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究竟是第幾次的逆轉現象呢——


    女王用筆直伸出的右手將幻想的沙漏顛倒過來。伴隨著像要改寫世界真理的轟隆巨響,周圍的景色描繪出一百八十度的殘像。


    梅莉達和愛麗絲、莎拉夏與繆爾之所以不用打哆嗦,是因為她們被囚禁在從天花板吊下來的鳥籠裏。雖然不會受重力影響,但也無法逃出去。這次門扉被牢牢地焊接起來,無論是刀刃或火焰都不管用。


    脫離現實的城堡旋轉緩緩收斂下來,不偏不倚地滑到女王眼前的是機械機關的大釜。正下方的爐灶果然還是沒有火,隻有不會腐朽的木材和煤炭讓仿佛靈界的青色光輝嫋嫋升起。


    場所是金倫加顛倒城的最上層塔。眾多墓碑與柯爾多隆之間——


    在煉金術工房因惡作劇被責怪的梅莉達等四千金,被英靈騎士的劍封住退路,順勢被帶到最上層。她們自己走入牢籠被關起來。


    牢籠一封住天使,立刻以鎖煉被吊起來,固定在半空中。吞了愛麗絲與莎拉夏「心髒」的金庫遭到沒收,目前在女王的腳邊。要說能帶進來的東西,就隻有口袋裏的魔法手拿鏡,但呼救的聲音也會直接傳入女王的耳中吧。


    目前女王感興趣的並非寶物,而是「大餐」。


    倘若魔法大釜是湯鍋,宛如影子般佇立著的英靈騎士是服務生的話,等待女王烹飪的可憐獵物,就是被囚禁在鳥籠裏的梅莉達等人。


    「告訴你們我這麽年輕的秘訣吧。」


    女王像在彈奏似的撫摸鳥籠的欄杆,這麽述說著。仿佛在說在鳥籠內側顫抖的少女的恐懼,會成為至高無上的調味料一樣。


    「關於延長壽命的法術,我也被迫吃了不少苦頭。畢竟在女兒複活的時候,可不能隻有我一個人年邁體衰呀。雖然像失敗品布拉德那樣舍棄肉體也是一種方法……但那實在是下下策。身為女兒也不希望有個其實是死人的母親吧?」


    倒不如說看起來像是她本人對自己的肉體年齡很固執。


    或者她是感到害怕——害怕隻有自己的時間逐漸被消耗。


    想要疏遠從一切都瘋狂走調的過往日子遠離的狀況——


    「但是,就某一點來說,布拉德的選擇也算是正確的。為了獲得不老,必須放棄『當個人類』呀。那家夥因為淪落為亡靈,達成了這一點。但是太愚昧了!變成隻是個寒酸魂魄的存在,能有什麽作為?我才不會貶低自己……而是要成為『超越人類的存在』!我升華了自己給他看!噫嘻嘻!」


    「……」


    互相抱緊彼此的少女無法理解。


    女王也並非在尋求自己這三百年生命的理解者。


    「我放棄當個人類,成為『人類的捕食者』!這也是煉金術的極致!透過吃年輕人的肉,來維持自己的青春美麗……!盡管一開始出現了排斥反應,但現在——我甚至能考慮到喜好。果然還是年幼且美麗的少女果肉最好。」


    梅莉達等人的肌膚起了雞皮疙瘩。毫無血色的手掌從欄杆的縫隙間伸入,少女忍不住發出微弱的哀號。四人一邊互相安慰彼此的恐懼,同時朝反方向後退。


    無論食材逃到盤子的哪邊,女王都隻是一手拿著叉子,伸舌舔了舔嘴唇。


    「你們總算能夠理解我為何要招待你們參加這場晚餐了吧?」


    「你是惡魔!」


    梅莉達與生俱來的鬥爭心火焰,讓她忍不住頂撞女王。


    「不惜做那種事也要一直活下來,把其他孩子當活祭品,讓人複活……你打算怎麽麵對你女兒?你能用那雙手抱緊她嗎?」


    這番話語之矛似乎稍微刺入了女王的胸口。她像個人類似的抿緊嘴唇。


    「……隻要伊莎貝爾複活,我也沒必要繼續無謂地延長壽命。我會放棄吃人,恢複成人類。」


    「你不可能辦到的。你已經連餅幹有多甜都想不起來了吧?」


    「住口!」


    瞬間,感覺女王的美白崩潰,露出了三百歲的本性。


    女王背向鳥籠。倘若不逃避所有對自己不利的事情,這幾百年來,她根本無法保持正常吧。


    「……為什麽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對我表示理解!無論是朋友、仆人、父親、母親都是……!啊,親愛的達米安……隻要你能一直待在我身旁,無論會被誰否定,我明明都不會迷失道路的……!」


    聽到她像是硬擠出聲音的最後的低喃,莎拉夏猛然轉過臉去。


    「……你複活的那位叫達米安的人物,年紀看起來跟現在的你差不多……感覺不像是壽終正寢。他該不會是……!」


    女王迂回地肯定就連要說出口都有所顧忌的那個問題。


    「都怪他不肯點頭答應『一起讓人生重來』!」


    「太過分了!」


    梅莉達終於激昂起來。她抓住欄杆,對於試圖嚴厲斥責自己的那聲音,女王更是背對著她,離得更遠。


    「你殺了自己的戀人吧?為了不讓他老去……為了『讓他不當人類』!」


    「伊莎貝爾需要父親。讓女兒複活之時,表示達米安也能夠複活……這有什麽問題!夠了,給我閉嘴!少在那跟我頂嘴!」


    女王宛如野獸一般露出獠牙,封住少女的反駁。金發天使想起自己被囚禁的身分,倒抽一口氣並往後退。


    「盤子上的小鳥……要對我這個死之女王說教,還早一百年呢!我決定了,首先就從你開始吃起吧。你就盡管讓鮮血滾燙地沸騰起來,噫嘻嘻……!」


    「……」


    黑水晶妖精忙亂地攙扶臉色不禁變得蒼白的梅莉達。


    「要殺梅莉達的話,請連我一起弄成嫩煎吧,曾祖母大人?」


    「……你是誰啊?」


    「我是繆爾·拉·摩爾——是您遙遠的血親喔。」


    女王將五指冰冷地纏繞在一根欄杆上,注視繆爾的眼眸銳利地眯細單眼。


    「你是拉·摩爾……?別撒謊了!」


    「……咦?」


    這麽反應的是梅莉達、莎拉夏、愛麗絲三人。


    至於本人則隻是一如往常地浮現出成熟且感覺有些虛幻的笑容。


    從彼方傳來的聲音忽然吹散這難以理解地沉澱下來的空氣。


    「哦~哦~好像正熱鬧呢。看來她們也讓你感到挺棘手的啊,蕾西。」


    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來者,英靈騎士同時抬起來的劍發出「叮」的聲響。


    被幾十個刀尖用殺意對準,仍悠哉登場的是男裝美人。假如入口有帶路者,八成會對她粗野地拉垮的衣服蹙起眉頭吧。


    她帶來的土產也令人無法接受。她單手抱著疑似昏迷過去的紅發少女。看到少女被隨意扔向地板上的身影,愛麗絲首先發出哀號。


    「蘿賽老師!」


    「…………」


    趴倒在地的她毫無反應。乍看之下並無外傷,難道是昏過去了嗎?


    對於知道三百年前事情的唯一同誌,女王投注的視線還是相當冷淡。


    「布拉德……你還在這座城堡裏啊。那家夥是你收拾掉的嗎?」


    「嗯?怎麽可能!我哪有辦法正麵與她交鋒。我隻是讓她大意,趁虛而入罷了。」


    「我想也是。那卑鄙的做法很像你這個失敗品的作風。」


    女王背向了他。英靈騎士接著上前縮小包圍網,並將劍對準布拉德。


    「這裏沒有給你坐的椅子。就連一塊麵包屑也不會給你。」


    「你弄丟了伊莎貝爾的心髒對吧。」


    聽到比箭頭更銳利地返回的聲音,女王立刻揮了揮食指。


    在食指上閃耀的萊茵的戒指魔力,讓英靈騎士不情不願地放下劍


    。


    死之女王打從心底感到惱火似的轉過頭來。


    「……你知道那孩子的『心髒』目前在哪裏嗎!」


    「對,我知道。對於拿回來的方法也有個底。」


    布拉德不客氣地推開英靈騎士的肩膀,走近女王身邊。


    他看也不看鳥籠的少女一眼。那輕薄的表情果然還是看不見絲毫誠意。


    「你試著命令魔法鏡子看看啊。其中一邊可能還留在船上,不過——」


    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梅莉達猛然按住口袋的動作。布拉德揚起嘴角。


    「另外一邊現在應該也是『那家夥』拿著。跟伊莎貝爾的心髒一起……就是你那個可恨的宿敵。」


    女王翻動奢華的禮服,前往牆邊的彩繪玻璃。那是個巨大莊嚴的作品。她抬頭仰望描繪著白色城堡與薔薇,還有野獸的窗戶,仿佛歌唱一般琅琅下令。


    「鏡子呀,鏡子……映照出自己吧!告訴我奪走你碎片的人是誰!」


    彩繪玻璃散發鮮明強烈的白光。梅莉達等人不禁捂住臉幾秒,仿佛融化一般掉落色彩的玻璃,流暢地描繪著大理石圖案,重建起來。


    再次目睹時,上麵映照出暗色軍服身影。雖然他動也不動地佇立在原地,但他略微擺出戰鬥態勢的背影傳達出警戒心。


    「「「「庫法老師!」」」」


    天使的合唱不巧地並未傳遞到鏡子世界裏。他所站的地方是哪裏呢?因為飄散著霧,視野相當模糊,無止盡地攀爬在腳邊的黑與白薔薇醞釀出不祥的氣氛。


    「你知道那家夥在警戒什麽嗎?就是你的老公——我妹婿的氣息。」


    女王狠狠地瞪著他看,但並沒有打斷雙胞胎哥哥的證詞。


    「再過不久達米安就會到達『冥界之園』,跟那家夥展開戰鬥吧。你隻要用萊茵的戒指下令就行了,叫他『活抓帶回金倫加城』。」


    「活抓?那家夥罪該萬死!隻要帶回伊莎貝爾的心髒就行了。」


    「喂喂,這麽感情用事不好喔?仔細看看周圍吧。」


    布拉德將注意力從彩繪玻璃上拉回來,張開雙手比著。


    隻有亡靈跋扈的柯爾多隆之間,被仿佛冥府般的冰冷黑暗給封閉住。


    「因為你不經思考地讓城堡反轉的關係——看吧!爐子的火焰又消失了。你是為了什麽試圖去愛抓到的姑娘們?為何要讓我混入那些家夥當中?」


    「……」


    「因為需要放入柯爾多隆之爐的唯一結晶——『賢者之石』對吧。」


    雖然應該不是在回答麵麵相覷的眾千金的疑問,但他重新說道:


    「『賢者之石』……也就是公爵家之人的心髒。但是,你事先確保好的兩個賢者之石——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的心髒,好像已經用完了吧。」


    大概沒想到會被「失敗品」說中計劃的漏洞吧,女王的美貌扭曲起來。布拉德愈來愈愉快似的用庫夏娜的容貌笑得更深。


    「就算拿回伊莎貝爾的心髒,也無法啟動關鍵的柯爾多隆。你打算怎麽辦?」


    「哼,賢者之石還有啊。就是我讓死之野獸拿出來的姑娘們的『心髒』!」


    女王俯視隨意放置的寶箱。但布拉德喊了暫停。


    「喂喂,那是讓伊莎貝爾複活後的事情啊。你要把安傑爾和席克薩爾的女兒當成『容器』對吧?在那之前就用掉心髒的話,她們會斷氣的。那樣沒問題嗎?」


    「咕……你別故弄玄虛了!」


    「所以我就說啊。這時就要讓那家夥再次登場。」


    他冷酷的眼神向上瞄了瞄彩繪玻璃。拿著黑刀刀鞘緊張不已的美青年影像,在他看來是否就像等待著悲劇的電影呢?


    「把那家夥再次帶到這裏來,讓他從那邊的『金色』與『黑色』姑娘身上拿出心髒吧。如果那是賢者之石就行了……這麽一來就能弄清楚了吧。那兩人是否真的是公爵家的血統。」


    「……!」


    梅莉達表情緊繃地緊抓住友人,繆爾抱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即便那是最合適的解答,女王似乎也有無法輕易接受的糾葛。她用力咬緊鮮紅的嘴唇,背對哥哥重新麵向彩繪玻璃。


    「我原本不想對你下命令的……——我所創造的人造人啊!」


    女王高舉食指,黃金戒指散發出讓人心痛的光輝。


    「死之女王將成為你的雙眼。去狩獵野獸,獻給女王吧!」


    女王所說的人造人身影還沒有映照在鏡子上。但她的命令明顯地成了某個扳機。因為在彩繪玻璃上放大特寫的庫法,瞬間壓低身體,擺出了拔刀姿勢。鏡子的視角緩緩拉遠,變成從斜上方俯視的樣子。在薄霧當中,視野清晰可見的幾十公尺寬度,直接成了決鬥的舞台。


    布拉德從女王身旁返回原位,宛如觀眾一般坐了下來。英靈騎士沉默的視線也被戰鬥的氣息給吸引過去。鳥籠的天使像在求助般的祈禱自然不用說……柯爾多隆之間的入口附近,看似慵懶地伸展腳的布拉德附近,隻有倒落在地板上的紅發美少女身影。


    「好啦,不曉得那家夥會怎麽樣呢?」


    對於這沒有特別對象的低喃……


    「他一定會贏。」


    理所當然似的聲音這麽回答。


    ? ? ?


    庫法還不到十五歲時就開始置身於拚個你死我活的環境中,但縱然是這樣的他,唯有現在也不得不仿佛初次上陣一般指尖僵硬。此刻更應該感謝自己是知覺優異的武士位階吧。他在周圍的薄霧邊緣布下警戒網,就宛如安全底線一般。


    「這非比尋常的氣息……究竟是……?」


    正因為身經百戰的熟練,才會有與公爵家眾當家完全相同的戰栗纏繞在脊背上。不得不說這是前所未有的壓迫感。甚至難以判斷對方是人類或藍坎斯洛普。唯一知道的一點是,那仿佛徘徊在沙漠的不死者般的渴望——


    敵人追求著鮮血與刀刃。


    一旦現身就會開戰!


    自己準備好隨時都能拔刀的身影,在遙遠頭頂上的顛倒城被映照出來一事,完全在庫法的想像範圍外。抑或四名天使仿佛在求助般的祈禱,學生深信師傅會勝利的信賴,在無意識的領域支持著庫法的戰意也說不定。


    沒多久後,惡意滲入薄霧。


    那光景就仿佛深不見底的激情從大釜當中溢出,將周圍染成黑色一般。庫法無法判別那究竟是實際的視野,抑或非比尋常的鬥氣讓人看見的幻影。唯有一點,帶著那黑暗現身的人影是——


    「瀕死的野獸」。這是庫法對他的第一印象。氣派的訂製衣服被砍破得慘不忍睹,染上紅到變成混濁黑色的血跡。全身的狀態甚至讓身為刺客的庫法覺得他還活著很不可思議。傷口沒有流血,取而代之的是有紅色煙霧咻咻地蒸發著。那該不會就是……血嗎?


    若是如此,將薄霧染色的色彩或許也並非錯覺。


    另一個讓人心生恐懼的事實,是那個人並沒有臉。


    正確來說是有。雖然有,但令人無法直視。身為人類的理性完全被剔除,隻有醜陋的野獸本性讓臉部皺紋扭曲起來。從氛圍可以得知對方為男性……但那副模樣已經該形容成「雄性野獸」比較貼切。


    他骨折的左手拎著半毀的大劍。肥大化的右手滴著血的爪子本身就是武器。從獠牙縫隙間漏出的「呼咻嚕」、「呼咻嚕嚕……」這種聲響,是這家夥的「聲音」嗎?


    「一旦拔刀就必須交戰到殺掉為止,你仍不打算撤退?」


    「咕咻嚕嚕嚕咕……!我要殺啊啊啊啊啊……!」


    「無法交談……真傷腦筋,老是遇到這樣的人呢。」


    庫法以平常心


    拔出了刀。與此同時,野獸的影子搖晃並消失了。


    ——超高速戰鬥。


    在目視到敵人身影前,庫法橫掃左邊。緊接著八連擊。所有連擊軌道都與敵人的刀刃咬合,在火花與金屬聲響炸開時朝後方後空翻。


    不,是被推出來。


    無論是光或聲響,甚至就連要認識影像,對庫法來說都太慢了。腦神經甚至拋下揮舞刀的身體感覺,迸出火花奔馳在一瞬間的前方——否則會來不及。


    戰場上已經沒有騎士的身影或野獸的影子,隻剩飛舞散落的黑與白花瓣慢了幾秒在點綴他們的足跡。劍戟交鋒、火花、金屬聲響——各自雜亂無章地劈開薄霧,使其炸裂,他們甚至無從得知隔著鏡子觀看這場無形激戰的觀戰者倒抽一口氣。


    所以沒有任何人能注意到——被壓著打的是庫法。


    一陣格外尖銳的攻擊聲響起,被吹飛到後方的軍服身影一邊翻了個筋鬥,同時在地麵踩煞車。換言之,是速度被克製住了。在柯爾多隆之間觀戰的少女,也久違地看見庫法的身影。


    但是否有人注意到在他臉頰上發亮的冷汗呢?


    「若論速度還能一較高下。但是……!」


    盡管秉持自尊這麽低喃,還是不由得冷靜地分析彼此的戰力。


    庫法的斬擊與敵人的強力有著壓倒性的差距。為了擋住對方的攻擊,庫法不得不總動員全身的力量。在庫法以腳跟站穩的空檔,敵人快一瞬間地一蹬地麵。於是無論如何都會變成庫法慢一步追隨而上的形勢。


    這些累積的結果就是剛才的猛擊。勉強擋住的刀身仍因餘韻的振動而顫抖著,盡管庫法用強烈的握力壓抑住,但就連指尖都殘留著麻痹感。


    要是一直持續這樣的交鋒,被擊潰的會是自己。能夠對抗那般臂力的大概隻有修練到極限的魔騎士,或是聖騎士的能力值吧?


    與庫法對立的野獸用單手撐著地麵,看起來像在估算突擊的節奏。


    「憑你啊啊啊啊啊……」


    「什麽?」


    「很快啊啊啊啊啊……殺啊啊啊啊啊……!」


    「……不懂你在說什麽。」


    庫法一邊以反手的架勢準備防禦,同時直覺地聽到野獸的本能。


    ——就憑你無法殺掉我。


    就算速度能追上,但力量和硬度都遠不及——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因此庫法隻能在別人看不出來的程度下緊咬嘴唇。對方自帶像怪物一般強到不像話的能力值,就算庫法的全力攻擊直接命中,也不會成為致命一擊吧。


    ——事情發展至此,是否該解除「對方是人類」這種思考【limiter】?


    庫法用單手遮住一邊眼睛,呼喚自己的半身,但他還是打消了這念頭。


    ——不,既然對方已經受了那麽嚴重的傷,照這樣下去也還有勝算……——


    就在庫法開始組織邁向終局的計劃時,不確定要素化為隕石從上空降落。對峙的野獸應該也在同時察覺到了。才心想遙遠的上空微微地閃亮起來,便有一口氣加快速度的某個東西突破霧空前來。


    「——喝!」


    伴隨著裂帛般的氣勢穿破地麵的那名人物,在拔出矛的同時俐落地追擊正要跳向後方閃避的野獸。擊潰飛翔能力破綻的二連擊。伴隨激烈的金屬聲響驅趕敵人的龍騎士,用不讓人喘息的後空翻後退到庫法身旁。


    「——席克薩爾公!」


    「讓你久等了,庫法小弟。」


    塞爾裘·席克薩爾用簡直像是庫法在求助般的說法,爽朗地露出微笑。假如有觀眾在旁觀看這個戰場,此刻一定會發出驚歎的叫聲吧。可以想像到莎拉夏眼眶含淚的模樣。


    不過庫法有件事必須先向看似得意的王爵確認。


    「席……席克薩爾公……你是怎麽過來的?」


    「我從布拉德那邊聽說了你的危機。那家夥把這個不可思議的石頭交給我……」


    「那個詐欺師……!又增加了犧牲者!」


    王爵驚訝地眨了眨眼,但他無暇回問「這話是什麽意思?」。


    野獸的肌肉更加肥大化,彎曲的背後宛如羽翼一般擴展開來。雖然對方終於變得愈來愈像個怪物了,但庫法絕對不能在這邊吸血鬼化。


    雖然王爵也冒出來並肩戰鬥,但庫法無法抱持覺悟將自己的生命線交給他。


    「……席克薩爾公。仔細想想,我們的爭執還沒結束呢。」


    「關於那件事啊,庫法小弟。我稍微想了一下。」


    在兩人交談的途中,敵人的身影消失不見。盡管對敵人能力值又更加提升一事感到驚愕,但隨後地麵便在兩處炸開。野獸的豪腕仿佛要將之撕裂一般橫掃庫法與塞爾裘的餘香。


    兩名美青年一邊流暢地煞車,同時讓花瓣盛大地飛舞起來。仿佛想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和解,塞爾裘全神貫注在防禦與回避還有對話上。


    「總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有什麽差錯。」


    「差錯?」


    「總覺得我好像誤會你了。然後你也對我有什麽誤解吧?——把你現在很在意的事情說出來聽聽吧。」


    在對話告一段落時,兩人一蹬地麵。敵人的大劍慢一拍貫穿以超速離開的兩人中間。劍尖把泥土宛如海綿一般挖起,讓它仿佛奶油一般炸裂。


    庫法把展開反擊一事往後延,大聲呐喊。假如敵人還殘留著理性,這光景會讓他不得不暴怒吧。夾著自己的兩名青年,正因跟自己無關的事情起內訌。


    「……您知道最近在聖王區流傳著與梅莉達小姐相關的無憑無據的謠言嗎?」


    「果然是那件事嗎。我當然清楚喔?」


    「她的位階的確是『武士』,但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大概隻有我們騎士公爵家的人……還有我忽然想起來,有個自戀到讓人看不下去,叫『革新派』的集團在打探安傑爾家周邊的消息呢。」


    盡管塞爾裘的太陽穴抽動了一下,但激動的感情全都轉向腳力。他誇張地避開劃破天空的可怕二連擊,並銳利地跳躍起來,爭取回答的時間。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庫法小弟認為革新派是企圖貶低梅莉達小妹的罪魁禍首,為此才一直警戒著周圍吧?」


    「您有什麽要辯解的嗎?」


    「當然有——『他』並不是散播謠言的主謀。」


    意外地被趁虛而入的庫法,在千鈞一發之際察覺逼近眼前的死線。他宛如彈簧機關一般往後倒落,在避開敵人橫掃的同時往上踢。會撲空在他的預料之內,他用緊接著的後滾翻一口氣拉開距離。


    心髒會激烈跳動的大部分原因,反倒是塞爾裘的話。


    「這話是什麽意思?王爵大人對散播謠言的人心裏有數嗎?」


    「有喔。至少可以確定不是率領革新派的『他』。無論是我或『他』,都對梅莉達小妹的位階被到處宣揚一事感到非常困擾——你仔細想想吧。我剛才為何要試探你跟梅莉達小妹的關係?因為我懷疑犯人是你啊。我在想你該不會是為了任務,甚至不惜犧牲她吧。」


    「……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直截了當地說吧——散播謠言的是白夜騎兵團。沒有其他可能了吧。」


    類似打雷的衝擊竄過庫法的中樞。他的反應似乎正巧是王爵在尋求的答案。


    「……也就是在你的管轄外。難怪會產生矛盾啊。」


    「是白夜……?不過,叫我去查明情報出處的任務,也是那個團長的……這不合邏輯啊!這才是自相矛盾!」


    「我隻能提示到這邊。之後就你們自己私下處理吧。」


    「……!」


    庫法露出讓


    看的人都感到擔心的模樣,咬緊牙關,將手貼在刀柄前端,同時邁出步伐。塞爾裘從高空的飛翔降落到他身旁。


    「對於把背後交給我一事,沒有憂慮了嗎?」


    「……我要殺掉那家夥泄憤。請助我一臂之力,王爵。」


    「那倒是無所謂……但那個搞不好比我們當中的任何人都強喔。」


    你辦得到嗎?對於在言外之意這麽詢問的王爵,庫法毫無破綻地斜眼回看。


    「我才必須強迫王爵大人做好覺悟——請給我盡全力揮出一刀的時間。這樣就能做個了結。」


    「哎呀,你這話才是前所未聞呢……居然要我當誘餌啊。」


    轟!火焰從兩名青年全身噴射出來。野獸早已經丟下武器,匍匐在地並握緊地麵。他仿佛在回應一般將喉嚨後仰,發出響徹周圍的嘶吼。


    光是那陣風壓與音量,就散發出讓人不禁踉蹌好幾步的壓力。


    「……庫法小弟,機會隻有一次。我沒辦法好幾次承受那家夥的攻擊。」


    「我會祈禱您不至於變成兩敗俱傷。」


    如果說菲爾古斯是世界最硬,亞美蒂雅擁有至高無比的攻擊力——


    此刻並列在這裏的,無疑是以人界最快為傲的兩人。仿佛想說小試身手已經結束,他們解放原本嵌在四肢上的枷鎖,讓所有瑪那遍布全身。肌肉仿佛要裂開似的嘎吱作響,宛如陽焰一般嫋嫋升起的鬥氣讓周圍的空間扭曲。


    然後兩人緩緩地動了起來——


    才心想他們不知會發揮多快的初速,兩人卻隻是以流暢的腳步一步又一步地拉近距離而已。拎著的刀與矛感覺不到幹勁。隻不過從雜草到花瓣,都像是害怕碰觸到一般,遠離他們的攻擊範圍。


    野獸停止了低吼。他微微顫抖的喉嚨說不定是在倒抽一口氣。但他基於自己的驕傲與破滅願望,也是一步都沒有退讓。


    雙方陣營的攻擊範圍夾著幾公尺,緩慢地接近。直到前一刻都風平浪靜——


    之後便是惡夢般的狂暴風雨肆虐。


    塞爾裘的眼眸染上殺意,矛尖往上跳起。才以為野獸的身影跳開消失,緊接著便從上空襲擊過來。宛如瞬間移動。


    「……籲!」


    伴隨著要裂開般的呼氣展開迎擊的是庫法。他挑開第一擊後,右膝便重心不穩,腳邊凹陷。在宛如網狀般的斬擊後,揮出最後一記的同時,從背後被摔向地麵。那駭人的重壓甚至必須將下半身的瑪那用來防禦。


    這些都在預料之內。塞爾裘的矛將敵人殘留在空中的影子打向上方。庫法用全身的彈力跳了起來,瞪著上空的敵人。


    隨後,野獸的身影從空中搖晃並消失。雙眼慢了些飄出一抹光。


    「他踢了空氣牆……!」


    「看來他似乎連龍騎士的技能都到手了呢。」


    庫法與塞爾裘立刻背靠背——此刻必須暫時忍耐。


    化為神速之影在空中四處飛翔的敵人,來去自如地襲擊兩人。完全是四麵八方,變幻自如的多重同時攻擊。打回去的敵人立刻一蹬空中,在地麵跳起,逃到攻擊範圍外的同時連殘像也不留地消失無蹤,才這麽心想卻又出現在背後,氣勢猛烈地高舉豪腕。就仿佛有幾十隻敵人發動波狀攻擊一般,連一瞬間也不能鬆懈的防禦戰。青年背靠著背互相掩護死角。


    這就是兩人舍棄初速的理由。即使速度同等,但體力差距如此大的話,可能會像剛才一樣慢慢被逼入絕境。既然如此,就放棄以速度來較量,隻管全神貫注在還擊的瞬間爆發力上——這就是兩人的計劃。


    從旁人眼裏看來,感覺也像是憨直地在爭取時間,不過——


    「如果要跟庫法小弟告白一個龍騎士的缺點……」


    悠哉到讓人覺得還有餘力真是不可思議的聲音傳入耳裏。塞爾裘巧妙地轉動矛來擋掉八連擊,庫法在他的背後一邊將體重壓上,同時使出渾身力量前踢。貫穿敵人尚未現身前的空間後,腳跟慢一步衝撞上野獸的臉頰。宛如神一般的預測。


    硬要踢破的話,這邊的腳可能會先被折斷,因此庫法用另一邊腳跟踢落的同時後空翻。王爵的矛在敵人毫無防備的僅僅零點幾秒橫掃過去。兩人以重疊的背後為軸交換站立位置,揮舞刀與矛來毫無破綻地彌補死角。


    「——就是『燃油效率很差』。那個飛翔能力會消耗非常大量的瑪那喔。不過,畢竟是沒有羽翼還想模仿鳥類,所以也能說是相符的代價……但就連我也為了如何在戰鬥中調整步調而大吃苦頭呢。」


    「真是意外。我一直以為您位於空中的期間應該是處於絕對優勢。」


    「沒你想的簡單喔!剛學會沒多久的龍騎士光是『一跳』,就疲憊不堪嘍。你聽說過以前莎拉夏與梅莉達小妹單挑時的事情嗎?以結果來說,莎拉夏強硬的攻擊成了勝負的分界點,但那孩子會忍不住急著做個了結的原因就在於此。那時的莎拉夏已經快耗光瑪那了。」


    塞爾裘伴隨著銳利的前踏,以九連貫穿攻擊俐落地一掃前方的空間。仿佛被人用鎖煉綁在一起似的,庫法活用防禦的反作用力,再度將背後靠近。


    「跟要是有那個意思,能夠『通宵』不斷戰鬥的聖騎士正好相反……是嗎?」


    「就一點突破的爆發力來說是最強——一般是這麽歌頌我們,但背後也有這樣的內情就是了。對這點非常有自覺的席克薩爾家之人,絕對不會犯下這種過錯。」


    「終究是借來的東西,這就是他的極限……!」


    豪腕攻擊將一隻手貼在刀身並壓低重心的庫法。


    沉重的打擊聲響,讓全身嘎吱作響的重壓——但由於立刻踏出來的腳,被彈回去的反倒是殘暴的野獸。喪失理性的顏麵浮現驚愕的氣息。


    眼看著瑪那壓力逐漸衰退的敵人一擊,在這時終於低於青年的臂力。不顧前後地連續使用飛翔能力,讓他龐大的瑪那終於開始見底。兩人就是焦急地在等這一瞬間。


    不過,以本能察覺這點的敵人也立刻後退,試圖轉為防守。因此庫法與塞爾裘要取勝的機會,隻存在於這次的攻防戰中。飄浮在空中的野獸試圖一蹬地麵的刹那,塞爾裘以裂帛般的氣勢上前。庫法從半步後追隨上去。


    「——喝!」


    往上撈起的一擊。敵人的腳尖從地麵滑落。但對方像在跳舞似的一邊旋轉一邊將慣性聚集在拳頭上。試圖發動第二擊的塞爾裘,像遭到反擊似的被捉住胸膛,腳邊浮起。敵人的爪子深深刺入,被劃破的內髒發出哀號。


    「嘎啊……!」


    庫法像接手似的踏向前。野獸的腳至今還在幾公分高的空中,運動能量都灌注到針對塞爾裘的反擊上了。敵人完全毫無防備的剩餘幾秒,庫法將所有蒼藍火焰都集中在黑刀上,發出閃光。一道斬線激烈地命中敵人正中央。


    軀幹上有深深挖開的十字傷,刀尖沿著那軌道正確無比地劃過。將野獸的神經隨意割開,原本遺忘的鮮血飛舞四濺。使勁揮落的刀身迸出散落到半空中的多餘火焰。


    野獸發出無聲的尖叫。巧合的是由於庫法的全力突刺,在體內產生慣性的流動。當腳尖總算接地的刹那,密度驚人的影子橫掃軍服青年。庫法被豪腕揍飛,同時被他用爪子撕裂,揮灑著布塊與鮮血倒地翻滾。


    「……嘎……嘎呼!」


    ——在旁人看來,是眨眼間的攻防。


    盡管從身體前麵流著鮮血,但野獸依然健在,鬥誌至今仍未消滅。華麗的公爵衣裳染上鮮血的塞爾裘,手掌撐地才勉強能抬起上半身的庫法,各自急促的呼吸空虛地在冥界之園回蕩著。


    隔著鏡子的視線從遙遠上空觀望著他們這樣的身影。


    ? ? ?


    「……哦嗬嗬嗬!可惡的死之影,別嚇人了!」


    一看到結果,蕾西·拉·摩爾立刻將原本屏住的氣息一口氣吐了出來。卸除理性頭箍的人造人【達米安】的殘暴模樣不用說,與他較量到一半的青年的潛能也值得驚歎。


    創造人類的神與製造出人造人的死之女王——這就好像證明了哪方更具備優勢。女王將不知不覺間看彩繪玻璃看到入迷的視線移向旁邊。


    「老……老師……!」


    「……哥哥。」


    因悲傷而垂頭喪氣的四名天使,盡管如此,似乎還是相信心上人會獲勝。對於手掌握緊到都發白的少女,女王滿臉得意地揮鞭。


    「看見了嗎?他們即使舍身攻擊,也隻能勉強在達米安身上留下一道割傷。我看看,要不要更用力地折磨他呢?你就盡管從特等座觀賞戀人的亡骸吧。」


    「老師還沒有輸!」


    金色小鳥淚眼汪汪地鳴叫著。暗色青年在鏡子對麵爬起身也是事實。不過仇敵遍體鱗傷的模樣,隻是讓死之女王愉悅地扭曲起嘴唇。


    「那家夥還能做什麽?他隻能等著被達米安玩弄至死……」


    ——是我。


    感覺照理說不可能聽見的低沉聲音,這麽撼動了女王的耳朵。鏡子對麵的青年動了動嘴唇。女王的讀唇術將他口中發出來的意思具體化。


    那家夥剛才的確這麽說了。


    ——是我贏了。


    青年居然俐落地試圖將使勁揮下的刀刃收回刀鞘。簡直像是在說已經砍完獵物,工作結束了一樣——就連鳥籠的少女也驚訝地瞠大淚眼。


    然後,美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刀尖接觸到刀鞘口的瞬間。


    人造人被砍了。


    從右邊腰部到左邊腋下,斬線瞬間竄過,達米安踉蹌了幾步。甚至有種他的驚愕超越空間撼動玻璃的感覺。緊接著肩膀被袈裟斬,向前傾倒時又被垂直向上砍。甚至不被允許倒地。


    「什……什麽?」


    就連女王也無法立刻理解,不得不向前傾緊盯著看。


    並非用矛的年輕龍騎士。暗色的死之影此刻也隻是宛如緩慢的舞蹈表演一般,將刀收起來而已。那麽究竟是誰切割著絕對不死的人造人,甚至不給他閃躲的空檔或反擊的餘力,單方麵地施加無形的斬擊呢?


    ——無形。


    花了三百年建構的腦細胞,在女王的腦海中亮起直覺。


    「我懂了……是內髒!」


    同樣身陷混亂深淵的少女,從鳥籠猛然轉頭看向女王。


    「可惡的死之野獸……最後那一招並非攻擊,而是為了把自己的瑪那!送入達米安體內嗎!無形攻擊的真麵目是那家夥分離的刀刃【瑪那】!讓這件事變成可能的是武士位階的能力!從身體內側切割……無法防禦的斬擊!」


    ——「奧義殺刀術」。


    在刀身剩餘幾公分時,青年的嘴唇更是動了起來。


    在刀鐔與刀鞘口高聲重疊的同時,撼動空間的聲音甚至傳入少女的耳中。


    ——「破界之精髓」!


    格外龐大且鮮明強烈的一擊橫掃人造人的靈魂。以此為分界點,庫法送入他身體的瑪那終於煙消霧散,總算中斷的斬擊風暴讓野獸搖晃著身體。


    鮮血從全身迸出,達米安前傾倒下。凝聚了三人份肌肉的身體,散布沉重的衝擊聲響,讓花瓣飛舞起來。就仿佛在點綴凋零之際。


    同樣在黑與白的花園癱軟坐倒的塞爾裘,讓沒勁的對話在兩人之間往返。


    ——庫法小弟,那招可不能對人類使用喔?


    ——我明白要看時間與場合。


    在這時差點發出歡呼聲的是被囚禁的少女,仿佛要掩蓋那歡呼聲似的爆發出憤怒的則是女王。她一邊尖叫,一邊用拳頭敲碎彩繪玻璃。


    她讓影像四散,一邊沐浴在化為五顏六色的碎片傾盆而降的彩繪玻璃雨中,一邊肩膀起伏。


    「可惡……可惡——!我的達米安居然被那樣子的年輕小鬼給……!」


    「嘿嘿……終於邁入終幕啦,蕾西!」


    緊接著一番宣言像是獲勝而洋洋得意似的降落到背後。


    是個活力十足的美女聲音。不知不覺間甚至避開英靈騎士的耳目,悄悄靠近到柯爾多隆旁邊的布拉德,伸出的手掌緊握著什麽。猛然轉過頭的女王,看到在遠處的指尖裏閃亮的紅色,眼珠混濁起來。


    「那該不會是——伊莎貝爾的心髒?」


    「好啦,複活吧,柯爾多隆!」


    布拉德沒有絲毫猶豫,用力一握。他用另一邊手掌按住庫夏娜的胸口,不知為何緊緊蹙起眉頭,生命顆粒從他的指尖掉落。


    降落到爐子裏的閃亮沙粒,接著以猛烈的火焰玩弄機械機關的大釜。仿佛從漫長的冬天醒過來一般,宛如野獸般的嘶鳴貫穿挑空的塔。


    「我有事要找你龐大的煉成式【記憶】……現在正是你應該麵對背叛的時候!」


    布拉德拿出來的素材隻有一個,是裝在瓶子裏的毒藥。不過女王的行動顯示出那東西隱藏著驚人的效力。她向前猛衝,禮服仿佛被暴風吞沒一般,與此同時,庫夏娜的指尖撬開瓶蓋,將裏麵的東西揮灑出來。


    「『忘卻之藥』……!將不祥的萊茵的煉成式歸無吧。用黃昏火焰讓建構起來的一切都崩壞!從灰燼裏撈起來的黃金是屬於你的!」


    仿佛美女的歌聲是扳機一般,大釜顯示出激烈的反應。它讓熱水宛如岩漿一般炸開,盛大地噴起的蒸氣擁有龍的模樣,襲擊女王。


    那具備著火焰的性質。女王立刻保護臉,那便纏上女王的右手掌。火焰吞沒女王戴在食指上的戒指,仿佛那是頂級的美食一般。黃金戒指就這樣套在手指上,在沒有實體的火焰內側逐漸融化——


    女王發出絕望的哀號。即使不顧一切地甩動手,火焰龍也沒有消失。被融化的戒指在蛇的胃裏蒸發,化為黃金色幻想的煙霧,最後伴隨著龍的四散被揮灑到空中。女王拚命地搜集不可能抓住的夢想。


    「啊……啊……啊啊…………!」


    直到變成末端的一顆為止,與此同時,所有閃光都融化到半空中。


    沉默寡言地鞏固在女王周圍的英靈騎士身影,輪廓急速地瓦解了。讓他們保留人類外型的楔子脫落,成為自由靈魂的他們逐漸從地麵獲得解放。他們化為發光的煙在半空中解開,在即將失去生前的表情之前,他們安詳地闔上了眼皮。


    ? ? ?


    與此同時,光明也造訪了在飛行船前麵單槍匹馬的菲爾古斯。在他已經揮舞長劍幾十、幾百次,揮砍無為煙霧的手也累積了不少瑣碎疲勞的時候。他甚至無暇擦拭跳到自己臉頰上的血,但仍以冷酷的戰鬥本能在收緊劍時,那件事發生了。


    才心想填滿周圍的英靈騎士突然速度慢了下來,隻見他們甚至放下握住武器的手,各自將下顎往上抬起。就宛如從上天接受啟示一般,領悟到已經完成自己使命的他們,從末梢讓那暫時的身體瓦解。


    煙消霧散隻有幾秒,英靈的餘韻被提爾納弗爾瀑布玩弄,眨眼間便被吹散。事情發展至此,原本填滿橋的軍隊全歸於無的色彩,讓菲爾古斯領悟到了。他將至今仍未中斷的緊張感添在長劍上,目不轉睛地瞪著彼方。


    「戰局產生變化了嗎……!」


    是攻入顛倒城的戰士,或是他的部下達成了這件事。


    ? ? ?


    在金倫加城的最上層,柯爾多隆之間。英靈騎士一口氣消失後沒多久——


    「總算輪我上場。」


    瞬間跳起來的是蘿賽蒂。毫發無傷的她在前翻的同時收緊右手,投擲圓月輪。一抹閃光


    不偏不倚地砍斷從天花板吊下來的鎖煉。鳥籠毫無前兆地掉落,衝撞了一段短暫的距離。天使發出微弱的哀號。


    刺耳的金屬聲響穿過鳥籠,那陣衝擊讓牢籠的門也脫落了。連忙逃離出來的梅莉達等四人,在藏身之前先以寶箱為目標。她們拖著封住愛麗絲與莎拉夏「心髒」的神奇金庫離開,撤退,後退——躲到陰影處。


    這時她們才探頭窺視情況,但女王絲毫沒有要追過來的意思。


    除了少女緊張的呼吸以外,周圍十分安靜——狀況在眨眼間就產生劇烈變化。那麽強烈地壓迫著周圍的英靈騎士一個不剩地煙消霧散,操縱庫夏娜身體的布拉德以堅定的眼神麵對著女王。果然不可能敗北的蘿賽蒂,以萬全的備戰態勢架起圓月輪。


    黃金從指尖失去的女王,茫然自失地仰望著上方。布拉德依然按著胸口,急促地喘息一陣子後,呼喚妹妹。


    「……無論是泥偶魔像或英靈騎士,還是人造人!你的部下已經一個也不剩了!」


    就宛如真正的庫夏娜一般,布拉德以銳利的眼光向前踏出一步。


    「萊茵的戒指失去了……伊莎貝爾的心髒也已經沒了!放棄吧,蕾西!」


    那聽起來也有些像是願望。美女的呐喊彈回到頭頂上擁擠的眾多墓碑,甚至奔馳到塔深處的各個角落,然後離去。


    甚至連殘響都沒有掠過他最想傳遞到的女性心裏。


    「就算失去又怎麽樣……」


    蕾西發出仿佛熬幹了絕望一般的深邃陰沉聲音並抬起頭,讓窺探著情況的眾千金顫抖起來。她因憤怒讓剛才快消失的熱情燃燒起來,粗暴地翻找著懷裏。


    她伸出的右手握著非人的紫色結晶——是「心髒」。


    「你以為這樣就占上風了……?我還有哈庫諾瓦!」


    她用尖銳的爪子抓著心髒,於是傳來讓整座城堡搖晃的大尖叫。低頻的振動與掉落的小石頭,讓人在腦海中想像到大海龍的痛苦。女王毫不在乎一切,將「心髒」收起來。


    「就算失去心髒……就算沒有什麽心髒!我也會把伊莎貝爾的靈魂呼喚回來給你看!就算要把整個弗蘭德爾的生命都當成活祭品獻上也一樣!」


    「你果然不會罷休嗎……!」


    布拉德像是早有覺悟一般擺出戰鬥態勢,蘿賽蒂也更加強了警戒。連武器都沒有的梅莉達等四人有介入的餘地嗎?對於明顯缺乏人手的反叛軍,暴政的女王浮現出嘲弄的笑容。最糟糕的障礙就是她本身——


    高舉革命旗幟的救世主,慢了些地踏進大廳。


    「看來是趕上晚餐了啊……」


    「母親大人!」


    繆爾發出摻雜著驚訝的歡呼聲。看到色彩豐富地探頭的四千金身影,亞美蒂雅女公爵看來像是稍微鬆了口氣。不過,她似乎也理解到目前的狀況無法預測。源頭就是在中央瞪著全方位的奢華禮服身影。


    亞美蒂雅拿著連人造人都是從正麵揮砍的大劍,以緩慢的步法前進。


    「果然祖先的爛攤子還是得由妾身來雪恥……『一代侯爵』。」


    「是……是的!」


    「感覺會是一場有點費力的苦戰,來幫忙吧。」


    蘿賽蒂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回應,她移動到與女公爵相對的位置上。仿佛想說一切都是小事似的,死之女王任憑她們行動。


    「你打算殺了我嗎……?不過是個區區幾十歲的小丫頭!」


    「你活得太久了。」


    女公爵回以簡短的話語刀刃,麵不改色。


    對於在旁觀看這場戰鬥的梅莉達等人而言,這跟透過彩繪玻璃目睹的神速劍舞正好是相反的極端。與靠速度和下工夫來發揮威力的青年相反,魔騎士的本領在於專注一擊,正麵破碎——每一刀都伴隨著高聲的雷鳴烙印在視野中。


    先發製人的是亞美蒂雅,女王則是認為微不足道似的應戰。猛然高舉後揮落的大斷擊,被一步也沒退後地抬起的手掌擋住了。令人驚訝的是女王是空手。纏繞在她身上的凍氣氣息,梅莉達也有印象。


    「咒力……!看來你完全走偏了啊,祖先大人!」


    「我隻是吃掉了而已。吸收力量……!這正是魔騎士的真髓吧?」


    女王抓了抓厚重的大劍。於是亞美蒂雅從大劍被削落的瑪那,滑過女王肩膀傳播到右手,收束到她握緊的拳頭上。


    在迸出仿佛噴火般壓力的同時,女王抬起反手拳。原本打算從背後襲擊她的蘿賽蒂,被看也不看這邊的攻擊線打向上方,彈了回去。


    「呀嗚……!」


    女王用誇大的動作拉回使勁揮出的反手拳。她甚至能從最下段以勾拳在心窩挖洞吧。但女王刻意打向大劍刀身,伴隨著打鼓般的重低音將敵人揍飛到後方。女公爵勉強踉蹌了幾步站穩。


    仿佛會在世界末日敲響的鍾聲,穿過挑空的天花板。


    「你愛著你女兒嗎……?」


    死之女王左手寄宿著青色凍氣【咒力】,右手寄宿著紅色火焰【瑪那】,冷酷地在半空中滑行。甚至不會看向這邊的視線,指示著從毫無意義的陰影處在旁觀看戰局的眾千金。


    女王的嘴唇醜陋地吊起。


    「就讓你女兒取出你的心髒,當成柯爾多隆的糧食吧。」


    「妾身可不能退讓……!」


    女公爵伴隨著決心重新握住劍柄,猛然一蹬地板。她使出最擅長的將大劍高舉到頭頂上,然後宛如弓箭般揮落的突刺。被甩開的氣勢加上大劍本身重量的回砍。女王輕而易舉地不斷擋掉每一擊都會加強威力的那攻勢。光是指尖的嬉戲就能從菲爾古斯手上彈掉劍的那股壓力。纏繞著靈氣的手掌甚至沒受到任何一點皮肉之傷。


    一看情勢不利,蘿賽蒂也勉強跑來支援。但難以說是有效。盡管她從舞巫女位階最能發揮優勢的中距離接連射出圓月輪,但一直背對著她的女王仿佛在說不值得警戒一般。實際上以高速旋轉的圓刃盡管橫掃過禮服的背後——但不知是怎樣的機關,隻有衣服的邊角飛舞起來,女王絲毫不放在心上。


    「可惡……!」


    意氣用事的蘿賽蒂在接住拉回來的圓月輪同時飛奔而出。她從手掌注入加倍的瑪那,用散發出宛如爆炸般壓力的刀刃,直接橫掃。左右共三閃。在流暢的第四閃命中前,女王的右手抬了起來。


    「很礙事喔。」


    光靠像在威嚇一般揮動的指尖,兩個圓月輪就被彈飛了。蘿賽蒂本身也大幅度往後仰,暴露出致命的破綻,但女王根本看也不看她。


    緋紅色的頭部更是氣得漲紅了臉。蘿賽蒂甚至不等拉回武器的幾秒,便隻身飛撲上去。站穩之後使勁踢出,兼具舍身衝撞的肘擊。從還在訓練中的女學生來看,也是無謀到極點的那個突擊——卻產生出乎意料的結果。


    才心想肘擊令人驚訝地深陷女王的側腹,接著便聽見「啪嘰」的破滅般骨折聲。隻有梅莉達注意到蘿賽蒂在那個瞬間,從左眼飄出了一條蒼藍火焰。


    「嘎……!」


    連死之女王也無法忽視,她不顧形象地使勁揮落左右的拳頭。描繪出螺旋的龍卷讓女公爵被彈到後方。然後是蘿賽蒂。


    蘿賽蒂本身是對自己的戰果感到最驚歎的人。


    「咦?奇怪……?我剛才好像有一瞬間冒出很驚人的力量……?」


    「怎麽,你自己沒注意到嗎?」


    聰明的女公爵似乎要更清楚地認識到狀況。她毫不鬆懈地一邊架著大劍,一邊解說:


    「我不曉得你進行了怎樣的鍛煉方式,但現在的你潛在能力超乎尋常。搞不好還高於妾身和菲爾古斯呢——剛才的思念壓力幾乎是非人的領域嘍。」


    「咦……什


    麽~~!我心裏完全沒底啊!」


    「……雖然看來完全無法控製啊。」


    隻有庫法能夠說明,那是因為在鄉哥爾塔的激戰,導致蘿賽蒂身為眷屬的力量變得容易掙脫枷鎖吧——不,還有另一個人。死之女王本能地顯露出警戒。比起被折斷的骨頭,對立者的威脅更勝一籌。


    「怎麽可能……為何其他人會跟『那家夥』纏繞相同的死之影?不可能……!」


    「嗬嗬……看來祖先大人似乎不喜歡你的力量啊。」


    首次湧現的優越感讓亞美蒂雅鼓起胸膛,擺出向前踏的姿勢。她也不忘指示位於對角線上的蘿賽蒂。因為她體認到那可以成為對宿敵的牽製。


    「就算無法自在地發揮剛才的力量也無妨。女王已經無法小看你了!剛才是運氣好……畢竟就算從背後被砍掉頭也不奇怪啊!」


    「咕……!」


    女王懊惱地咬緊牙關,但還是不得不抬起左右手警戒前後方。將圓月輪拉回雙手手掌的蘿賽蒂,以銳利的眼神判斷突擊的時機。亞美蒂雅抱持著反倒該由這邊幫忙支援的打算,配合蘿賽蒂的呼吸。


    「還差一招……」


    是否有人注意到這悄悄低喃的聲音呢?


    最先動起來的是女王。她雙手指尖像是痙攣似的跳起,才有宛如強風的壓力吹來,接著便是炎流與冰柱竄過地麵。蘿賽蒂閃過冰矛,亞美蒂雅鑽過火舌。一看到左右兩邊的敵人開始閃避,女王便一蹬半空中。她高舉的爪子尖端對準紅發美少女——她計劃要按照威脅的順序各個擊破。


    蘿賽蒂用工匠的技術將像在玩花繩般伸出的手掌攪拌起來。一邊滑行一邊填滿前方的兩把圓月輪,留下幻影般的軌跡,分裂成好幾個。即席的瑪那防護牆——女王閃耀著紅蓮光芒的雙拳宛如玻璃一般粉碎。


    在這幾秒間,亞美蒂雅追趕上女王的背後。


    「這次換疏忽這邊的對應嘍!」


    女公爵收緊手臂,在女王轉過來的同時抬起單手。女王打從心底感到煩躁似的眼神,隨後又因再三的驚歎而動搖。


    亞美蒂雅在用右手收緊大劍的同時,一邊讓寬幅的刀身混入,一邊將左手繞到腰上。先被高舉起來的是左手。從手中放出來的「凶器」描繪著圓弧,填滿女王的視野。


    混濁的動態視力捕捉到的東西,是顏色深邃的玻璃瓶。從細小的瓶口揮灑出來的是琥珀色液體——嗆人的酒氣讓女王的五感瞬間變得遲鈍。


    「這可是我珍藏已久的一瓶,仔細品嚐吧!」


    女公爵橫掃的指尖散發出瑪那火焰。那點燃飛濺在半空中的酒,以讓人驚醒般的氣勢回溯。火焰蛇描繪出突然的螺旋,突襲女王的顏麵。


    反射性地將上半身向後,是她僅存的身為人類的本能。女王不禁咂嘴,「一代侯爵」的腳從背後踹飛女王的腰。毫無防備地往後仰的女王勉強將視線下移,看見了後代子孫突破火焰突擊過來的英姿。


    「——哦哦!」


    伴隨著裂帛般的氣勢,踏向零距離。沉重的震動穿過四方,從雙手手掌被推出去的刀尖甚至穿破目標的背。大劍一邊撕裂奢華的禮服,一邊宛如墓碑似的向前刺——亞美蒂雅仔細地扭轉厚重的刀刃。


    傷口確實深達左胸的要害。亞美蒂雅蘊含著贖罪之意,顫抖著貼在祖先懷裏的嘴唇。當成供品獻上的高級酒也算是一點餞別禮。


    「夢該結束了,女王。在英靈之座沉睡吧……」


    「——你認為會結束嗎?」


    「什麽!」


    宛如虎鉗的指尖捏碎女公爵深深刺入的手腕。亞美蒂雅的手一放開大劍握柄,女王便將她宛如紙屑一般丟棄。亞美蒂雅仿佛炮彈一般吹飛,眨眼間衝撞上牆壁,四肢骨頭嘎吱作響,「嘎呼……!」地喘著氣。


    死之女王接著攪拌手指,於是急速成長的荊棘從牆壁冒出,將女公爵捆綁起來。亞美蒂雅還無暇從讓人頭昏眼花的衝擊中重新站起來,便被釘在十字架上。


    「母親大人……!」


    繆爾不禁捂住嘴角,蘿賽蒂立刻一蹬地板。女王宛如亡靈一般滑動,躲開從死角襲擊過來的「一代侯爵」。她流暢地抓住後頸,順從衝動丟了出去。遠遠吹飛的美少女也摔向牆壁,被等候已久的荊棘嘴巴纏住四肢。


    「蘿賽老師!」


    對於發出哀號的學生,蘿賽蒂也隻能用激烈咳嗽回應。以不自由的姿勢被綁起來的亞美蒂雅也是,無論灌注多少瑪那壓力,都無法掙脫束縛。女王從容不迫地拉出還刺在胸口上的大劍。


    被扔到地板上的刀刃,鐺啷鐺啷地發出無為的聲響。這光景讓所有人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怎麽可能……我應該確實擊潰她的心髒了!為何她還活著?」


    「為何還活著……?你居然對跨越三百年時光的我說這種話?」


    女王擦拭附著在嘴唇上的血。就仿佛用餐後拿餐巾紙擦嘴一般。


    「你以為我是誰?你以為我堂堂一個女王!會對自己的『死』沒有準備任何對策嗎!噫嘻嘻嘻嘻嘻……!」


    女公爵倒抽一口氣,四千金則是完全無法理解。蘿賽蒂至今仍處於劇痛與昏迷當中,唯一挺身而出的是庫夏娜——不,應該說是女王的親屬布拉德。


    「蕾西,你該不會……!」


    「你注意到了嗎?」


    「你就連自己的心髒!也拿出來了嗎!你藏到哪裏去了……?」


    女王擺出有些像格鬥術的架勢。向前伸出的左右手刀上,分別纏繞著青色與紅色靈氣。與她相對的已經隻剩她瞧不起的「失敗品」一人。


    「是這世上最令人放心的地方。」


    戰局一口氣偏向不利的局麵,梅莉達等公爵家千金也不能隻甘於觀戰的立場。話雖如此,橫衝直撞地跳出去也沒有意義。退到陰影處的梅莉達等人,首先懷疑起拉到旁邊來的寶箱。黃金之鎖緊緊地關閉著蓋子。


    「在這裏麵?」


    愛麗絲舉出當然的可能性,但金庫原本的主人布拉德並不知情。而且心髒同樣被囚禁的莎拉夏可以明白,自己的心髒被隔離在陌生場所這種狀況,實在難以說是「最令人放心」。


    「如果是我們,會藏在哪裏?」


    繆爾提供新的視點,這個觀點讓梅莉達獲得了靈感。


    與「他」的對話就宛如不會褪色的底片一般,寶貝地收藏在少女的寶箱裏。其中一卷底片鮮明地卷起,讓幾個月前的光景在腦海中複蘇。隻有彼此體溫是明確的洞窟當中,仿佛冰之國王子的低沉聲音——


    『小姐,能請你保管我的生命嗎?』


    『老師。我的生命無論何時都與你同在。』


    自身清澈的聲音擊中脊背,梅莉達反射性地摸索派對禮服的口袋。她拿出鏡子,朝位於鏡子對麵的心上人呐喊內心的想法。


    「老師,摧毀人造人的心髒!死之女王的『生命』就在那裏!」


    ? ? ?


    對於主人突然傳入耳裏的聲音,庫法片刻也沒有懷疑過。就在他正要邁出步伐,決定在探聽之前先實踐看看後沒多久,猛烈肆虐的暴風阻擋他的去路。


    地麵盛大地搖晃,飛舞起來的花瓣遮蓋住視野。在對麵降臨的是蛋白石鱗片閃亮發光的海龍。就連王爵也不禁表情嚴肅起來。


    「哈庫諾瓦!」


    它像在威嚇似的踏出前腳,發出宛如爆炸聲的咆哮。趁庫法與塞爾裘忍不住護著臉的空檔,大海龍俐落的爪子將滾落在地麵上的亡骸拉近自己。在花園留下拖行的血跡。宛如牢籠一般被囚禁的人造人身體——


    「那家夥接收到女王的命令嗎……咕!」


    狂暴的羽翼拍打大地,打斷塞


    爾裘的話尾。極細的鋼絲立刻纏上那宛如暴風一般浮起的後腳。庫法自覺到正要挑戰無謀的拔河,他一邊維持著左邊袖口的鋼絲,同時用右手翻找懷裏。


    他一邊拿出來並拋出去的,是詐欺師【布拉德】塞給他的黑色石材。光靠一人份無法讓男性飄浮起來的那個,若是加倍的力量會怎樣呢?那東西俐落地納入塞爾裘手中。


    「席克薩爾公,哈庫諾瓦由我來想辦法。您先回到城堡,幫忙拖延女王!」


    「你一個人單挑哈庫諾瓦?太亂來了!」


    「上方正缺乏戰力。莎拉夏小姐她們很危險,請趕快!」


    「……!」


    塞爾裘有刹那間露出猶豫的神情,但他判斷現在也沒有餘力去議論這些,一蹬地麵。龍騎士特有的飛翔力甩開重力,接著放在懷裏的兩顆黑石開始讓上升速度加倍。


    他的身影眨眼間便被吸入上空的顛倒城,與其同化,確信從那邊也無法得知地底的情況後,庫法重新走向大海龍。


    對於束縛住後腳的渺小鋼線,哈庫諾瓦毫不在乎地試圖甩開,但無法如願。那巨體更奮力地想往上飛時,虎鉗一把將它拉了回來。


    「放下你手上的行李。」


    從下方響起的陰沉宣告,讓大海龍的本能振奮起來。讓發色變化成白色,散發出無法相比的壓力的惡魔身影就在那裏。


    一步也不退讓的海龍朝這邊發出咆哮,吸血鬼化的庫法從懷裏拿出鏡子,對著鏡子隻告知一句話,便收回原本的地方。


    「請給我一點時間。」


    庫法絞盡所有肌力將鋼絲往下拉,於是一口氣失去平衡的巨體被摔向地麵。庫法立刻飛奔而出,將加上速度的拳頭毆向大海龍的肚子。那一拳仿佛要敲碎鱗片一般深陷進去,在發出苦悶嘶吼的同時,大海龍的四肢痙攣起來。


    軍服下擺翻動起來,走向從爪子縫隙間掉落出來的亡骸。庫法用側翻之後的後空翻飛舞到半空中,威力加倍的腳跟即將踢落之前,一條尾巴從旁側擊。


    被幾十倍的體格吹飛的庫法在花園彈跳,氣勢絲毫沒有衰退地衝撞上懸崖。大海溝的瀑布掀起了短暫的波紋。


    流暢地重新保住人造人的哈庫諾瓦,並沒有逃到半空中。立刻宛如弓箭跳回來的暗色影子,留下分裂般的殘像,同時在花園內四處奔馳。朝側頭部突襲。伴隨著巨頭被踹飛,響起類似鍾聲的打擊聲響,但立刻展開的羽翼將敵人打向上空——一步也不退讓。


    「之前是蜘蛛,接著是蜥蜴嗎?」


    庫法使勁揮下四肢,讓軍服隨風搖曳並踩了煞車,他在空中咧嘴一笑。


    眼底下是在地上爬行的龍,這邊則是端坐於天上的野獸。在完全相反的立場交錯的視線。


    「我來調教你。」


    庫法一蹬空氣牆壁,大海龍踩碎花園——


    ? ? ?


    除了壯烈的衝撞聲之外,心上人的聲音突然中斷,將手拿鏡放回原位的梅莉達隻能這麽呼喊。她從陰影處探出頭,用有些畏縮的聲音開口說道:


    「請……請給我一點時間~~!」


    與女王相對的美女眉頭蹙到不能再緊,有些自暴自棄似的右手叉腰。


    「你說時間?」


    彎刀伴隨著粗魯的動作被拔出鞘。


    「麻煩動作快點啊!」


    從自在地滑行於半空中的女王眼裏來看,那身影想必十分滑稽吧。龍騎士女傑的外表隻是借來的東西,女王幻視到重疊在內側,過往的雙胞胎哥哥的身影。


    「你打算跟我戰鬥嗎?身為『失敗品』的你?哈哈哈哈!你曾經打中我一刀過嗎?我來指導你練習吧——站好!」


    手臂被誇張的動作橫掃甩開,女王的指尖掠過彎刀。腕力敗給大鬧的刀刃,向前傾倒時被來回的手背痛打。右邊臉頰感受到一陣慘痛的衝擊。


    「這樣就畏縮啦,怎麽,布拉德!劍是要這樣拿的,架勢要這樣擺!」


    女王讓布拉德難看地被吊起手,用拳頭挖著他空出來的心窩。類似鞭子的瞬間劇痛讓上半身癱軟,女王的手掌來回打著隻能嘔吐的兩頰。


    「回三百年前重新練過吧!」


    格外強烈的一記攻擊,讓上半身要扭歪似的反轉。布拉德露出庫夏娜看到鏡子大概會昏倒的辛酸表情,叫苦連天。


    「……還真是嚴厲啊!」


    話雖如此,但在他勉強撐住幾秒後,宛如彗星般的影子飛來了。從變成粉末的彩繪玻璃遺跡伴隨著風飛舞進來的龍騎士,順勢跳向女王。他一邊以俐落的矛法牽製女王,一邊拉著布拉德的手到攻擊距離外,暫時回避。


    塞爾裘·席克薩爾表現出少見的憤怒神情。


    「喂,別傷到庫夏娜的身體!」


    「那你要好好保護我喔,達令!」


    垂直的手刀劈開像跳舞一樣將身體推開的男女。女王除了「心髒」還健在這點以外,那模樣可以說是遍體鱗傷。也沒有關懷被庫法、亞美蒂雅、蘿賽蒂接連重創的傷勢。


    仿佛就連感覺疼痛的心,也丟棄在時光的彼方了——


    「隻差一點了……都走到這裏了,我怎能放棄……!」


    「……蕾西。」


    肉體的極限讓她的喉嚨「呼……」地發出喘息。布拉德靜靜地呼喚她的名字。


    「你的夢想已經腐敗了。」


    「……!」


    女王的憤怒在身體深處爆發。對於以肥大化的影子飛撲過來的雙胞胎妹妹,布拉德閃也不閃。被抓住後頸到推倒為止,隻消一瞬間。


    虛偽的白皙再度扭曲。仿佛野獸般的尖叫,看起來也有些像在哭泣。


    「你懂什麽!根本沒有聽到那孩子最後聲音的你——」


    「咕……放開我,蠢貨!」


    女王瞬間表露出許久沒有感受過的感情。她被攻其不備。


    被推倒的美女表情因苦悶而扭曲。但盡管如此,還是以絕不屈服的眼神瞪著女王看。倘若是輕薄的兄長,絕對不會表現出這種驕傲。


    聽慣的討厭聲音在女王背後說出答案。


    『哎呀,所謂的亡靈,在這種時候很方便呢。』


    布拉德用令人火大的悠哉態度大言不慚地說道,並非用借來的容貌,而是以生前的模樣躺在半空中。靈體的手指把玩著跟他不相配的黃金鑰匙。


    女王反射性地用空著的那隻手翻找懷裏。翻找被撕裂得七零八落的空虛禮服。


    「你這家夥,把金庫的鑰匙……還給我!」


    『這可是我的鑰匙喔?要怎麽處置是我的自由。』


    布拉德瞬間高舉起來,然後丟了出去。閃亮的顆粒描繪出拋物線。


    『接住啊,小姑娘!』


    大暴投的鑰匙穿過梅莉達的手和繆爾伸出來的手指,勉強被莎拉夏接住。焦急的指尖將鑰匙扭入鎖頭,接著卡鏘一聲,發出讓人等到不耐煩的音色。


    蓋子一跳開,梅莉達與繆爾立刻各將一隻手伸入無限的黑暗當中。


    「愛麗的心髒!」、「莎拉的心髒!」


    宛如受到引力帶領一般,被吸上來的感觸收納在手掌裏。同時拔出來的兩隻手上,有會看錯成寶石般的鮮紅。


    梅莉達與繆爾立刻轉身要前往另外兩人身旁,但莎拉夏在她們麵前伸手阻擋。


    「等……等一下!女王曾經說過,要處置心髒,必須是『深愛的人』才行……!」


    繆爾與梅莉達互相對望,然後立刻恢複成滿麵笑容。


    「我愛著莎拉喔?」


    「我也愛你喔,愛麗!」


    這次換莎拉夏與愛麗絲互相對望,並回以同樣的光輝。


    「「我們也


    是!」」


    兩人握著「心髒」的手插入各自的摯友體內。心上人得知的話,大概會自責吧——但就算隔著衣服也完全沒有問題的樣子,而且被吸入禮服胸口的手掌獲得一種清澈水麵的感觸,流暢地被拉回來。


    愛麗絲與莎拉夏感覺到的隻有心髒回歸到應在之處的瞬間,讓四肢亢奮起來的高昂心跳。她們鬆開五指自然擺動,然後一口氣握住。


    聖騎士與龍騎士的瑪那在時間停滯的塔卷起新鮮的風。兩個生命的脈動複活了。布拉德緊接著出聲說道:


    『把柯爾多隆搶回來!這麽一來,蕾西的陰謀也沒戲唱了!』


    立刻動起來的不是眾千金,也並非塞爾裘,而是女王。她從指尖彈出壓力,消滅爐子的火焰,並將手來回橫掃,吹飛眾千金。光是風壓就被摔向牆壁的梅莉達等人,盡管使出所有瑪那對抗,仍倒落在地板上。


    塔再次被封閉在冥界的黑暗裏,布拉德不禁咂嘴。


    『蕾西那家夥,又把爐停止了……!』


    「不會再讓你亂動了!」


    女王伸出手臂,無形的手掌肥大化成好幾倍,將布拉德吞沒。他被壓在牆壁上,三百年的怨念將他勒緊到極限。


    『咕嘎嘎……!』就連這仿佛青蛙的哀號,都觸怒了傲慢女王的神經。


    「不過是個靈魂殘渣……竟然膽敢妨礙我!」


    隻要以絕對妖力為傲的女王健在,騎士的小小反攻就不可能有任何成果。反叛軍的戰力在此全線瓦解。亞美蒂雅與蘿賽蒂被釘在十字架上,小醜布拉德也一樣。靈魂被過度使用的庫夏娜早已經昏迷過去,還正常地保有戰意的隻剩塞爾裘一人。梅莉達、愛麗絲、繆爾與莎拉夏因為層次相差太多的壓力,隻能使出所有瑪那勉強站穩而已。


    ——在上空飛舞的渺小顆粒,幾乎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被吹飛時脫離莎拉夏的手邊,發出叩咚的聲響,滾落到大廳外圍的那東西的價值,隻讓亞美蒂雅猛然抬起頭。


    「怎麽可能……為何那東西現在會在這裏……!」


    少女麵向像是找到一絲光明的顫抖聲音。女公爵大聲說道:


    「去拿那打火石!裏麵有賢者之石……妾身母親的『心髒』!」


    即使會引起女王注意,也忍不住要告知她們。大廳裏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轉向角落的一點。看向平凡無奇的平坦罐子。


    仿佛對被束縛的全身感到懊悔似的,女公爵拚命掙紮。


    「姑娘們,將大釜點火吧!如果是繼承三大公爵家血統的你們,一定辦得到!」


    「……!」


    四千金麵麵相覷,抿緊嘴唇,高舉反叛旗幟的是梅莉達。


    「大家把血添加到柯爾多隆裏!我去拿『賢者之石』過來!」


    她話一說完,立刻轉身行動。其他三人也反射性地朝反方向飛奔而出。死之女王刹那間猶豫著該阻擋哪邊,然後將視線移到孤立的黃金身上。


    「柯爾多隆是我的東西!」


    女王讓已經宛如亡靈一般腐朽破爛的禮服隨風搖曳,猛追在後。擋路的障礙隻有龍騎士青年一人而已。以風一般的速度插到女王麵前的他,將矛尖不偏不倚地瞄準空虛的左胸。就算要踹飛小石頭,女王也不得不先停下腳步。


    「分清楚該撤退的時候吧,女王。身為弗蘭德爾之王,不能在此退讓。」


    宛如雷電般的手掌抓住塞爾裘的領口。沒有一絲猶豫地將他拉近。


    「你是王?不過是個被詛咒的人,還真敢說呢……!」


    「……!」


    「你才應該讓眾人知道你醜陋的本性。對人們的變貌感到絕望,讓靈魂毀滅吧!」


    塞爾裘就宛如玩具一般被摔向地板。蘊含著驚人憎恨的指尖將地板深深挖了個洞,讓塞爾裘用後腦勺敲碎石頭的同時,女王使勁一揮。美青年被女王以至今不曾有過的雜亂態度丟棄,無暇采取護身倒法便衝撞上牆壁。掀起壯烈的沙塵。


    「哥哥……!」


    莎拉夏仿佛在暴風雨中迷失燈塔一般,捂住嘴邊。被荊棘刺入肌膚的女公爵也不禁咂嘴。至此,能夠將軍女王的棋子全部用光了。


    那麽是我方會先被將軍嗎?答案是否定的——


    無慈悲的眼神從容不迫地轉向緩慢往前衝的黃金步兵【pawn】。對於逼近到距離打火石罐子隻剩幾公尺的那個背影,女王隻用一招就追趕上去。她隻是隨意一揮手,就將敵人的辛苦化為烏有。


    從女王指尖射出的冰風在梅莉達的去路肆虐。總算伸出去的手被空虛地甩開,像是瞄準好似的被撈起的罐子,又變得更遠。


    簡直就像永遠碰觸不到的海市蜃樓——


    「呼……呼……我也知道你的事情喔……!」


    驅使女王行動的深不見底的怨念,似乎也逐漸靠近極限的深淵。她激動地起伏著肩膀,飄浮在雙手指尖的凍氣與火焰愈來愈微弱,然後熄滅。盡管如此,禮服身影仍在半空中像爬行似的滑動,仿佛在說要撕破低等階級的喉嚨,隻要有這雙爪子就足夠了。


    梅莉達就那樣被風壓推開,好不容易才抬起上半身。究竟有誰能夠責備看到從遙遠高處降落的影子,表情便僵住的少女?友人從各自的嘴唇發出哀號。「莉塔……」、「梅莉達!」、「梅莉達同學!」


    企圖摘除希望之苗的女王沒有一絲憐憫。


    「我也討厭那個聖騎士小鬼……他不打算珍惜活著的女兒。」


    「……」


    「但我也明白他的理由。你——雖然自稱騎士公爵家,卻接受了那個野獸的血吧。你冒瀆了安傑爾之名!是個不祥之子啊……噫嘻嘻!」


    女王是想在用餐之前,灑一些香料在兔子身上嗎?女王的聲音化為絕望的顆粒,降落在尚且年幼的少女身上。盡管高貴的紅寶石邊角滲出淚水,女王也毫不留情。


    「可憐的姑娘……沒有任何人希望你活著。沒發現到死之影把自己的那個重疊在你身上——你要到母親的身邊去嗎?還是本女王來抱緊你呢?在幻想之中闔上眼皮吧……我會咬碎你白皙的喉嚨,讓你陷入長眠。」


    「——我——」


    反叛的意誌透過因淚光而濕潤的眼神與顫抖的聲音,確實地刺進女王的胸口。


    「我對自己秉持安傑爾之名誕生一事,還有身為老師的學生一事,都感到驕傲!」


    女王像是很清楚她會這麽回答,白皙的容貌垮了下來。調味以失敗告終。


    「……所以我才討厭你。與死之影一同前行,盡管身為忌子,卻在內心抱持著安傑爾的驕傲,絕對不會染上絕望的那眼神,最是讓我感到煩躁!你甚至連擺上女王的餐桌都不夠格!」


    ——在這邊斷氣吧!


    以行動表示的那番宣告,傳入了每個人耳中吧。女王高舉手臂,用比凶器更銳利的爪子襲擊梅莉達。無法動彈的大人與無力反抗的少女的哀號交錯。對於急速逼近眼前的死亡,梅莉達隻能緊緊闔上眼皮——


    但原本預測的結局卻脫離了軌道。


    一個毫無前兆的剪影阻擋在猛衝的女王麵前。並非在場的任何人。並非想像中的救世主——豈止如此,甚至不是一個活人。張開雙手隻是庇護著梅莉達的那身影,就連性別和年齡都無法確定,隻是個光之結晶體。


    究竟是誰的願望化為形體的存在呢——


    仿佛一吹就會散掉的那幻影,嚴肅地阻擋了女王這點也是事實。


    「住手……住手……!我敵不過那個啊……從那裏讓開……!」


    仿佛沉澱的眼眸被灼燒一般,女王保護著臉往後退,隻有亞美蒂雅理解了女王的糾葛。女王無法用蠻力推開那個亡靈。因為那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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