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回到宿舍,周逸累的癱倒在椅子上。


    她先是喝了一杯水,又緩了好大一會兒才平靜下來。隨後拿了一本書翻開來看,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有時候直接笑出聲來。


    陳迦南推門而進,眼角掃到她的桌子。


    “又買這麽多書。”陳迦南走過去拿起一本,看到周逸一直嘴角帶笑,猜著問,“他送的?”


    周逸抬頭,笑著輕輕“嗯”了一聲。


    “真稀奇。”陳迦南說,“我見過送花送香水的就是沒見過送書的。”隨即笑了,“不過很適合你這個小書迷。”


    周逸將書合上,看了眼陳迦南的一臉淡妝。


    “你幹嗎去了。”她一整天都沒有見過陳迦南,“班導的課都逃?”


    陳迦南輕笑了一聲:“玩囉。”


    “聽說我們選修課的張老師腦溢血住院了。”陳迦南又道,“明天好像會來新老師上課。”


    周逸不禁問:“你還想逃啊?”


    “能別說的這麽難聽嗎。”陳迦南揚眉,“我這叫有限時間做有意義的事兒。”


    “什麽叫有意義的事兒?”周逸問,“玩囉?”


    陳迦南笑:“你男朋友知道你這麽逗嗎?” 笑完放下書去卸妝了。


    周逸將書整理好,爬上床準備寫小說。上周有個編輯找她約稿,她不眠不休寫了好幾天,不知道修改了幾十次才全身舒坦。


    何東生電話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點半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點倦意,好像還在外頭,她隱約能聽見電話那頭有汽車開過的聲音。他走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輕輕笑了聲。


    “收到了?”他問。


    “嗯。”周逸說,“你幹嗎買那麽多?”


    她聽到有人叫他,他淡淡的打了聲招呼,又和她說起話來:“多嗎?”說著笑起來,“你有愛好我就應該培養。”


    周逸聽的心底一軟。


    又聽他笑說:“不然要男朋友幹嗎?”


    何東生聽到她笑了,那笑聲很小很輕。他一邊往回走一邊點了根煙醒神,問她在做什麽忙不忙。


    “不是很忙。”她說,“你呢?”


    何東生“嗯”了一聲,說:“我還好。”事實上已經忙的暈頭轉向,他最近找了一個建築公司做實習,天天跟著前輩跑工地做勘探為甲方提供造價。


    “你是不是還在外麵啊?”她問。


    “耳朵這麽靈。”他笑說,“我出來抽根煙。”


    周逸想說抽煙不好最後還是沒說,他問了一些她學校的事情,沒營養的話能說好半天,後來想起什麽似的又說起呂遊。


    “她說等回江城讓我們請她吃飯。”周逸說。


    “這有什麽難的。”何東生吸了一口煙,“隻要她不說我壞話吃多少都行。”


    周逸故意問:“什麽壞話?”


    “指不定怎麽和你編排我呢。”他說。


    從他想追她那個時候起呂遊說了些什麽他可是都記著,現在好不容易追到手了自然要讓人家吃好喝好把他的姑娘哄得服服帖帖。


    “咱該聽的聽不該聽的就別聽。”何東生用近乎低哄的語氣說著,“知道了嗎?”


    周逸蹙起秀眉:“什麽叫該聽不該聽啊?”


    何東生咬了咬煙,知道這姑娘故意這樣,輕輕笑了聲。


    “要是說我帥就聽一聽。”他的笑在這夜裏尤為低沉放縱,“別的就算了。”


    “別的嗎。”周逸語氣很平淡的“哦”了一聲,“你說的是煙酒髒話?”


    何東生:“……”


    “周大小姐。”他被她的話惹笑,煙嗆到嗓子裏咳了好幾聲,“咱能把這一頁翻過去嗎?”


    那時候周逸想電話可真是個好東西,隔著那麽遠的距離就能把一個人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連帶著他的咳嗽都格外誘人。


    “怎麽翻。”她開始學起他的吊兒郎當不講理,“本來就是事實。”


    何東生哪舍得讓她輸,連忙笑道:“得得得,您說什麽就是什麽。”


    周逸無聲笑,嘴裏還在小聲呢喃“本來就是”。那種十六七歲小姑娘的嬌態盡顯的樣子何東生很受用,笑的更大了。


    等他笑完,她問:“你還在外麵嗎?”


    何東生很低的“嗯”了一聲:“在往回走。”


    周逸“哦”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平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天花板。陳迦南打開電腦在放吳雨霏的人非草木,淡淡的嗓音聽的人一顆心都柔軟。


    他低聲問:“困嗎?”


    周逸聽歌聽得很舒心,可能是因為躺著整個人都倦怠起來,回他話的時候有一絲帶著輕柔味兒的慵懶。


    “不是很困。”她說,“一會兒還有事兒呢。”


    何東生聞聲皺眉:“這麽晚了還有什麽事?”


    周逸賣了個關子說先不告訴你,何東生笑道遲早不還得和我說。她笑眯眯的就是不再開口,何東生一根煙剛好抽完了。


    “忙完趕緊睡。”他眉頭展了展,聲音重了,“熬夜傷身知道嗎?”


    周逸乖乖說:“知道了。”


    她那時想的是給他買個禮物,用自己的稿費。但還不確定買什麽,也不能保證稿子能順利過審。


    晚上修完結尾她問陳迦南有什麽提議。


    陳迦南想了想說等一下,不知道在用手機和人聊了幾句什麽,然後這才看她,說:“他有什麽喜歡的嗎?”


    這一問周逸愣了,搖頭說不知道。


    “他喜歡抽煙。”周逸忽然又道,“我買些水果寄過去吧。”


    陳迦南以為她下一句應該會是“打火機行吧”,萬萬沒想到是這樣,沒忍住笑了出來:“周逸你可真實在。”


    “抽煙好嗎。”她皺眉,“這樣可以轉移他注意力想抽煙的時候吃點水果多好啊。”


    陳迦南笑著搖了搖頭。


    “周逸。”陳迦南說,“管天管地管不了男人抽煙知道嗎。”


    她問:“有那麽難嗎?”


    “他們在外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沒個煙怎麽行。”陳迦南說這話的語氣放淡了些,“真忙起來一天能抽半包就不錯了。”


    周逸問:“那送什麽好。”


    陳迦南平時那麽有見地的一個人那晚卻沒了主意,於是周逸去百度了一下,搜出來一個“送男朋友禮物排行榜”,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頂著一身疲憊去上選修課還走錯了教室,等找到地方才發現階梯大教室坐滿了學生。她彎著腰沿著牆邊小跑到最後麵找了個位置坐下,還沒坐穩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


    孟楊笑嘻嘻的看著她:“這麽巧啊弟妹。”


    周逸被那一聲弟妹弄的臉紅,她扯了個笑點頭示意認真聽起課來。新來的教授本科讀的清華,後來出國讀了碩士博士載譽而歸,年紀輕輕便已經是副教授了。


    那節課周逸挺有收獲,不禁感歎學識可貴。


    她身後的孟楊這會兒卻忙的不亦樂乎,偷偷拍了張周逸的背影照給何東生發了過去,還配了文字:“側臉五十全照一百。”


    何東生那天沒課,正忙著做造價。


    桌子上鋪滿了圖紙,電腦屏幕全是excel和阿拉伯數字。他忙了大半天有些乏了,剛想眯會兒就看見窗口彈出的那張背影照。


    她今天穿著淡黃色外套,頭發在腦後束著。一張小臉微微抬著,他何東生看見她仰起的那半截雪白似的脖子,下意識的眯了眯眼。


    他輕輕笑了,敲字回:“成交。”


    孟楊得令樂了,隨即又拍了拍周逸。女孩子悄悄轉頭眼神詢問,孟楊給她指了指高牆上的窗戶。


    “我眼睛不好。”孟楊說,“你幫我看看那是什麽?”


    周逸哪知道他們倆暗地裏搞什麽,偏頭看了過去,除了窗戶真的什麽都沒有,但她還是很認真的看了很久。


    孟楊早已拍好側臉,笑著打哈哈說:“沒事沒事你忙吧弟妹。”等周逸疑惑的轉過頭去孟楊立刻按了發送。


    這個角度很清楚的看見她仰脖,眼睛裏有種迷離。


    孟楊消息過來了:“怎麽樣哥技術不錯吧?”


    何東生沒搭理直接要全照。


    “上課我怎麽拍。”孟楊說。


    何東生問:“她在做什麽?”


    “記筆記啊。”孟楊誠懇的說,“你家周逸聽的還挺認真。”


    何東生笑笑,孟楊發消息問他羨慕不。他隔著屏幕咬了咬牙罵了句“我擦”,手往桌子上一摸點了根煙抽起來。


    他看著那張側臉,陽光下像泛著光似的。


    那截脖頸跟藕似的細白,想起昨晚她說話時的低聲呢喃,何東生忍不住蹙緊眉頭,怎麽以前就沒發現這姑娘這麽招人呢。


    煙抽到一半被他撚滅,何東生靠在椅子上閉目。


    事實上他認識她似乎更早,早到那一年隻是匆匆一瞥。他是什麽時候想起來的已經記不清了,依稀記得那是個初秋的夜晚。


    晚自習他和朋友逃課在操場抽煙。


    三四個男生蹲在牆角嬉皮笑臉,宋宵問他是不是對班主任的女兒有意思,他抽著煙笑罵著說我沒事找抽嗎。


    結果一抬頭便看見十幾米外的路燈下一個女生抱著的一摞作業本灑了一地,她好像很淡定似的原地愣了很久,然後慢慢蹲下身子去撿。


    燈光灑在她的側臉上溫柔極了,何東生覺得就憑這瘦削的側影她一定長得不錯。誰又能想到後來兜兜轉轉他還是上了心,動了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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