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一行人正在對付同花大順的期間。


    設置於國王軍陣營最深處的野戰醫院沐浴在喧鬧與怒吼聲之下。


    受傷的士兵永無止境似地湧入。醫護隊人員不得停歇地來回奔波。割傷與刺傷不過是稀鬆平常。瘀傷、燒傷及凍傷症狀的士兵亦所在多有。甚有部分士兵手或腳不知去向。


    然而能被帶回這裏的士兵們全是幸運兒。


    距離野戰醫院約莫一百公尺處躺著竭力治療後仍回天乏術的許多陣亡士兵。


    打仗勢必有所傷亡。


    無人不是抱著這樣的覺悟而誌願成為騎士或宮廷魔術師,或許此等結局也算如願以償。


    況且能在遺體放置處安眠的這些人已相當幸運。


    戰死沙場,屍體無人回收的那些士兵才是最不幸的。


    與那類人相比,能在遺體放置處受人吊唁已算是功德圓滿。


    看著負傷的士兵們,不,看著國民們如此模樣,夏洛特不禁咬緊唇瓣。


    縱然理智上接受,要讓情感也接受如此狀況仍屬高難度技巧。


    這種時候總忍不住怨懟起自己的時空屬性天賦。


    屬性不足為奇也無所謂。能像愛芙緹雅那樣上氣不接下氣、滿頭大汗地接連使用治療魔術為大家提供協助的屬性反而更好。


    此等念頭在在體現了夏洛特內心不夠堅強的事實。


    同時加倍懷疑,這樣的自己當真有能力達成自身背負的使命嗎?


    在那份使命麵前,士兵們的死亡甚至艾利斯廷這個國家都微不足道。這是夏洛特應該要有的認知。


    理所當然,自己的性命亦不值得一提。


    隨時甘願奉獻自己的生命。隻是沒料到自己以外的性命遭到犧牲是如此令人難以承受之事。


    「公主。還請稍事休息。」


    發現主人氣色比平時差了許多,緹梅爾如是諫言。


    「……我沒事。」


    「恕小的直言,您看起來不像沒事。」


    勉強編造的堅定卻立刻被看穿,夏洛特不禁苦笑。


    這位女仆恐怕是優秀過頭了,跟在自己身邊幾乎浪費才能。


    「不,我真的沒事。」


    夏洛特刻意用同樣詞句重申。


    「大家都得麵對如此淒慘的狀況,怎麽隻有我自己去休息。」


    說白點,還得先從夏洛特在場究竟能提供何種協助的問題開始檢討起。


    但夏洛特仍主動向傷兵們搭話,握手鼓勵他們。持續相信總有自己才能辦到的事情。


    即便明白這不過是自我滿足。


    即便明白這連贖罪都稱不上。


    「……一旦認定您太過勉強,小的無論如何都會讓您休息。」


    如是說的緹梅爾表示自己願意讓步。


    「緹梅爾,謝謝你。」


    麵對夏洛特衷心的感謝,緹梅爾深深行禮致意。


    ◇◆◇◆◇◆◇◆


    在瞭望塔上眺望戰場的絲梅拉看出戰況已然大幅傾向對國王軍有利。


    約二十分鍾前下令將攻勢從點擴展成麵,現已產生實質效果。


    全軍齊心削減親王軍的分布範圍。


    能以最少損害熬過敵方攻勢,全屬退居前線後方指揮的貝拉之功勞。包括我軍陣線稍顯薄弱便立刻安排掩護的當機立斷,以及判斷優先順序的準確度等等。貝拉在指揮軍隊方麵展現出的諸多才略,就連絲梅拉都不得不讚歎。


    若非還有絲梅拉,以貝拉的能力被指定為王國軍總司令也不奇怪。


    帕索斯也相當有才華,隻是比起指揮軍隊,前線指揮官的位置更符合他的性格。本來被認為擅長攻擊的帕索斯,目前亦以實際成果彰示他在專注防禦之前提下仍能充分發揮實力、準確執行戰術。


    假使讓絲梅拉站在同樣位置做同樣的事情,她也沒把握能順利執行。


    並非握有親王軍指揮權的貴族們無能,而是絲梅拉、帕索斯與貝拉在各自專業上表現更加優秀的緣故。


    「回報損傷狀況。」


    「報告長官!死者三百!傷者一千二百名!其中四百人重傷!以上均為概算!」


    「辛苦了。」


    「謝長官!」


    於本次戰役擔任絲梅拉之副官的士兵敬禮並後退了一步。


    「勝機漸明……是時候分出勝負了。叛賊們,覺悟吧。」


    這種時候最容易掉以輕心。日本的武將北條氏綱留給兒子的五條訓誡中,也有『勝利仍得係緊盔帶』之名言。即『勝而不驕』之意。


    此話之於能力平庸的將領想必是金玉良言。但並不適用於身穿名為非凡之鎧甲的鐵血英雌絲梅拉。


    「傳令全軍,待敵軍中央被攻破之後,同時進攻。」


    「遵命!……敢問執行細節?」


    麵對得不到具體指示而站在原地維持敬禮姿勢的副官,絲梅拉回答。


    「召集突襲能力優異的兵員三百與馬匹三百,當中五十名需為宮廷魔術師。」


    「是!」


    戰況發展至此,無須刻意選擇出奇不意之策。不如盡快分出勝負。


    絲梅拉最強悍的一點,便是能無所畏懼且充滿自信地執行任何人都想得出來的平凡手段。


    絲梅拉將手添在劍柄上,露齒一笑。


    身後的鬥篷隨風翻揚。


    「這邊就交給你們。基本方針隻有一個,就是加強穩固地盤。」


    「是!」


    交出現場管控權的意思就是。


    「我就是那個突破點。」


    ◇◆◇◆◇◆◇◆


    由三百人組成的騎兵隊伴隨震地巨響推進,逐一打散沿路接觸到的親王軍部隊。


    單從人數來看,相較於數千名的大軍團,三百人的部隊幾乎不值得一提。然而縱有十倍兵力,不可能全部集中在同一處。況且騎兵隊的最前麵還有著一個足以輕易顛覆人數差距弱勢的因素。


    正是艾利斯廷魔法王國軍最高司令官,絲梅拉?格亞。放眼整個艾利斯廷魔法王國,對戰爭所有層麵之應對能力首屈一指的女中豪傑。


    目前因隸屬陣營不同而分成國王派與親王派,其實所有士兵原本都是吃同一鍋飯的好夥伴。當中的騎士隊與宮廷魔術師單位更是窄門難進。連那些辛苦闖過重重難關才當上騎士與宮廷魔術師的人,在絲梅拉麵前依然顯得蹩腳。


    「怎麽了!?竟連不過三百人的騎兵隊也擋不下來!?混帳東西!在我底下這麽久,鍛煉到哪裏去了!?」


    由貴族管理的騎士與宮廷魔術師同時擁有兩個頭銜。一是貴族邊境遊擊軍,另一個則是艾利斯廷魔法王國正規軍。這些人不隻聽命於各自隸屬的貴族,同時也是為國家服務的士兵。


    騎士們優先接受隸屬之貴族門第的家主指揮與命令,同時聽命於絲梅拉這位長官。況且貴族雖握有優先指揮權,但並不代表貴族對這些士兵的權威在絲梅拉之上。


    基於此等背景,親王派陣營裏的騎士與宮廷魔術師實際上長年師從絲梅拉的訓練。目睹那群人受到如此斥責,跟在絲梅拉身後的士兵們無一不衷心同情起親王派的士兵。


    絲梅拉施展的雷擊,破壞力可比龍族。更沒有人情願跟她正麵衝突。做為戰友讓人無比安心,變成敵人可就成了世上最難纏的對手。


    如此評價可非空穴來風,而是由帕索斯與貝拉掛保證。


    在雙方指揮相等規模之軍勢對打的模擬戰當中,絲梅拉vs帕索斯與貝拉聯軍打得不分高下。分別擔任後勤指揮官與前線指揮官的貝拉與帕索斯,不隻本身能力優異,彼此更是配合得天衣無縫。與這兩人為敵,同時一


    人肩負後勤與前線指揮工作,尚可打得平分秋色的絲梅拉自是不同凡響。吉馬爾也在聽聞模擬戰結果之後,正色評道「絲梅拉為我國效命,乃是本國建國以來屈指可數的幸運之一」,且此評語聽起來一點也沒有言過其實。留下了一段佳話。


    「真丟臉,等這場仗打完,全部重新訓練。」


    絲梅拉跨坐在全身漆黑、頂著深紅色鬃毛的馬兒背上如此低喃。威武氣勢無人能敵,彷佛自成一景。親王軍這邊的士兵們則是有誌一同地麵色發青。


    若要替他們說話掛個保險,至少他們屈居弱勢的原因並非僅關乎於絲梅拉。縱有以一擋百之力,單槍匹馬對付的人數依然有限。主因還是隨後同時發動攻擊的國王軍士兵們受到絲梅拉勇猛表現的鼓舞,拿出有如乘勝追擊之氣勢。士氣高昂的國王派大軍以及很快察覺到自方弱勢的親王軍,雙方落差一目瞭然。


    「可別以為這樣就高枕無憂囉,你們也得參加。」


    女將軍一個轉身,如此宣告。


    真是值得同情……前一秒還懷著如此心思而將自己的義務束之高閣的國王軍士兵們,有人顯得困惑,有人甚而哀歎。


    「送上來的一堆報告都是騎士跟宮廷魔術師的懶散搞出來的狀況。一段時間沒上場就這副德性。首先就請帕索斯跟貝拉把你們從頭磨練起。」


    「嘿啾!」同一時間,某處似有一位年高德劭卻溺愛孫兒的老大叔,因莫名惡寒而發出可愛的噴嚏聲。然這一幕的重要性微乎其微,就不在此贅述。


    矗立於戰場正中心,不分敵我地遏止全員之行動,甚至讓雙方聽聞自己的主張。也隻有絲梅拉這等領導者胸懷尚可達此成就。


    「注意,要上囉。期待我軍都能展現出應有的骨氣。」


    絲梅拉如是提醒,並用周遭士兵們都能看見的動作重新握緊坐騎韁繩。


    「喝啊!」


    鏗鏘有力的怒吼成了戰局再啟的信號。絲毫不留情地持續推進的絲梅拉,國王軍的騎士們在她背後如雪崩般蜂湧而上。


    ◇◆◇◆◇◆◇◆


    蕾米亞?桑塔克魯。


    別名『落葉魔術師』。


    少數被推崇為當世最優秀魔術師的其中一人。


    『梅杜莎的擁抱』、『夜魔女王的氣息』。


    滯留於委內菲克斯期間施展的這兩種魔術均是蕾米亞本人原創。


    這類資訊並未特別隱瞞,倘使有心均有途徑取得,但蕾米亞將價格抬得頗高。


    由於買家都是沒把這點小錢看在眼裏的有錢人,導致她開出的價錢不知覺間就成了定價。世上的富豪並不多,顧客群自然小,不過蕾米亞還是藉此獲得了多養兩、三個人也無須拮據度日的財力。


    價格比前述類型更高的則是測定魔力量與魔力強度的魔術。


    於此之前,對於個體擁有多少程度的魔力與強度之判別係統並不完善。不僅如此,也隻有諸如宮廷魔術師長,或者同等階級的魔術師等一小撮的高位魔術師具備此等判別技術。


    以往僅能以當事人殲滅的魔物或擊敗的對手之實力為基準,判斷其本領高下。


    如今,蕾米亞一手打造出判別準則。


    還能透過明確的數值,賦予高低不同的級別。


    蕾米亞不是貪財之人,隻是絕不願意賤賣自己的魔術。


    這也是為了提升魔術師整體的地位。


    隨便從哪兒蹦出來,搞不清楚狀況的人都能看輕自己的話,感覺超級不舒服。別說蕾米亞,其他人也會有同感。


    蕾米亞替魔力測定魔術定下了超乎常理的天價。恐怕是冒險者公會分部或中階貴族負擔不起甚至拿不出來的金額。


    最終而言,消費群僅限於有錢有勢的貴族、累積莫大資產額的商人乃至國家政府。


    諸如艾利斯廷魔法王國、杜托耶海姆家、阿茲托家,以及其下各大侯爵家都是蕾米亞的顧客。不僅如此,更有斯嘉特利斯皇國與加爾亙帝國的尊貴人士跨越國境來表達購買意願。


    魔力測定魔術可不隻是組織用來量化成員能力的工具。


    蕾米亞方才將紙張揉爛在手心的拳頭,揮向眼前這個滿懷敵意來襲的男人。這一拳頂多隻會造成擦傷,但是拳頭外圍附帶迅速回旋的風。


    男人被旋風給打飛出去。此魔術本非傷人用,隻是藉此讓兩人彼此距離稍微被拉開。


    男人回避攻擊的手段,以及在半空中便已調整好姿勢的技術相當高超。


    「原來你也懂貼身戰鬥。」


    蕾米亞使出的格鬥技比男人預想的還要有模有樣。男人方才的反應確實優秀,而蕾米亞的動作無疑顯示出超越對手的熟練程度。


    身為魔術師難免會遇到與擅長近距離戰鬥的敵人對峙的情況。因此魔術師的基本訓練亦包含了事先提高回避能力的項目,但很少人會修練到蕾米亞這個程度。


    「活了八十年之久,自然有時間學些魔術以外的才藝。」


    「原來如此。」


    蕾米亞將左手裏的杖扛在肩膀上。


    「大概三十年前吧,一個奇怪的大叔教我的,當做他跟我學魔術的交換條件。當初覺得劃不來,但其實還挺有用的,不該看輕。」


    「你利用時間的方式是人類辦不到的啊。」


    幾個月前示範魔力強化給太一觀摩的時候,蕾米亞刻意避免使用格鬥術。因為她認為讓太一明白即便沒學戰鬥技術依舊有辦法拿出驚人威力的道理,更能夠增加太一精進的動力。


    「我看看喔。」


    蕾米亞故作姿態地攤開方才揉在手裏的紙團。


    稍早那一拳不是想揍人。除了逼近對方進行威嚇之外,同時也進行了魔力測定。


    好奇蕾米亞攤開之紙張代表什麽意思,男人露出明顯的戒備態度。


    「魔力值兩萬七千,魔力強度兩千五百。挺不錯的嘛。」


    聽聞此語,男人瞠目結舌。哪料得到會在戰鬥中接受魔力測定。這下子彷佛所有底牌被看穿。


    數據顯示男人的能力之優異,假使以宮廷魔術師身分錄取,勢必很快便能嶄露頭角且大受重用。數值逼近繆菈,做為訓練對手或許恰如其分。這是蕾米亞的感想。


    繆菈可是道地的妖精,並還有許多成長空間況且天賦異稟。能力略遜於凜,但不是因為繆菈差勁而是凜能力異於常人。根據蕾米亞的預期,繆菈應該能在妖精種族滿十八歲成人的時候到達與凜相近的等級。


    附帶一提,假如拿太一出來比較,其他人全都會變得跟幼兒一樣弱,就不多討論這條無用情報了。


    「……魔力測定?還真有你的啊。」


    明白此事對自己多麽不利,男人咬牙切齒。


    「別那麽生氣嘛。你這數字還算不錯耶。」


    看在得出的數值高過宮廷魔術師平均水準這一點上,男人其實能引以為傲。蕾米亞也衷心表達讚賞。


    「你應該靠那個魔術撈了不少吧?」


    「怎麽樣?嫉妒嗎?男人還這麽小家子氣很難看吶,蜜絲佛陀。」


    「是密斯托佛斯!」


    「喔喔,對啦。唉,抱歉。就像我剛剛說的,不重要的事情我總是很快就忘記了嘛。」


    密斯托佛斯一度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還是緩緩闔上張開的嘴,接著緊閉雙眼。


    不到兩秒的時間,再度從眼皮下出現的眼神已然恢複冷靜,表情亦相當淡漠。


    蕾米亞則在臉上寫著「啥啊,這樣就不吵了喔?」,百無聊賴的模樣。


    「差點忘了我的目標是何等人物。我可是主動提出挑戰的一方。」


    「真虧你能恢複冷靜。」


    「不愧是落葉魔術師,對於抑製魔術師能力的手法頗有心得。」


    明白多說不過是徒勞無功,蕾米亞不再回應。


    身為魔術師的最必要條件,說到底還是冷靜的態度。不可諱言,依然有些人憑藉怒氣發揮實力,但在魔術師的場合則大多呈反效果。就連蕾米亞都不時告誡自己保持冷靜的重要性,足見這是多麽關鍵的要素。


    「別玩慢慢磨光彼此體力的遊戲了,用盡全力打吧。」


    蕾米亞沒有漏看男人在維持冷淡態度的同時於眼底燃起的火光。


    「很棒的眼神。很好,我就接受你的挑戰。」


    不同於不惜同歸於盡的氣魄,顯露願付出自己所有力量之覺悟的眼神。蕾米亞很清楚,帶有如此眼神的人無一不是強敵,即便能力低於自己的對手也是一樣。


    「那麽。」


    密斯托佛斯高舉魔杖,隨後下揮。


    如此相對距離之下,依密斯托佛斯的實力,不使用魔杖也能發揮實力。但他仍選擇借助魔杖的力量,顯見他無意輕敵。


    無數碎冰隨旋風環繞。像是呼應他手裏魔杖的呼喚,多不勝數的碎冰出現。


    「接招。」


    大量冰彈同時朝蕾米亞靠近,但並沒有全部命中,有一小部分失準。


    (確實厲害……)


    並非男人鎖定得不夠精準,而是刻意藉此攔截對手閃避的動作。不僅如此,某個區塊的冰幕還刻意弄得比較稀疏,就像在引誘對手產生「這一區或許躲得過」的念頭。


    假使真躲到那個路徑上,恐怕正中密斯托佛斯的下懷。既然如此。


    「全部打下來就行了。」


    蕾米亞悠然轉正手中的杖,使勁插向地麵。


    大地應聲碎裂,火舌同時自縫隙裏噴發而出。這是用來應付衝刺及水屬性防禦魔術的招式,名為『燃燒的大地』。密斯托佛斯釋放的魔術承受不住高熱,在轉眼間蒸發殆盡。


    待『燃燒的大地』效果沉靜下來,火焰沒入地底。同一時間,雙方眼裏所見的分別是施展水團的男人以及釋放火球的女人。


    雙方的魔術在彼此相對距離的正中央碰撞,冒出一股白煙後紛紛消散。


    相互抵消的火球與水團,盛大噴發出白煙與水珠。


    徹底消失前的最後一陣白煙被密斯托佛斯緊接著聚集的風力給吹散。本該透明無色的風,因密斯托佛斯注入的強大魔力而散發強烈的存在感。


    風團爆破分散後形成一把又一把,尖銳有如柴刀的空氣利刃。密斯托佛斯隨時都會解除對空氣刃的掌控,瞬間全射向蕾米亞。


    「『風月旋輪』,確實有一套。」


    此乃風屬性的上位殲滅魔術。一般認為有能力使用此種魔術者已可列名一流魔術師。


    順帶一提,蕾米亞也懂同類的魔術。她立刻開始思索太一構思的『旋空尖刃』與『風月旋輪』孰優孰劣。


    具備指向性能,直線前往指定地點的『旋空尖刃』。


    對上以無數風刃從多個角度攻擊目標的『風月旋輪』。


    比較兩者之特性與應用層麵,怎麽看都是各有優劣。


    那性能方麵又是如何呢?


    銳利度而言,『旋空尖刃』勝。


    較難回避的是『風月旋輪』。


    攻擊速度較快的為『旋空尖刃』。


    至釋放為止的所需時間依然是『旋空尖刃』較短。


    尤其最後一個優勢的效益相當大。相對於構築後還得耗費時間分裂的『風月旋輪』,『旋空尖刃』一旦構築完成即可釋放。


    這點成了優劣關鍵,得出了『旋空尖刃』更有優勢的結論。


    「我看你怎麽躲。」


    「感覺沒那個必要。」


    「什麽?啊……!」


    上半身出現大範圍的型割傷,密斯托佛斯隨後吐血並雙膝發軟跪地。


    一旦中斷控製,尚在進行中的魔術效果便會即時消散,不再持續。若想讓對手停止控製,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施予攻擊。蕾米亞便是用這種手段阻礙了『風月旋輪』的釋放。


    站得直挺挺,並擺出揮動右手姿勢的蕾米亞映入密斯托佛斯的眼簾。


    密斯托佛斯嚐試用沒握著魔杖的那隻手檢查傷口。傷得很深,是致命傷。


    用僅存的精神力壓製想要就這麽倒臥在地的頹喪,死瞪著蕾米亞。


    「咕嗚……呃!你……做了什麽……?」


    蕾米亞凝視伸在前方的右手,接著握緊拳頭。對一如預想的成果感到滿意。


    「你知道有個來自異世界的少年召喚術師嗎?」


    「……」


    蕾米亞將他的沉默視為肯定回答。


    「剛才我用的魔術就是他想出來的。我要他教我,並做了些許改編以符合自己的需要。」


    「改編……?怎麽可能……」


    用說的很簡單,實際上改編魔術絕非易事。


    而蕾米亞做得到,這也是她被譽為『落葉魔術師』的原因之一。


    「魔術名叫『旋空尖刃』。困難點在於得把風刃調整到比『風月旋輪』的效果還要小上許多倍。」


    「……說這麽詳細……真不懂得保密……」


    密斯托佛斯刻意調侃蕾米亞毫不在乎地揭露魔術結構的舉動。蕾米亞用鼻子哼笑。


    「無所謂,這附近又沒人。」


    為避免在蕾米亞與密斯托佛斯對峙期間受魔術效果牽連,原本在附近的士兵不分陣營全都退到一定距離之外。就算有人利用魔術從遠距離偷聽兩人的對話,蕾米亞也有把握立刻察覺到。


    「麵對一個即將死去之人,說再多都不覺得會出問題。」


    「……這樣啊。」


    可能是蕾米亞的主張讓密斯托佛斯卸下心中大石,隻見他表情和緩許多。


    「不曉得……能不能在不知覺間死掉呢……?」


    「假如那是你最後的遺願,我可以替你實現。」


    蕾米亞並沒有冷酷到無視將死之人最後的願望。


    右手朝天高舉。


    身體周圍有火焰亂舞。


    蕾米亞的服裝與發絲隨吹起的焚風飄揚。


    與火焰共舞的美女。


    在一名魔術師,更是男性的密斯托佛斯眼裏,無疑是相當美妙的景象。


    「不用擔心。我會讓你感覺不到任何痛楚或煎熬。」


    出現在蕾米亞右手上方的是一個直徑超過兩公尺的巨大火球。


    密斯托佛斯隻聽過這道魔術的名稱。


    焦熱地獄,別名『煉獄』。


    那不是普通的火球,灼熱的業火將燒得目標屍骨無存。


    難度與破壞力都是最高等級的稀有魔術之一。


    「『煉獄』……果然厲害……太難超越了……」


    「早就提醒過你啦。」


    蕾米亞的右手心麵向跪在地上的密斯托佛斯。


    (插圖)


    熊熊的火焰剎那間便吞噬了他的身體。


    火舌反覆膨脹、爆破。


    翻攪大地、焚燒地麵,以密斯托佛斯為中心,地獄般的熱度無情蹂躪附近一帶。


    明明未達日落時分,周圍已經染上一片橘色。魔術釋放出難以置信的破壞力,彷佛一度凍結了時間。


    想必密斯托佛斯早已被燒得不留半點殘渣與痕跡。


    爆炸產生的黑煙冉冉而上,聚集成蕈狀雲。


    正麵承受強風吹拂的蕾米亞微微眯眼,接著轉身。


    隻見她朱唇微啟。


    「……都過八十年啦。」


    背後如紅蓮的熾火連天,蕾米亞無表情地喃


    喃自語。


    ◇◆◇◆◇◆◇◆


    蕾米亞施展出的煉獄業火朝四麵八方釋放衝擊,連繆菈也感覺到腳下的震蕩。


    警覺地觀察周遭,發現不遠處升起一巨大火柱。


    「……肯定是蕾米亞小姐。」


    藉由與太一、凜的相處過程而對此類場麵習以為常,否則該像眼前米格爾般驚訝才算正常。


    就普通人的體驗而言,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遇到一個像蕾米亞這樣的人。


    方才的效果應該是『煉獄』。威力驚人不在話下,但蕾米亞厲害的還不隻如此。可怕的是使出那麽大規模的魔術,她本人卻一副不足為奇的模樣。如此態度才是最讓繆菈覺得驚恐之處。


    「簡直難以置信……竟然有人能使出那樣的魔術。」


    「可能是你太小看落葉魔術師了。」


    這頭的兩人暫且凝望燒到半空中的火焰,接著同時將視線拉回對手身上。


    「似乎是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會反省。」


    「還挺坦率的嘛。」


    「……我大概知道你是怎麽看我的了。」


    第一印象最是關鍵啊,米格爾喃喃自語。不過從他表情毫無變化這點來看,其實一點也不在意繆菈會如何評價他。


    對於這點,繆菈也是一樣想法,就算扯平了。


    「也罷。那種事無所謂。馬上進行第二回合吧。」


    「來吧。」


    繆菈的左腳往後踏穩並拿穩手中的劍,劍也像在呼應繆菈的動作發出「鏘嘰」的細微金屬聲。米格爾也跟著執起劍。


    第一階段的對峙,就結果而言算打成平手。


    雙方的攻擊都被彼此擋下。


    行動迅敏的米格爾對上以最小限度動作迎擊的繆菈。


    兩人毫發無傷地結束第一回合。說是結束,其實是中途被蕾米亞施展的魔術奪走注意力而自然中斷。


    兩人都沒有趁隙攻擊則是因為彼此都很清楚小小偷襲並不會有效果。


    「放馬過來。」


    「不用你說。」


    繆菈用藏在身後的左手聚集魔力。


    「那我就出招囉。」


    使勁扭腰,同時伸長左手朝米格爾施放魔術。


    隨著一陣爆炸聲,無數的火球往米格爾那頭飛去。


    雖說每一發火球的威力其實不足掛齒,但聚集成彈雨之後便破壞力十足。


    就在大片火焰散彈即將命中米格爾的時候。


    繆菈用火焰纏繞劍身,接著揮劍放出一道火焰斬擊。這招不僅速度極快,更附帶追蹤性能。若隻打算命中,也可以用來對付凜。


    選擇回避的米格爾,以讓劍尖朝地的架式靠近繆菈。無視其他火球,集中注意力鎖定火焰斬擊采取應變行動。


    根據米格爾的能力,繆菈判斷對方將成功閃避,於是在火焰斬擊上追加機關。現在的火焰斬擊沒有切割能力,取而代之的是碰觸任何物體即刻爆炸之性能。


    「!」


    火焰斬擊在接觸到米格爾舉起的劍同時爆炸。力道雖小,仍足以將劍彈飛。


    不顧被自己招式製造的爆炸波及之風險,繆菈抓準一瞬間的空檔往前衝刺同時拔劍。繆菈並不是使用無刃的那邊。逼近目標的秘銀劍刃一旦命中將有機會造成致命傷。宛如蜜蜂螫人般的銳利攻擊。


    不浪費時間出聲,米格爾剎那間已將盾架在繆菈的突刺路徑上。米格爾利用高明的使盾技巧,讓倘使肉身擋刀恐怕會被卸掉整條手臂的猛烈攻擊僅僅擦過盾牌表麵便告終。


    成功擋下幾乎讓人來不及換氣的凶猛連招,米格爾得意一笑。繆菈也跟著露齒而笑。


    至此的交手狀況都在繆菈計畫內,否則她沒必要刻意使出會被擋下來的攻擊。


    「咕嗚!?」


    一切都是為這一擊鋪路。繆菈左手製造出來的岩石劍深深陷進米格爾的腹部。對付一個身穿鎧甲防禦的對手,繆菈不期待能有多大殺傷力。隻要能夠給予衝擊與敲擊的傷害即可。


    可惜目標果然沒這麽容易對付。隻見米格爾主動往後跳,試圖緩和所受傷害。那繆菈該怎麽應變呢?


    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立刻跟上追擊。繆菈讓岩石劍崩解爆炸,用飛散的碎石射向米格爾。


    第二波攻勢則靠繆菈自己。趁著對方腹部所受衝擊仍未消退之前進行貼身肉搏。


    「嗚、喔……別小看我!!」


    米格爾在退後的同時下揮手裏的武器。繆菈感覺背後竄過一股涼意。


    咻磅,大地應聲碎裂。米格爾使出了『空斬劍』。威力頗為強大的這招與繆菈方才施展的『炎擊劍』同為魔術劍。然釋放如此力道勢必伴隨相當程度的反作用力。身為同樣會用魔術劍的戰士,繆菈立刻分析戰況,選擇間不容發的閃避。


    比較大地裂縫逼近的速度與自己的速度,推算時機。於千鈞一發之際使勁扭過身子閃避。左臂稍微被劃到但無大礙。確定行動不受影響,根據身體狀況判斷,避開可能使衝刺力道衰退的方式,善加利用反作用力並維持原本的速度,朝著動作稍顯遲鈍的米格爾接連使出踢擊。


    「喝呀!」


    「唔喔喔!」


    為了應付繆菈的猛攻,米格爾反擊的強度亦逐漸提高。


    單次攻擊的威力由米格爾占優勢。速度不相上下。技術方麵則是繆菈居上風。


    繆菈判斷繼續比拚力量隻會形成不利的局勢,便將目標切換為纏鬥並奪取米格爾的劍。


    每每接觸米格爾的武器時,繆菈都會藉由複雜的軌道繞著劍身打轉,試圖逼迫米格爾放鬆握住劍柄的力量。察覺繆菈企圖的米格爾則連忙收劍。然而於此時機暫停攻擊,等於讓自己的身體暴露在繆菈如狂風暴雨的攻勢之下。


    眼見繆菈無懼於彼此力量差異的態勢,米格爾一邊感到戰栗,亦毫不停歇地揮劍應戰。


    繆菈回顧自己的經曆,早多次體會過與對手之能力差距比這還懸殊的訓練。


    曾有一次與強化四成的某人對打,光是為了跟上對方速度就快耗盡全部心神。同時還得麵對讓人懷疑防禦也沒用的強大力量。明知不過是訓練,依然讓繆菈心生恐懼。


    或許繆菈該好好跟沒有一絲排斥甚而積極自願擔任假想強力魔物,從侍精靈的少年道個謝。


    近來繆菈有著令人刮目相看的成長,便是因為長期與用盡千方百計仍難以造成傷害之敵手對峙的實戰訓練。


    普通的攻擊毫無效果,稍微用心點還是會被打趴,使出渾身解數才能賭個機會命中。麵對實力如此懸殊的對手,「隻差一點」等於毫無用處。


    而太一的反擊永遠都是同一招。用左手或右手揪住繆菈的脖子。被像這樣反擊無數次依然能不斷重新來過,若不是訓練而是正常的戰鬥狀況,根本不可能這樣反覆進行。


    事先與太一商量過「假使看到我打得很不像話就出招威脅」。因為這樣才能讓自己加倍警惕。繆菈不希望因為知道永遠可以重來而養出怠惰的心態。


    待繆菈來到能撐過一分鍾至兩分鍾的程度時,每次遇上不過十幾秒就落敗的狀況,太一便會施以威脅。


    明知太一不會傷害自己仍本能地感到恐懼,禁不住眼眶含淚癱坐在地,引來太一手忙腳亂地連聲安慰。成了繆菈不得不塞進內心抽屜最深處並掛上好幾個鎖的回憶。雖然嚴格說起來也還沒有久遠到堪稱為回憶。


    說實在的,與那些經曆相比,米格爾的能力不足一懼。


    繆菈與米格爾的武器不斷反覆一有接觸便迅速分開的情境。但也不代表戰況平穩無波。


    狂舞飛竄的銀線與尾隨其後的斬擊,以及為讓


    銀線描繪出如此走向的身體動作。身著輕裝的繆菈看起來尤其像踩著劍舞的步伐。


    彼此的斬擊高速衝撞。每一次的力道或許不值得一提,反覆堆疊之後仍可形成相當程度的衝擊力。


    兩人腳邊的草皮隨波起舞,稍遠處的低矮樹叢葉子也跟著擺動。


    倘使再稍微提升速率會如何呢?畢竟用同樣速度延續攻防戰也難分高下。思及此,繆菈進一步鞭策身體,提高速度。


    結果使戰況產生戲劇性的變化。米格爾明顯開始跟不上。繆菈這頭也因為稍微脫離強化魔術的安全範圍而產生副作用。


    不過主動踏入險境的繆菈與被迫踏入險境的米格爾,立場上還是截然不同。


    「唔喔喔!」


    「哇啊,啊……啊啊啊啊!!」


    繆菈本能察覺再繼續下去可能導致自己喘不過氣。搶在接觸米格爾武器的前一秒將強化效果全數灌注在力量上。


    讓人難以想像隻是劍刃相互衝撞的猛烈敲擊聲響起。米格爾被往後推了十公尺遠。過度專注於纏鬥,沒能跟上繆菈的能力轉換。


    也就是說,米格爾的極限隻到這裏。與繆菈之間的差距看似微小實則巨大。


    「呼……呼啊……」


    「哈啊……哈啊……哈……!」


    周圍隻剩下兩人大幅晃動肩膀的激烈喘息聲。聲音很快又被風帶走。


    「……呃!」


    米格爾懊悔似地咬牙切齒,顯見他也察覺到現實。占上風的是哪一邊已經一目瞭然。


    「……可以結束了吧?」


    「可惡……沒那麽簡單!」


    「不,我會親手結束掉。」


    開戰以來第一次雙手握劍,繆菈擺出把劍舉在兩眼前方的架式。火舌開始以愛劍為中心旋繞。


    『魔術劍?焰狐』。


    集中所有能量來提升出招的威力,被蕾米亞稱為頭重腳輕之術。


    她甚至告誡過,這招可能不符合繆菈戰鬥型態。


    但蕾米亞同時肯定這招不失為一個性能優異的必殺技。


    雖對必殺技的說法有所介懷,蕾米亞則是老實不客氣地說「不就是命中之後就必定能殺人的招式嘛,有啥好介意的?」,總之攻擊力之高無可挑剔。假設對手實力相當,除了閃避便無其他方法應付如此駭人的殺傷力。


    綜觀至今以來的戰鬥,繆菈深感攻擊力不足,便為彌補而拚命學會此招式。也是她的技能清單裏攻擊力最高的一招。


    先不考慮太一與蕾米亞,現狀依然隨時可能落後凜。繆菈的自尊不允許自己與戰友們的差距越來越大。


    「米格爾,我會在這裏解決掉你。這場決鬥將以我的勝利收場。」


    「少說大話了!」


    繆菈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出言挑釁。幸好對手老實被激怒。其實繆菈自己的狀況亦正逼近臨界點。


    本來認為正常實力比拚而取勝自然是最好。這次還把壓著不用的密技都祭出來,可見繆菈確實被逼急了。


    這壓箱寶的副作用不容小覷。本來不希望在深入戰場的情況下施展,畢竟萬一失敗便會形成相當大的破綻。繆菈相信正常對峙終究可以取勝,隻是不難想像將成一場消耗戰。估算取勝之後的消耗程度,與使用密技造成的耗損似乎相去不遠。


    既然如此,還是盡快分出勝負為上策。


    就結果而言,交手初期便祭出這招壓箱寶才是最佳選擇。還真諷刺呢,繆菈不禁如是想。


    繆菈一邊感歎自己在這方麵的判斷力與洞察力仍嫌不足,同時積極解釋為自己尚有成長空間。往前看去,米格爾正在手中武器周圍聚集強大風力。他打算正麵迎擊『焰狐』嗎?


    不對。身為一名魔術劍士,理應能一眼看出能力相當之魔術劍士使出的招式有多厲害。也就是說,米格爾選擇的必定是能與繆菈的攻擊相抗衡的招式。


    假使密技沒能命中,恐怕慘死的會是繆菈。無從抵抗,任由對手蹂躪的駭人結局近在眼前。隻是喪命還算好,就怕連身為女人的尊嚴都將受到踐踏。而繆菈幾乎可以肯定勢必會發生那種情況。


    米格爾的腳朝地麵一蹬,往繆菈這頭衝刺。


    與『焰狐』的正麵交戰。


    繆菈的劍與米格爾的劍猛烈碰撞。


    能量交纏爆發,掀起狂風。


    「唔、唔喔喔喔!」


    「呃嗚!」


    使出全力。


    背水一戰的短兵相接。


    互相較勁的兩把劍,後方便是米格爾咬牙切齒至牙齦外露的麵容。


    繆菈把威力加到最大所使出的招式,米格爾頑強抵抗。


    先不論做法是否妥當,單就劍士的資質而言仍值得尊敬。戰況發展至此,繆菈坦率認同對手的能力。


    戰局陷入膠著。


    不。


    不過一瞬間。


    米格爾忽然轉動手中的劍,這使得繆菈的劍被擊飛。


    暗暗浮現笑意的米格爾,對上瞠目結舌的繆菈。


    『焰狐』被擊潰,火花在四周飛散。


    「好機會!!」


    散成帷幕的火焰一度遮蔽了繆菈的身影。


    但米格爾不以為意。難得達成擊飛技術卓越之少女之武器的成果,對米格爾來說乃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看不清模樣又如何?


    米格爾朝著火幕以及其後方的繆菈,使勁揮下武器。


    威力而言確屬一擊必殺的程度。倘使命中,繆菈應該會當場死亡。


    劍尖猛烈敲上地麵,並且在大地上造成了約十公尺的裂縫。


    足以與繆菈的『焰狐』匹敵甚至抵銷之的驚人威力。


    然而。


    說到底。


    沒命中的話便毫無意義。


    隻有一道疾風撫過米格爾。


    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繆菈不在揮下的劍尖前方。


    她到哪去了──


    才剛生起這個念頭,米格爾的脖子感受到熱氣。


    下意識低頭看。


    空中染滿了紅色。


    如花開般驟然擴散的鮮紅帷幕。


    米格爾的喉頭被俐落割開。


    「怎……麽會……」


    就站在米格爾斜後方的繆菈,維持反手抽出短劍的姿勢。


    這一幕瞬間映入米格爾眼簾,隨後他便感覺身體急速脫力,緊接著意識中斷。


    這是繆菈以根本無法察覺的速度使出的致命一擊,米格爾手裏的劍應聲落地。


    緊接著往前倒下。


    「我就說吧……這場決鬥,將以、我的勝利、收場……」


    僅用意誌力壓製住因嚴重受損而發出哀號的肉體,繆菈甩掉沾在短劍上的血,挺胸如此宣告。


    ◇◆◇◆◇◆◇◆


    隻拉開相對距離不過是繼續無謂拉鋸。凜如此判斷並製造出彈幕順便閃避。


    她以後墊步的方式往後跳,緊緊盯著慢慢逼近的蘇索拉,接著將左手食指往天空上指。


    為不讓凜能展開攻勢,蘇索拉進一步加快速度。這樣下去凜很快就會被追到,必須在那之前製作出彈幕。


    隨著震蕩耳膜的劇烈爆炸聲,一道閃電劈在凜的指尖上。失手打到自己?不,沒道理。像凜這麽厲害的魔術師,怎麽可能到戰況發展至此還犯下低級錯誤。蘇索拉藉由至今為止的戰鬥情況而有此等認知。


    『閃光球』。


    凜在自己跟前的空中弄出了三個電球。發出啪滋啪滋音效的同時朝周遭放電。


    「攻擊!」


    凜的右手一甩,施放魔術。蘇索拉正想出手擊落沿著複雜軌道逼


    近她的電球的當頭,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不祥寒意。


    無法用理論解釋。蘇索拉追隨以冒險者身分闖蕩大半輩子培養出來的直覺判斷,間不容緩地用盡全力讓正往前衝的身體往後跳。


    電球落地點被炸碎。目睹地麵被挖出一個半圓形的凹陷,確實理解到凜施放魔術的用意不隻於牽製作用,更是為了一招定勝負。


    為拉開兩人相對距離而後跳,最終導致彼此遠離超過二十公尺。


    徹底形成有利於凜的局麵。


    「哈啊…………哈啊…………」


    凜調整紊亂的呼吸,一邊凝神觀察,不敢錯過蘇索拉任何一個細微動作。


    用來迎擊的『閃光球』沒有收到成效。全麵提升麻痹效果而構築的魔術不幸讓蘇索拉發揮優異直覺而成功閃避。


    蘇索拉厲害得非比尋常。把太一屏除在外,再扣掉蕾米亞、絲梅拉、葛拉米等人,蘇索拉可能是凜至今遭遇過最強悍的對手。


    目前為止的戰況來看,雙方還算勢均力敵。實際上可能還稍微偏向對凜有利,隻是做為當事人,她沒有餘力深入分析出這個結論。


    「……呼唔。」


    需要調整氣息這點,蘇索拉也是一樣。她靠在直立於地的戰斧上並歎了一口氣,某個角度聽起來似有倦怠。


    「傷腦筋耶。人家隻好收回前言囉。你比預想的還強呢。」


    「那真是多謝喔。」


    「尤其是應付對手試圖演變成近身戰鬥的技巧很優秀。竟然讓人家無法如意靠近你。」


    與其說凜慢慢學會這樣的應對方式,即便不想也被迫學起來的說法比較正確。


    畢竟訓練的對手可是太一與繆菈。


    感覺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費唇舌,任誰都明白。


    蘇索拉所言絕非諂媚。一眼就能看出她發自內心那麽想。從這方麵來看,或許她的性格還挺直率。


    「最後那招要是打中了,人家可就沒命囉。」


    「你拿那麽大一把戰斧追著我跑,我也挺害怕的啊。」


    「一碼歸一碼啦。」


    「哪一碼?」


    彼此都在休息中,才有機會如此閑話家常。


    但凜一直不忘觀察是否有可趁之機,或者對手有否顯現任何漏洞。想必蘇索拉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乍看像在小憩,心神的專注程度不改。彼此精神上的負荷均越來越大。


    當中僅止一點能稍微緩解精神的負擔。


    那就是凜深信自己做了正確的抉擇。


    蘇索拉在遠距離甚至近距離戰鬥時均不忘維持警戒,都是因為凜在第一手就選對了招式。


    開打之前,望著蘇索拉高舉武器矗立且毫無可趁之機的架式,凜認真思索過該如何進攻。


    (那般堅固的防守,若照以往習慣,攻擊勢必將全數被擋下。)


    做為一名魔術師,再考量當下的相對距離,理所當然該選擇施展魔術。


    同理,想必蘇索拉亦早有應付魔術攻勢的心理準備。


    (插圖)


    (……不對。招式被擋下還無所謂……就怕我的攻擊反而被她用來反擊。)


    身為魔術師的凜,在戰鬥時維持特定程度的相對距離方可發揮實力。也該認定蘇索拉已有預期凜會采取遠距離戰鬥。畢竟凜連裝備打扮都是典型的魔術師路線。


    雙方的底牌都已經亮出來的情況下,該怎麽做才好?


    關鍵就是先前所述,在第一手打出適當的牌。當然還有其他辦法,不過凜選擇了這一個。


    要在第一時間就祭出絕招嗎?不,蘇索拉一旦察覺,勢必會做出應對。大招難免需要大規模的準備。


    於是凜裝腔作勢地詠唱咒語,緊接著卻朝著蘇索拉奔馳。怎麽也料不到一介魔術師會主動縮短距離的蘇索拉,剎那間因意料外的發展而呆若木雞,而凜也沒忘了把握這個機會。隨即解放準備好的咒語。那是四發水彈,這類魔術時常被用來削減對方反擊招式。凜不希望水彈被擋下來,於是將魔術設定為難以閃避,且遭防禦時仍將具有相當程度殺傷力的強度。而蘇索拉也一如預期地擋下水彈。靠的不是技術,而是用她本身的怪力直接抵銷水彈。力量之強大確實驚人,不過這點凜早有預期。若非對力量抱有高度自信,不會選擇戰斧這種武器。眼下戰斧矗立在凜的左手邊,對蘇索拉而言則是右手邊。


    蘇索拉隨手將戰斧舉在腰間,而同一時間凜也展開全麵強化性能之護盾。


    靜默隻有一瞬間,護盾隨著一陣玻璃碎裂似的聲響而破散,蘇索拉的戰斧也被震開。自認施加不小的強度,沒想到僅能撐過一擊。不過這樣已經足夠。


    在護盾的碎片中穿梭的凜隨後鑽入蘇索拉身前。所謂先下手為強,凜為了在第一擊便能造成大量傷害而伸長右手,卻在碰到蘇索拉胸口前遭遇一條手臂阻礙。


    被擋下來也無妨。從這麽近的距離發動招式,已經逼得蘇索拉必須想辦法防禦威力毫無遞減的魔術。凜一口氣壓抑猶豫的心情,緊接著施展『震動波』。


    威力與先前想讓騎士們失足所放的『衝擊波』不在同個次元。於極近距離承受此攻擊的蘇索拉被打得老遠。


    凜沒有急著追趕,而是用能力所及最快速度詠唱『火焰之槍』並即刻施放。這招也順利命中,成功在剛開打的階段便給予蘇索拉不小的傷害。


    雖然蘇索拉很快重整旗鼓,引導戰況至相互抗衡的狀態,凜的先發製人策略總之是奏效了。


    實際上凜認定而選擇的好計策幾乎可稱為奇策,就結果而言同樣令人滿意。


    能夠形成眼下如此有利於凜的傾向,全靠贏在起跑點的操作。


    接下來呢?凜把重點放在獲得更多紮實效益。倘使強力的魔術命中或許可以一擊取勝,然而對手沒那麽容易中招。既然如此,隻能一步步製造優勢並推進戰況。


    就這方麵而言,凜沒能察覺自己已經占上風這個事實反而是幸運。


    凜真心認為倘使不幸被那把戰斧擊中一次就會落敗。正因如此,不敢容許一絲怠惰產生。


    「這樣打下去會沒完沒了呢。人家也要豁出去囉。」


    該說是守規矩還是懂禮節呢?蘇索拉突然如此宣告。當然未講明具體打算如何,想必將使出不同風格的戰鬥。要改變風格的是蘇索拉,凜加倍集中戒備,希望善加應對且不容蘇索拉扭轉局勢。


    凜沒有察覺到,蘇索拉此話等於認定她乃是真正的強敵。戰鬥前的莫名抬杠,蘇索拉本來以為純粹源於彼此的條件差距。


    實際交手幾次之後才明白原本的認知有多麽膚淺。帶著成見看待對手而未給予正確評價,蘇索拉打算依照經驗上修評價。那句話實則還兼具認錯與宣告調整評價的用意。


    誠實麵對自己的人勢必成為強者。不僅關乎於戰鬥力,更包含精神力與內心意誌的強度,這些都是評價個人整體實力時的參考要素。


    於此前提下,所謂誠實麵對自己並非順從欲望而采取行動之意,而是坦率認定自己正確的思想或行動。反之,犯錯的時候也坦率承認並反省,更迅速轉為行動以求改善。


    聽來簡單卻不容易做到,但蘇索拉這個女人依然身體力行。


    「就看你會怎麽應付人家接下來的攻擊囉。」


    一邊單手旋轉戰斧的蘇索拉笑著如是說。斧刃最前端至握柄尾端的全長接近三公尺的巨大武器被不斷揮舞著,空切聲發出咻咻的聲響。


    被那般巨大的利刃接近的狀況依舊令凜心生恐懼。但於此同時,蘇索拉的身上亦出現了死角。身為a級冒險者,想必對自己慣用武器的缺陷,以及相對應的數種彌補方法均有所心得。視情況肯定


    還能用死角來設陷阱,轉變為引誘敵人自己送上門的策略。但是綜合戰鬥力想必依舊低於適當相對距離的情況。凜思索著應該閃避蘇索拉的攻擊且拉開距離應戰,抑或再次挑戰近距離纏鬥為佳。就在這個當頭。


    「喝啊!」


    短促一喝之後,蘇索拉高高躍起。粗估高度應有十五公尺左右。蘇索拉在半空中揮舞著戰斧,是想利用墜落的速度出擊嗎?也罷,那般漏洞百出的攻勢,光靠閃避就解決了。反正待在半空沒辦法水平移動。如是想的凜利用『火球術』在靠近地麵處撒下大量火球,順便使勁往後跳。如此一來,縱有意外也不怕吃到蘇索拉這一招。


    此時,凜才發現一件不自然的事情。


    別說有意外,以蘇索拉跳躍的角度以及兩人稍早的位置來計算,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擊中凜。


    那不是以擊中凜為目的而采取的行動。


    才思索至此,蘇索拉在接觸到『火球術』前一秒於空中踢了一下,藉由此方式提升墜落速度。


    蘇索拉使出的是風屬性魔術『騰空疾跑』。凜也學過,但很少有機會用在實戰裏。見蘇索拉使用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照她那樣的話,也能大幅縮減躍入空中之後出現毫無防備的時間。


    「看招!小心囉!」


    蘇索拉以雷霆萬鈞之勢揮舞戰斧,猛烈敲擊大地。


    隻見沙塵高高卷起,緊接著無數火柱從地麵噴出且朝凜逼近。


    稍早的行動就是為了釋放魔術。回想起來,至此蘇索拉隻向凜施展過火球或風刃等相對普通的魔法攻擊。


    沒有對蘇索拉會使出此等魔術做好心理準備乃是凜自己的缺失。


    火柱噴發的力道強勁,每一發的威力都等同小型爆炸。逼近的速度亦快得不尋常,凜不夠時間展開護盾。


    無計可施之下,凜隻好切換成魔法防禦狀態並采取回避行動。但遺憾的是蘇索拉沒有漏看凜的意圖。待忙於閃躲火柱的凜發現蘇索拉以超高速來襲,沒有時間確認狀況,當下便憑直覺判斷往旁邊跳開。


    以間不容發的距離閃過戰斧的攻勢,但沒來得及應付從腳下噴射而出的火柱。


    「……呃!」


    雖然非出在身體正下方,最多擦過左腳的位置,噴發的衝擊力依然給凜帶來不小的傷害。凜忍著爆炸帶來的傷害,努力重整態勢。就算被炸飛出去仍接連用魔杖敲打地麵以期藉此支撐即將倒下的身體,盡力站穩雙腳。


    凜麵有難色。侵襲左腳那股穿刺般的痛楚逼得她眼角浮現淚光。


    仔細一瞧,傷勢確實不輕,左腳從膝蓋以下均沾滿血。還能勉強行動已經夠幸運了。若非施加了魔法防禦,恐怕左腳早已不翼而飛。


    凜從來沒有體驗過如此程度的劇痛。差點忍不住想抱著腿在地上打滾。然麵對蘇索拉這等對手,自然不容許絲毫的鬆懈。凜用自己的身體驗證了「女性對痛覺的耐受性相對高」這個道理。雖然比較希望別透過這種情境理解。


    忍耐痛苦而下意識咬緊的唇瓣已然裂開,嘴角滲出血絲。


    暫且拋開諸多無謂的細節,優先詠唱魔術同時抬起頭。一如預想,蘇索拉已經起步往這頭靠近。


    在這個情況下,想奪回主導權恐怕相當困難。但凜不認為自己辦不到,畢竟她自知還有許多手段還沒用上。


    拭去因過度痛楚而從眼角滲出的淚珠,凜用魔杖指著蘇索拉。


    『凍冰槍』!


    總數兩百發。布滿了左、右、上三個方位,要是隨便回避則難以平安脫身的龐大數量。


    假使對方防禦失敗仍無法藉此決定勝負,但至少必將承受超越凜左腳傷勢的傷害。本次設定的數量與威力均遙勝上回在阿茲拜亞對魔物施放之時。


    一腳負傷導致機動性受到剝奪,就有必要提升攻擊力與攻擊次數。


    眼見冰柱靠近的狀態,蘇索拉判斷無暇采取回避行動。第一時間判斷並舍棄閃避的選項,轉而擺出防禦態勢。凜未再移動,於原地開始詠唱咒語。察覺此動向的蘇索拉放出『旋風斬』並稍微割傷凜的右肩頭,而凜未受動搖。絕對不能錯過阻礙蘇索拉動向的大好機會。魔術從發動至釋放為止都在施術者的掌控之下,期間施術者基於承受攻擊等原因而鬆懈掌控,將導致術式中斷而取消。反之,魔術一旦擊發後便無法取消。如果尚在施術途中,想辦法中斷詠唱即可達成目的。


    凜的右手生出火球,接著用魔杖使勁將火球打上高空。太一把這招命名為『紅毯』。在聽過造成地毯式轟炸效果之魔術的細部架構之後提出幾個選項,凜從中挑選並選了這個名稱。另外尚有幾個被提為候補的稱呼,諸如種族滅絕、緋紅女巫等等,都是凜沒那個恥力喊出的稱呼,自然沒有入選。


    火球於半空中分裂,接著從蘇索拉頭頂傾注而下。


    陸續從前方以及上空來襲的兩段式攻擊令蘇索拉大開眼界。


    兩者之攻擊範圍都十足寬廣,來不及閃避。走投無路的蘇索拉終究被迫選擇加強防禦,隨後遭受冰柱暴雨加上上空灑落的無數火球。形成大量冰柱戳進接連不斷的爆炸當中的光景。


    遲遲不見蘇索拉逃脫爆炸的模樣。凜總算成功爭取到時間,於是往後跳以期確保適當相對距離。高卷的塵煙緩緩散去。


    承受冰與火之波狀攻擊而遍體鱗傷的蘇索拉從中現身。身上的防具覆滿燒焦痕跡,右肩與左大腿還插著冰柱。蘇索拉腳邊還落著幾根沒能命中目標的冰柱,但這些冰柱也同樣為她帶來難以忽略的傷害。


    「唉……被整慘啦,八成是命中你一次就鬆懈的關係。」


    蘇索拉嘴上這麽說,實情是凜在負傷狀態下施放的魔術夾帶的威力遠遠超乎她的預期。


    「……不,不對呢。失敬,是你很厲害。就隻是這樣而已。」


    「真虧你、願意給人家、這麽高的評價啊。」


    毫不遲疑地拔掉右肩與左大腿上的冰柱。沾血的冰箭被扔至一旁。


    蘇索拉確認凜還沒有意識到,便替戰斧附加魔術並解放技能。若不如此費事則無法直接命中,凜的戰鬥力之高讓蘇索拉有股接近戰栗的感受。已經很久沒在與人類戰鬥的場合有這樣的感覺,證明本能透過五感認識到敵手的強大。


    別的不用提,蘇索拉已經有好幾年沒被人類打傷了。


    (嗬嘻嘻……真好玩,太好玩啦!都快忘記勝負結果難以預測的打鬥原來這麽有趣呢!)


    爆炸直接命中造成的傷勢,以及衝擊波造成的全身跌打損傷。多方麵受創的凜卻在反擊時采用至今不見她使用的廣範圍攻擊魔術。少女所展現之深不見底的能力令蘇索拉自然流露笑意。


    以目標為基準來設定範圍的魔術,基本上威力劣於瞄準單一目標的魔術。理由相當單純,因為同等的魔力還需對應攻擊範圍而分散。假設使用一千的魔力擊出單發火球的威力為一百。擊出兩發就是每發五十。擊出十發就變成了每發十的威力。基於此理,範圍攻擊魔術很難在物理麵上突破目標的防禦。


    (呼……腳真的很痛……但跟她對打本不該期待毫發無傷。)


    另一方麵,凜也刻意將範圍攻擊魔術保留至今。想法跟蘇索拉差不多,計畫在對手忘記範圍攻擊魔術這個選項的時候才使用。


    在戰鬥初期就派上用場當然也有效果,但用在後半的戰鬥讓對手思考或許更好。這是凜的想法。留待之後才出招的策略,勢必造成無法使用王牌的受限狀態,至少得等到戰況不相上下的時候才能祭出殺手鐧。因此她是以受到壓製便不惜祭出所有法寶之心態為大前提麵對這次的戰鬥。


    不幸比敵人先受了傷,便失去了自己選擇時機的空間。既然要和人決鬥,自然


    難以盡如人意。不論過程如何,最終能收到值得滿意的成果亦不失為實力的一環。如是看破的凜得知自己施放的魔術達成特定程度效果,已相當滿足。


    「繼續吧。雖然彼此都受傷了。」


    不顧肩膀的傷口仍在持續滲血,蘇索拉再度舉起戰斧。彷佛在表示這點程度的傷勢根本無力構成停戰的理由。


    「是啊。」


    緊張的情緒蓋過痛覺。與蘇索拉對峙哪有時間喊痛呢。


    「總不會這樣就打完了吧?」


    「如果你願意撤退,現在就可以結束了。」


    「不不不。絕對不可能。」


    「嗯,我想也是。」


    「打得這麽開心,人家怎麽舍得早早結束呢。」


    「哇,簡直是戰鬥狂。」


    「……不是很明白你這話的意思,感覺不是什麽好話呢。聽起來。」


    怎麽可能會是稱讚。


    就在凜做好覺悟要毫無保留地與蘇索拉戰到山窮水盡的當頭。


    另一邊,國王軍的總司令終於現身於最前線。除了太一與蕾米亞外,號稱艾利斯廷王國最厲害的女人親自擔任突破點,奮勇殺敵,替國王軍製造絕對性的優勢。


    麥沃爾特會戰眼看就要進入最後的階段。


    ◇◆◇◆◇◆◇◆


    多虧有艾莉陪伴才能察覺到狀況。


    艾莉開口。


    「那邊好像有怪東西。」


    她這麽說。


    這時候的太一才剛上路,準備押送杜托耶海姆至國王吉馬爾跟前途中。


    太一從艾莉的語調中汲取到些許的焦躁之情,立刻中斷押送行動。


    改變目的地,前往夥伴指出的地點。


    「太一。奇怪的感覺是從那邊傳過來的。」


    艾莉小小手指的前方,有兩名男性帶領著一個中隊。


    「……那應該是阿茲托侯爵與他的隨從伊尼米庫。」


    或許本身視力良好,加上一行人已經拉近好一段距離,杜托耶海姆從兩人的服裝與舉止看出其身分。


    「是喔?侯爵喔?是說艾莉,你覺得他們之中哪一個奇怪?」


    「嗯……那邊那個。」


    心電感應的訊息傳入腦中。艾莉覺得『奇怪』的不是阿茲托,而是伊尼米庫。


    太一透過魔力強化即可獲得比普通人類靈敏數百倍的感官,依然比不上精靈的感受性。聽聞夥伴的指名,太一專注觀察伊尼米庫,這才看出他周遭泛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


    「……咦?」


    散漫的心思被拉回現實。


    太一進一步深入觀察,也更加一頭霧水。旋繞在伊尼米庫身邊的竟然不是魔力。


    不是因為他是魔術師?


    那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就太一貧乏的知識,無法導出解答。


    順勢前進的太一,極其自然地降落在阿茲托與伊尼米庫跟前。


    「唔……杜托耶海姆公爵!」


    繼承國家皇室血脈的男人眼下雙手被綁在背後,任太一像行李般扛在肩上。


    這一幕已經代表了所有的結果。


    毫不掩飾懊悔神情的阿茲托瞪向太一,一段時間之後還是歎氣著放鬆力道,也舍棄了手裏的劍。


    「哎呀?挺識時務的嘛。」


    「你不就是上次那個召喚術師少年嗎?想從你手上救回公爵是不可能的。絕對辦不到……也就是說,勝負底定。」


    「這樣啊。也好,不抵抗我也比較輕鬆,樂於接受。」


    太一僅僅暗自欣賞阿茲托果斷放棄抗拒念頭的態度,表麵上還是考慮現場狀況,選擇看似不在乎的表達方式。


    因為還有一件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自然是艾莉所言的『怪東西』的真相。


    她還說了伊尼米庫就是當事人。太一到達這裏之前亦已確認無誤。


    簡單與阿茲托說了幾句話,太一轉而看向伊尼米庫。


    發現太一的眼光離開自己,阿茲托便隨著太一視線而回頭。


    兩人對上的是擔任阿茲托隨從的伊尼米庫正在專心一致詠唱的光景。


    「他啊?聽說他好像有計策可以對付你。我就交給他全權處理……隻是你的行動速度好像比他快上一萬倍呢。」


    阿茲托露出苦笑。


    「伊尼米庫夠了,勝負已定。是我們輸了。很遺憾,你的計策恐怕也沒有機會實現了。」


    然而伊尼米庫沒給阿茲托任何回答,更沒有絲毫反應。


    看起來甚至連主人的話有沒有傳進他耳裏都讓人存疑。


    「……伊尼米庫?」


    阿茲托不禁詫異地皺眉反問。


    另一頭的太一則對目標不尋常的狀態產生不知名的憂慮。


    「喂,艾莉。那到底是怎樣?」


    「……」


    艾莉沒有回答,太一感到疑惑。


    根據以往經驗,艾莉永遠都會回應太一。太一所認識的精靈女孩,無論聽到多無聊的話都會情緒亢奮做反應的舉止。相較之下,現在隻有強烈的不尋常感。


    由於等不到回應,太一以稀奇眼光投向艾莉,才發現自己做了錯誤的選擇。因為太一從沒見過她表情如此嚴肅。


    艾莉明白怪東西是什麽來頭。


    「太一!那個!快點阻止他!馬上!」


    正想問艾莉是否知道那東西,就聽見夥伴滿臉急迫地如此告誡。


    看來情況真的非常糟糕。無暇深入思考,即刻行動的太一靠近伊尼米庫。心裏盤算著乾脆一拳打飛他好逼他閉嘴。然而。


    「慢了一步囉。」


    揮舞的拳頭即將命中前一秒,伊尼米庫如是說。總之先讓已經停不下來的拳頭把他揍飛。碰的一聲,伊尼米庫已經躺在地上。


    「……」


    仰躺了一下子之後,伊尼米庫緩緩撐起上半身。用握拳的手背擦過因被揍而受傷的嘴角……笑了。那是嗤笑,也像嘲笑。


    如此悠哉,仰賴的是什麽?


    「艾莉!」


    毫無根據的不祥寒意逼得太一連忙讓艾莉現身。


    精靈徐徐舞落,同時釋放出大量魔力。強勁的氣壓逼得附近的小石離地浮起。


    艾莉依然表情嚴肅,直直瞪著癱坐在地的老人。


    「立刻取消你剛做的事!」


    伊尼米庫看似受到威嚇,但仍然左右搖頭。


    「沒用的。一旦發動,就連我也阻止不了。」


    「你怎麽可以這麽做……!」


    艾莉咬牙切齒的激昂模樣幾乎給了太一聽見她磨牙聲的錯覺。


    雖不清楚詳情,仍然能夠明白事態正在往壞的方向發展。


    「喂,侯爵大人。你有什麽可以透露的嗎?」


    伊尼米庫可是阿茲托的隨身侍從。總該知道自己的手下在做什麽吧。太一懷著此等念頭提問。


    「……細節我也不清楚。他說有辦法封住你的行動,我就交給他去辦。如此而已。」


    觀察阿茲托回答的態度,太一看得出來他沒有說謊。


    麵對眼前諸多不尋常狀況,他的思考還沒能跟上。從本以為性格懇切的伊尼米庫態度驟變,到上級精靈艾莉現身且對周遭釋放不尋常的威嚇感,再加上高過人類次元之種族且位居上位的精靈臉上險峻表情給人的不祥聯想,在在讓人難以消化。


    「老爺不必擔心。我所承諾的,封住這票人的行動以及替貴族帶來勝利,都能夠實現。」


    「……伊尼米庫,你到底打什麽主意?」


    伊尼米庫依舊掛著那張彷佛戴著麵具的僵硬笑臉,沒有回答阿茲托的疑問。


    眼下伊尼米庫仍持續往外釋放著某種非魔力的力量。


    太一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從皮膚接觸空氣傳來的感受讓太一明白那絕對不是好東西。


    「……艾莉。這到底是……?」


    「太一,這東西叫做妖氣。」


    艾莉先以眼神環視周遭,接著正麵對向太一。


    「藉妖氣施展的術法就叫做妖術。最近一次看到已經是兩百年前。沒料到竟然還會遇上。」


    感覺超差的。艾莉厭惡似地補上一句。


    「我對這種妖氣的擴散方式有印象。喂,你,還有你。你們曉得距今兩百年前發生,加爾亙帝國與斯嘉特利斯皇國的大戰嗎?」


    艾莉的眼神依序掃過杜托耶海姆、阿茲托。


    真沒想過能有機會與精靈麵對麵交流。公爵與侯爵暗自想著這件事,紛紛點頭回應。


    那是一場遺臭萬年的戰爭,名譽排行絕對在後段班的一段史實。


    當年造成雙方士兵合計五萬人,以及兩國國民總計七十萬人喪命的慘烈戰爭。


    單看戰爭規模已經夠嚇人,更恐怖的是後世給予該場戰役的俗稱。


    別名,血腥狂想曲。


    根據當時的文獻記載,至少上萬名同時來自軍方及民間的好戰人士,敵我不分地引發多次暴力事件,完全不受控製。


    不僅留下一個晚上數以千計的無辜國民慘遭毫無理由虐殺的紀錄,也曾發生精悍部隊轉為暴徒,殘忍殺害民眾達數千人之事件。


    此乃保留在各國高層人士及一小部分權威史學家手裏的史實,對外一律解釋為史無前例的長時間激戰才導致如此駭人的犧牲。


    雖然兩國的交情至今仍稱不上良好,仍基於兩百年前之大戰留下的慘痛教訓暫且擱置無法退讓的問題,彼此在外交上相互妥協,盡力不讓關係冷卻到特定程度以下。


    身為其他國家也要敬畏三分的重量級人物兼上級貴族的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在立場上有機會掌握百姓無法得知的隱匿真相。


    「所以那場戰爭又怎麽了?」


    不明白此時提出兩百年前他國之間的大戰做何用意,阿茲托坦誠反問。


    「知情人士都以為那時不論軍人或百姓進入狂戰士狀態,全起因於戰時產生的壓迫感導致精神失常……其實不是那樣子。」


    「喂,艾莉,難不成……」


    不隻是杜托耶海姆與阿茲托,太一腦中也浮現不祥的猜想。


    伊尼米庫一連串的舉動。艾莉對他說的話。妖術。以及血腥狂想曲。


    若將所有要素用同一條煉子串在一起。


    「真正原因是一道名為『心蝕』的術式造成的效果。術式種類……就是妖術。」


    太一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迅速擴散。


    隻是很難確定觸發此反應的是聽見艾莉串起所有要素的一番發言,還是看見親王軍士兵們模樣驟變的光景。


    投在太一、艾莉、杜托耶海姆、阿茲托身上的眼神全數失去了意誌,變成狂暴嗜血的野獸之眼。


    至今仍會讓名列世界最大國之加爾亙帝國與斯嘉特利斯皇國高層人士膽顫心驚的噩夢,在跨越兩百年的時光後,即將再度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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