲從現實世界中消失,以及記憶在何種情況能保留下來的條件。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裏麵一定存在著某種未知的法則。


    「《永恒純真》這款遊戲本身並不危險,頂多隻有我的本篇劇情中才會遇到生命危險吧。而且在fandisc裏,連我的劇情也是像……fandisc裏麵會有的那種又甜又閃的劇情……」


    藤田不曉《永恒純真》這款遊戲,所以友紀有如要幫助他了解狀況似地,仔細地提出了說明。順帶一提,友紀在fandisc發售當天就把它買回,而且立刻全破了明石葵的劇情。不過據友紀表示,她準備慢慢玩其他人的劇情時,我卻剛好將令水恒純真》投影至現實世界中,所以她隻玩到一半,fandisc就消失了。


    至於我嘛,除了雜誌裏的報導外,我對fandisc的劇情一無所知。因為我將《永恒純真》安裝至電腦內的瞬間,那個奇跡程序就立刻發揮作用,將遊戲投影到現實世界。當然,與fandisc有關的資料都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話說回束,為什麽你會知道fandisc的劇情敔動了呢?」向藤田解釋完後,友紀再次對我如此問道。


    「因為,春姐與夏海的生父來到我們麵前。」


    我簡潔地說出事實後,友紀陷人沉思。


    不過,她立刻整理好自己想問的事,而且對我發出詢問。


    「這不太對勁喔。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我沒做出讓fandisc劇情展開的設定h這句話吧?」


    再次投影《永恒純真》時,我的確沒做出展開劇情的設定。將遊戲再次投影後,我也這樣告訴了友紀。


    「嗯,應該是這樣沒錯……可是,自稱是她們生父的人卻出現了……」


    我在fandisc發售前買來的雜誌裏,有看過春姐與夏海的生父會出現在遊戲中的報導,所以我才會知道這件事。不過,我並沒有更動設定讓劇情展開,所以我以為九條院不會出現在現實世界。


    意思就是,明明沒設定要展開的劇情,卻因為某種理由而自行展開了嗎?」藤田有如要確認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確似地發出問題。


    我點頭後,藤田繼續說了下去。


    「不應該被展開的劇情卻展開了。關於這件事,我有一點想法……」


    「咦,真的嗎?」


    藤田突然說出這種話讓我相當意外,連友紀也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


    「嗯。投影《回憶圓舞曲》時,呃……我也沒將佐崎與普久乃原投影到現實世界中吧,但程序擅自使用了佐崎的身體……」


    也許是提到佐崎的關係吧,藤田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不過,我有跟你們說過,我展開的劇情與登場角色,都隻限定在『前羽良知世』一人身上的事吧?」


    「嗯。可是,要展開前羽良同學的劇情,就必須讓佐崎惠奈與普久乃原以配角的身分登場才行。所以,他們才會被投影至現實世界中。是這樣沒錯吧?」


    我如此回答後,藤田露出既像「是」又像「不是」的曖昧神情。


    「不,也可以說不是這樣。呃,你們兩人都記得《回憶圓舞曲》大致上的劇情與路線吧?」


    我與友紀一起點頭。


    「在《回憶圓舞曲》中,必須先將所有角色的劇情都破過一次後,才會進入真正的結局。劇情中雖然有幼時篇,不過,破完個別劇情後才會進入真結局的基本原則仍是不變。」


    「嗯,這我知道。不過我還沒進入真結局前就放棄了。」


    聽我這樣講,藤田苦笑著說「因為分歧條件太複雜了啦」。


    「我在回信中的設定是,隻展開知世的個別劇情。我並不想玩到真正的結局。如果隻是知世她自己的劇情,應該隻需要主角跟知世兩人就能結束。佐崎與普久乃原雖然是主角的同班同學,不過在知世的劇情中兩人可有可無。而且在個別劇情裏,他們也沒有參加過作任何對話或是事件。」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友紀似乎已明了一切,我卻還沒搞懂這到底是恁麽一回事。


    「簡單的說,就算沒有佐崎與普久乃原,前羽良同學的個別劇情也能順利進行。而且,藤田應該可以隻破到個別劇情才對。」


    友紀對略戚困惑的我仔細地解釋一切。


    是這樣沒錯吧?友紀向藤田如此確認後,藤田答了一句「是的」。


    「就是他明明沒這樣設定,劇情卻展開到真結局那邊的意思羅?」


    「是的。能圓滿解決事情是不錯,不過,我最初看見普久乃原時:心裏真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佐崎的長相跟遊戲裏的不一樣,不過她突然換了班級,又跟知世變得很要好,所以我立刻就發現了這件事……佐崎跟我不同班,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發現她的名字跟遊戲角色一樣時,我真的覺得很驚訝呢。」


    「我還以為你一定有什麽怪癖好,才會展開那麽危險的劇情,原來是這樣嗎?」當時,我曾為了藤田展開那種危險劇情而感到憤怒,原來是不可抗力啊。


    「嗯,我沒有展開那種危險劇情的勇氣,應該說我本來就是喜歡閃光劇情的沒用阿宅……」藤田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哎,就喜歡閃光


    劇情這一點來說,我也一樣就是了。


    「那麽,現在的問題就是,為何沒設定的劇情會自行展開……」友紀有如向我們再次確認似地,要我們表蠶葸見。


    不過,這裏所能想到的假設並不多。


    有臭蟲,設定失誤,程序版本不同,或是有人躲在背後操縱整個係統。


    我們三人喃喃低語說出各自的意見,卻無法找出明確的解答。


    「那麽,那名親生父親現在想怎樣?」友紀突然問道。


    「他表示想接春姐跟夏海回去。」我盡可能仔細地描迤她們生父出現時的狀況,以及他說的那些話。


    「原來如此,跟我玩到的劇情發展一樣呢。不過,我也隻玩到這裏而已,所以我不曉得接下來的劇情,也無法給你什麽有用的意見。」


    「玩到一半遊戲就消失了嗎……」


    友紀點頭表示肯定。


    「不管過程為何,既然劇情已經展開,你就必須解決這起事件。而且,這件事我應該幫不上忙吧。」然後,友紀以威脅似的銳利視線望向我這邊,然後語氣嚴重地開口說道:


    「不要做錯選擇,絕對不要忘記你當時對我發的誓。」


    誓言。


    我發誓要守護她們的未來,守護她們的幸福。


    沒錯。


    與春姐還有夏海之間的尷尬狀況持續下去的話,我們就然法了聊彼此的心意。


    我們必須進一步深談才行。


    因為,我們是家人……可是,一旦陷入尷尬局麵,就很難回複原狀。


    「早、早啊,春姐……」


    「阿、阿武……早安……」


    「哥哥……早安。」


    連早上的問候都有些生分。


    我們都努力表現得跟平常一樣,卻沒能解決存在於彼此之間的間題。粉飾太平的做法,根本不能解決問題。


    怎麽做才能不繼續傷害兩人,並且讓她們幸福呢?我必須盡快找出答案。不過,我卻還沒找出讓兩人通往幸福之路的路標。


    雖然我待在教室裏麵,腦子裏卻隻有這件事。


    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這副德性,所以午休吃完便當後,我就來到了沒有半個人影的樓梯間。這兒有些寒意,但比起鬧哄哄的教室,這裏待起來輕鬆多了。我將背部靠向水泥牆,冰冰涼涼的觸戚相當舒暢。


    「搞自閉啊你?」


    某人不發出半點腳步聲的來到了這裏。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翔也。


    「我也沒辦法啊……」


    「套句高橋的口頭禪,你讓人看了很煩耶。」


    「羅嗦……」


    這家夥明明是發現有什麽不對才過來關心我的,我到底在凶啥啊。態度這麽差會沒朋友喔,而我的朋友已經夠少了說。


    「看你苦著一張臉,連我的心情也變差了。像這種時候呀,就要來聊一些白爛的話題。稍微聊個天,心情也會跟著變好喔。所以呀,要不要來個最近都沒聊過的二次元會話呢?你都不找我聊這種話題了,我覺得很寂寞呢,你這個叛徒。」


    的確,我最近都沒跟他聊這種話題呢。我並不是已經從電玩界引退,不過,她們大家在我心目中占的分量確實很大。


    「偶爾也來認真的討論一下吧。如果能跟二次元世界的女孩結婚,你會娶誰當老婆呢?」


    「……日本禁止重婚,所以隻能從眾多角色中選一個自己最喜歡的人物。既然如此,大家會搶成一團吧。」


    「唔,要從數百人中選一個出來確實困難呢。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話說回來,搶成一團也不錯啊。一大早就衝進區公所,然後提出結婚申請書……」


    我幹嘛要聊這種無聊話題啊?不過,找還是吐槽了他。


    「這件事不需要征求對方同意,所以,一大早衝進區公所,還是沒辦法搶在別人前麵。


    在這種情況下,在區公所工作的人,還有跟他們有關係的人必然會占有優勢。他們隻要在工作開始前,早一步把資料打進電腦裏麵,一切就結束了。」


    「少開玩笑了。就是因為這樣,公務員才……」


    居然要因為這種事被責備,公務員還真辛苦呐。


    重婚嗎?


    如果這種製度真的成真,我的煩惱就會跟著消失嗎?不,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吧……


    「……欵,你覺得後宮這種東西,在現實中做得到嗎?」


    雖然心情苦悶,我卻說溜嘴問出了這種問題。


    翔也一點也不煩惱,流暢地談起自己的論點。


    「這個嘛,在以前的時代裏,現實世界是有後宮的存在,所以隻要想設後宮,是可以做得到吧。日本雖然不能重婚,不過隻是像後宮那樣在一起生活的話,應該ok才對。重點是社會常識、道德或是麵子之類的問題。哎,在日本這邊如果對方不願意同居,那就沒戲唱羅。」


    「你還真清楚呐。」


    還好啦——翔也點了點頭。我說你這家夥呀,不要老是吸收這種知識,應該多用功念書才對吧。話說回來,如果翔也這樣做的話,那他也不是翔也了……


    「再說,日本也是到了明治時代,才製定法律禁止重婚的吧。這種觀念隻有百年的曆史,而且在仿效西洋列強的時代裏,政府也很日本的要求民眾向倫理看齊,藉此提倡一夫一妻製。隻不過明治時代的離婚率超過百分之五十,而且感情觀也跟現在完全不同就是了。」


    「那麽,對你來說,能重婚比較好羅?」


    翔也很厭惡地扭曲臉孔。


    「你白癡啊,我當然討厭重婚呀。像我這種戀愛遜咖,在一夫一妻的製度下都已經沒人甩了,變成重婚製度看要怎麽辦!別說被正妹趕到視線外,搞不好還會被逐出地球流放外層空間呢。啊,如果我將來很有女人緣的話,那就另當別論羅。」


    這家夥還真任性耶……唉,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他啦。


    「而且呀,如果有人看上我的話,最好是喜歡宅文化的可愛女孩。」我連吐槽都懶了。


    不過。


    如果法律沒禁止重婚,在倫理上又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就不會這麽煩惱了嗎……「聊了這麽多,你還是這麽悶啊?」


    「……別管我。」


    「還是找適合的人來比較快呢。」


    這句話是啥意思?就在我準備問翔也時,預備鈐剛好響起。翔也毫不掩飾的說「得快點唯備上課才行呐」,接著就快步離開了樓梯間。


    我也回教室吧……


    然後,這一天的課程全部結束,又來到了放學時間。開完班會後,教室跟往常一樣開始吵了起來。大家接下來要去參加社團活動,或是一起出去鬼混吧。


    在喧鬧聲中,呋與高橋拿著言包走向我這邊。


    「武紀,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吃甜甜圈當點心呢?」


    又怎麽了?甜甜圈?


    「我好久沒吃甜甜圈了耶,本來想找小愛去的。怎樣,要不要一起來呢?」


    「真是的。你老是這樣,一時興起就自己決定這種事……」


    高橋露出不悅神情。不過,她從以前就很口是心非,所以我無法判斷她是不是真的覺得很煩。如果對方是呋,高橋通常都是在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就是了。


    「美化委員的工作呢?」


    「今天沒活動啊。夏海沒跟你說嗎?」


    這麽一說,夏海好像有提過她今天要去找四阿還有三宅玩。春姐也說要去參加社團活動,而且我今天也沒有預定行程。我沒理由拒絕咲的邀約,但考慮到我現在麵臨的問題,我不禁對自己該不該跟大家出去玩感到猶豫。


    「一直煩惱也找不到答案吧?


    」啊啊,連咲都發現我有煩惱了嗎?我呀,實在太容易把心情寫在臉上了。如果地上有一個洞,我還真想把自己埋進去呢。


    「……應該說你這家夥啊,今天一整天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都一直在那邊唉聲歎氣。你根本就是在裝憂鬱博取同情嘛,看了就煩。」我可沒有博取同情的想法喔,不,從旁人的眼光來看,我就是在這樣做吧。


    「喔,我說小愛呀,你今天一整天都盯著武紀看嗎?」


    「才才才才才才……才沒有咧!我不是這個意思!這隻是一種形容方式啦!」


    被咲這樣虧後,高橋瞬間漲紅臉頰高聲反駁。高橋雙手抱在胸前挺起上半身,臉也倔強地別向旁邊。


    「總之!到底是要去還是不要去,你快點決定吧。你怎樣我都沒差就是了。」高橋斜眼瞪向我這邊,有如連珠炮般說了這一串話逼我做出選擇。


    我該怎麽辦呢?我下意識望向走廊,隻見理惠正在那邊等著我。


    「理惠也能一起去嗎?」


    「嗯,當然可以呀。人多一點比較好玩嘛。」呋立刻表示同意。


    她接著問在三芳埋首讀著教科書的友紀。


    「伊藤同學要不要去呢?」


    「我是很想去,可惜我有事要辦,有機會再約我吧。我上個星期日找到一家好店,你ok的話,下次就由我來約吧。」


    友紀的長相以及她的眼神,總是給人冷若冰霜的印象,其實她非常熱愛甜食,而且她還會在大街小巷裏找尋好吃的甜品店。


    「這樣子呀,真可惜呢,不過我很期待你下次要介紹昀店喔。」


    「嗯,我應該不會讓你失望的。隻不過做甜點的人不是我,而是店家就是了。」將所有教科書都塞進書包後,友紀向我們道別,接著就快步離開教室。


    目送友紀離去後,呋再次環視教室四周。


    「找到了。佐藤同學要不要去?」


    「啊,我也可以嗎?要去要去!」


    翔也興衝衝地答應邀約。不過,我總覺得與其說他是被邀請而感到高興,倒不如說是計畫順利進行而滿臉得意。看他這種模樣,我突然浮現一個念頭。該不會是翔也為了替我加油打氣,才把咲拖下水的吧。


    然而,翔也身上一點也感受不到這種氛圍。我很想質問他這件事,但我立刻發現這樣做很白目,所以我閉上了嘴。這次就在心裏戚謝他吧。


    「那我們出發吧!」呋二話不說立刻離開教室,朝站在走廊上的理惠那邊走去。咲活力滿點的模樣讓高橋無奈地聳聳肩,她這個動作還真令人印象深刻呢。


    咲與理惠,高橋跟翔也,再加上我一共五人,浩浩蕩蕩的走在路上。我們一邊打屁,一邊步出學校。就在此時,我看見校門那兒站了一名自己認識的人。


    「小武,我記得那個人是……」


    「嗯……」唯一見過他的理惠悄聲向我問道。


    那個人是九條院先生。他跟上次一樣穿著西裝,而且看起來還是那樣的年輕。


    「你好,都築。」九條院舉手向我打了招呼。除了曾見過他的理惠外,大家都露出吃驚的表情。特別是高橋,她的表情就像在警戒什麽東西似地。


    話說回來,他為何會等在這邊呢?該不會又是跟春姐約好要見麵吧?可是,我沒聽春姐提過這件事啊。


    「你好。要找春姐跟夏海的話,她們今天要參加社團跟美化委員的活動,所以還留在學校裏麵喔。」


    「這樣啊。這麽一說,春……海她是網球部的人呢,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不會……」叫春姐的名字幹麽吞吞吐吐的?是呼吸不順的關係嗎……話說回來,九條院先生似乎不像跟春姐有約。


    「我已經等了三十分鍾,正想找間咖啡廳打發時間呢。過一陣子我就要去國外工作了,在那之前,我打算把有薪假期用完,行以我現在事件多得很。


    九條院先生很難為情地搔了搔頭。然後,他留下一句「那就這樣咯」接著就在正門離開了現場。


    話說回來,我之前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九條院先生會在平常日的白天出現在學校附近,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既然他在這裏籌了三十分鍾,就表示先回去的友紀可能會看見他羅。雖然我已經告訴友紀九條院先生出現的事,不過在這裏看見他的話,友紀肯定會大吃一驚吧。


    「去國外工作嗎?那個人選真厲害。中學畢業前,我們家每兩年都會出國旅遊一次。


    出國觀光是很有趣,不過就算我出國那麽多次,也不會想在國外工作耶。」


    翔也敬佩地如此低喃。這家夥出過國呀,我有一點意外呢。


    「想不到你居然出過國。」高橋似乎跟我有一樣的感想。


    咦,等一下喔?既然九條院先生要出國工作,那他要把春姐她們接回去又是什麽意思……不,把春姐她們接回去住的事情還沒決定,而且她們應該會拒絕吧?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他會過來見春姐呢?而且我也沒聽春姐說她拒絕了這個提議。


    「喂,都築,我們要走羅!」高橋的叫喚聲讓我猛然回神,幹脆直接問九條院先生算了——我腦中浮現這個念頭,不過卻已經太晚了,他的身影已經從我的視野中消失。


    「那個人往哪邊走了?」


    「車站那邊……」


    糟糕!我發呆太久了……!這件事明明關係到春姐還有夏海,我卻呆呆站在這邊嗎……話說回來,就算我問出答案,情況也不會好轉吧。


    「欸,雖然我不知道該不該問,可是,那個人是誰啊?」也許是看見我懊悔的模樣吧,咲擔心的問道。


    「他就是春姐跟夏海真正的父親。」


    我如此說了後,除了理惠外的眾人都吃了一驚。


    「咦,意思是……」


    仔細想想,春姐與夏海不是我真正的姐妹這件事,我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理惠跟我們家的關係密切,所以她本來就知道這件事。不過,我就這樣脫口說出這個事實,似乎有點太輕率了。


    「我就覺得你們長得不像,原來是繼姐姐跟繼妹妹啊。」


    「喂,佐藤,顧慮一下別人的隱私權,在大門口這邊不方便講這種事吧?」高橋適時嚇阻了翔也。她似乎是在掩護我的失言呢,這讓我有一點點開心。翔也立刻向我道了歉。這件事畢竟是事實,所以我要他不要在意。此雷一出,翔也露出了鬆一口氣的神情。


    然後,高橋看著我臉上的表情。


    「唉,細節我就不問了。管別人的家務事不符合我的個性,而且我也有一個繼妹妹,所以我大概可以體會你的心情。」


    這句話結束了這個話題。


    的確,這裏不是說明來龍去脈的好地方。


    「哎,如果你有什麽煩惱,還是說出來舒服些。如果係真的很想說,那就說出來吧,我多少可以給你一些意見。」  高橋難得這麽善解人意。不過,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害羞,或許這隻是秋天夕陽照射下的錯覺吧。


    「小愛好溫柔唷~」


    「啥啦?」


    咲開口取笑,高橋如同往常般氣衝衝的否定,我總覺得她們很像搞笑新人呢。


    逗大家發笑的相聲表演結束後,我們一行人走向甜甜圈店。途中,高橋表情嚴肅地向我問道:


    「對了,不好意思又得舊話重提。你剛才說,那個男人是你姐妹的生父,可是再怎麽講,他也太年輕了吧?」


    我很能體會高橋的想法。


    「嗯,我也這樣覺得。他看起來頂多快三十歲,而且從我長年培養的直覺,跟那個人身上的氣息判斷,我覺得他應該也是阿宅一族。」


    長年培養的


    直覺?身上的氣息?……還是把翔也的話當做沒聽見吧。


    「別看他那樣,他已經四十多歲了呢。」


    「畢竟是有兩個女兒的人吧。隻要算一算,我大概能猜出他的實際年齡。可是不管是舉止還是談吐,他怎麽看都不像四十多歲的人,而且身上也沒那種大叔氣息。」


    這是因為他本來是遊戲人物的關係吧,雖然我沒看過他的立繪(注:立繪就是去掉背景的人物圖片),不過圖應該畫得很年輕吧。


    「他放在胸口的香煙也是賣給年輕人的煙。連這一點也加進去考慮的話,或許他是刻意裝年輕吧。」  …說到這個,為什麽小愛會知道這種事呢?你剛才隻看到香煙盒吧?你該不會有抽過?」


    「我才沒抽咧。我會知道這種事,隻是因為我有很多同伴都有在抽煙,而且味道那麽思心的東西誰要抽啊。」  「……思心?小愛知道煙抽起來是什麽味道?」


    高橋露出被抓包的苦澀表情,呋也立刻長篇大論的教訓起她。高橋拚命地找著借口——「聽好喔,為了小愛的健康著想……」  「我不是說了嗎,我隻是試抽一口而已啦這兩人真的很要好呢。


    ……好到讓我有一點羨慕。


    在這之後,我們去買了甜甜圈,然後邊吃邊聊,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流逝,轉眼問就已經超過五點了。


    多虧大家的陪伴,我鬱悶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雖然聊的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不過光是聊聊天,就可以讓滿布陰霾的心情放晴。


    特別是咲,她一直體貼地替我如油打氣。


    這個女孩真的很溫柔呢,我很能理解她受大家歡迎的理由。


    我們一行人離開甜甜圈店踏上歸途。在這條跟平常不一樣的回家路線上走著走著,我們來到一處令我難以忘懷的場所。


    無數車輛在寬廣車道上來回穿梭,過往的悲慘光景已不複存。


    在車道對麵,以斜十字彼此交叉的人行道中央處,豎立著一座比我們圍成一圈還大上一些的石碑。在它下方,零零散散地供奉著幾束鮮花。


    走在人行道上時,高橋忽然在那座石碑前方停下腳步。


    「小愛,你怎麽了?」


    「嗯?啊,沒什麽……隻是想起一些往事啦。」翔也插嘴說道:


    「我記得這裏是那起交通事故的事發地點吧。」


    「交通事故?」


    「什麽時候的事?」


    聽見翔也的話後,理惠與呋神情嚴肅地向翔也問道。


    「這是八年前的事了……你們不知道嗎?這起事故鬧得很大呢。」在設定上,理惠與呋都是當地人。不過她們聽完翔也的解釋,卻也隻能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是嗎?原來她們兩人沒有這種過去的記憶啊。我到現在還搞不太懂,那個奇跡程序到底是用什麽標準來選擇她們過去的記憶。


    我環視四周,這條道路保養得相當漂亮,她們一定不相信這裏曾經發生過事故。


    高橋補充了翔也的說明。


    「沒錯,據說那是日本交通史上最嚴重的事故,而且到現在還沒查出造成事故的主因。有人說是紅綠燈故障,也有人說是車子的電子係統同時暴走,原因眾說紛紜,連汽油從天而降的鬼扯都有。」


    「你還真清楚耶,高橋。」


    翔也以佩服的目光望著高橋。


    「還好啦。畢竟八年前大家都說我是在這裏奇跡生還的人啊。」發問的翔也率先露出吃驚表情,我也難掩心中的驚訝。


    當時,奇跡生還的少女在電視新聞上造成不少轟動呢。


    「電視都在報導有一名少女從那起交通事故中奇跡生還,那個人該不會是……」


    我很在意這件事,所以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嗯,大概就是我吧。我幾乎不記得那起事故的過程了,當我清醒時,人早就在醫院,所以……」


    如此說之後,高橋目不轉睛地盯著石碑。


    我也下意識地望向石碑。


    石碑跟八年前一模一樣,上麵刻著許多罹難者的名字。


    我將視線移向正中央偏右的附近。


    「都築博嗣」理惠與呋順著我的視線望了過去。看著那邊的她們,似乎發現了某件事。


    「呃,欵……這個叫都築博嗣的人……該不會是……」理惠吞吞吐吐地問道。


    「嗯,我老爸就是在這場交通事故中喪生的。」現場的氛圍開始變暗。


    我的講法好像不太恰當。這的確是一樁悲劇,不過事到如今就算我再痛苦,也於事無補吧。


    這是無法挽回的過去,所以我早就拋開這個傷痛了。


    「不用介意啦,都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


    我如此說並試圖打圓場,大家卻露出了尷尬表情,尤其是高橋。


    「……抱歉。」


    「都說不用介意了。這也沒辦法呀,畢竟你不知道這件事,我也沒對任何人提過。而且啊,就算隻有一人也好,有人從那起事故中生還是一件好事啊。」


    雖然我這樣表示,消沉下來的氣氛卻沒有立刻恢複原狀。


    就在我煩惱著該如何是好之際,車子的喇叭聲毫無預兆地響起,大家一起回頭望向那邊。


    有一輛廂型車停在路旁。裏麵走出一名我不認識的陌生男性,而且他還走向我們這邊。從外表判斷,這個人大概二十歲出頭,或者已經超過二十五歲了。不過不管怎麽看,他看起來都不像三十多歲。這個人長著一副容易親近的友善臉孔,不過他比我高上一個頭,體格也很結實。


    這個人直接走向高橋。


    「喲,小愛你好啊,難得看你走到這邊呢。」


    「嚇……義人……」這個人輕鬆地向高橋打招呼,高橋卻露出有些嫌惡的表情。


    「噓噓噓!不要接近我,快滾回去!你這個蘿莉控!」高橋做出趕狗的動作。


    「什麽蘿莉控嘛,居然在大家麵前講得這麽難聽。我是看你出現在這邊覺得很擔心,才好意出聲叫住你的耶。我也是工作剛結束,準備早早回家的說。」


    「那你就快回去啊!我的事用不著你雞婆!……喂,不要這樣拍我的頭啦!還有,小愛是你叫的嗎?」


    高橋雖然破口大罵,那個男人卻不當一回事,還一派輕鬆地拍著高橋的頭。這就是大人的風範嗎?還真是從容呐。高橋雖然厭煩地揮開那名男子的手,男子卻更是道高一丈。


    「好好好,你沒事的話,那我就閃人回家羅。各位,小愛這麽潑辣,一定給大家帶來很多麻煩吧?不過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刀子口豆腐心,請你們要跟她當好朋友喔。」


    這名男子麵向我們,臉帶微笑地如此說道。說不定這個人之所以叫住高橋,是因為他看見高橋臉上流露出生還者的愧疚感吧,我有這種感覺。


    「羅嗦死了!把你推到大馬路上喔!」


    然而,男子的心意並未傳至對方心中。高橋還是一樣氣呼呼的聳著肩,嘴裏也不停咒罵。


    這個人承受高橋的辱罵,不知為何開始望向我這邊。


    「……呃,有事嗎?」


    「我們以前在哪裏遇過嗎?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你呢……」


    男子上下打量著我,一邊如此詢問。


    「呃,不,對不起。我沒印象……」


    我真的不記得自己見過他。我是小時候或是在哪裏見過這個人的嗎?可是,我完全不記得有這種事。畢竟我小學上到一半就離開廠這裏,卣到中學畢業馮伏伐邢下住侄道附「癡呆了啊你,而且你居然跟男人搭訕?」高橘以不耐煩的語氣插了嘴。她臉上明白寫著一句話——還不快點閉嘴。


    「我對男人可沒興趣


    呐,哈哈。我認錯人了,抱歉。」


    男子搔搔頭向我道歉,然後有如結束這段會話似地走離我們身邊。


    他坐進停在路邊的廂型車,接著——「再見羅,愛愛!」他打開車窗向高橋道別。


    「你這個臭家夥,從哪裏聽來這種叫法的?不,是秀之對吧?」高橋如此大吼,不過車子已經開走,一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高橋狠狠盯著車子離開的方向,而且有如想用力跺腳似地露出悔恨表情。


    ……我有一個很單純的問題,剛才那句愛愛,到底是啥意思啊?


    「欸,愛愛指的是……」


    不知死活的翔也興衝衝地向高橋發問,就在這個瞬間,高橋如刀般的銳利視線射穿翔也,而翔也也立刻閉嘴不發一語,也許他感受到高橋發出的殺氣了吧。


    一點也不害怕高橋的咲,開口問出了單純的疑問。


    「那個很有個性的人是誰呀?」


    「啊,他是我哥哥念高中時就認識的朋友啦。他是一個因為太喜歡蘿莉,最後變成小學老師的大變態唷。別看他看起來呆呆的,隻要他想做,沒什麽事可以難得倒他。這個世界真的很不公平呢。」


    什麽?因為太喜歡蘿莉,所以變成小學老師?如果這是事實……我就應該立刻報警才對吧……不,還是把這句話當成高橋的高級幽默好了。


    「超不爽的,我們快點回去吧。我得好好想想晚上要讓大哥吃什麽好料才行呐……」高橋嘴裏喃喃念著恐怖的事。


    我不知道她想幹麽,但我還是打從心底同情素未謀麵的高橋大哥,一邊走上歸途。


    回到自己家時,已經到了晚飯時間,所以我們立刻就開飯了。


    如果跟之前一樣的話,現在應該是我們全家相眾,笑聲不斷的團圓時光。但如今就算我講到學校的話題,她們兩人也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話。所以,尷尬的空氣仍然流動在我們之間。


    到頭來,我就這樣悶悶地吃完晚餐,然後開始洗碗。我害怕春姐與夏海吃完飯就會離開客廳,所以才吃得比平常快。


    她們兩人在等我洗好碗……她們一定有話要跟我說吧。


    翔也跟咲都一直替我加油打氣,所以我不想再讓大家擔心自己了。隻要一直聊天,應該就能稍稍逗她們開心,就跟今天的我一樣。


    至少,這種氣氛再持續下去的活,會對兩人的心埋產生不好的影響。


    就算隻有一點點也行,我要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


    洗好碗後,我麵向兩人。


    「春姐,夏海,聽我說幾句話好嗎?讓我們像平常一樣多聊一會兒吧。」


    而且,隻有我一個人唱獨角戲是不行的。如果她們不把想說的話說出口,我這麽做就沒意義了。


    「說得也是……」


    「嗯……」我不知道我們是否有了共識。


    有些心意或許用不著明講。


    不過,講出來對方才明白的心意一定更多。


    我拉了一張椅子,坐在春姐跟夏海的正麵。


    「老是麻煩阿武洗碗,謝謝……」


    春姐向我道謝。這聲道謝,是她每天都會對我講的話。


    「不,春姐總是做美味的飯菜給我們吃,這點小事讓我來就行了。」


    可是,我們之間的對話還是有些生硬。


    要表現得跟平常一樣確實困難,但我還是非努力不可。我要讓兩人變得跟以前一樣開朗,就算隻有一點點也行。


    兩人把學校裏發生的事告訴了我,我時而點頭,時而說幾句話回應她們。在別人眼中,這隻是不痛不癢的無聊會話,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卻是比任何事物都值得珍愛,求之不得的寶物。我不認為這麽做就能讓我們重回以往的日常生活,卻總是比什麽都不做要好得太多了。


    兩人把話題都講完後,我慎重的開了口。


    「春姐想好畢業後要做什麽了嗎?」春姐困擾的答道:


    「我還沒確定要做什麽……」


    「是嗎?」


    我不知道春姐有什麽打算。如果她將回到生父身邊這件事也列入考慮的話,應該會比之前還煩惱才對。


    「春姐如果沒弄傷手肘,就會轉戰職業網壇對吧?」


    「啊,嗯,我之前是有想過,等高中一畢業就要當職業選手。不過,依我目前的實力,這樣做還是太勉強了……」


    耳朵忽然傳進令我吃驚的話語,我真的嚇了一大跳。


    「咦,目前的實力指的是?」


    「我有試著用非慣用手來回擊球,不過還是不太習慣……」我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春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做的?


    「這樣做不會讓慣用手的傷勢惡化嗎?」


    夏海擔心的問道。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用不著擔心啦。我有得到顧問老師跟醫生的允許,隻不過他們嚴格禁止我用慣用的右手托住球拍,或是用雙手擊球就是了。」


    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啊。如果這樣做的話,好不容易才有機會治好的右肘又會再度惡化。


    我繼續問下去。


    「習慣的話,就有辦法進軍職業網壇嗎?」


    「在我的網球風格中,精準度就是一切,所以這種做法是否有效,全取決於我能多隨心所欲的將球送到自己想要的位置。隻要左手的精準度能接近我的理想,我應該就能跟職業選手一較高下。」


    我再次明白了一個事實,春姐真的很喜歡網球。


    就算弄傷慣用手,也要用另一隻手臂東山再起——這種事不是幻想,有時候也會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當然,這件事做起來不像嘴巴上講講那樣簡單,而且也有很多人半途而廢……


    即使如此,我還是支持春姐這樣做。


    「加油喔,春姐。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做的……」


    「我也會替姐姐加油的!加油唷,姐姐。」


    「嗯,謝謝你們……」


    春姐露出了微笑。我似乎有好久好久沒看她這麽笑過了呢。能看到春姐這樣,夏海也覺得很開心。


    可是,春姐的表情立刻沉浸在憂愁之中。


    「老實說,我其實想進大學念書,然後一邊訓練我的非慣用手,一邊以成為職業選手為目標。或是去上網球教室,然後……」


    春姐懊悔地低喃。


    「我覺得這樣很好啊。不,我覺得春姐一定要這樣做才行。」


    我有如幫腔似地如此建議。然而,即使我這樣講,也沒能讓春姐掃去臉上的陰霾。


    我立刻明白了春姐此刻的心情。


    「春姐擔心錢的問題吧?」


    春姐有所顧慮地點了點頭。


    「說出來雖然丟臉,不過老實講,我有一點這樣想——隻要跟那個人一起生活,就用不著擔心這種事了。對不起……我這樣想好像背叛了阿武呢。」


    「……這根本不算是背叛啦,春姐想太多了。」


    這隻是讓我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沒用罷了。


    「春姐,錢的事你用不著擔心,我會去打工賺錢的。而且我可以去找親戚商量,請他們把我父母親的遺產全交給我,這樣就沒問題了。所以……」


    請春姐不要答應九條院先生要把你們接回去的建議——我沒能把這句話說完。


    讓春姐煩惱的不隻是錢的問題。


    就像兩人之前對我說過的話一樣,春姐與夏海是我的姐姐與妹妹,而這個身分也讓她們感到煩心……


    我還沒找到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沒找到這個解答,就無法消除春姐的煩惱與夏海的不安。


    如果我隻是將自


    己的期望硬塞給兩人的話,不但無法解決問題,甚至還會增加她們的煩惱。


    「不行啦。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如果讓阿武想辦法籌錢的話,我會沒辦法原諒自己的……」


    「我真的不懂。我隻是想為春姐做一點事而已,春姐為什麽要這麽頑固的拒絕我呢……?」


    客廳瞬間被靜寂包圍。


    然而,在一瞬間的躊躇過後,春姐立刻做出回應。


    「我是虛構的人,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消失。阿武的錢是很珍貴的,絕對不能用在我這種人身上……」


    我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在那瞬間,我想象到了最不好的光景——春姐與夏海消失的光景。


    「我們曾經消失過。沒有任何事物能保證我們不會再次消失……上次消失前,我根本沒想過自己會消失。可是就在某一天,我心中突然產生『自己會消失』的念頭,而且還對這個想法深信不疑。」


    我不希望春姐抱持著這種不安。我之所以更改遊戲期間的設定值,就是為了讓她們一直停留在現實世界之中。


    然而,春姐不可能看見我重新設定後的數據,也沒任何力量保證期間設定值會一直按照我的設定進行下去。


    我們尚未解開奇跡之力的謎團。


    如果不知道它的機製,這些推測就隻是自我安慰的想法。


    「所以我才覺得跟那個人走,就能避免阿武受到傷害。我們以家人的身分跟阿武越親密,最後隻會讓阿武傷得越重,所以我……」


    春姐的責任感實在是太重了。


    不管是花我的錢,或是我的將來,都讓她一樣擔心。


    春姐的這番言論,是建立在她們有一天會消失的前提上。因此,她真的很擔心我的事。


    春姐之所以考慮答應九條院先生的提議,不是把他當父親信任,也不是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


    一切都是為了——我。


    你們絕對不會消失的——我想這樣否定,可是,我手中根本沒有讓春姐安心的證據。


    ……世上的某個角落如果有被別人投影出來,而且還在現實世界中存活好幾年的女主角就好了。這麽一來,我就能問那個投影者很多問題了。


    不過,這種好事並非隨處可見。


    「可是,阿武的心意讓我很高興喔。」


    春姐綻放笑容,我卻無法直視她的笑顏。


    「阿武明明這麽重視我們,我卻對阿武有所誤會。這世上也是有那種不想對家人說出的煩惱呢,但我卻隻因為這樣,就自顧自地擺出受害者的臉孔……我害怕被阿武當陌生人看待,所以根本沒像小咲那樣直接去找阿武,我這個姐姐還真過分呢……」


    春姐在說理惠喪失記憶,而我因為自暴自棄而不聽她勸的事。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況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春姐試圖接受當時的事,不過,我卻覺得她隻是在勉強自己相信這件事。


    「不是這樣的……當時的我,隻是差勁到家罷了……」


    事實上,當時的我根本聽不下任何人的建議。一直到最後被咲指責,我才猛然察覺自己的眼光是如此淺薄,所以才……


    「已經夠了,阿武。阿武對家人的親情,我已經感受到了。對吧,夏海。」


    「嗯……」


    春姐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夏海也跟著站起。


    然後,春姐略微探出上半身望著我的臉龐。


    「從明天開始,姐姐會恢複成平常的模樣,因為我從阿武那邊得到了好多好多的親情。」


    留下這句話後,春姐與夏海就離開了客廳。乍看之下,她們似乎露出了微笑。


    如果春姐的煩悶心情有稍稍好轉的話,那就太好了。


    可是……


    「對家人的親情,我已經感受到了。」


    就隻有這樣。


    我隻能說到這裏而已。


    現在的我,無法讓兩人感受到親情以外的情感。


    春姐想要的是,在這之外的情感。


    不是家人之間的親情,而是男女之間的——愛情。


    現在的我,根本沒有能讓春姐滿意的答案。


    而且,我沒找出答案,就無法揮開籠罩春姐心靈的煩惱烏雲,讓陽光射進她的心中……


    現在已接近我平常的睡覺時間。此時的我,癱在房間的床鋪上想著事情。


    怎麽做最能讓春姐與夏海幸福呢……


    問題之一是——錢。如果要大家一起生活的話,就算我想辦法擠錢出來,生活也會相當拮據吧。


    我太小看「普通的生活」了,在現實生活中,做任何事都必須花錢。我或許會讓春姐與夏海承擔不必要的辛勞。春姐那麽為我著想,所以就算她很想念大學,也不會輕易說出這種話吧。


    然而,如果她們被九條院先生接回去住的話,至少在金錢方麵不會遭遇困難。而且,那個人對春姐與夏海的感情應該是真的。或許他過去曾經犯錯,但他現在應該會好好珍惜她們才對。


    想住在一起的這種心情,到頭來隻是我在耍任性……我明明從中學畢業後就開始一個人住,想法卻還是這麽任性。


    如果繼續跟春姐還有夏海一起住的話,我能以超越親情的情感來麵對她們嗎?


    我明明已經有咲跟理惠了耶……?難不成我真的想建立後宮嗎……


    「晚安。」


    聲音輕輕響起,理惠推開窗戶爬進我的房間。


    「到了十月下旬,天氣果然也變冷了呢。」


    理惠身上的奶油色睡衣還滿厚的,穿起來應該很暖和才對。哎,話又說回來,穿這樣子跑到外麵當然還是會冷吧。


    「別著涼了。」


    「我才沒那麽笨呢。」


    我撐起身體如此告誡後,理惠伸出舌尖做了一個鬼臉表示反駁,她這種舉動還滿可愛的嘛。


    理惠理所當然地坐上床鋪,接著在我麵前盤起雙腿。


    就這樣,她盯著我猛瞧了好一陣子,然後說了這一句話。


    「那麽,小武到底在煩什麽呢?」


    她的口氣就像在問成績不好的學生有哪裏不懂似地。不,我有事煩心是事實沒錯啦。


    「與春姐還有夏海,跟小武之間變得怪怪的這件事有關吧?」


    ……理惠還真是一針見血,為什麽她會曉得原因呢?我開始有一種她會讀心術的感覺。不過,理惠並沒有這種超能力,這隻是因為她觀察力敏銳的關係吧。


    我應該問問看她的意見嗎?這樣做並不能解除我的煩惱,不過我還是有一件事想要問她。


    隻不過,問當事人這種問題好嗎……


    就在我猶豫不決之際,理惠有如逼問似地將上半身湊向這邊,她散發出來的奇妙魄力壓倒了我。


    「……你對後宮有什麽看法?」


    我把心裏想的事直接說出口了。


    話剛出口,我就後悔了。就算是說錯話,也該有個限度吧。重點並不是我用了什麽方式表達問題,而是我誰不問,偏偏問了理惠這個問題。剛剛的失言已經嚴重到讓政客下台,甚至會因此結束政治生涯的地步了。


    理惠的逼問,讓我覺得自己在她麵前隱瞞不了任何事。話雖如此,再過分還是要有個限度。覺得丟臉到極點的我,忍不住用手蓋住臉龐。


    「對不起!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吧!」


    可是,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我說小武啊,你該不會是想左手抱我,右手抱神樂同學,大享齊人之福吧?」


    理惠不但沒當做沒聽見,甚至還追加了這個問題。在這種情況下,我根本不能保持沉默。


    「抱歉,如果我說自己沒妄想過這種畫麵的話,那我就是在鬼扯了。」


    「你這麽誠實,到底是好是壞呢……」


    理惠露出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我不曉得她是受不了我,還是在生氣。我有如找借口似地繼續說了下去。


    「可是,我知道在現實世界裏不可能做到這種事。就算理惠跟咲同意這種方式,隻要大家幸福,其他事情都不重要的狹隘觀念也會讓我們受到指責。我不在乎自己受到指責,不過,害你們兩人也被指責的話,就不是我的本意了。應該說,這種做法問題非常多。就拿說服雙親這件事來說好了,不管怎麽想都不可能做到吧。又不是出生在戰國時代的人,怎麽可能會有父母親同意讓男方同時娶兩名女孩為妻呢?而且,有小孩的話也會很麻煩。未婚生子這種事到底好不好?我不是很懂,不過任誰也可以想象,小孩長大進入校園生活後,肯定會碰到一堆壞事。而且,就算真的在一起,也不會得到旁人的祝福。隻有改變整個國家,或是扭轉整個時代的觀念,才有辦法讓這種關係受到祝福喔。」


    一口氣講完一大串話後,我才發現理惠整個人都呆住了。


    我居然這麽熱血的高談闊論著後宮嗎?我到底在搞啥啊……真是廢物一枚!我把我這張老臉,一口氣丟了十次之多。


    「……呃,我已經明白,小武心目中的後宮會產生很多後遺症了。」


    我以為理惠會認為我沒救了,想不到她居然很認真的聽著我的話。


    「……不,我要聲明一下,我沒有這種想法喔。」


    我姑且補上了這句話。


    然而,不知為何,理惠搖了搖頭。


    「光就後宮而論,我認為不管有多少困難,隻要本人有這個意願,而且覺得幸福的話,這樣做也不錯。」


    我覺得相當意外。


    「就算被輿論指責也一樣?」


    「嗯,我可以了解無論如何都想在一起的心情……當然,我也明白想獨占對方那種心情。就算這種關係很狹隘又封閉,還是要以當事人的意願為重吧?」


    「那雙親那邊要怎麽講?」


    「就說服看看囉。不行的話,就跟對方私奔。」


    「小孩的教育問題呢?」


    「好好努力,用愛心照顧小孩,不讓他們產生這種心結,而且也可以選擇不生小孩呀。」


    理惠好像說了一些很不得了的意見,她對後宮這種東西不會感到抗拒嗎?


    「……為了當做參考,我想問理惠一件事。既然理惠剛才說了那些話,那理惠可以容許我同時跟你,還有咲一起生活嗎?」


    我又來了。現在的我真的很奇怪耶!就算心裏再煩惱,也不該問這種事啊!我忍不住想拿針線把自己的嘴巴縫起來。我這個白癡,不準再說話了!


    房間內有一會兒沒半點聲音。理惠沉思了半晌後,幹脆地如此答道:


    「如果是跟現在的小武,我會不太願意吧……」


    「我想也是……咦?」


    現在的——?


    我正準備反問,理惠卻搶先一步開了口。


    「如果是現在的小武,跟我還有神樂同學同時在一起的話,我會覺得自己好像隻能得到一半的愛情。」


    「……一般來說不就是這樣嗎?」


    畢竟一個人要一分為二才行。


    我說出了理所當然的想法,理惠卻搖了搖頭。


    「日本現行的婚姻製度是一夫一妻製,不過,曆史上也有一些人能維持自己的後宮吧?我覺得這些人呀,不但不會因為愛人變多而分散自己的愛,甚至還能將自己的愛維持在百分之百的水平,公平地愛著每個人。不過,要同時愛很多人,又不能減少對每一個人的愛情,我覺得還是有一個限度,而且也過於理想化……」


    理惠的意見雖然驚世駭俗,卻讓我感到茅塞頓開。


    建立後宮,又能在大家都滿意的情況下維持這種關係的人,一定有辦法公平地對待每一個人,而且付出的愛還不會變少吧。


    我覺得付出的愛情不會變少這種論調有點像在詭辯,但隻要讓對方認為自己得到的愛並未減少,就不會感到不滿。


    話說回來,這種理論說是很容易,做起來卻很困難,這是知易行難的典型。


    「簡單的說,小武必須成為超有魅力的男性,讓我覺得即使小武已經有了神樂同學,我還是想待在小武身邊,大概就是這樣吧。」


    讓對方就算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要待在自己身邊的魅力嗎……


    「想不到你的觀念這麽有彈性呢。」


    「我可不是一開始就這樣想的。而且這種話如果跟朋友講,一定會把場麵搞冷吧……因為是小武我才說的唷,如果告訴別人,我就要跟你絕交。而且這種想法呀,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而多少產生改變吧。」


    「理惠講得這麽認真。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啦。」


    哎,她的觀念的確滿怪的啦。這種想法啊,對男人可是有利的可怕呢。


    隻不過,就算理惠講到這種地步,我還是沒那種「那我就來建立後宮吧」的心情。常識的鎖鏈緊緊束縛著我的觀念。不解開這種束縛,我就不會想建立後宮吧。


    「那麽,為什麽小武要問後宮的問題呢?」


    理惠對我提出了最根本的疑問。


    我該說出來嗎?


    不………


    我非說不可,就算理惠不能接受也一樣。


    這也是為了找到大家的幸福。


    因為我答應了理惠,要跟她一起製造幸福。


    「這件事跟春姐還有夏海有關……」


    我將一切告訴理惠。我告訴她春姐還有夏海對我抱持著親情以上的情感,還有我為了讓大家都幸福,正在考慮後宮這種選擇是否可行。


    我以為理惠會覺得我沒救了,想不到她再次認真的響應我。


    「我非常、非常明白春姐跟夏海的心情。」


    我看著理惠的臉蛋,她的眼神相當認真。


    「可是,我不能表示任何意見。嗯,我不能說,因為我覺得還是春姐跟夏海的答案重要。」


    不能代替兩人表達心意,讓理惠感到焦躁。


    的確,當然是這樣沒錯,最重要的是本人的意願。


    接著,理惠下了床。


    「說得也是啦。問了這麽難回答的問題,真抱歉……」


    「哈哈,我沒差啦。那我差不多要回去囉,身體開始變冷了呢。」


    理惠以平常的口氣說道,手也放上窗緣。然後,她暫停了動作。


    她沒回頭,有如自言自語似地說道:


    「不管對方是什麽身分,無論在一起必須麵對多少苦難……如果前方有小武心目中的


    未來,小武就應該要相信自己的決定勇往直前。」


    留下這番話後,理惠打開窗戶,沿著屋簷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心目中的……世界嗎……


    我想讓大家在這個現實世界中得到幸福。


    從大家再次來到這裏的那一刻起,我的希望就沒有改變過。


    可是,如果我有建立後宮的覺悟……


    而且也成真的話,我就能讓大家——還有春姐跟夏海幸福嗎?


    ……現在的我還不夠有出息,沒辦法接納所有人的心意。


    如果繼續陪伴在我身邊,隻會讓她們不幸的話。


    那麽,欣然地送走春姐與夏海,才能讓她們走上幸福的道路。


    隔天,如同春姐昨晚做出的宣示,她恢複了平常的言行舉止。


    她的表情、節奏、還有動作,都跟平常一樣。


    隻不


    過,我無法判斷這是自然流露的行為,或是勉強的舉動。


    就這樣,這一天的課程結束,來到放學時間。


    春姐與夏海跟以前一樣,去社團還有委員會那邊露了臉。所以很自然的,今天隻有我跟理惠一起回家。


    也許是察覺到我的心情吧,理惠一路上並未說太多話。就現在而論,我很感謝她這樣做。我們兩人默默走向正門。


    我們走了一小段路。步出正門時,我看見九條院先生就站在那兒。


    「嗨,都築。」


    「你好,要等春姐的話,她今天也——」


    他應該是在等春姐吧。如此心想的我,正要開口告訴九條院先生這件事,但他卻打斷了我的話。


    「不,我今天要找的人是你。不好意思,可以耽誤一下你回家的時間嗎?我不會占用太多時間的。」


    要找我嗎,到底有什麽事呢……雖然對理惠有些抱歉,不過我總覺得九條院先生的話好像非聽不可。


    我望向理惠的臉龐,她向我示意「你最好去一趟」。


    「抱歉。那麽,你可以跟我過來一下嗎?替我向你的朋友道歉,我很快就講完了。」


    如此說之後,九條院先生邁開步伐。我也跟在他的身後。


    在正門略遠處停下腳步後,他從胸前的口袋內取出香煙跟打火機。


    「我可以抽煙嗎?剛才在正門我不好意思抽。等了那麽久,我的煙癮又犯了呢。或許我應該戒煙吧,哈哈哈。」


    我說了句「請便」表示同意後,九條院先生向我道了謝,接著以熟練的手勢點燃香煙。他吸了一口煙後發出滿足的歎息聲,同時將嫋嫋紫煙吐向空中。


    「那麽,你找我有什麽事呢?」


    我如此間道後,九條院先生嚴肅地開了口。


    「春海跟夏海都很煩惱,不過,我想你應該也很煩惱吧。」


    九條院先生以認真的神情繼續說道:


    「你們想生活在一起的心情,我感同身受。不過,讓我來說的話,你們繼續住在一起,隻會讓彼此不幸而已。」


    我隻能對這句話表示沉默。我很想出書反駁,可是除了理論外,我根本拿不出解決的辦法。


    「她們對你用情很深。我想,大概已經超越了親情的範圍吧……你們真的算是正常的家庭嗎?我不知道你對她們抱持著何種情感。隻不過,無論你對她們抱持著何種情感,你們都沒辦法得到幸福。因為,這個社會是很無情的……」


    九條院先生望著遠方,默默地說著話,簡直就像在對某事感到懊悔似地。


    「我不想讓春海跟夏海不幸,而且,我真的很感謝你對春海還有夏海那麽好,所以,我真的不想讓你們陷入不幸的深淵。」


    溫柔的告誡聲傳進我的心底。


    「如果你能欣然送走她們,就能解開她們身上的枷鎖。至於接下來嘛,就看她們個人的意願了。」


    我能理解九條院先生的意思。他說的話,聽起來都是那麽的正確。


    然而,在內心的某個角落,我還是無法同意這種看法。


    我明明想讓春姐跟夏海幸福,為何卻遲遲無法將她們送上最可能得到幸福的道路呢……


    「不過,我最近因工作之故要搬去美國。我昨天也提過,我之後會去海外工作。」


    「去美國?」


    春姐跟夏海真的被九條院先生接回身邊的話,那她們也要跟著一起去美國囉?


    「話是這樣說沒錯,不過,我並不打算勉強她們。這件事也要看她們兩人的意願。就我的立場而言,我覺得她們高中畢業後再搬過去也0k。不過,如果她們願意的話,我打算直接將她們帶到美國。」


    我的意識越飄越遠。什麽美國啊,那不是在地球的另一邊嗎?


    這並不表示我們一輩子都見不到麵,卻也等於我們已經沒機會再彼此相處了。


    「直接去美國這件事,並沒有你想得那麽糟。特別是春海,既然她打算成為職業選手,我覺得待在美國會比日本還好。就民族性而論,我也覺得夏海比較適合作風隨興的美國。」


    這件事實在是太突然了,我還沒辦法理解。不,或許是我的腦袋拒絕理解這件事吧。


    「你們三人好好談一談吧。不管結果是什麽,用曖昧不明的態度做出的決定,一定會讓你們後悔終生。如果是能克服的後悔倒也還好,可悲的是,這世上還是存在著不但無法克服,還會一輩子感到懊悔,甚至在心中留下抓痕的那種後悔喔。」


    九條院先生露出悔恨的表情,他想起自己離婚時的事了嗎?在這副表情背後究竟隱藏著何種情感,我完全無法看出。


    我隻知道一件事——那兒有著深不可測的後悔。


    「我想說的隻有這些。不好意思,占用了你的時間。」


    九條院先生似乎抽完煙了。將熄掉的香煙裝進攜帶型煙灰缸裏麵後,他說了句「那就這樣囉」,接著就往車站走去。


    之後,我立刻回到家中,心情卻始終好不起來。


    回家後的春姐與夏海,已經能和以前一樣跟我相處了。然而,我心中卻升起另一道煩惱濃霧,而且它一點也沒有消散的感覺。


    我沒找出任何解決方法或是答案,就這樣來到了就寢時間。


    我關掉燈光,鑽進被窩……


    就各種意義而論,我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人。


    讓她們兩人出現在現實世界的人明明是我,但我卻無法負起這個責任,我這個人就算再爛也要有個限度吧!


    可是,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巨大了。


    金錢,還有彼此的身分。


    我想讓兩人幸福。


    然而,照這種情況下去,兩人都無法得到幸福。


    我想要能打破僵局的答案。


    就算我是唯一會受到傷害的人,我也無所謂。


    可是,這種答案根本不存在的想法,卻一點一滴侵蝕著我的心。


    既有利,又能拯救所有人的答案根本不存在的想法,漸漸侵入我的心靈。


    即使在黑暗之中苦思煩惱,我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我的意識就這樣慢慢沉入了夢鄉。


    哢嚓聲突然響起,門扉緩緩開敔了。


    「打擾了……」


    夏海小小的囁嚅聲傳進耳中。


    如同以前早晨的例行公事般,侵入者悄悄鑽進我的棉被裏麵。然後,她貼在我的腹部上,正麵擁住我的身體。


    「夏海……」


    「啊,哥哥……你還沒睡呀……」


    夏海露出既失望又高興的複雜表情,房內雖然很暗,我還是可以清楚的看見夏海的臉蛋。


    「你覺得寂寞嗎?」


    夏海輕輕點頭。也許是我的錯覺吧,從夏海身上傳來的熱度,似乎比先前冷了一些。寂寞該不會降低體溫吧?我不禁產生了這種錯覺。


    「沒啦……我很孩子氣吧……?」


    「夏海想保持原來的模樣也行啦。我一定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將自己希望夏海長大的心願硬塞給夏海了吧。對不起,真的……」


    「不會啦。不是因為哥哥希望這樣我才這麽做的,是我自己想變成大人……」


    然而,夏海之所以想變成大人,也是為了得到我的感情…


    不管怎麽說,讓她痛苦的原因都是我造成的。


    我想對夏海做一些補償,所以無意識地撫摸了她的頭。


    「嗯~好癢唷……」


    夏海很癢似地扭動身軀,我的妹妹還真像小貓呢。


    是的,妹妹。


    無論過去如何,至少在現在的這個現實中,這是已經確定的事。


    她是,我的妹妹。


    「呼……」


    過了一會兒,夏海開始發出安靜的鼻息聲。


    壓在肚子附近的重量雖然有點重,但夏海的重量卻讓我覺得很舒服。


    我必須守護她們的幸福。


    不是為了滿足快樂的短暫幸福,而是永遠的幸福。


    就算會暫時感到悲傷,我也要守護她們將來的幸福。


    而且,有人已經指引我這條路的方向了。


    「哥哥……」


    夏海叫喚了我。可是她閉著眼睛,看起來也不像醒著。


    是夢話。


    「哥哥……」


    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寂寞。我最近都沒能讓她撒嬌,我覺得這是夏海自己的選擇,也認為這樣做對必須活在現實世界中的夏海比較好。


    可是,我還是太心急了。


    這件事應該慢慢來才對,我一定在某方麵讓夏海感到焦急。


    為了夏海好,隻不過是我的借口。


    我不能再強迫夏海長大了。


    「我好寂寞唷……」


    淚珠從夏海的眼睛中滾出,然後慢慢滲進我的睡衣。


    「我不想離開哥哥啦……」


    夏海從喉嚨擠出的沙啞聲音,磨鈍了我的決心。


    「哥哥……」


    即使如此,我還是必須做出決定。


    讓她們搭上通往幸福的列車,是我這個廢渣最後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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