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秤鉛』。」


    庫法在那刀身的光輝中找出了些微的混濁。庫法將即使是由他來拿也感到沉重的長劍高舉到視線高度,緩緩地放回桌上。響起叩咚的低沉聲響。


    聖弗立戴斯威德所有參加遊行的人,都注目著放在大廳中央的那把輝煌長劍。這時間其他學生早已經就寢,眾人都換上製服。地點是她們包下的宿舍——也就是飯店。


    梅莉達位於宛如針紮般的沉默中心。長劍宛如要將罪人逼入絕境的證據物品一般,擺放在她麵前的桌子上。站在旁邊的庫法就像辯護律師或審問官嗎——


    梅莉達盡管覺得自己的聲音很虛偽,也不得不發言。


    「天秤鉛……是什麽呢?」


    「這是具備『維持瑪那壓力平衡』這種特性的礦物。這把劍會沉重到不自然,是因為刀身含有大量這種鉛……」


    為何沒注意到呢——庫法這麽詢問自己。


    雖說縱使有注意到,也無能為力——


    「小姐在遊行中,一直壓抑著大部分瑪那對吧?按照外祖父大人的吩咐……相對的愛麗絲小姐應該是比平常更高昂地噴發出瑪那,讓觀眾看得熱血沸騰才對。恐怕就是這點——」


    庫法在胸前讓左右手的食指交叉。


    「當兩位的劍交錯時,便導致了最糟糕的——呃,導致剛才的情況發生。『天秤鉛』試圖維持平衡,而從愛麗絲小姐的劍上削除了大量瑪那……雖然愛麗絲小姐隨後變得相當衰弱,但請放心。在明天的鬥技會前應該會恢複。」


    「不用在意我。」


    愛麗絲緊緊地依偎在梅莉達身旁。與態度小心翼翼的其他同學形成對比,看起來也有些像是在賭氣。


    庫法非常清楚地感受到沉默的痛苦。這時索諾菈站了起來。


    「……你在遊行前說要『用不同武器登場』時,我就有不祥的預感了。」


    梅莉達也立刻站起身。她的表情已經做好受到責備的覺悟。


    「我並不希望這樣。」


    「是你拜托外祖父大人準備那把劍的吧?」


    「我也是剛剛……才第一次知道的!」


    「你看看這個!」


    索諾菈將羊皮紙擺在梅莉達的鼻頭前。完全無法有建設性的交談。


    羊皮紙上麵記載著遊行的七個審查項目,以及對應的分數。參加者名字是「聖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學院」。綜合得分是……不得不說實在是慘不忍睹吧。


    「糟透了。」


    索諾菈像是想從記憶中抹消一般,將審查表捏得稀巴爛。


    「但確實如此呢,畢竟我們自己破壞了花車,舞蹈也在中途停止了。我該露出怎樣的表情讓媽媽看這個結果呢?我根本是帕巴蓋納家的奇恥大辱!」


    「……我——」


    「但是梅莉達同學,你倒好了呢?把堂姐妹當成陪襯的配角,想必會一個人獨占明天的話題吧!你已經跟報社談好了嗎?想好訪問要說的內容了?拜托你別再把聖弗立戴斯威德卷進去了!」


    愛麗絲像是忍耐不下去似的從椅子上站起身。她插入雙方之間。


    「莉塔說她什麽都不知情,別責怪莉塔。」


    「為什麽愛麗絲同學要包庇她呀!被她害得最丟臉的可是你喔!」


    這句話決定性地擊垮了梅莉達。她毫無預兆地轉過身,衝出了宿舍。細碎地說著「對不起」的沙啞聲音,隻有傳入庫法耳朵。


    一臉憂愁地挺身而出的,是米特娜·霍伊東尼學生會長。


    「……索諾菈學妹,你說得太過分了。」


    「我也大受打擊啊!」


    索諾菈眼中含淚地這麽大喊後,坐到椅子上並捂住臉。


    非常空虛的氛圍充斥著大廳。女學生沒有人能安慰索諾菈,但這氛圍又不允許她們去追逐梅莉達。既然如此——庫法率先轉身。他甩開米特娜和愛麗絲求助的視線,前往宿舍外麵。


    被鋼鐵城鎮特有的悶熱空氣給包圍後沒多久,有個聲音呼喚著他。


    「庫法老師。」


    轉頭一看,隻見穿著其他學校製服的女學生靠在玄關門的旁邊。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仿佛在邀請庫法前往夢之國一般,繆爾這麽說了。


    ? ? ?


    梅莉達並不是為了一個人大哭才衝出宿舍的。


    而是為了確認真相!確實就如同索諾菈所說的,有人策劃了這個狀況。將用「天秤鉛」打造的長劍交給梅莉達的是誰?他是抱著什麽打算囑咐梅莉達「隱瞞自己是武士位階這件事」呢——


    梅莉達懷著悲壯的決心,奔馳在鋼鐵城鎮上。


    深夜的展示館與開場時截然不同,一片鴉雀無聲。好暗……雖然白天有可靠的家庭教師牽著梅莉達的手,但現在隻有梅莉達孤身一人。梅莉達斥責著好像要退縮的雙腳,踏入甜甜圈形狀的展示會場。


    雙腳意外地記得目的地。那是梅莉達來到這城鎮之後——不知為何,感覺好像是很久之前發生的事情——首先前往的地方。莫爾德琉武具商工會相關人士用的帳篷。


    從仿佛馬戲團一般廣闊巨大的帳篷裏漏出輝煌的燈光。


    梅莉達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慎重地靠近入口。


    用垂幕遮住的入口對麵,傳來了聲音。


    「……這下就準備齊全了。」


    梅莉達總覺得在哪聽過那個壯年男性的聲音。她不禁從垂幕的縫隙間悄悄偷窺裏麵。


    那是個深紫色頭發蓬鬆淩亂,正抽著香煙的軍人。那身軍服的暗色讓梅莉達回想起來。那不就是以前曾來宅邸拜訪庫法的同僚嗎?


    ——為何他會在莫爾德琉武具商工會的帳篷裏呢?


    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垂幕的縫隙間傳來。


    「之後就等明天,把那姑娘……一來,就沒有人會……騎士公爵家的威信。」


    「不……不過……真的沒問題嗎?」


    聽見老人的聲音,梅莉達猛然一驚。因為她看見像個商人的緊身長外衣下擺,在軍服旁邊搖晃了一下。認出祖父的身影,梅莉達瞬間想要湊上前去。


    但祖父接下來的話語讓梅莉達正要踏出的腳步固定在原地。


    「聽說出現了死者?老……老夫壓根沒想到會變成這種大事件啊……」


    ——死者?


    梅莉達更小心地躲在入口陰影處。軍服男性搔了搔頭發。


    「您不用擔心,那個不是人。」


    「幹……幹……幹脆重新檢視一下計劃如何……?」


    「都讓人這麽仔細地先準備好了,怎能就此打住啊。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們都不會讓博覽會中止的……不過,這次主要是『那邊』的功勞呢。」


    「居然能夠承蒙鼎鼎大名的『白夜』閣下誇獎……!實在深感光榮。」


    在帳篷裏麵還有其他人影。不過,梅莉達可以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那些人。戴著眼鏡的長發男性讓人感受到一種理智卻冷酷的氛圍。


    「無奈我們就隻會『破壞』。隻是盡到那份職責罷了……」


    「實在太可靠了——最後我想再確認一次明天的步驟,可以嗎?」


    這個帳篷的主人明明應該是外祖父,卻絲毫沒有他的存在感。在莫爾德琉卿無法插嘴時,又冒出梅莉達不認識的人物橫跨過視野。


    「醫~師~?無聊的話題還要繼續的話,我可以先去睡覺嗎?」


    「澤費爾!這樣對客戶很失禮吧。」


    「那我去散個步。得養精蓄銳才行呢——為了明天。」


    那個人物是看來不像軍人,感覺也不是商工會相關人士,給人一種病態印象的少年。一旁的是—


    —少年的姐姐嗎?散發可疑氛圍的少女淫蕩地勾著少年的手臂。


    姐弟轉身離開。戴眼鏡的男性本想叫住他們,但作罷了。「……我家的年輕人失禮了。」軍人深有同感。「彼此都為了小孩子傷腦筋啊。」


    梅莉達沒有餘力去聽這些對話,她逃離帳篷的出入口。布置較慢這點在此時奏效,梅莉達勉強衝向雜亂地堆積起來的木箱後麵。


    隨後垂幕被撥開,兩人份的影子依偎著走了出來。


    「你聽到了嗎,提亞?醫師跟『白』的大叔,還有那個老爺爺也是。」


    少年的聲音嘲諷似的響起。「哈!」他在空檔不屑地笑了一聲。


    「為了收拾一個小丫頭這麽拚命。真滑稽呢。」


    「……真的呢。」


    「啊~啊,為什麽非得用這麽麻煩的做法呢?明明趕快把她的人頭砍下來就好了——要是能交給我處理,一下就解決啦。」


    梅莉達不知為何感到毛骨悚然,意識到背後起了雞皮疙瘩。為何他們會在熱鬧的祭典中進行這種一點也不和平的對話呢?他們究竟在說什麽呢?


    對了!少年高高舉起食指。


    「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了。讓那個丫頭當我們的同伴如何?反正他們都打算處理掉她的話,應該不會有怨言吧?」


    姐姐將手臂勾上弟弟的脖子。熱情地注視著他的側臉。


    「我覺得是個很棒的點子喔,澤費爾。」


    在梅莉達的眼裏看來,感覺少女幾乎沒有在聽人說話。但少年似乎覺得很高興。他仰望蒸氣蟠踞的天空,吐出自以為是的理想。


    「一定能成為『兄弟姐妹』的。我們活在同樣的境遇中……活在『自己不在比較好』這種最糟糕的真實裏麵。她也很快就會體認到這點——那個無能才女。」


    咦?梅莉達的腳尖不禁擅自產生反應。


    也就是她忍不住想將身體探向前方,結果踢飛了木箱。那聲音在關閉中的展示館裏出乎意料地大聲回蕩著。姐姐首先抬起頭來。


    「……有氣味。」


    梅莉達退後一步。淫蕩的少女用鼻子嗅了嗅氣味。


    「可能被人聽見了。」


    梅莉達反射性地轉過身。她鑽過木箱的縫隙間奔馳著,衝進商工會的攤位。她在宛如迷宮一般並列的展示台之間逃跑,逃跑,逃跑——


    閃光一瞬間就從後方追趕上來,射穿一旁的商品架。梅莉達一邊拚命地不斷奔跑,同時發出尖銳的哀號。倘若她有餘力停下腳步確認,會發現接連射過來的閃光是「鳥的羽毛」吧。還有少年的怒吼傳來。


    「瞄準腳!」


    他們追上來了!一種本能般的恐怖襲向梅莉達。她一看到小路便衝進去,在飛奔而過時拉倒盔甲,留下障礙物。盡管如此,兩個人影還是糾纏不休地一直追趕在後。梅莉達已經不曉得自己是沿著展示館的哪裏在奔跑了。


    一來到寬廣的道路,立刻有人用力抓住了梅莉達的手臂。哀號從她的喉嚨迸出。


    「梅莉達學妹?你在做什麽呀……!」


    那是穿著騎兵團軍服的女性。不,還可以說是「少女」吧。畢竟她直到去年度為止,都還跟梅莉達一樣就讀於聖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學院。


    「神……神華學姐……!」


    「你的臉色很蒼白呢……!剛才也傳出驚人的聲響,究竟發生什麽……」


    「我……我被追殺……」


    這句話讓神華表情嚴肅起來。「這邊。」她這麽說,拉起梅莉達的手。


    她讓梅莉達躲到攤販的櫃台底下後,自己板著臉站在小路的出口。過沒多久,兩名追兵衝了出來。神華大聲喊道:


    「站住!」


    瞬間踩煞車的果然是剛才也見過的姐弟——有一瞬間他們看來像是采取了戰鬥術的架勢,但少年立刻像在掩飾似的搖晃著身體。


    「嗨——軍人小姐。工作辛苦了。」


    神華以嚴厲的視線割舍少年麵色不佳的笑容。


    「畢竟是關於武器的活動,有人鬧事是家常便飯呢。但勸你們留到明天再鬧吧。」


    「我們在找人。無論如何都想跟那人聊聊。」


    「這邊沒有任何人過來喔。」


    少年不客氣地猛然拉近距離。


    「說謊是不好的喔,軍人姐姐。」


    少年的姐姐也從另一邊挺身向前——仿佛要縮小包圍範圍一般。神華反射性地將手放到腰部的劍上,同時往後退。她往後退幾步,少年就前進幾步。當少年的右手粗魯地伸過來時,梅莉達瞬間想衝出去。


    但在她衝出去前,有其他人影插到神華前方。


    少年的右手腕被用力握住,他咬緊牙關。


    「你……!」


    感覺又來了一個梅莉達沒印象的人物。畢竟那人連頭都用長袍蓋住,而且還戴著麵具。不過被阻擋去路的姐弟還有神華,似乎一眼就看出那人是誰。


    神華的臉頰浮現出朱紅色,白金秀發在微暗中彈跳起來。


    「繃帶騎士大人……」


    神秘人物隨便地揮開少年的右手。從麵具底下響起青年的聲音。


    「別無謂地引起騷動。」


    「剛才有人躲在帳篷旁邊……那人可能聽見我們的談話了!」


    「就算聽見了,那家夥也無能為力。克製點。」


    碰——發出低沉的聲響,梅莉達不禁張嘴「啊」了一聲。


    少年用全力揍了眼前的麵具男後,以像要吐口水的氣勢折返回頭。


    「明明是『舊型』……你最近很奇怪喔。」


    少年的姐姐立刻依偎到他身邊,兩人份的影子融入黑暗對麵,消失無蹤。


    即使挨揍了,戴著麵具的人物依然動也沒有動。等到姐弟的腳步聲遠離之後,他才深深吐了口氣。


    真沒辦法——他這麽低喃,就那樣想邁步離去。神華抓住他的袖子。


    「請……請留步!您是那時……我們在畢布利亞哥德陷入絕境時,您與庫法老師一起來拯救了我們對吧?」


    「……是沒錯。還有事嗎?」


    「都是因為我,害您受傷了不是嗎?請讓我幫忙包紮……」


    「不用啦。」


    麵具男想甩開神華的手指。但神華頑固地不肯放手。


    「這樣不行……!」


    神華像是在斥責他「壞壞!」似的蹙起眉頭,將不情願的男人拉到附近的長椅上。


    從櫃台底下窺探著情況的梅莉達,立刻明白了。現在的神華完全忘記了梅莉達的存在,隻有看到眼前的男性而已。要說梅莉達為何明白,這是因為梅莉達跟庫法在一起時,也經常陷入類似的狀態。


    神華將扁掉的麵具從青年臉上拿下,撫摸著底下的真實麵貌。


    「啊,竟然這麽用力地毆打……實在太過分了。」


    「在我們『學校』,這就類似打招呼啦。」


    「哎呀。」


    神華拿出手帕,仔細地按了好幾次青年的嘴角。從遠處看著的梅莉達心跳不已,感覺兩人好像會順勢親下去一樣。


    話雖如此,但從梅莉達的位置來看,隻能看見神華泛紅的臉頰就是了——


    「騎士大人您……為什麽會來這裏?您是來觀賞博覽會的嗎?」


    「真要說的話,我算是參展商那方吧。我在企劃一個小型『活動』。」


    神華仗著從青年的角度看不到這點,在血已經止住後,也不斷碰觸著他的嘴唇。另一隻手則仿佛在憐愛花瓣一般,撫摸著臉頰和下頷。


    青年雖任憑神華處置,還是一臉不可思議地回望著神華。


    「你從一開始就不會怕我呢。為


    什麽?」


    「您希望我怕您嗎?」


    青年抬起雙手,彎曲食指與中指,擺出「獠牙」般的動作。


    「吼。」


    「哎呀!」


    嗬嗬笑的神華在梅莉達眼中,簡直就像比自己年幼的女孩子一樣。我待在這裏真的好嗎?一種如坐針氈的心情突然襲向梅莉達。


    青年停止像是開玩笑的動作,重新以正經的聲音說道:


    「我也不是很懂。不知道有幾年沒像這樣跟某人說話了。」


    「……什麽意思?」


    「說得也是——雖然這終究是某個男人虛構的故事。」


    戴麵具的青年講了這樣的開場白後,開始述說起來。


    「那個男人作為名門貴族的長男誕生了。以父母的角度來看,是他們等候許久的繼承人。男人被期待能出人頭地。被期待能背負家族的名號占有一席之地。他本身也——集父母的期待與寵愛於一身,深信自己會有燦爛美好的未來。」


    神華放下手帕,側耳傾聽接下來的話語。


    「但幾年過去……當第二個孩子出生時,父母開始發現了異常。長男完全沒有讓瑪那覺醒的跡象。即使升上幼年學校就讀,周圍的貴族小孩都接連獲得瑪那,隻有他還是……無論經過多久,在模擬賽中總是單方麵地被打得一敗塗地。他成了整間學校的笑柄。父母以他為恥。」


    「…………」


    「然後父母不得不承認了。他們的孩子——雖然流著貴族的血,卻生來就不具備瑪那。」


    對這個故事最感到衝擊的是梅莉達,但她同時也回想起來。在一年前的夏天,拯救了梅莉達的庫法曾經這麽說過:「偶爾也會出現雖然生在貴族家,卻沒有繼承瑪那的案例——」


    不過,他也說了這種事情不會浮上台麵。換言之,就是會被隱蔽。


    ——如何隱蔽?


    戴著麵具的青年用仿佛削除了感情的聲音繼續說「虛構的故事」。


    「那個男人身為貴族度過的最後一晚……在比賽中挨打的傷口痛到他躺在棉被裏睡不著時,他聽見了父母的談話聲。他一開始以為那大概是『假話』。因為一般人都難以置信吧?為人父母居然會打算丟掉自己的小孩。但是第二天,父母用溫柔的表情開口說『我們搭馬車去觀光吧』時,一種仿佛吞下冰塊般的不祥預感襲向了男人——」


    之後就如同預測的一樣——青年這麽說,聳了聳肩。


    「男人被丟在深邃森林的深處。父母把小孩關在運貨馬車〈wagon〉的車廂裏後,從容不迫地騎馬回去了。男人一直在睡……你能想象當他孤伶伶地醒過來時,周圍的黑暗帶給他多大的絕望嗎?」


    我是沒辦法想象啦——他用說笑的態度這麽補充。


    倘若他不像那樣表示自己很清醒的話,在眼前聽他說話的神華可能會哭出來。梅莉達抱著膝蓋,這麽心想。


    「但是啊,父母太小看他了。男人雖然沒有瑪那,卻有毅力。他覺得與其在車廂裏一邊發抖一邊等死,不如逃出這裏看看,而衝向了有藍坎斯洛普在徘徊的森林裏。之後他花了好幾天……他一邊靠長在路邊的野莓或果實,還有實在不是人吃的野草充饑,總算回到了弗蘭德爾!他渾身泥巴,在一堆人的白眼之下搭上列車,到達了宅邸!」


    「哎呀……」


    「你覺得父母會怎麽做?會哭著道歉,說『對不起,是爸媽不好。我們再也不會拋棄你了』嗎?還是用力地抱緊他?」


    真是可笑——唯獨在這句話裏,青年滲出了深不見底的感情。


    「那間宅邸啊……已經不是他家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呢?」


    「『生來不具備瑪那的名門貴族長男』,根本就不存在啊!他的名字變成了弟弟的;他的房間也是弟弟的;無論是他以前用的桌子、中意的樂器,還是互相承諾將來的未婚妻,全部!全部!……都被『新的長男』給奪走了。」


    唉——他歎了口氣。青年失落地垂下肩膀,神華將自己的手重疊在他手上。


    「後來呢?」


    梅莉達感受到神華這名少女仿佛要包容一切般的強大。戴麵具的青年稍微調整呼吸後,斷斷續續地說了下去。


    「……諷刺的是,在森林裏亂爬了好幾天的男人,全身破爛到連親生父母都認不出來。他被傭人趕走,之後再也沒回去過了。他已經怎樣都無所謂了……包括當個人類這件事。但他又害怕死亡,就那樣拖拖拉拉。」


    青年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拳頭,稍微思考之後,抬起頭來。


    「最近他開始有些迷惘。覺得『就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就這樣下去?」


    「要繼續茫然地憎恨著世界一直活下去,還是說——無論有多麽痛苦,為了到達期望的場所——挺身而戰呢!啊,真討厭啊……光是說出口就覺得麻煩起來了。」


    他頹喪地低下頭,神華撫摸著他的手背,就那樣將手指纏繞上去。


    插圖p175


    「感覺有答案嗎?」


    青年幹脆地抬起頭。


    「其實那並不是由我決定的。」


    「這……這話什麽意思呢?」


    「我實在無法下定決心,所以想說幹脆托付給其他某個人算了。我現在下了個『賭注』。我會用賭注的結果來決定今後。」


    「哎呀!」


    神華以千金小姐學校一脈相傳的潔癖吊起眉毛。青年聳了聳肩。


    「別露出那種表情啦。我是個懶惰又優柔寡斷的懦夫啊。」


    「我不那麽認為。」


    神華用力握緊手心,將思念灌注在裏麵。


    「因為您曾經成功過一次吧?」


    青年忽然站了起來。他重新戴上麵具,將兜帽壓低,蓋住雙眼。


    「我好像待太久了,我差不多該走了。」


    「啊,等一下……!至少告訴我大名——」


    「我現在不想報上姓名。」


    青年將神華的肩膀拉近自己時,梅莉達差點「啊!」地叫出聲。因為感覺兩人好像真的接吻了。


    不過,實際上似乎隻是將嘴湊近耳邊而已……


    青年低喃了幾句話之後,立刻放開神華,轉身離去。他的背影隻有在路燈的正下方被照亮一次,眨眼間便融入黑暗之中。


    神華暫時緊握胸口,目送著青年離開。雖然妨礙學姐沉浸在餘韻中讓梅莉達十分過意不去,但她還是戰戰兢兢地從櫃台後麵現身。


    「神……神華學姐?」


    她猛然轉頭看向這邊。從未見過她如此困惑的模樣。


    「咦?啊……梅……梅莉達學妹?對……對不起喔,一直丟著你不管……!」


    「沒……沒關係的……謝謝學姐救了我。」


    梅莉達眺望戴著麵具的人物離開的方向。路燈的光芒沒有照亮任何人。


    「剛才那位是?」


    「我不曉得,但我們一定還能再見麵的。」


    神華爽快地這麽說道,朝梅莉達招了招手。


    神華想邀梅莉達坐到長椅上,但她思考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她讓梅莉達坐在自己剛才坐的位置上,自己則坐到梅莉達旁邊——也就是坐到麵具青年留下的體溫痕跡上。


    感覺憧憬的學姐好像突然變得很親近,梅莉達綻放出微笑。


    「神華學姐為什麽會來鋼鐵宮博覽會?果然是因為工作嗎?」


    不過,神華的表情蒙上一層陰影。


    「不,是家裏吩咐我來的……其實我的未婚夫會參加博覽會。」


    「咦——什麽!」


    梅莉達瞬間混亂起來,甚


    至不曉得該對什麽感到吃驚。


    「學……學姐已經訂婚了嗎……?」


    「說是這麽說,但其實是從我出生時雙方家庭就決定好的對象,我也是到了最近才直接見過麵的。他是尚·沙利文專門學院的最高年級生——作為對戰對手,不知你是否聽說他的名字了?是名叫聖洛克·威廉斯的人。」


    那是梅莉達唯一知道名字的尚·沙利文的首席學生。「在學院明明隱藏得很好啊」神華這麽說,看似頭痛地按著額頭。


    像要是轉換心情一樣,神華緩緩搖了搖頭。


    「我的事不重要啦。先別提這些,梅莉達學妹,你究竟為何會被追殺?」


    「啊……」


    發生太多令人眼花繚亂的事情,記憶完全被衝走了。梅莉達迅速地說明自己在聖弗立戴斯威德的宿舍與同班同學起了爭執,為了詢問原因而前往莫爾德琉武具商工會的帳篷,在那邊偷聽到了相當危險——但並不確定詳情的談話內容等事情。


    梅莉達深切地感受到「有商量對象」是多麽寶貴的一件事。神華非常耐心地側耳傾聽著梅莉達無止盡地吐出的鬱悶。


    「過來吧。」


    大致聽完來龍去脈後,神華將梅莉達的頭抱近自己胸前。


    自己已經不是聖弗立戴斯威德的學生。所以才能毫無顧忌地當梅莉達的同伴——神華一邊撫摸梅莉達的金發,一邊這麽向她低喃。


    「但令人感到在意的是,你在令外祖父大人的帳篷聽見的對話呢。」


    神華看準梅莉達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後,開口說道:


    「出現了死者……至少我的部隊沒有接到這樣的報告呢。」


    「是我聽錯了嗎?畢竟距離很遠,而且斷斷續續的……」


    「……但是,或許也不能籠統地那麽斷言。」


    神華在眉間刻起皺紋,將臉湊近梅莉達。是要講悄悄話。


    「其實呀?在萊寶財團的展示館……好像是叫路曼夏爾館?那裏發生了竊盜事件。所以才會突然由騎兵團輪流巡邏會場。」


    梅莉達驚訝地睜大了眼,神華在她麵前將手指貼到太陽穴上。


    「你的位階以那種形式被告知眾人一事也是,今年的博覽會有哪裏不對勁……像這樣煩惱,感覺也很令人懷念呢?」


    梅莉達有些愣住。神華調皮地笑了。


    「因為有你跟愛麗絲學妹在的話,『風平浪靜地按照預定完成』這種事,從來沒發生過不是嗎?我度過了一段非常刺激的學院生活喔?」


    「啊嗚!這這……這並不是我們期望的……!」


    神華嗬嗬地笑了笑後,從長椅上站起身。她朝梅莉達伸出手。


    「既然有那麽粗暴的人出入,你改天再找令外祖父大人談話比較好喔——好啦,我送你回宿舍。」


    「謝……謝謝學姐。你明明還在巡邏……」


    「沒關係的,我也想久違地跟學院長他們打聲招呼……而且關於你的煩惱,找那位可靠的家庭教師商量,應該是最好的辦法吧?」


    神華拉起梅莉達的手,接著忽然感到疑惑。


    「這麽說來,你竟然會獨自一人,還真稀奇呢。庫法老師在做什麽呢?」


    ? ? ?


    同一時刻,庫法正在他宿舍的房間聽著衝澡聲。


    也就是有其他人在浴室裏。在朝高空伸展的高層飯店最上層樓,庫法茫然地從窗戶注視著沒有任何遮蔽物的景色時,衝澡聲忽然停止了。


    過了一會兒,淋浴間的門像要吊人胃口似的打開了。


    「心不在焉——沒錯吧。」


    隻披著一條浴巾就走出來的,居然是純真且高尚無比的公爵家千金——繆爾·拉·摩爾小姐。在飯店前叫住庫法的她,表示「有重要的事想說」,讓庫法帶她到庫法的房間後,首先就衝澡了起來。


    「因為我在遊行上跳了很久的舞蹈嘛。」


    她這麽表示,但庫法不懂為何要特地在庫法的房間將身體洗幹淨。總之,對洗澡後的光景莫名打起寒顫——不,應該說有不祥預感的庫法,事先采取了對策。也就是把房間裏的燈都先關掉了。房內一片漆黑。


    繆爾看到就連幾公尺前方都模糊不清的客廳,不滿地扭曲嘴唇。


    「……在這種情況下想事情這點也是,你到底打什麽算盤呢?」


    繆爾毫不猶豫地逼近坐在床上的庫法。


    「庫法老師愈是想當個紳士,我愈會燃燒起來呢。」


    「繆爾小姐,你那種想法……我總覺得隻會對彼此不幸。」


    「那麽,讓我們一起獲得幸福如何?」


    繆爾在庫法眼前輕快地掀開浴巾前方。膚色曲線有一瞬間烙印在視野之後,庫法連忙將臉別向一旁。


    「繆……繆爾小姐,請別鬧了……」


    不過,至少避免了在決定性的情況下玷汙她一事。也就是庫法以為會看見裸體,但繆爾在浴巾底下穿著成熟的內衣。


    ……不,就算這樣也是一點都不好。繆爾一邊攤開浴巾秀出內衣裝扮,同時像在揶揄庫法似的笑著。在微暗中浮現的臉頰紅通通的。


    「真……真是遺憾呢?嗬嗬……」


    她的聲音顫抖著。覺得害羞的話,別這麽做不就好了——雖然庫法這麽心想,但繆爾不知何故,來糾纏庫法時,總會像這樣硬是想裝大人。


    浴巾啪沙一聲地掉落到地板上,隻穿著內衣的繆爾悄悄靠近庫法。


    「能請你借我衣服穿嗎?老爺。」


    「誰是老爺啊——大衣可以嗎?」


    「不,請借我襯衫!請借我你平常穿的襯衫。」


    繆爾在奇怪的地方講究起來。庫法從行李箱抽出替換的襯衫給她後,她興衝衝地套上那襯衫。


    相對於高個子的庫法,繆爾是個纖瘦的十四歲少女。就如同預料的一樣,衣服尺寸對她而言過於寬鬆。但繆爾仿佛想說這種不平衡感至高無上似的,一臉幸福地將嘴唇埋在領口中。


    插圖p183


    「我一直很向往……像這樣在洗完澡後,被美好的男性氣味給包圍。」


    我實現了一個夢想——繆爾對著襯衫的袖口告白。


    以庫法的立場來說,還是希望她能選擇厚重的大衣。畢竟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雖說室內陰暗,但也毫無防備過頭了。而且繆爾還故意不把扣子扣起來。她就那樣爬上床鋪。


    她大腿性感誘人的動作,讓庫法的目光不禁被吸引過去這點是秘密。話雖如此,但庫法想移開視線的話,淺淺的乳溝又散發出讓人難以抗拒的引力。是忘了擦幹,還是緊張的汗水呢?從鎖骨垂落的一顆水滴,沿著隆起降落到肚臍。


    直到見證那顆水滴被吸入內褲後,庫法才別過臉去。


    「那……那麽,所謂重要的事是什麽?」


    「我是來預支『報酬』的。」


    庫法猛然轉過頭去,甚至忘了害羞,將嘴唇湊近少女。他慎重地低喃:


    「……現在嗎?」


    「就是現在。因為等鋼鐵宮博覽會結束後,我們又會分隔兩地了不是嗎……我可受不了被爽約呢。」


    這是隻有兩人才知道的秘密——在這次博覽會中,庫法委托了繆爾「某件事情」。這是連梅莉達都不曉得,全世界隻有兩人才知道的密約。


    作為回報,繆爾要求的東西——並非物品,當然也不是金錢,而是「庫法會答應任何事」的約定。


    既然說出口了就會守約。但庫法不得不感到疑惑。


    「不過,那是什麽意思?雖然是我委托的,但你提示給梅莉達小姐的條件……『在鬥技會獲勝的人可以當我的學生』是指?」


    「哎呀,不是老師來拜托我,希望能讓梅莉達發憤圖強的嗎?」


    繆爾調皮地豎起食指,比在嘴唇前。


    「老師不覺得效果十足嗎?」


    庫法壓根沒想到,其實兩名公爵家千金的目標是自己的嘴唇。又或者是三人,也許是四人,說不定有更多女孩子有這種企圖——…………


    繆爾認為庫法這種嚴以律己的態度,讓自己有機可乘。我可是很清楚的,老師從剛才就被我的……內……內褲給吸引了。包括之前一起泡溫泉時,老師有多麽拚命地在克製自己。


    現在是隻有自己能獨占他的時間。繆爾下定決心,將雙手勾到庫法的脖子上,仿佛不檢點的情侶一般,將肌膚蹭上去。


    庫法在表麵上果然還是看不出來有驚慌失措的樣子。


    「那麽,你期望什麽呢?……倒不如說,跟這種姿勢的關係是?」


    「關係可大嘍……我……其實……那個……」


    繆爾動員所有體內的勇氣,顫抖著喉嚨。


    「希望老師讓我——讓我轉大人。」


    「……………………什……什麽?」


    繆爾無法正確理解那時庫法的視線是什麽意思。


    庫法不知何故,在這之前明明努力避免看見繆爾的半裸,卻突然像要看透每個角落一般——沒錯,他像是忍不住似的,用視線從上到下羞辱著繆爾。


    由於事出突然,繆爾也不禁瞬間用手遮住乳溝。


    「希……希望老師讓我轉大人……」


    「可……可……可……可……可以再稍微說得簡單好懂一點嗎?」


    庫法會驚慌成這樣,對繆爾來說也是出乎意料。


    繆爾一邊讓心跳像要與庫法共鳴似的激昂起來,一邊繼續告白:


    「所……所以說呢?我很向往能夠把男士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成熟淑女。但是——對,就如同老師察覺到的,我對這方麵完全是一竅不通呀!」


    「是……是啊……」


    「所以說,我想請老師指導我。關於活生生的男性……」


    「…………原來是這種意思嗎。」


    庫法看來像是感到非常無力的樣子。為什麽?這明明是我一生一次的告白!


    不過會在這邊姑且認真地陷入沉思,是庫法的優點吧。


    ——隻不過他說出口的,是非常無可救藥的解決方法。


    「你要不要考慮交個男朋友?」


    庫法沒有任何疙瘩地這麽說道。


    「社交界有許多比我更優秀的男性。你要不要試著積極地在派對上露麵,與同年代的男生交朋友看看呢?如此一來,自然也會累積起經驗……」


    「隻有你呀。」


    「不……不,所以說,你可以再稍微拓展交友圈……」


    「不是你的話我就不要嘛!」


    繆爾斷然地鼓起臉頰,表達她的不滿。


    庫法似乎按照字麵意思理解了繆爾的願望。真教人難以置信——這種事情隻能拜托內心屬意的對象吧!


    簡單來說,就是為了接近對方的借口。這是梅莉達和莎拉夏無法辦到,繆爾流的戀愛攻勢。庫法暫時盤起手臂思考起來,然後搖了搖頭。


    「但我還是深感惶恐……畢竟還要顧慮到所謂的身份。繆爾小姐是拉·摩爾家重要的繼承人。我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家庭教師,由我來指導男女關係這種事……」


    「既然這樣,那偶爾——」


    早料到庫法不會輕易點頭的繆爾,立刻將肩膀湊近。


    然後——現在正是該加把勁的時候!繆爾這麽說服自己,拉起庫法的手。她一邊用自己的手牢牢握住,同時將庫法的手領向襯衫內側。


    繆爾讓庫法觸摸自己的胸部。繆爾讓庫法的指尖按下去後,一種未曾感受過的甜美酥麻感竄過脊背。臉頰明明害羞得發燙,但不知何故卻忍不住會上癮。


    那指尖順勢潛入內衣內側,準備彈奏胸前的「櫻花色」——


    在千鈞一發之際,庫法好不容易搶回了主導權。即使並非自己的意思,但玩弄十四歲少女的胸部這件事實,讓庫法不由得萌生背德感。


    繆爾的眼眸陶醉地濕潤著,看來似乎沉醉在刺激中。


    「偶爾像這樣兩人悄悄碰麵,教我情侶之間的碰觸方式好嗎?我會努……努力學習,替老師服務喔……?」


    「幽會……是嗎。要是被發現的話,感覺會吃不完兜著走呢。」


    「就是這樣才好呀。」


    繆爾的聲音忽然變得雀躍,並將臉頰蹭了過來。


    「想象一下?老師和平常一樣,跟我們在一起的光景……大家都跟平常一樣,梅莉達她們什麽也沒發現。但隻有我跟你……回想起像這樣放蕩地讓手腳交纏在一起的事情。」


    繆爾更進一步地移動讓庫法摸著自己胸部的手。雖然庫法努力地不去看,但可以感受到指尖的感覺沿著肚臍移動到下腹部。繆爾讓庫法的指尖撫摸勉強還算內褲外側,大腿內側非常危險的界線,聲音陶醉地顫抖著。


    「居……居然被老師做了這種事……假如在茶會時揭發這件事,究竟會發生什麽事呢?啊,光是想象……背脊就興奮地顫抖起來了。」


    「真希望繆爾小姐能找到更加健全的興趣。」


    「啊,對了!」


    繆爾仿佛想說「想到好主意了」一般,雙手合十。庫法的手因此獲得解脫,但其實對她的肌膚有些依依不舍這點是秘密——正如她所願。


    繆爾絲毫沒放在心上,一下子就改變了話題。


    「如果吵起來,將來就我們和老師住在同一間宅邸裏生活如何?庫法老師是丈夫,我們統統都是你的新娘!你不覺得這點子很棒嗎?這樣大~家都能獲得幸福嘍?」


    令人驚訝的是,這時繆爾的氛圍並不像在開玩笑。


    畢竟她仿佛真的在夢想那種光景一般,闔上眼皮並靠到庫法身上。心跳聲怦怦地傳遞給彼此。


    「跟大家說『晚安』,然後道『早安』並起床。每天都可以跟最喜歡的人在一起喔?多麽美好的生活呀……!這樣一來就再也不會……——一點都不會覺得寂寞了呢。」


    「繆爾小姐?」


    「你考慮一下。」


    繆爾再一次與庫法麵對麵。庫法的視線被她像是黑水晶的眼眸給吸進去。感覺好像會就這樣被帶到妖精之國一般。


    「我無論何時都是認真的喔?我打從心底期望老師願意當我們的丈夫,還有跟我幽會並疼愛我……」


    「果然不能請你改成其他願望——」


    「已經太晚嘍?」


    這時繆爾將嘴唇吻上庫法的脖子,啾一聲地,像在撒嬌似的吸住。


    將臉移開時,她的眼眸寄宿著讓人聯想到梅莉達的熱情。


    「愈是被人說『不行』,我就愈會燃燒起來的。」


    這時,走廊傳來叩叩叩的腳步聲。


    換言之,就是某人正爬著樓梯上來,但庫法立刻察覺到了。這間宿舍目前是由聖弗立戴斯威德包場,被安排在最上層樓的隻有庫法這間男生房。也就是說那個某人是來拜訪庫法的。


    該怎麽解釋這種狀況呢——在庫法這麽感到不寒而栗時,繆爾也察覺到了情況。她一邊將床單拉近手邊,同時緊抓住庫法不放。


    「討……討厭……!要是被人看到這種樣子,未免太難為情了……」


    明明是她自己脫掉衣服逼近庫法,居然還好意思這麽說。「所以我不是再三警告過了嗎」——雖然庫法很想這麽說教一頓,但應該等之後再說。


    庫法不禁想保護宛如小羊一般顫抖的少女。他迅速地掀起床上的棉被,


    然後一般爬到枕頭的位置,一邊對繆爾招了招手。


    「過來這邊!在客人回去前,請別亂動。」


    庫法先讓繆爾抱住自己的腰部,然後蓋上棉被。簡單來說,就是裝作「直到剛剛都在睡覺」的樣子。再怎麽樣也不會被掀開棉被吧。


    就在庫法弄亂棉被,假扮得煞有其事後沒多久,響起了敲門聲。


    『……老師?你在嗎?』


    「梅……梅莉達小姐?」


    聲音不禁變調。這名訪客該算幸運或不幸呢?無論如何,庫法都不會發現——當梅莉達的聲音響起時,躲在棉被裏的繆爾不懷好意地揚起嘴唇。


    庫法戰戰兢兢地允許梅莉達進房,房門輕易地被打開。


    梅莉達禮貌地關上門後,「奇怪?」露出疑惑的表情。


    「老師,你剛才已經睡了嗎?」


    「嗯……對……對啊……」


    庫法總是晚睡早起。梅莉達跟庫法一起生活超過一年,幾乎沒看過庫法的睡相,無論何時都是被看見睡臉的一方。因此庫法現在從床上抬起上半身的模樣,非常地罕見。


    才這麽心想時,隻見棉被在他膝蓋附近蠢動起來。


    就仿佛蛋孵化一般,幾乎全裸的美少女從棉被裏現身了。


    「呼啊……究……究竟是怎麽回事呢,老爺?」


    「喂!繆爾小姐。你又——」


    那人是目前身為情敵的繆爾,因此梅莉達不禁柳眉倒豎。


    怎麽會有這種事!一邊喊著「老爺」一邊起身的繆爾,隻穿著一件襯衫,胸罩的肩帶有一邊掉落,內褲也是……仿佛正要脫下來似的歪掉了。「呼啊」——才心想她故意打了個嗬欠,隻見她用朦朧的眼神抱住了庫法——仿佛直到剛才為止,她一直像這樣在睡覺似的。


    梅莉達粗暴地一邊踩響地板,一邊逼近兩人。


    「怎麽一回事!這是怎麽一回事!」


    「小……小姐,請冷靜下來。這是有原因的——」


    「梅莉達真是的,也太愛為小事生氣了吧。」


    明明自己搧風點火在先,繆爾卻從容不迫地撥起頭發。


    「我借用了浴室衝澡,後來就那樣累到睡著了。看來庫法老師幫忙照顧我了呢。嗬嗬,我愈來愈迷上你嘍?」


    「那副……打扮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你會穿著老師的襯衫!」


    「因為沒衣服可穿了。」


    「穿你脫掉的製服不就好了嗎!」


    繆爾看來很高興似的雙手合十。「我都沒想到呢。」她一邊這麽說,一邊走下床鋪。


    她再一次消失到淋浴間,出來時已經完美地穿上聖德特立修的製服。庫法不禁想象起在製服底下的性感肢體——明明打算勸誡她的,但這樣不是完全中了她的招嗎?


    繆爾在擦身而過時,在梅莉達的耳邊低喃:


    「你可不能再傻傻發呆嘍?等明天在鬥技會上獲勝後,我就要拜托他進行剛才的後續……氣氛一炒熱的話……說不定就連內衣褲也會脫掉呢?」


    「……!」


    「嗬嗬,梅莉達也有注意到,他有時會看著我們的胸部和腳,內心小鹿亂撞對吧?要是被我用裸體逼近,他還能當個聖人君子,什麽也不做嗎?」


    說不定我會是第一個喔?繆爾留下這番話後,離開了房間。


    梅莉達顫抖著拳頭,呆站在原地。喂喂,這種情況叫我怎麽收拾啊?庫法一邊在內心由衷地這麽歎氣,總之先下了床鋪。


    「小……小姐?你找我應該有事……」


    「哼——!」


    梅莉達噘起嘴唇,將臉撇向一旁,然後衝出了房間。


    庫法立刻追趕上去,就看見沿著走廊飛奔而去的纖細背影。


    「哼哼——!」


    梅莉達頭也不回,並非朝樓下走,而是更往樓上爬——也就是前往屋頂。庫法再三歎氣,同時拉起外套,一蹬地板。


    狂風在屋頂的水塔呼嘯,果然還是會冷——


    路燈的燈光在眼底下點綴著街道。不斷吐出的蒸氣仿佛失敗的夢想一般蟠踞在空中。被狂風玩弄的金發顯得格外尊貴——


    坐在水塔邊緣的那個纖細人影,在庫法眼中看來,虛幻到仿佛輕輕彈指就會消失一般。庫法刻意高聲踩響鐵板並走近,接著就那樣從背後緊緊抱住梅莉達。


    插圖p196


    「好啦,我抓到你嘍。」


    「……唔~」


    「小姐,請你別誤會。剛才的情況是——」


    「是繆爾同學慣例的惡作劇對吧?這種事我很清楚。」


    唔——梅莉達不滿地鼓起臉頰,讓身體前後搖晃。


    仿佛在說「更用力地抱緊我」一樣。


    「可是,我覺得老師也應該更嚴肅地斥責她才行。」


    「……真沒麵子。可能我也有些想與人接觸吧。」


    梅莉達想轉過頭來,因此庫法將臉頰湊近她的後頸。


    他就這樣一邊隱藏表情,同時更用力地抱緊梅莉達,將思念灌注到手臂裏。


    「小姐,明天就是鬥技會了呢。」


    「咦?是……是的……我能不能好好加油呢?」


    「小姐那麽努力地特訓過了。一定沒問題……對,沒問題的。」


    梅莉達也明白了庫法是在說服自己。感覺光是讓手指交纏還不夠,梅莉達稍微硬伸出右手,撫摸庫法的頭。


    ——老師上次變得這麽感傷的情況,是什麽時候的事呢?


    不過,梅莉達終究還是不清楚庫法感傷的理由。


    還有在祖父帳篷裏聽到的那些對話的意義,以及一分一秒地逼近喉嚨的死神鐮刀。


    就連心上人此刻在內心低喃著道別話語這件事也——…………


    ? ? ?


    鋼鐵宮博覽會的第二天,人數比前一天更多的觀眾蜂擁而至。


    他們的目的是博覽會的主要活動——「團隊戰術鬥技會〈強勁軍火庫競賽〉」。這個活動的外號是「決定武器庫排行戰」,對一般觀眾來說,其中蘊含著讓人必定會感到興奮的宗旨——也就是實際使用武器來證明光用肉眼看不會明白的武器優劣。這一天,鑽過賽勒斯特泰雷斯城門的數千民眾,幾乎都是直接前往設置在博覽會展示館中央的圓形鬥技場。


    距離鬥技會的開始時刻,剩不到一個小時了——


    參加鬥技會的三間學校中,在聖弗立戴斯威德用的休息室裏,也能看見梅莉達和庫法的身影。合計四十五名的選手正在進行最後的會議。


    休息室中央有個迷你模型。那是仿造了鬥技場全景的迷你模型。雖然地麵是泥土,但四處聳立著高大厚重的鐵板,分隔著場地。直徑大約兩百五十公尺……看起來就像超大型迷宮吧。弗立戴斯威德、德特立修、尚·沙利文各軍皆會分配到堡壘作為「根據地」,勝利條件便是憑武力攻陷敵軍的堡壘。直到剩下最後一軍為止遊戲都不會結束。這是相當艱難的條件,無法避免出現受傷者吧。


    但是,這場「強勁軍火庫競賽」還有其他更特異的規則。


    「『禁止攜帶武器』。」


    米特娜·霍伊東尼會長——也就是聖弗立戴斯威德的軍團長,走到迷你模型前方。她稍微環顧參賽選手緊張的表情。


    「我們不能攜帶武器入場。在遊戲剛開始後,三軍所有戰士都是手無寸鐵喔?用來戰鬥的力量——」


    她輕輕指向迷你模型。


    「必須就地取材才行。」


    在迷宮四處蓋有被命名為「武器庫」的小屋。據說屋內會隨機配置莫爾德琉武具商工會、騎兵團樞機工廠、萊寶財團製作的武器。


    米特娜會長接著依序比向鬥技場外圍的四個場所。


    「關於武器,有幾個嚴格的規定呢。『一度拿起的武器,除了損壞、弄丟以外的理由,不能替換』、『不能同時持有複數武器』……聽說裁判會在鬥技場外睜亮眼睛盯著,所以惡劣的違規會被強製退場。雖然找漏洞鑽也是個有效的辦法……大家還是多留意喔?」


    以緹契卡為首的一年級生,表情僵硬地點了點頭。


    每個人都很清楚。這個「禁止攜帶武器」規則的關鍵,在於能比敵軍多迅速地整頓好自軍的裝備。在被比賽前的緊張給吞沒之前,鬥爭心格外激烈的二年級生——涅爾娃輕輕舉起手。


    「學姐,請問聖弗立戴斯威德的作戰是?」


    米特娜會長點頭回應,指了指迷你模型的中央。


    那裏也蓋有一間武器庫——不,應該說「一根」嗎?畢竟那個建築物在鬥技場中也與其他建築物劃清界線。粗壯、巨大且高聳——雖然是任憑風吹雨打的骨架,但堆疊了好幾層踏腳處,宛如矛一般刺向天際。


    「就叫它『中央武器庫』吧。」


    米特娜會長指著黑鐵塔這麽說道。可以預測那也是個武器庫,也就是在內部儲藏著十足充分的武器。別說是一軍的四十五人份了,應該能綽綽有餘地提供三軍所有人的裝備吧。


    那麽,三間學校的參賽者會感情融洽地分享那座塔嗎?——不可能。


    可以輕易地想象到獨占了這座塔的軍隊,將成為比賽的霸主吧。


    「就由我們來收下這個據點吧。」


    米特娜會長仿佛茶會時間一般優雅地露出微笑。


    但立刻有人舉起手,陳述反對意見。


    「聖德特立修跟尚·沙利文應該也抱著同樣的想法。」


    「說得也是呢,所以就看誰最早到達那座塔——先搶先贏喔。」


    你們看這個——米特娜會長指向迷你模型的一角。


    那裏有座機械式活動橋架設在深邃山穀間。隻不過橋似乎是收起來的狀態,在遊戲剛開始後無法立刻過橋。橋的位置正好在聖弗立戴斯威德的根據地與中央武器庫中間,讓人覺得「啊,要是能走過這座橋,到目的地明明就是一直線啊」!


    「聖德特立修跟尚·沙利文那邊沒有這種『近路』喔。我們沒道理不活用它。」


    「不過,活動橋的操縱杆在對岸呢?」


    其他學生從另一邊舉手發言。確實如此——米特娜會長點了點頭。


    「有槍手位階對吧?」


    收到會長用視線打的暗號,一名三年級生上前到米特娜會長旁邊。


    用長長劉海遮住一隻眼睛的少女,是聖弗立戴斯威德名列第一的射擊名手。


    米特娜會長代替沉默寡言的少女,比手劃腳地繼續說道:


    「我們等比賽開始後,讓包括她在內的大軍直接前往這座活動橋。正好在途中有一間武器庫……在這裏讓她裝備槍,然後從山穀對岸射穿操縱杆。辦得到嗎?」


    身為槍手的三年級猛然將身體探向迷你模型。


    她似乎正借由比例尺在估算大致的距離。她小聲地回答:


    「這個距離還行。」


    「太棒了。」


    這個希望讓其他選手的表情也閃亮起來。米特娜會長的笑容變得更加自然。


    「在到達這邊前,最糟的情況下,其他人就算手無寸鐵也無所謂。總之隻要能放下橋,我們距離中央武器庫就是一直線……!趁其他學校緩慢進展的期間,我們一口氣將軍吧。」


    觀眾席一定會興奮不已——這句話讓選手更加沸騰起來。


    這時,有一名少女在牆邊忸忸怩怩地搖晃著身體。她並非聖弗立戴斯威德的學生,而是有著鮮明的緋紅秀發的蘿賽蒂·普利凱特。


    但在她挺身說「噯」的瞬間,一旁的庫法立刻捂住她的嘴。庫法用手掌牢牢蓋住,讓蘿賽蒂很不高興。


    「唔~唔~唔咕~!」


    「怎……怎麽了嗎?老師們……」


    「請別在意,抱歉打擾你們開會了。」


    庫法一邊露出紳士般的笑容,一邊從背後架住蘿賽蒂,把她拉到休息室角落。女學生們目瞪口呆的視線,沒多久後也各自斷絕了。


    「這樣不行喔,蘿賽。我們不能插嘴。」


    「可是,可是啊……!」


    「噓」——庫法豎起食指,製止看似焦躁的蘿賽蒂。


    庫法切身地感受到她想說的內容。畢竟庫法剛才也差點忍不住打斷會議。他偷看著什麽也沒有察覺到的女學生的側臉。


    ——她們疏忽了……!


    但是,庫法與蘿賽蒂不能告訴她們這點。


    「倘若這裏是實際的戰場,我們並不在身旁。她們必須不依賴任何人的建議,隻靠自己的智慧與力量跨越戰鬥。」


    「可是,假如因為這樣輸了的話呢?」


    「她們的程度僅止於此——就隻是這樣罷了。」


    庫法用事不關己的表情這麽回答,蘿賽蒂不禁抱怨:「真冷漠!」


    另一方麵,女學生那邊在這時也有了動靜。選手圍住迷你模型,梅莉達從最末尾試圖挺身向前。


    但高個子的三年級生形成牆壁,她看不見迷你模型。就算想提醒一聲,但她看來有些猶豫是否要開口。米特娜會長察覺到學妹這樣微妙的心情。


    「梅莉達學妹?有什麽意見嗎?」


    休息室變得鴉雀無聲,關注著梅莉達。


    梅莉達又再次如坐針氈。結果從昨晚開始,她沒有跟愛麗絲以外的同學好好說過話。索諾菈·帕巴蓋納從休息室的其他地方不屑一顧似的哼了一聲。


    「想必你一定會非常活躍吧?聖騎士小姐?」


    「……」


    梅莉達一句話也沒說地退出了。盡管愛麗絲從一旁伸出手,但梅莉達隻是緩緩搖了搖頭,握住自己的手。


    對這種氛圍沒轍的蘿賽蒂,看似痛苦地扭曲了嘴唇。庫法拿出懷表確認了一下時間後,對那樣的夥伴伸出手肘。


    「比賽差不多要開始了……我們到觀眾席去吧?」


    命運的時間逼近——


    當鬥技場的觀眾席激昂沸騰時,在賽勒斯特泰雷斯凱門區的幾個地方,隱藏著各自企圖的人們正在確認決心。半人半魔的團體在黑暗當中蠢動著。


    「澤費爾、提亞悠,各位。都準備好了吧?」


    「都等到不耐煩啦……快讓我大鬧一場!」


    澤費爾抓著胸口,在他背後有大約三十名的恐怖分子亮出獠牙。


    但就在同一時刻,在更濃密的影子當中,也潛藏著複數氣息。


    「你們不用手下留情喔。」


    對於白夜騎兵團上司的呼喚,沒有任何一個回答的聲音——


    在洋溢著光芒的鬥技場,選手開始進場了。聖德特立修女子學園首先穿過拱門,帶頭的琪拉·艾斯帕達快活地散播著笑容。


    「終於到了我閃耀發光的時候!勝利的桂冠將落入我這個月光女神的手中!」


    在參賽者行列當中,也能看見席克薩爾家與拉·摩爾家千金等人的身影。


    「小繆,你是不是有什麽企圖?」


    「那當然——是有趣的企圖喔。」


    入場口有三處,尚·沙利文的男學生在其中一處現身。有著褐色肌膚與灰色頭發的聖洛克·威廉斯走在隊伍前頭。


    擔任副官的三年級生,看到聖洛克的側臉,浮現不知是第幾次的異樣感。


    「洛克,你好像從昨天開始就怪怪的?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什麽。」


    聖洛克像要打斷話尾似的這


    麽回答,按住包著繃帶的手臂。


    「我沒能參加遊行,是因為受了傷的關係。我會負責代替校長。」


    然後第三間學校,聖弗立戴斯威德的少女在準備萬全後開始進場。看到銀發與金發在隊伍中間處閃耀發光時,觀眾席前所未見地沸騰到最高潮。


    「梅莉達·安傑爾小姐——————!」


    「是聖騎士姐妹!」


    「你們快看賠率!根本是聖弗立戴斯威德遙遙領先啊!」


    「這還用說!今天可是梅莉達小姐的重要舞台喔!」


    在驚人的歡呼聲中,庫法與蘿賽蒂也前進著。兩人到達事先預約好的座位,並肩坐了下來。蘿賽蒂用手心捂住雙耳。


    「氣氛好熱烈啊!比去年的公開賽時還熱鬧呢!」


    「是啊。」


    庫法俐落地翹起二郎腿,在膝上讓十指交叉。


    「所有觀眾將在今晚目睹比那時更驚人的奇跡吧。」


    與此同時,號角吹響起來。


    一邊與止不住的狂熱產生出協同作用,同時將觀眾與選手的興奮度提升到最大限度。擔任主持人的男性將厚實的嘴唇貼近擴音器。


    「讓各位久等了~~!終於到了鋼鐵宮博覽會的主打活動!決定武器庫排行戰!強勁軍火庫競賽在此開幕!」


    膨脹得更加熱烈的歡呼聲與拍手喝采。主持人也不服輸地用大音量繼續喊道:


    「競賽的關鍵不管怎麽說,都是『禁止攜帶武器』這條規則!各位請看,聳立在荒野中的無數武器!以及勇敢地空手踏上戰場的年輕騎士!腕力的強度與武器的強度,能雙方兼具並稱霸這場戰鬥的究竟是哪個軍團呢~~?」


    「快點開始啦——————!」


    血氣方剛的男性觀眾按慣例朝主持人喝倒采。原本就是男校的尚·沙利文,還有自立心強烈的聖德特立修也就算了,庫法可以看出典雅的聖弗立戴斯威德少女格外緊張了起來。


    主持人抬起看來可愛的墨鏡,環顧了觀眾席一圈。


    「ok、ok,看來各位都等不及了!響徹周圍的刀劍交鋒聲,飛舞四散的瑪那火焰,還有洗煉的劍術——選手啊,讓我們見識這些吧!鋼鐵宮博覽會第二天,強勁軍火庫競賽——我在此宣告比賽開始!」


    空包彈的巨響伴隨著碎紙片填滿了空中。三間學校共一百三十五名的戰士同時一蹬地麵,那一瞬間,鬥技場並非誇飾地搖晃起來。歡呼聲爆發出來。


    「加油啊————!愛麗絲小姐————!梅莉達小姐————!」


    與立刻站起來揮起手臂的蘿賽蒂形成對比,庫法用交叉的雙手遮住了嘴邊。流露出來的常見話語,蘊含著成千上萬的思念。


    「開始了……!」


    他的眼眸隻追逐著僅僅一人,也就是金發少女的美貌。


    插圖p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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