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勞動節/能填補寂寞之物在何方”"a cor that mathes her well."


    他是有著一頭像女人的長發,身材高瘦的男子。端正的五官露出親切自然的微笑——聽過他的名字以後,才發現他跟春亮抱持的模糊印象有著全然不同的風貌。說起來,就連那個看似他部下的少女都是穿白色醫師袍,但這男人卻沒有穿,而是穿了很像大衣的“黑色醫師袍一長褲則像搖滾歌手穿的靠皮帶係在雙腳上的款式。也就是說,是配合黑色醫師袍,想呈現出音樂人氣質的服裝。唯獨一點,就是他掛在脖子上的小筆記本,跟他呈現的氣質並不搭。


    “說我最差勁最糟糕,未免太過分了吧?錐霞……我很傷心耶,虧我們以前感情那麽好。你看,還留有這些紀錄喔。哎呀,初次見麵的你們也要看嗎?看過以後,你們就能證明我說的話都屬實呢。”


    接著,男子——拍明從黑色醫師袍的口袋拿出一本大相簿並開始翻閱。沒錯,是從口袋拿出來的。無論從哪個角度想,那種尺寸的相簿都不可能收進口袋裏。


    但總之先不管那些細微疑問。擺出手刀架勢備戰的此葉與握著魔術方塊的菲雅,像要保護錐霞般往前站。盡管這男人看來很親切,但他是研究受詛咒道具的組織的高層——是讓錐霞穿上那身緊身皮衣的男人。從錐霞的態度就能證明,對方不是她願意心平氣和說話的人。


    冰冷又麵無表情的少女,像是配合菲雅她們的動作似的——叫做恩·尹柔依的女孩也走近拍明,應該是負責護衛他的安全吧。


    “不看嗎?那真可惜,我覺得錐霞在充氣泳池玩要的模樣很難得一見耶。”


    拍明聳聳肩之後,又把相簿塞回口袋。


    “這男人真讓人焦躁,我不喜歡他。”


    “這麽說可能對上野同學過意不去,但我也有同感。”


    “……班長,你沒事吧?”


    春亮忽然發現,錐霞的樣子不太對勁。她全身抖個不停,抱著肩膀似地蜷縮身體。但是,她仍然堅強地抬起頭說:


    “這個——這個頸圈,究竟是什麽意思!拍明!”


    “你問我什麽意思?當然是懲罰囉,你就暫時先戴著吧。對於怕寂寞的你來說,應該已經受不了吧?你有必要稍微了解一下,自己其實並不如想像中那麽堅強。”


    不曉得是習慣,還是與生俱來的個性,他一派輕鬆地劈哩啪啦說個不停。


    “你說這是…懲罰……?錐霞到底做錯了什麽事!”


    “奇怪了~那應該是你也清楚不過的事情吧,箱型的恐禍?她犯了兩個大錯。一個是,錐霞害我的部下……害夥伴受傷了。可憐的他至今還在住院……雖說凶器是行駛中的汽車,但坐在行駛中的汽車副駕駛座的妹妹也是凶器呢。然後第二個是——哦~不好意思,我可以稍微補充一下營養嗎?”


    語畢,拍明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黃色小紙盒。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卡洛裏美得”(注·低卡洛裏的營養餅幹)。他一麵把那個餅幹塞進嘴巴咀嚼,一麵說:


    “嗯,這餅幹永遠那麽好吃。我最喜歡這個綜合水果口味的,不僅吃起來真的像在吃綜合水果,更棒的是它不會對健康造成負擔。而且,這一盒隻有400卡洛裏。裏麵總共有四條餅幹,也就是說一條隻有100卡洛裏。不覺得這劃分得很棒嗎?我個人又很愛好記的數字,真是太美了。”


    “沒問你的事情卻劈哩啪啦講不停……鬧夠了沒啊!”


    “對了,要說第二個理由對吧?第二個一言以蔽之——就是‘比布利歐家族會’。”


    春亮他們屏息。因為那是這一個月以來,跟自己在許多方麵有關聯的組織名稱。


    “錐霞,聽說你曾對艾莉絲.比布利歐·巴斯庫利赫說過吧?‘箱型的恐禍已經跟研究室長國合作,要是敢隨便對這些人出手,就是與整個研究室長國對立’——你以自己的身分來增加說服力,說了這種話。但是你應該不知道,後來因此發生了什麽事吧?”


    錐霞微微皺眉,滿腔不悅地反問: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明明是你策畫的事情,難道沒考慮過那樣會發生什麽後果嗎?傷腦筋,這可是研究員之恥呢。千萬不能瞧不起事前模擬這個動作——總之,我簡單說好了。就算你那麽說,比布利歐還是對箱型的恐禍出手了。他們是基於相信你那個有研究室長國當後盾的謊言才出手的,這樣你懂那個意思嗎?”


    “你說…什麽?我…並不知道……”


    錐霞眼神狐疑地往春亮他們那邊看。


    “對…對不起,運動會的時候出了點狀況。當時班長為了許多事情忙得不可開交,加上事出突然,才沒有抓準說那句話的時機。”


    “因為那是大概一天的時間就結束的事情。錐霞,我可沒有瞧不起你的想法喔,有什麽牢騷就往乳牛女身上發泄吧。”


    “咦……不是啦,那個……對不起。隻不過事情自然而然就往那樣發展,結果菲雅就平安無事了。”


    “不過楯岡藍子死了呢。”


    拍明以輕鬆的口吻說道。當那句話傳進耳裏的瞬間,春亮心中一股怒氣往上爆發,直達腦門。菲雅也一樣。


    “住口!那家夥——那家夥…才沒有死呢!而且,你怎麽知道!你這個…你這個…可惡的偷窺狂!”


    “哎呀呀,話題好像偏離了呢,快拉回來吧。結果,比布利歐家族會已經做好跟我們開戰的心理準備了。所以才打算利用楯岡藍子的蠱毒,一口氣增強戰力。不,我先把事情的順序調整一下。說到他們為什麽非得增強戰力不可,答案很簡單——他們家族會打算先下手為強,當主母一做好開戰的心理準備,就以自爆恐怖攻擊對付了我們。”


    自爆恐怖攻擊——這是隻有在新聞裏才看得到的字眼,不會吧?真的會發生那種事情嗎?就在這個日本?


    但腦子裏某處,卻又升起“或許真的會發生”的想法。


    因為春亮他們非常了解那個組織有多瘋狂。了解他們隻為了戲劇性地表達家族會的地位,組織成員早就抱持必死之心的醜陋一麵。了解他們僅僅為了製造蠱毒,便不惜打算殺害學校的人的醜陋一麵。


    “盡管是毫無力量的成員,若是利用自爆恐怖攻擊,也能對我們造成確實的損害呢。能夠戰鬥的家族會成員之中,有的會暫時鬧一會兒再自我引爆,但也有不少人鬧得太過火,結果在引爆之前就被製伏了呢……嗯?”


    就在那個時候,拍明的口袋傳出了電子音效。是手機的來電鈴聲。


    “喂,你這家夥還有時間接手機啊!我們的話還沒說完呢!”


    “馬上就說完喔,不好意思……嗯,是我。什麽?”


    “嗯,我知道了啦。”拍明隨便回應對方,最後隻花幾十秒的時間就結束通話。他看著在旁邊直盯著自己的恩·尹柔依,表情無奈地說:


    “這就叫‘說曹操,曹操到’吧?是第十七分室長打來的。他說先前逮捕的奧拉翠耶拉柏多爾姆那格失蹤了。這報告也未免太遲了吧,真是的。”


    “吾之感想,因為懶散的失態行為而訝異。”


    “一點也沒錯,她是怎麽逃走的呢……反正現在跟我們的目的毫無關係,就先忘了吧。那麽——我說錐霞,你不要發抖,仔細聽我說好嗎?”


    “我…我哪有…發抖啊?”


    這句話是騙人的,因為錐霞仍然抱著自己的肩膀。不過是被套上頸圈,身上也沒有受任何傷,但她卻是這種反應,這絕對有問題。


    “你真倔強。結果,因為你撒的謊,害我們研究室長國受到極嚴重的損害。因此我才要懲罰你。而


    且也基於那個原因——我不得不這麽說。也就是說……”


    這個時候,他親切的笑容消失了。


    他恨恨地吐出這句話。


    “——不要得意過頭,錐霞。”


    錐霞的肩膀抖了一下,仿佛受驚的孩子。


    “沒錯,你太過得意忘形了。過去我一直忍受你任性的行為,但也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我來這裏的目的很簡單,就是來把你帶回去。”


    盡管那句話令人震驚,但春亮他們仍然在等待。


    等待盡管不斷顫抖,但設法擠出聲音的錐霞回答。


    “……要。”


    “嗯?”


    “……我不…要……!”


    她明確地拒絕。聽到那個回答的瞬間,春亮他們也決定好該怎麽做了。


    春亮擺出架勢,此葉用手刀劈開空氣,菲雅緊緊握著魔術方塊。然後錐霞,則是用盡吃奶的力氣再次講那三個字。她一麵挺直原本蜷縮的背部,一麵說:


    “——我不要!誰要回去你那兒啊!蠢斃了!”


    “我就知道你會那麽說。不過就是因為那樣,我才會這麽做呢。”


    拍明“啪啪”地拍打自己的脖子。察覺到他的意圖,恍然大悟的錐霞也把手伸向脖子——伸向套在脖子上的那條頸圈。


    “你為什麽想留在這裏呢,錐霞?這所學校待起來真有那麽舒適嗎?我心想,既然你把這裏當作依靠,那麽是不是應該讓那個依靠本身失去價值呢?”


    “你在講什麽啊?錐霞的頸圈究竟有什麽意義,快回答我!”


    菲雅讓魔術方塊變化成螺旋鑽並出言恐嚇。但是移動的隻有往前踏出半步的恩·尹柔依而已。拍明仍然一派輕鬆地說:


    “那麽,該從哪裏開始說明呢……那條頸圈,是我利用某個受詛咒的胸針改造而成的。它除了能拿來懲罰用,也同時在我的目的擔任了不可或缺的角色。既然要一個個提示那條頸圈的相關情報——那麽第一,戴上那條頸圈的人會有強烈的寂寥感。第二,那條頸圈隻能靠專用鑰匙來解開。”


    寂寥感,也就是…寂寞嗎?錐霞的態度之所以跟先前不一樣,恐怕就是那個原因吧。看來無關性命安危這點,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菲雅倒是非常不以為然地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


    “哼,還附帶鑰匙啊?真是辛苦你了呢。但是那種破頸圈,隻要靠我的螺旋鑽或是乳牛女的刀刃就能輕輕鬆鬆地……”


    “——第三,要是企圖勉強拆解或破壞那個頸圈,就會引爆裝置在裏麵的小型炸彈。威力應該能完美地把她腦袋轟掉吧?其實,那條頸圈的體積幾乎都是炸藥喔。”


    “什麽……!”


    錐霞迅速往後退。


    “快離開,夜知。不要靠近我……!”


    “喂喂喂,我對它的安全性可是充滿信心喔,請相信我好嗎?隻要你不企圖勉強拆下它就不會爆炸,我可以跟你打賭。”


    “真是蠢斃了,而且一點意義也沒有。不然我到空無一人的地方硬把它拆下來,反正隻是腦袋轟掉而已,根本就不是什麽大問題。”


    “班…班長?”


    盡管不會死,但那個問題還是很大吧?


    不過從錐霞的眼神可以知道她是認真的,若被逼到無計可施的時候,她就會那麽做。無論任何人怎麽阻止,她都會那麽做。她的眼神充滿著那種決心。拍明回頭看意誌堅決的錐霞,似乎很訝異般地不斷抖動著黑色醫師袍。


    “沒錯,我想你很可能會那麽做。所以接下來才是主題,我是說遊戲的主題。”


    “遊戲……?”


    錐霞不解地皺眉頭。


    “沒錯,是遊戲。有沒有覺得這個很眼熟?”


    然後拍明從黑色醫師袍拿出一樣東西。就體積來說當然還是無法理解,但不管那個了。問題是,那個東西很眼熟。


    是一個大約兩手可抱住的布偶,而且是設計成q版的長發少年。它穿著黑衣,仔細一看,那布偶的胸前還掛著類似筆記本的東西——


    “那是……我…看過!剛才的確…在白穗那裏……”


    “這個拍明布偶很可愛吧?是我請恩·尹柔依偷偷放在這所學校的,而且都放在隻要稍微注意就會看到的地方。連同這個一共有五十個,因為這數字很好記……那麽,其中一個就是標的布偶。隻要像這樣把頭扭下——嗯,雖說是布偶,但感覺也是不太好,不過算了。總之那些布偶之中,夾雜了藏有解開錐霞頸圈的鑰匙,以及類似裝置在頸圈裏的炸彈。”


    “你——你說什麽?”


    “當然,我也有仔細斟酌過安全性喔。隻要不直接對它點火,無論是帶著它到處走或丟來丟去都不會爆炸的。它引爆的條件有兩個。一個是錐霞的頸圈爆炸的時候。這個設計是若她企圖硬把頸圈拆下,就會引發連鎖反應,導致布偶也跟著爆炸。然後另一個條件是時間限製。我有設定時間……就是今天五點,剛好在文化祭結束時呢。當必須整理環境的無辜學生走來,發現有這種東西丟著沒人理會,心想‘傷腦筋耶~’而把標的布偶拿起來的話——”


    拍明一麵用戲謔的語氣發出“轟隆隆嘩啦啦”的聲音,一麵把那個布偶往後丟。


    光是想像那個景象,春亮便不禁感到毛骨悚然。而且還立刻把那股情緒轉變成憤怒——別開玩笑了!但是他並沒有說出口,隻是心裏那麽想。別開玩笑了!


    不過女性們比春亮更習慣表現心中的憤怒,她們全都臉色大變。


    “真…真是蠢斃了!”


    “你這家夥——竟敢做這種事情!”


    “這跟你把無辜的學生當人質沒什麽兩樣嘛!快停止這種事情!”


    “我講過很多遍了,這隻是遊戲喔。我也不是魔鬼,也希望盡可能避免讓無辜的孩子們喪命。所以我並不會阻撓你們找尋標的布偶……對了,但是利用校內廣播之類的手段企圖讓學生避難的話,那可是犯規喔。等於是把我特地準備的遊戲盤整個打翻,而我當下也會在某個地方引發爆炸當作懲罰。”


    拍明若無其事地說道,還對錐霞送了一個笨拙的秋波。


    “其實也有確實的安全措施。若想安然無恙地結束這件事情,錐霞,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吧?就是打我的手機——若你早把我的手機號碼刪除,透過其他研究員也沒關係,也就是在設定的時間以前跟我聯絡。要是引發爆炸導致學生受傷,想必你就無法繼續待在這裏吧?這就是我剛才說的,讓你當作依靠的舒適地方變得毫無價值。”


    “蠢斃了……天哪,真是蠢斃了!你既然要我玩那麽惡劣的遊戲,為什麽不用蠻力把我帶走!把我殺了,再趁我複活的那段期間將我帶走,那不是比較簡單嗎?”


    “別傻了,我怎麽可能做出殺死可愛的妹妹這種事呢?”


    此時錐霞氣得緊咬牙根,甚至發出了聲音。而拍明繼續用輕鬆的語氣說: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有多體貼。像這個遊戲——就是你無論如何都要待在這裏的話,隻要你展現出必死的決心,就不會被帶回去的策略。這對我來說,算是基於兄長與室長的立場所勉強選擇的折衷方案喔。”


    可能是受不了拍明這麽差勁的行為吧,刹那間,菲雅突然往前逼近拍明。拿著螺旋鑽往前衝——但是,阻止她的竟是從下方往上竄的一道閃光,同時還傳出尖銳的金屬聲。


    小麥色肌膚的少女,身上不知在什麽時候又多加了兩個裝飾。


    是手銬與小刀。


    那是手銬沒錯,就銬在她身前的小麥色雙手上。小刀也的確是普通的小刀,隻是不在她手上,而是用右腳夾住。雖然戴著手銬卻用腳夾著小刀,在場


    所有人完全不懂這是什麽意思。更重要的是,搞不懂她為什麽要戴手銬。


    赤裸的右腳指間夾著小刀的她靈巧地站著。盡管這個模樣很奇怪,但看得出來她並不是裝模作樣或基於什麽怪癖才那麽做——因為她用腳揮舞那把小刀比用手還敏捷,結果就是菲雅的螺旋鑽被彈開了。順便一提,她左腳也是打赤腳,那一腳的大姆指上纏了看起來像是細絲線的東西,還是不懂那代表什麽意思。


    “什…麽……可惡,你這個怪女人……!”


    “她的確是很怪,但似乎也是大意不得的對手,光看就知道……可見她對這方麵的武術還特別鑽研有素呢。”


    菲雅重新舉起拷問道具,此葉也繃緊全身神經。看到她們的反應,恩.尹柔依的眼睛輕輕眯成一條線。她一邊緩緩拉開雙腿,讓裙子接縫大開叉,並慢慢舉起小麥色的大腿,保持著屈膝的姿勢——真不曉得她怎麽會有這麽棒的平衡感,整個身體晃都沒晃一下。


    感到有趣的拍明一麵看對峙的菲雅她們,一麵抖動肩膀笑道:


    “這個嘛~我之所以不用武力對待你的理由還有一個,因為你有一群像這樣值得依賴的夥伴。我個人是覺得不管這孩子多厲害,也是‘猛虎難敵猴群’呢……加上我也不太習慣戰鬥這種事情。對了對了,你們是初次見麵吧?原則上先跟人家打個招呼吧。”


    少女微微露出訝異的表情,然後輕輕歎了口氣並晃著那頭灰色頭發說:


    “吾名叫做恩·尹柔依。在吾部落的意思是雲與知。”


    “她是非洲人喔,請不要在意她那怪怪的日文……對了,即便說不要在意,但你們應該對其他事情感到在意吧?那副手銬似乎隻是他們部落的習俗喔。”


    “雙手乃神聖大靈賦予的神聖,因此嚴禁被敵人的血玷汙。”


    “這個嘛~也就是說,部落規定不準直接用手攻擊敵人喔。那可是牽涉到被部落永久放逐或必須自我了斷的禁忌。這孩子很有趣吧?”


    “我才不管什麽有趣不有趣呢……!快說,炸彈跟鑰匙在哪裏!”


    “哈哈哈!要是說出來,那遊戲不就沒意義了?那麽恩尹柔依,準備離開吧。我要回室長室了,這裏就交給你了。”


    “收到。”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是很莫名其妙。才想說拍明往她胸口——往她醫師袍口袋那邊凝視,結果一瞬間就消失不見,隻剩下少女一個人留在原地。


    “這到底是怎麽——可惡,話還沒說完呢!反正問你也一樣,炸彈跟鑰匙在哪裏!要是不說的話,就算用武力也要逼你說出來!”


    逼近的菲雅再次以螺旋鑽突刺,刹那間恩·尹柔依壓低身體,用戴著手銬的雙手在頂樓倒立側翻——途中還舉高右腳,用她腳指頭夾住的小刀輕輕彈開菲雅的螺旋鑽。她手腳的用法完全顛倒,而且一著地就用左腳使出踢擊。雖然隻是掠過菲雅的裙子,但她持著小刀的右腳卻趁這個時間差在異常的軌道舉得高高的,逼得菲雅連忙往後退。


    緊接著輪到此葉以手刀砍過來。起身的少女以不自然的動作單腳站立,離譜地舉高抓著小刀的右腳,然後以優美的動作擋下那個攻勢。隻見小麥色的腳以無法預測的角度移動、回旋、上升又下降。


    “可惡~這是什麽招術啊?既然這麽難對付……!”


    “喝啊————!”


    菲雅從旁邊投擲拷問車輪。恩·尹柔依再次壓低身體,雙手像雙腳那樣地跳躍——她跳向圍籬,以倒立姿勢抓住圍籬最上麵的部分,冰冷的視線往菲雅這邊看。接著少女彎曲著左腳,仿佛牽製夾著小刀的右腳而挺起的身體,直接往背後的虛空慢慢倒下——


    “——那麽抱歉,請恕我告辭了。”


    “喂,給我站住!”


    少女沒有理會菲雅的話,逕自在校舍下方消失。她的體術很厲害,應該有辦法讓自己平安著地吧?眾人連忙衝上前,從圍籬縫隙往下看,但那兒已經看不到任何人影。隻剩下空無一人的校舍後方。


    “讓她跑了嗎?可惡……”


    “我實在很想追上去——但眼前有優先處理的事情。”


    “雖然意見跟乳牛女一樣讓我很不愉快,但一點也沒錯。錐霞,你覺得呢?”


    “……班長?”


    “唔…嗯?啊…嗯,不好意思,你說什麽?”


    杵在原地且眼神空洞的錐霞,嚇一跳地回頭問道。


    “你振作一點吧。我是說,關於那家夥的遊戲,你有什麽想法?”


    “……他應該不是騙人的吧?那家夥就是那種愛存心惡作劇的男人,既然他說鑰匙跟炸彈藏在五十個布偶裏麵,那恐怕是真的。”


    “真的假的……”


    “無論是這條頸圈或是布偶的炸彈,我猜應該都不是假的。令人不悅的是,她的功夫的確不是蓋的。或許正如那家夥所說的,不會那麽簡單就爆炸……應該吧。”


    “問題是,還有限製時間耶!而且,我不是懷疑你的說法,但總是有個萬一吧?所以還是無法完全安心喔。要是真的爆炸,那就是真的…真的——沒得挽救了。”


    “那是當然,因此要盡快找出……這麽做可能對那位女同學過意不去,但現在已經不是找布偶裝小偷的時候了。”


    “是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之,讓變態遭天譴這件事隻好暫時往後挪了。”


    話說回來,一行人本來就是為了解決那件事而行動。但眼前這個問題有時間上的限製,而且對象還是炸彈——危險程度明顯大不同,根本就不需要考慮優先順序。


    “現在剛好是正午,大概還剩五個小時。我們要在這五個小時內找到標的布偶。”


    所有人對邊看手機邊說話的錐霞點頭回應。剛才拍明丟出去的布偶,原則上也一並回收。而且正所謂“當局者迷”,因此他們還在頂樓仔細搜索過才準備回去校舍。


    “好,這裏似乎沒有了。那我們走吧!”


    就在準備跟著菲雅往前走的時候,春亮突然覺得有人拉住自己的身體。


    原因是錐霞。她微微低著頭並停下腳步,還輕輕抓住自己的製服。


    “班長,你怎麽了?”


    被春亮這麽一間,錐霞像是初次發現到自己的舉動而突然鬆手,她慌張地把手舉到自己的麵前揮舞。


    “……啊!沒…沒什麽,那個,你不要誤會,我什麽事也沒有。”


    “真的沒事就好……”


    於是春亮準備往前走,但是衣擺又被用力拉住。當他回頭看,錐霞又慌張地放開。這次她仿佛動怒般抿緊雙唇,然後快步走到春亮前麵——隻不過當她從旁邊通過的時候,春亮看到她的臉不知為何紅通通的。


    春亮心裏也有數。他一麵回想拍明說過的話一麵歎氣。


    唉,真的是問題一大堆呢。


    不久前這還是一場很普通的文化祭,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再次響起菲雅不久前說過的話。文化祭這種活動因為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誰在做什麽事情,實在很難用一句話來形容……反正就是混沌緊接著混沌,而那就叫做文化祭!


    “……你說得沒錯,菲雅。”


    春亮隻是在嘴巴喃喃說道,然後又歎了好長一口氣。


    若以事態的混亂程度評價,那沒有比現在的狀態更有文化祭的樣子吧?當然——就算再怎麽有文化祭的樣子,也希望全力避免像這樣有敵人跟炸彈跑來亂的混沌狀況發生。


    春亮一行人邊打電話請漸音做多方麵的協助,邊從頂樓下來到四樓。不過就在那短短的時間,有個問題明確惡化了。


    “唔……呼…啊…呼~……”


    “你


    …你怎麽了,錐霞?”


    “你覺得哪裏痛嗎……既然這樣就不要太勉強自己啊,上野同學!”


    “不…不是,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啊啊,可惡……”


    “喔喔~為什麽瞪著我看,班長……?”


    錐霞像是在忍耐什麽似的,呼吸非常急促,蜷縮的身體像小貓那樣抖個不停。說到她的異狀,就讓人想到運動會前的事情。但是她看起來像發高燒的眼神,又跟那時候的不太一樣。然後還不斷輪番露出快哭出來的不穩定眼神,以及突然驚覺前者狀況露出的剛毅眼神。但是,前者占的次數比較多。還有發出“唔唔…唔唔唔…”呻吟聲的次數也愈來愈多。


    這四樓的走廊似乎沒有什麽受歡迎的店鋪,因此在這裏逛的學生並不多,但也不是一個人也沒有。所以就這樣停下腳步的話,隻會引人注目而已。


    “班長,我們先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吧。你這樣的話,根本就沒辦法找布偶啊。來,既然你沒辦法走路,那就搭著我的肩膀走吧。”


    正當春亮走近錐霞的時候,卻被她一把抓住製服的衣領。


    “啊…啊啊……可惡,我已經撐不住了!啊啊~真是的,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給…給我過來!”


    “班長,你不要拉啦……倒是那邊不太好吧?喂,等一下啊——!”


    春亮馬上被拉進附近“不引人注目的場所”裏。自己的確說過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但這太出人意外了,他原先沒料想到會變成這樣。


    因為,那裏是女廁。


    “喔哇——!你在做什麽啊,無恥小鬼!終於想發揮無恥的本領嗎?詛咒你喔!”


    “請保持理性啊——!春亮你應該不是那種人啊!”


    “你們誤會了,這不是我的意思!班長、班長你別這樣啦!”


    但是錐霞根本就沒聽進去。春亮就被她這麽一路硬拖,踏進了男生絕不能進去的場所。幸虧裏麵沒人,每一間的廁所門都是開著的。幸好……不對,隻要在這裏麵就一點也不好。就在春亮感到一片混亂的時候——錐霞進而衝撞春亮的身體,把他推進其中一間廁所。


    “等一下,錐霞!你振作點啊!”


    “請…請不要失去理智啊,上野同學!”


    為了阻止錐霞的行為,菲雅跟此葉也進去那間廁所。但這時候卻發生更糟糕的狀況。外頭傳來“啊哈哈——真的假的?啊,可以稍微陪我去廁所嗎?我想補一下唇蜜。”“可以啊。”的女學生聲音和腳步聲。


    “唔……”


    眼前沒有其他辦法了,好不容易才成功用腳把廁所門關上。此葉則背著手把門鎖上——沒錯,得待在這裏麵讓眼前的危機過去。


    更幸運的是,女學生們在鏡子前麵停下腳步,並沒有打算進廁所裏麵。


    春亮差點鬆口氣,但他改變主意了。眼前還不到可以放心的狀況,因為狹窄的廁所裏滿滿擠了四個人。


    “班長、班長你別這樣啦……!”


    “嗯…呼…唔……”


    錐霞仍緊抓住春亮的身體。她反覆夾雜呻吟的深呼吸,像是拚命想控製自己顫抖不已的身體。那個模樣,簡直像是——迷路的小孩緊抓住好不容易找到的爸爸媽媽。


    看著她脖子上那個發亮的物體,春亮想起拍明說過的話。


    戴上那條頸圈者,就會被強烈的寂寥感襲擊。


    所以她才會變成這樣吧?所以在這之前一直不對勁吧?而且有股香味從錐霞的頭發……不對,不準想這個!不行!


    春亮突然恢複理智,重新搞清楚現狀,不過也冒出一身冷汗。加上被錐霞緊抓住的關係,擠在狹窄廁所裏的兩人,身體不得不緊貼在一塊。不斷抽動臉頰肌肉看著錐霞與春亮的此葉,觸感柔軟、溫暖又碩大。菲雅則是露出如同惡鬼的可怕表情,不發一語地用力拉他的頭發,好痛。她一腳跨在馬桶蓋上把身體往上撐,也就是她的大腿一直用力擠過來——


    錐霞的身體不斷緊貼過來,此葉的胸部好軟好軟,菲雅的大腿一直擠過來。所有人全推擠在一塊,貼呀貼,擠呀擠,推呀推……


    (這到底是什麽狀況啊?到…到底該如何是好……?)


    這是什麽窘境,或者是絕境?明明眼前有堆積如山的問題,而且現在明明得盡快開始尋找布偶……就在這個時候,春亮發現到一件事。


    後腦勺碰到的觸感讓他回頭看,結果在馬桶水槽上方,擺了那個布偶。刹那間他想不透那是什麽時候放在那裏的,加上在頂樓回收的說明用布偶仍好好拿在手上。因此那個布偶的的確確是原本就擺在這裏的——


    “……”


    於是在很難大為欣喜的情況下,找到了第二個布偶。雖然沒有經過調查,無法確認是否為標的布偶,但畢竟是他們第一個實際找到的對方擺放的布偶。但照理說這時候不是都會為了確認團隊精神,稍微喊一下“好極了,有進展喔!”或者“各位,就照這個步調繼續加油吧!”等等這一類的精神喊話嗎?可是——


    他覺得菲雅應該會邊說“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嗎?要是再不停止這種無恥行為,過沒多久就換這個大活躍了!”邊把魔術方塊往自己臉上推擠。


    ——可是,我方的團隊精神都快瀕臨四分五裂了,這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


    好熱。


    對於密不透風的布偶裝——這已經是第幾十次了——久留裏一麵歎氣一麵走在熱鬧的文化祭裏。她不覺得自己特別引人注目,四周也混亂到很容易接受她這身裝扮。


    來來往往的學生們;邊走邊叫賣盒裝炒麵的人;戴著“攝影社·記錄人員”臂章的攝影師;穿著貓咪布偶裝發傳單的夥伴;不知為何在肩膀扛著鏟子,穿著運動服的女老師;穿著便服努力不懈找女學生搭訕的年輕人——讓看起來像小學生的女兒坐在肩膀上,開心逛文化祭攤位的親子。親子├—


    刹那間,她開始幻想父親與姊姊的臉,是在眼前下墜的臉,還在遙遠的下方傳來了“咕嚓”的聲音。


    然後幻想母親的臉,是一張顛倒的臉。母親一麵歌頌人生結束的下降動作,一麵緊抓住懸崖中間的部分,並往自己這邊咂嘴的臉——然後,隻有自己覺得愉快的…聲音。


    啪嚓!


    久留裏揮開那不存在的聲音繼續往前走,走在高中這個不曾體驗的空間裏。


    人數很多,但還不到肩碰肩的程度。有東張西望談笑風生的女學生們,和可能是視野不住而腳步蹣跚的人型布偶,就算他們出現什麽無法預期的動作,也是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會接觸到。對於比全世界任何人都持續注意一公厘這個距離的她來說——與他們間隔幾百公厘的空隙,實在太寬了。


    當然,對於緊跟在旁邊走的連帽t恤女也一樣。雙方大約保持在740公厘的距離,不用說,這當然是最符合自己願望的事情。因為雙方沒必要互相接觸,也不想互相接觸——無論在物理性的距離,或非物理性的距離。


    沒錯,雖說基於必要而一起行動,但盡可能還是不想接近這個身為家族會成員的女人。自己不想凝視那個存在。光在意旁邊這女人的存在,就有某種不愉快的感覺湧上心頭。


    那類似羞恥,類似痛苦,類似厭惡,類似恐懼——是連自己都無法解釋清楚且混混沌沌的不悅感。


    因此,沒事就不要跟她說話。但是對方若主動跟自己說話,又不能不理會。


    “結果,我們都沒找到要找的目標呢……”


    “哪可能那麽快就找到?剛剛我能一次找到,隻是偶然罷了。”


    “人真的太多了,實在好麻煩。”


    麵具下的久留裏,嘴角揚起笑意。若那麽急著找到目標,何不對眼


    前這群學生來個見一個殺一個?一旦事情鬧大,尋找的目標很可能就會趕來喔——她腦子裏浮現出那些半開玩笑的話,當然,她沒有真的說出口。


    因為如果說出口,她很可能真的照做。


    久留裏非常了解。


    她知道這個女人,以及家族會這個組織有著什麽樣的性質。


    “轉換一下話題,你也有禍具嗎?”


    久留裏回答“沒有”。那把彎曲的刀,早已經不在自己手上。她覺得光那麽回答可能還不夠,所以再加上聽了就想吐的謊言補強。


    “所以隻能夠做類似幫手的工作,而且還畏畏縮縮的。”


    “不用那麽在意,應該說,我想主母也不會在意。我也覺得好像有人並沒有禍具。”


    “……你的是那個吧?叫‘水葬奇譚’是嗎?”


    久留裏刻意改變話題,女子輕輕搖動扛在肩上的那個玩意兒。


    “沒錯沒錯,它是我的救命恩人。”


    家族會或多或少是那種人聚集的組織。是一群因為受詛咒道具而得救——然後,偏離正軌的家夥。是無可救藥地依賴禍具,把那份依賴化成“愛”這個字眼深深烙在腦裏的人們。


    所以她才會覺得,這群女人真的得救了嗎?真的沒有失去什麽事物嗎?


    久留裏咽著口水,但盡可能以不著痕跡的方式詢問。


    “我說你……沒有什麽遺忘的事情嗎?”


    “嗯?啊,對了,我差點忘了。”


    久留裏嚇一跳,但是對方的回答卻跟自己所想的答案完全不同。


    “你等我一下喔,我得做個補給呢。”


    女子走向位於走廊中段的水龍頭並且開始轉動,然後她做的——是滿足那個詛咒的行為。隔著麵具的久留裏,則是皺眉看著她的行為。


    啊啊,真奇怪。


    禍具、禍具、禍具。原則上除了禍具,其他都沒什麽好在意。那就是這個女人的思考模式,亦是家族會的思考方式。


    倘若她像自己一樣遺忘了某事——被迫遺忘了某事,那麽現在應該已經取回了記憶才是。然而她卻毫無意識到這點。這樣一來,答案就隻有一個。


    這個女的,根本已經瘋了。


    被受詛咒道具,跟家族愛這個主旨搞瘋了——


    看到那個女人,仿佛看到過去的自己。


    而自己過去瘋狂的事實,也再度烙印在內心深處。


    久留裏非常明白——所以,才會這樣。


    所以才會不喜歡跟這個女的在一起。也是無論怎麽說服自己“這都是為了完成目的必須做的事情”,都無法消除的厭惡感。


    “抱歉讓你久等了——那我們走吧。”


    從水龍頭那邊回來的女子再次往前走,久留裏邊走邊重新思考。


    對於過去的自己,以及將過去的自己呈現出來的這女的,久留裏再次心想。


    真惡心。


    能從廁所脫困縱然是好事,但狀況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好轉。錐霞仍然握著春亮擺在身後的手,於是在上麵蓋了毛巾當作最後手段。菲雅與此葉為了擋住那條毛巾不被周遭的人們看見,更是從左右兩側夾著春亮的身體行走。


    “對……對不起,夜知。這樣真的很抱歉。”


    “啊——這個嘛~也是沒辦法的事啊!這不是班長的錯,都要怪那條頸圈啦!”


    “盡管如此,該怎麽說呢?這個樣子……實在太丟臉了……”


    滿臉通紅的錐霞低著頭念念有詞。根據所聽到的內容,可以得知錐霞現在也受到強烈的寂寥感侵襲。那種咒縛會讓她腳軟,身體感到不得不抱住肩膀的涼意,讓她產生仿佛身體會被孤獨的痛苦撕裂的錯覺。但不知為何若是被他人觸碰,尤其是春亮,那些症狀就會緩和。


    “恐怕因為寂寥感是基於自己與他人的背離所產生的。所以,就要靠觸摸能夠實際感覺到是他人的異性,應該是這樣吧……並…並不是因為你比較特別,根本就不是。因此……啊啊~總之很抱歉,怎麽會演變成這麽蠢的狀況……”


    “錐霞沒必要道歉喔,那都是受詛咒道具害的,是逼不得已的事情。不過真是苦了你耶,必須黏著這個無恥小鬼黏得緊緊的!你一定很痛苦吧!”


    “喔嗚!好痛好痛!幹嘛打我啦!”


    一副毛毛躁躁沉不住氣的菲雅,用手中的布偶啪啪地捶打春亮。當然後來立刻做了檢查,確認裏麵既沒有鑰匙也沒有炸彈。


    另一方麵,此葉不時偷瞄掩飾兩人手牽手的毛巾。


    “唔——沒辦法,沒錯,這是沒辦法的事。沒必要覺得不甘心或羨慕,我若回複本性,我們也常常合法互相觸碰呢。啊啊~但是以這個模樣手牽手,卻別有一番樂趣呢……倒不如讓我戴上那個頸圈……!”


    而且嘴巴還不斷碎碎念。雖然不太明白,但幸好她不像菲雅會付諸武力行動。


    “總…總之,請不要替我擔心。反正這也不會危及性命,而且現在也不是關注這種事情的狀況。夜知,你跟北朵小姐聯絡過了嗎?”


    “剛剛聯絡過了。她說會派人確認校門那邊的狀況,也願意幫我們的忙。當然,校門檢查還包括了找拍明跟恩·尹柔依……雖然我覺得他們不會出現,不過也麻煩她一並確認是否有人把布偶帶出學校。”


    可能終於厭倦毆打春亮吧,菲雅點點頭,銀發跟著甩動,說道:


    “不過那些家夥應該不會乖乖從校門離開。但是總比不注意的好呢。”


    “然後,找到的布偶原則上都集中在理事長室。數量也計算清楚比較好。她還說這樣應該也能設法解決炸彈的問題……隻不過那需要相當的技巧。”


    “還有,像是教職員辦公室或教職員準備室這類我們無法進去的場所,也交給她負責。畢竟拍明他們也有可能不擇手段,將布偶放在上鎖而進不去的地方。”


    當錐霞點頭說“原來如此”的時候,菲雅突然急急忙忙往前跑。她跑過去的地方是那間鬼屋門口。充當櫃台的課桌下方,仍擺著剛剛發現時的那個布偶。當然白穗並沒有坐在那裏,在陌生女子懷疑的眼光下,菲雅把布偶拿起來。


    “好極了,是第三個。好了,我要打開囉……”


    但裏麵是空的,當場有四聲歎息重疊在一塊。


    “可惡,果然沒那麽簡單找到呢……”


    “夜知,幸好早就知道這個布偶擺在這裏——接下來,就有必要尋找不知道擺在哪裏的布偶了。今後是不是應該分頭尋找呢?


    可能是無意識下的動作吧,錐霞一麵緊握著手一麵如此說道。


    “那我也知道……可是,上野同學這種狀態的話……”


    “實在無法放你一個人行動。或許錐霞跟無恥小鬼一起,而我們各自行動會比較好呢……隻是少了我們在身邊,盡管有毛巾遮蓋你們的手,也一定會引來異樣的眼光喔。那個,如果你們像這樣一直牽手走路也不在乎別人誤會的眼光,就是那個,我根本都不會在意!”


    不知為何生氣地把眼光別到一邊的菲雅說道,錐霞連忙把手鬆開。


    “沒有啦,那個,的確會造成困擾!所以那個……就這麽做吧!”


    錐霞從後麵把雙手伸向春亮的肩膀,變成推著他的背走路的模樣。


    “這…這樣做的話多多少少會比較好吧?這個頸圈衍生出來的奇怪心情,也因為觸碰夜知而趨於緩和。”


    “這模樣好像要把不情願的我帶到什麽地方去耶……反而會被別人誤會我是不是做了什麽壞事吧?”


    “那…那些都是小問題!”


    在二人蜈蚣競走的狀態下,錐霞的聲音從後麵傳過來。不過,這比手牽手的丟臉


    模樣要好多了……或許…吧。盡管如此,還是很怪就是了。


    菲雅與此葉輕輕點頭互看對方,然後像是放棄什麽似地一起歎氣。


    “算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呢。”


    “而且校內也不能不找,看來隻有分頭進行呢。”


    “很好。就來決定那麽負責的地點,並一個個確實搗毀吧。否則不斷在同樣的場所尋找,也隻是浪費時間而已。”


    接著就迅速分配好負責的場所,甚至還做了幾個決定。盡管找到的布偶不是標的布偶,也要帶在身上。若多到拿不動時,就各自送到理事長室放。而且還決定報告尋找過程的時間,那個時候也要到理事長室集合。


    既然該決定的事情都決定好了,接下來隻剩下行動而已。


    他們互看對方,示意“好戲正要上場”,彼此交流決心,說什麽都要找到標的布偶。


    然後,正當每個人準備前往負責場所時,此葉與菲雅仿佛想到什麽事情似地回頭說:


    “啊,上野同學!該怎麽說呢,呃——……請…請你小心喔!如果遇到什麽萬一的時候,我覺得就算動用點暴力也是沒辦法的事!”


    “沒錯!無恥小鬼就是很無恥,所以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無恥的事情。譬如說,搞不好他會說‘覺得寂寞嗎?真拿你沒辦法呢…’,然後做出緊抱住你的行為……那你就不要客氣。讓他去look at地獄!”


    “知道了,我會好好處理的。”


    “喂,你們三個,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人了……那…那是在開玩笑吧?”


    春亮半睜著眼說道,也看到菲雅與此葉笑嘻嘻的。雖然看不見錐霞的表情,但總覺得她應該也是露出同樣的表情。


    “當然是…開玩笑的。”


    “沒錯,因為我們相信你的為人。”


    “這太扯了,實在是蠢斃了。”


    三個人的聲音不知為何聽起來都沒在笑。


    這個無恥小鬼!可惡的無恥小鬼……!


    雖然不太曉得為什麽會這樣,但就是覺得一肚子火。負責到校外找布偶的菲雅,一麵靠大步走路跟內心的咒罵發泄心中怒氣,一麵來到了中庭。


    這裏排列著無數個帳篷,很有攤販街的味道。正如錐霞所說的,這裏似乎可以用火,因此這一帶比校舍裏麵還充滿了讓人胃口大開的香味。這時候她想起自己還沒吃午餐呢。


    好奇的菲雅咕嚕咽著口水開始搜索,每個地方都不能夠漏掉。紅磚鋪成的小路、白木製的長板凳、攤位後麵……當然,攤位裏麵也要調查。聽著喊“歡迎光臨——!”的熟悉聲音,她往某個客人擠得水泄不通的攤位裏麵看。照理說應該沒那麽容易就發現,但是——


    “……咦,還真的有耶!”


    那個擺在長桌上的布偶,像是用來撐住寫著了“遊泳社特製可麗餅!隻要吃一口就能夠橫渡多佛海峽!”的廣告板。照理說應該有“請勿觸摸”的紙條……從這個狀況判斷,不是掉了下來就是不見了。


    不管怎麽樣,想找的東西找到了,必須把它回收才行。


    “喔?這不是小菲雅嗎?歡迎光臨——!”


    抬頭一看,站在前麵的是渦奈。她穿著圍裙戴三角巾,手上還拿著小木勺。剛才覺得聽起來很耳熟的聲音,應該就是渦奈的聲音吧。


    “我這才想起來,你是遊泳社的呢。”


    “沒錯——你怎麽來了?為了可麗餅嗎?我知道了~你也想橫渡多佛海峽是嗎?”


    煎餅皮的香味讓菲雅直咽口水,但現在不是吃東西的時候。更何況自己也沒帶錢。


    “不,不是。其實我有件事想拜托你。這個布偶,可以給我嗎?”


    “咦?”


    “拜托,這有許多緣故啦……但我非常需要它。拜托,讓給我好嗎?”


    “這個啊,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擺在這裏的,就順手拿來撐住廣告板囉。所以它應該不屬於任何人的吧——但原則上我還是去問一下社長。”


    語畢,渦奈轉身往帳篷裏走,圍裙也跟著飄逸。刹那間,菲雅訝異地瞪大眼睛。


    我說渦奈,你怎麽那身打扮?


    “嗯?其實再找其他東西把廣告板架住就可以啦……等一下,是那個女生嗎?就是你班上那個傳說中的超絕銀發美少女!不對不對,我修正剛剛說的話。絕不能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以社長的身分命令你。實耶麻,請你這麽跟她說……!”


    “喔,這樣這樣。原來如此,我讚成——!”


    渦奈隨即轉身麵向菲雅,還刻意“咳咳”地清喉嚨並笑著說:


    “我們社長說不可以耶)”


    “什…什麽?那就傷腦筋了,拜托啦!”


    “嗯嗬嗬——正確說的話是,不可以免費給你啦。啊,但也不是要向你收費唷。她是說你難得來這裏,能不能幫我們攤位一點點小忙啦。”


    “幫…幫忙?那也是不太方便耶……因為我有急事在忙,沒什麽時間。”


    “你就設法挪一下時間,三十分鍾就好!不,十五分鍾!就算是十分鍾也行!隻要有你幫忙,我們攤位的生意會更好的!”


    這時候原本在帳篷裏的女生(應該是社長吧)探出身子這麽說。怎麽不知不覺中,自己反而變成人家拜托的對象。這是為什麽呢?


    倒是菲雅心想“不過那都無所謂啦”,然後就當作是雙方的交換條件。若真要用蠻力搶奪,也是最後關頭逼不得已才會那麽做。但如果有更穩當的方式解決,就應該那麽做吧。如果隻是十分鍾,也應該不會浪費到多少時間——或許接受這個條件也無妨。


    “沒辦法,就這麽說定了。不過你們要我幫什麽忙呢?我可是不懂可麗餅的做法喔。還有一點,從剛才我就覺得很奇怪。”


    菲雅一麵半眯著眼睛看渦奈的打扮,一麵問她:


    “——為什麽要打扮成在泳裝上麵再加一條圍裙呢?”


    此時社長從笑咪咪的渦奈旁邊伸出手,雙手越過桌子“啪”地抓住菲雅的肩膀,露出詭異的笑容——


    “那個啊,是因為這裏是遊泳社喔。”


    “太——無——恥——啦——!嗚嗚嗚——!”


    “來了!距離我們的時代又更進一步了,社長!集客力極大增加中!不過,你怎麽會帶那種東西來啊?”


    “我原本屬意讓月居穿,但是讓那家夥跑了……嗬嗬嗬,幸好沒有白準備!”


    “啊——因為那位學姊是蘿莉吧。”


    “喂,你們兩個!為什麽隻有我的圍裙跟你們的不一樣?搭配的衣服也很奇怪!”


    “那是校園泳衣啊,原以為會太老套,但王道還是很重要呢……嗯嗯。”


    “社長,我倒覺得這和老套不太一樣。而是跟那塊小小的圍裙的搭配才是重點。該怎麽說呢,還真是新穎……!”


    聽著兩人對話,在帳篷前麵的菲雅“嗚嗚嗚”地痛苦低吟。丟臉,太丟臉了。圍裙比渦奈她們的還小,也無法遮住泳裝,那還是厚質料的藏青色泳裝,上麵還縫了名牌……不禁令人覺得那有某種特殊意義。


    “喂,不能用廣告板遮住身體!舉高,把它舉高!要宣傳啊!”


    “加油喔——小菲雅——這都是為了布偶唷——”


    聽到那句話,菲雅像是大夢初醒般往帳篷看。沒錯,這都是為了拿到那個布偶。


    一想起那個目的,羞恥心也跟著慢慢薄弱,不過當然不可能完全消失。


    這時候她腦子慢慢冷靜下來,緊咬嘴唇。雖然不太想思考那件事,但現在反而應該要集中精神隻思考它,思考那件或許會發生的事情。對喔,在那邊的布偶……距離渦奈不遠的那個布偶,要是


    裏麵裝了炸彈該怎麽辦?要是爆炸了該怎麽辦?渦奈、那位社長,還有其他的遊泳社社員,以及變得比先前還要多的客人們,該如何是好?


    刹那間,那些在腦子裏的過去影像,與自己不願想像的情景重疊在一塊。眼珠掉進嘴巴的男子、肋骨開花的女子、手腳扭曲變形的少女人偶,那些血肉模糊的光景。


    自己能夠允許那種事情發生嗎?


    (怎麽能夠允許——絕對不行!)


    再次把自己應該做的事;應該優先做的事銘記在心吧。


    怎麽能輸給那男人的遊戲,說什麽都要贏得勝利。


    無論如何,說什麽都要贏。所以——


    她舉起顫抖的手,把渦奈遞過來的廣告板舉到頭上。


    “遊……遊泳社特製的可麗餅,熱賣中…喔!再不快來買,就要賣光光了喔!”


    她使盡吃奶的力氣大喊。


    好吧,不論什麽事情都做吧。隻要能摧毀那男人的陰謀,任何羞恥我都會忍耐,任何事情我也都願意做。因為,那也是保護錐霞與學生們的唯一方法。


    (反正隻要忍耐十分鍾就好,這沒什麽……!)


    她像在祈禱似地在內心喃喃說道,但又忽然想到春亮,想到錐霞,以及乳牛女。其他家夥正在做什麽呢?是否跟自己一樣,正在辛苦完成意想不到的任務呢?


    (我都已經犧牲到這種程度了,你們也應該拚命找喔。否則我不會原諒你們的!)


    戲劇社在體育館有舞台劇公演。布幕拉下,空間一整個變暗。但如果刻意試圖看穿這片黑暗,這非人類的肉體也會很可靠地回應自己。


    場內的觀眾不多也不少,此葉一麵聽表演者念台詞的嘹亮聲音,一麵目不轉睛地在並排的椅子下方跟行列的空隙尋找,甚至連體育館的角落都沒放過,但並沒有布偶的蹤影。緊接著她繞到體育館後麵。那邊的話,或許漸音待會兒會過來調查——


    (這隻是順便,畢竟現在也不能顧慮形象了。)


    此葉一麵避開他人的注意,一麵砍斷體育倉庫的門鎖進去裏麵。她覺得充滿黴味的倉庫裏不失為藏匿的適當場所,但結果毫無發現。


    於是又回到體育館裏,似乎正好是拉下布幕換場的時候。她看著舞台上緩緩降下的緞幕,心想“那邊也應該找找看呢”。


    她悄悄打開舞台旁邊注明“非相關人員禁止進入”的門,發現那裏似乎是擺放小道具與服裝的後台。於是她迅速移動日光,觀察裏麵是否有布偶。裏麵也有裝了道具的奇怪箱子,但幸虧是透明的彩色箱子,光用看的就能確認裏麵並沒有布偶。


    正當她觀察的時候,很理所當然地出現一名應該是戲劇社的男生對她說話。


    “嗯?啊,你跑進這裏會造成我們困擾耶。這裏是——”


    “那…那個——我有朋友在你們社團,就想說過來幫她加油打氣一下。”


    這句話是真的,此葉真的有個感情頗不錯的朋友在戲劇社。她刻意露出過意不去的表情懇求對方,結果那男生點了個頭說“真沒辦法~”就在他的帶領下通過舞台後方的聯絡通道,前往在另一頭的後台。至於在剛才那個場所做的相同行為——並沒再做。


    “咦,小此?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我是來幫你加油打氣的!看過剛才的表演,讓我覺得有些感動,所以想直接給你一點鼓勵!”


    “咦?嘿嘿嘿——你這麽說我會不好意思呢~謝謝你啦!”


    穿著舞台裝的朋友靦腆說道,至於此葉則是滿心罪惡感並回以客套笑容。


    “哼,那樣就感動?也未免太廉價了吧……我可沒漏看喔,你明明就發生三次失誤!首先是上場慢了半秒鍾!然後在跟女主角發生口角的場景,你台詞的情感表現——”


    突然那麽說的,是一名看起來神經質且戴眼鏡的男學生。從他腳上的室內鞋顏色判斷,是學長。此時友人把臉湊近此葉的耳邊說:


    “糟糕——我們社長是個完美主義者。真是的,他每次都這樣。算是惡劣又自信滿滿的家夥呢。”


    “我說的話你有沒有在聽!”


    滿腹牢騷的社長又開始碎碎念。友人假裝一本正經地聽社長的忠告,但其實是右耳進左耳出,這應該是她常做的事情吧?


    就在那個時候,此葉往位於旁邊的舞台望過去。雖然她心想“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在舞台上才對”,但原則上還是


    (想不到還真的在!為什麽?)


    在舞台上的,是某室內的擺設。被當成裝潢之一的那個布偶,非常不起眼地被擺在那個背景的櫥櫃上方。


    “——總之就是這樣。而且……喂,你想要在這裏待到什麽時候?我希望你不要妨礙我們表演呢。”


    “對…對不起,我馬上就離開。不過……呃——話說回來那個舞台的布置,真的好棒喔!小道具之類的也很棒!難不成,全都是社長挑選的?我覺得你好有品味喔!”


    奉承作戰開始。社長一麵用手指頭把發光的眼鏡往上推,一麵“哼哼”發出鼻音。


    “喔……你懂啊?一點也沒錯,那些小道具全都是我精選出來的。其實一直到快開演都無法讓我滿意,直到開演前三十分鍾才終於完成。不管怎麽說,能夠把這些小道具湊合使用,這表示我有非凡的能力呢。”


    所以那個才被拿來用嗎?應該是拍明他們刻意放在小道具附近的吧?


    你怎麽不早點決定啊,這個無能的家夥——隻不過這個感想她並沒有說出口。


    “是…是嗎……很厲害呢…這舞台的小道具很棒,未來一定很有特殊的意義。”


    “嗯?哈哈~我明白了喔。你想拿去當作公演結束的紀念嗎?我聽說有那種粉絲唷——但是不行。這場表演因此才完美,搞不好會在比賽什麽的場合再次表演,而且很可能吸引其他了解我才華的學校的賞識!怎麽能夠在那個時候破壞這份完美,所以一個都不能少!”


    ……奉承作戰,失敗。


    不行,他似乎說什麽都不肯退讓。而且也不能等到公演結束,我現在就想拿到布偶。雖然腦中冒出幹脆讓在場所有人昏倒,再趁機拿走布偶的險惡念頭,但還是不能那麽做吧。


    “因此請你還是死心吧。喂,把社團以外的人員請出去,表演者過來集合吧!距離開演隻剩下五分鍾左右,但還是要舉行後半段的會議喔!我還有一大堆該說的事情呢!”


    這時候友人懇求般合掌說“我們社長都這麽說了,抱歉喔”,但又不能就這樣無功而返。正當此葉再次往舞台那邊看的時候,發現到布幕上方有些微的空隙。那是僅有幾十公分的空隙,當然不是一般人能夠通過的——


    “……我知道了,抱歉突然跑來打擾你。後半段的表演也要努力表演喔。”


    “嗯,謝謝你的鼓勵!”


    於是此葉一麵聽社長再次開始嘮叨,一麵離開後台。她稍微確認周遭環境以後,便一口氣爬上連接作業通道的梯子。在同一條作業通道後方的燈光人員正在跟同伴閑聊,因此沒發現到這邊。


    此葉直接爬到體育館前方,在最接近降下布幕的舞台附近,接著吐了一口氣——然後開始脫衣服。希望燈光不要在這時候突然點亮。


    他們剛剛說要開會,應該沒時間注意舞台這邊。若趁這個時候入侵,應該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借用那個布偶。


    (啊啊~真是的,眼前的確不能在乎是什麽模樣了,但為什麽要這樣……!不過沒辦法,得盡快收集布偶,多收集一些好盡快找到標的布偶——那樣的話,春亮會不會誇獎我啊……不不不,現在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時候!)


    此葉用力搖頭後,又再次自言自語


    地說“這是沒辦法的事”。接著她彎著身子,把內衣內褲都脫下來。好冷,而且毫無安全感。明明正下方有幾十名學生,自己卻在上麵全裸——這簡直像是一場惡夢。


    (……嗯?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管他的,現在也不是想東想西的時候,總之快點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吧!)


    此葉抬頭往上看,目測距離與時間。然後—


    (我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你要是沒仔細找的話,我可饒不了你唷,菲雅!)


    此葉跨過欄杆,朝著舞台跳下去。然後在空中變回日本刀的模樣——在學生們的視線上方,往看準的布幕空隙跳進去,結果順利地照計劃成功入侵到舞台裏麵。


    “……剛剛是不是有什麽喀咚的聲音?”“有嗎?”


    “喂,你們有沒有在聽啊!聽清楚了,尤其該注意的是最後一場戲的時候,兩個人的距離感——”


    後台傳來的聲音讓她嚇出一身冷汗,但是,看樣子似乎並沒有被發現。


    著地點剛好就在舞台布景的桌子下方。此葉變回人類模樣之後,便躡手躡腳地爬向櫥櫃,拿到想要的布偶。


    (呼~……要是擺在後台的話,就不用做這種事情了。真是的……不過終於拿到手了,也算是圓滿達成任務呢。那麽……)


    這時候她突然發現到一件事,而且讓她的臉色一整個慘白。


    ——該…該怎麽離開這裏?


    怎麽會犯下這個錯誤?這個令人痛恨的錯誤。在預測穿著衣服直接在空中回複原樣→內褲會在布幕前麵輕輕飄下,因此先把衣服脫了為止,計劃都還算ok——但後來會發生什麽事就完全沒想到了。隻能怪自己太心急了吧。搶著立功,得到誇獎的野心,在戰場上果然會害自己沒命——


    (不過,現在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時候!該…該怎麽辦?要如何是好?)


    此時後台兩側都有人在活動的跡象,雖然也考慮到這時候發動昏倒大作戰算了,但就算能離開後台,回到體育館那邊也是有觀眾。盡管現場的燈光昏暗,真的有辦法當著幾十名學生的麵,再次爬梯子回到放衣服的地方嗎?而且是全裸的狀態?別傻了!


    “好了,差不多要開幕了。大家準備就位吧!聽好了,要繃緊神經喔!”


    那個聲音讓此葉對那個社長更是湧起一股怨恨。


    (等……等一下……!)


    慘了,總之不能繼續待在這裏。一旦布幕拉開,演變成裸女登場的話,不就送了那個社長傳說中的舞台這個大禮?


    此葉慌張地環顧四周,看到布景裏有個仿造保險箱的紙箱。它被改造成前方裝了模擬轉盤鎖的塑膠圓盤,還可以往旁邊打開。眼前能夠躲的地方隻有那裏……於是此葉拿著布偶拚命鑽進那個紙箱。


    過了沒幾秒,她感覺到布幕隨著“嗚咿~”的聲音往上拉,真是千鈞一發。接著就開始聽到觀眾“啪啪啪啪”的掌聲,然後聽到演員在距離紙箱不遠處的聲音。


    “天哪!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就是說啊~嗚嗚,怎麽會變成這樣~……?”


    此葉一麵在紙箱裏縮著身體,一麵讚同表演誇張的演員所說的台詞。雖然暫時脫離窘境,但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不曉得是否有為了換場景而降下布幕的機會,就算隻是一瞬間也好。那樣就可以趁機下舞台,然後…然後……對了,隻要拿後台的服裝換上就可以!這樣就能回到剛剛脫掉衣服的地方。問題是會被在後台的人看見,但那時也沒辦法了。看來果然還是隻能使出昏倒大作戰……!


    正當她在腦子裏編組計劃的時候——


    “都要怪你啦!要不是你逃漏稅,我也沒必要做這種事情。但因為我愛你,所以我隻好這麽做了!我要把這保險箱裏的錢——”


    她聽到很可怕的台詞。


    臉頰不由自主抽動一下之後,此葉試著輕輕移動躲在紙製保險箱裏的身體——結果臀部那邊,有“沙沙”的紙張觸感。這應該是整疊鈔票的小道具。


    (……?)


    她反射性地捏往裏麵突出的塑膠物,那是模擬轉盤鎖的背麵。


    “我要把這保險箱裏的錢,拿來為我的愛燃……燒……?”


    有人從外麵拉門,但是打不開。因為此葉讓它開不了,打不開是理所當然的事。


    (要…要是被打開的話……!)


    幹脆還是讓保險箱蹦出一個裸女以下省略。雖然也考慮過回複日本刀的模樣,但這時候變回來的話,很可能因為尺寸的關係而突然把紙箱刺破呢。那就某種意義來看,比跳出一名裸女還要奇怪。


    “沒……沒錯,那正是愛之火啊!”


    演員可能覺得裏麵有什麽東西卡住了,於是更用力拉扯轉盤鎖。此葉則是拚命捏住轉盤鎖的背麵,阻止保險箱的門被打開。經過了數秒、數十秒、數分鍾,台下開始傳出觀眾覺得事有蹊蹺的吵雜聲。


    啊啊,可是,再這樣僵持下去,到底會變成怎樣呢?會是讓狀況好轉的要素嗎?


    不可能,反而會讓狀況惡化。終於,原本捏著的轉盤鎖“啪”地被對方拔起來。聽到觀眾哄堂大笑的聲音,可能是演員因為那個力道跌倒了吧。不過此葉實在笑不出來。


    現在這個保險箱已經變成普通紙箱,也沒有任何方法挽救它被打開的命運。一旦門被打開,那就玩完了。


    (啊啊…啊啊……!會…會被看見!)


    自己的身體……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會被看光光,少女柔軟的肌膚會被看光光。


    自己全身上下每個地方會被在場幾十名的學生看光光,那真的很丟臉。就算哀求“不要看,請不要看”也不可能行得通。鐵定會目不轉睛地看而留下深刻印象。甚至還有人會拿手機拍下來。天哪~那我不僅在這所學校待不下去,還會嫁不出去——


    這樣的話,會嫁不出去。


    忽然間,那句話在腦子裏回響。


    隻因為這種事?因為這種蠢斃了的事情?


    不要。我才不要。那種下場——我絕對——絕對——


    這時候,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斷掉,某個開關啟動了。


    “……喝…喝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


    此葉在紙箱快被打開以前,使勁伸出雙手雙腳站起來。日本刀隱藏在四肢的銳利度,讓她漂亮地衝破紙箱,當然她的頭並沒有伸出來,而是靠前麵事先挖好的兩個洞觀看外麵。


    原本專心應付這場開關之戰的演員,仿佛突然嚇到軟腳似地摔倒在不遠處,其他演員也跟他差不多。這也難怪,因為從原屬於布景一部分的保險箱,突然長出女人的——而且是曲線跟暴露程度都很傑出的四肢。


    觀眾們則各自做出“哇哈哈,好新奇!” “哇塞——感覺好情色喔!” “這出是喜劇嗎?” “這就是所謂的荒誕劇嗎?”等等反應。心想“隨便你們怎麽說,反正我隻是怪人·紙箱女!”的此葉從舞台往下跳,然後飛也似地爬上通往作業通道的梯子,拿回脫下的衣服以後,再從最近的窗戶跳出去——雖然從二樓的高度往下跳會引起更大的騷動,但管他的!


    “唔唔…啊唔唔……嗬嗬嗬…哈哈哈…哇哈哈哈……”


    此葉就這麽以超高速逃向毫無人煙的場所,然後在社辦大樓後麵停下腳步。但不知為何開始發出幹笑聲。


    “春亮,我…我……我辦到了。我保護了…重要的東西唷……!”


    雖然覺得好像失去了什麽其他重要的事物,但此葉決定不去想它。不管怎麽樣,布偶已經拿到手了。


    “我都做了這麽大的犧牲,一定…一定會……”


    此葉迅速把製服換好以


    後,高高興興地確認布偶內部。


    想當然爾,沒中。


    殺意也跟著湧上來。


    “那兩個家夥,不曉得有沒有認真找啊……”


    “她們應該會很認真找吧。但是在替她們擔心以前,我們也得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呢。好了夜知,接下來是那個掃除用具櫃。”


    收到仍推著自己的背部走路的錐霞指示,春亮打開走廊的掃除用具櫃。


    “喔,有耶!我看看喔……可惡,沒中!”


    “六個都不是啊?都已經快沒有手可以拿了耶。”


    “從這裏走到理事長室滿近的,我們先繞去那裏吧。漸音小姐在的話,還可以聽聽看有什麽進展。若那兩個家夥也繞去那裏,還能順便看她們的情況怎麽樣呢。”


    於是就在錐霞推著背部的情況下,開始往理事長室走去。春亮也已經頗習慣這個狀況,但重要的並不是自己是否已經習慣。


    “班長,你要不要緊啊?”


    “嗯……不要緊。因為還有…你的背。”


    肩膀被她“啪啪”輕拍幾下。錐霞也一手拿著布偶,所以觸感隻在右肩。


    被人家說“還有你的背”,其實有點難為情。因為知道平常的自己並不可靠。但現在稍微派得上用場倒是覺得頗開心。


    “是嗎?那就好……真是的,他怎麽做得出這種事情?那家夥是你哥哥,班長不是他妹妹嗎?可是……”


    “我現在…早就——沒把那家夥當作是哥哥。”


    她的聲音很冰冷,右肩也被她稍稍用力握住。但那個動作,似乎不像是在告訴春亮“不要再說了”。


    “以前的想法跟現在不一樣嗎?”


    “以前嗎……”


    “沒有啦,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沒關係。”


    錐霞傳來“嗬嗬”的苦笑聲。


    “你真的是個濫好人耶。在這之前你一直沒有間,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呢……說得也是,就告訴你一些我家的事情吧。不過是那家夥開始自稱是‘暗曲拍明’以前的事情。”


    “啊,那果然不是本名啊?”


    “那當然。世上怎麽可能有那麽瘋狂的名字,而且姓氏也跟我不一樣。”


    關於那點,本來以為他們是同父異母兄妹之類的呢。但錐霞似乎看出春亮的想法,於是又補了一句“那家夥的的確確‘曾經’是我親哥哥”。


    “那麽……我媽媽在生下我沒多久就病死了,但我還有爸爸。他是受雇於某富豪或好事者的私人研究員。雖然我沒什麽印象,但應該是民俗學或什麽之類的研究員。那個富豪對受詛咒的道具——也就是叫做禍具的東西充滿興趣,因此就當成是有錢人的樂趣展開調查。”


    “對喔~這世上的確有相當多那種大無畏的有錢人呢。”


    “或許吧。接下來是有關那個男人的事情。我爸爸他似乎是個優秀的人才,那個男人則是青出於藍。若用最簡單的一句話形容,就是天才。那家夥以優秀的成績從高中畢業,在國外的大學也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然後就跟我爸爸一樣當了研究員。回國以後,就跟我爸爸在同一個雇主下工作——然後他就開始變得怪怪的了。”


    “是他整個人都變了嗎?”


    “不,並沒有。那家夥還是以前的他,性格也完全沒變——是個逍遙自在,玩心過重的天才。說起來,正因為他是天才才變成那樣吧。也就是說——他是身處在能夠讓天才這個身分發揮到最大極限的場所,才改變了他這個天才安身立命的道理。夜知我問你,你覺得能夠發揮天才這個身分的條件是什麽?又覺得需要什麽?”


    不知道。春亮陷入沉默,於是聽到錐霞“唉~”地歎氣。


    “是未知。”


    “…………? ]


    “譬如說麵對小學生的算數練習,就無法發揮天才的天分。天才需要的是‘沒有人能解開的難題’。換句話說,那就是禍具。那家夥藉由知道這世上存在著受詛咒道具這個未知,就讓某種東西解放了。”


    “你指的是類似‘發現最棒的研究對象’那種感覺?”


    “就一般來說應該就是那樣吧。然後我也有許多不太清楚的事情。所以我隻說自己知道的事情喔。在我快要念國中的時候,我爸爸跟那家夥並沒有回家。我等了好幾天以後,那家夥回來了。然後他單方麵說了‘你不覺得這世上有太多未知的事物了嗎?’這類莫名其妙的話以後——又對我說‘爸爸死了,要跟我一起來嗎?或是你想獨自生活呢?你打算怎麽做?’我一個小女生除了跟他走,並沒有其他的選擇。就是這麽簡單。”


    春亮原本想問你爸爸怎麽會——但又閉上嘴巴,因為他感受到搭在肩膀上的手所使出的力道。那一定不是可以隨便詢問的事情。而且,恐怕連錐霞也不知道答案……或者,並沒有讓她知道。


    “然後那家夥開始自稱是‘暗曲拍明’,並開始成立研究室長國這個組織。似乎在那時候,組織就已經打好基礎了……我不曉得他用了什麽樣的手段,可能是強取了那個雇主的勢力吧?金流和人脈、原本的研究班底、作為實驗物的禍具,能利用的東西多得像山一樣。”


    春亮頻頻思考該說什麽感想才好,但結果也隻說出普通到不行的話。他真的覺得自己很沒用,可是也覺得自己能做的隻有這樣。


    “是嗎……真是難為你了呢,班長。不過,也解開一個謎團了喔。”


    “不隻一個吧?應該是解開了許多謎團吧?”


    “不,我指的是很久以前讓我百思不解的謎團。因為班長做菜的手藝,明顯比一般女生還要好。原來班長沒有母親,一定是從以前就為了父親等人做菜。或許因為這樣才……”


    結果,一瞬間停格。然後——


    “哈哈…啊哈哈哈哈!”


    出現愉快的笑聲,春亮的背還被“啪啪啪”地拍個不停。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真是蠢斃了。那根本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謎團。而且,還被我從未贏過的你誇獎我的手藝好——嗬嗬。傷腦筋,真是蠢斃了……”


    這次手的觸感變得輕輕地,像用撫摸似的,不過春亮覺得手的重量增加了。於是他往後麵瞄了一下,發現錐霞的手隻比之前縮回一點點——也就是靠在春亮的背上,搞不好頸圈帶給她的寂寥感又增加了呢。


    然後春亮他們很快就到了理事長室。門一打開,立刻映入眼簾的是堆積如山的布偶。


    “喔喔,已經一堆了呢。”


    “歡迎回來,夜知先生。跟……上野同學。”


    在桌上把紙攤開,正在進行什麽作業的漸音,眼神顯得有些狐疑。那是因為錐霞的事——也就是有關校園被人裝置炸彈布偶的來龍去脈,還沒有跟她說明。隻是仿照比布利歐來的時候,用有敵人襲擊學校的說法蒙混過去。


    “呃——所以就自然而然請你幫忙了!畢竟你口風很緊,那個……又是個好人!”


    “……就是這麽回事。”


    “是嗎?隻要夜知先生您覺得這麽處理比較適當,我沒有任何異議。而且幫手當然是愈多愈好——說到幫手,我曾打電話試圖找銃音姊姊幫忙,但很遺憾聯絡不到她。沒辦法的情況下,我就自己到保健室附近調查……那時候我看到她的手機放在桌上,恐怕她沒帶手機就跑去逛文化祭了。”


    “那個人還真自由自在呢……倒是整體的情況怎麽樣了?”


    “目前已經找到二十二個了,但很遺憾的是,全都不是我們要找的標的物。而我正在這張校園平麵圖,把搜索過的場所跟發現布偶的地點做上記號。”


    “找到了真多個呢。對了,這些是我找到的六個布偶,如此一來有二十九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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