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棲院與珠雫各自啟程前往目的地後,過了數天。


    一輝與史黛菈兩人出發前往法米利昂皇國。


    兩人從學園轉搭電車前往機場,經過各項手續後,有專人帶領他們登上vip專用包機。


    所有機組員列隊歡迎兩人,他們登上鋪有胭脂色地毯的登機梯,進入機內。機艙的景象頓時嚇得一輝一愣一愣的。


    機艙中設有酒吧、客廳、小型劇院,寢室裏還有一張king size的特大雙人床,甚至還附設浴室,應有盡有。


    機艙內宛如高級旅館,完全無法想像他們是在飛機裏頭。


    史黛菈似乎也沒搭過如此高級的客機,她和一輝一樣難以置信,瞪大雙眼,接著興致盎然地四處探看。


    兩人能有如此豪華的待遇,似乎是和日前〈黑騎士〉來襲有關。月影為了表達歉意,特別為兩人準備這架飛機。


    不過,如月影這般老奸巨猾,這麽做想必是懷抱其他企圖。他為兩人提供舒適又浪漫的空中之旅,應該是想讓兩人更加相處融洽,好加深日本與法米利昂皇國的友好關係。


    但是月影的企圖與兩人無關。


    史黛菈認為對方既然準備了大禮,就要好好享受一番,於是她看看電影、泡了按摩浴缸,接著又跑去做精油按摩,盡情享受這趟空中之旅。


    另一方麵,一輝始終沒心情享受旅行。


    他和史黛菈一起看了電影,電影劇情卻完全進不了腦海裏;機上的晚餐端出了豪華的京都懷石料理,吃起來應該是相當美味,但是他根本不記得味道。


    有個煩惱現在徹底占據一輝的腦海。


    ──拜訪史黛菈雙親的日子,就在明天。


    一輝滿腦子都在思考明天該如何進展。


    就史黛菈的說法,母親是尊重史黛菈的意願,事實上隻需要思考如何說服她的父親,也就是法米利昂國王。


    (……到底該怎麽開口?)


    一輝深深靠在客廳的沙發上,抱頭苦思。


    這方麵他毫無經驗,腦中一片空白。


    雖說他不清楚該怎麽做──


    (總之,之前被軟禁在聯盟分部時想到的那個方案……還是先放棄好了。)


    他當時想到的方案是拿出男子氣概,不閃不躲,直接下跪表示誠意,並盡他所能地呐喊:「請把女兒交給我。」


    很不巧,那時候他的父親突然冒出來,還一臉嚴肅地拒絕他:「我才不會把女兒交給你。」感覺太不吉利了。


    而且,不管他再怎麽想坦率傳達自己的誠意──


    (一照麵就下跪,還是太、該怎麽說?太唐突了。)


    凡事都該有個先後順序。


    對方根本沒打算接受自己的誠意,自己卻強押給對方,這才真的是沒誠意。


    這麽做根本隻是自我陶醉罷了,絕對行不通。


    (總而言之,首先必須讓史黛菈的雙親願意接納我的誠意。)


    應該從這裏開始。


    這才是一切的起點。


    不過該怎麽做才能抵達那個起跑點,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就在此時──


    「呼──」


    「~~~~!?!?」


    忽然有人無預警往一輝的耳裏吹氣,那股觸感讓一輝寒毛直豎。


    而這麽做的人當然是史黛菈。


    「史、史黛菈!?呃、你、你突然間做什麽啊!?」


    史黛菈像是鬧起別扭,鼓著雙頰抗議:


    「還問我做什麽!我從剛剛開始跟一輝說話,你都敷衍了事,心不在焉的。你在發什麽呆啊!」


    一輝聞言,表情不由得尷尬起來。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有聽見史黛菈說話。


    他可能是無意間忽略掉了。


    「抱、抱歉……我在想事情。」


    「你該不會是因為明天要見我的父母,覺得很緊張吧?」


    史黛菈在一輝身旁坐下,一邊問道。一輝點了點頭:


    「……唔、嗯,下了飛機之後,馬上就是重頭戲。我一想到這裏就……」


    「也難怪你會緊張,畢竟是要以伴侶的身分問候另一半的家人嘛……我那次見到一輝的父親,也是嚇得全身硬邦邦。現在光想起來就覺得丟臉……」


    「哈哈,之前也曾發生過這件事呢。」


    七星劍武祭期間,史黛菈在醫務室裏偶然碰上一輝的父親?嚴。一輝想起史黛菈當時的舉動,和以前的自己完全一模一樣,不禁揚起笑意。


    「當時的史黛菈很努力,而這次輪到我了。可是我很煩惱,到底該怎麽開口才對。」


    「最好不要下跪。」


    「我下意識也覺得不要這麽做。」


    問題是他想不出替代方案。


    一輝根本沒碰過要跟他人父母打招呼的狀況,也沒有對方的情報。


    此時,一輝突然靈機一動。


    沒經驗的事確實是無可奈何,但他有辦法收集到情報。


    若是向史黛菈問出她父親喜歡的東西等等資訊,或許能抓到一些靈感。


    「史黛菈,你知道你父親喜歡什麽嗎?」


    「父王嗎?」


    「嗯,要我突然切入正題……還是有點可怕,有沒有閑聊的話題可以拿來暖場,或是當作掌握步調用的小刺拳之類的。」


    史黛菈思考了良久,這麽答道:


    「……唔嗯,父王最喜歡的東西,是我吧?」


    「這根本是卯足全力的右直拳……」


    一輝見期待落空,灰心地低下頭。


    史黛菈見狀,開口鼓勵一輝:


    「不用想得那麽難啦。母後跟王姊原本就不反對我們交往,唯一反對的父王也隻是有點離不開孩子,又固執,腳又臭,胡子還很煩人而已。」


    (不滿還挺多的啊。)


    「而且父王那麽重視我……隻要坐下來好好談,他就會理解我為什麽那麽喜歡一輝,一定也能明白一輝的魅力。因為……我心目中的最愛與最強,隻有一輝一個人。我會跟你一起說服父王的,一起努力吧。」


    史黛菈語氣樂觀地說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暗示一輝「過來躺著」。


    她知道一輝明天即將麵對一場大考驗,便想用自己的方式鼓舞他。


    「……謝謝。」


    一輝向史黛菈道謝,便接受她的好意。


    他橫躺在沙發上,後腦杓靠上史黛菈白皙緊實的大腿。


    史黛菈的雙腿同時兼具柔韌的肌肉,以及女性特有的綿軟脂肪,躺起來非常舒服。


    一輝閉起雙眼,渾身沉浸於那令人心醉的觸感。


    史黛菈溫柔撫摸一輝的頭,手指輕輕撥弄他的瀏海。


    她的雙頰揚起,露出非常幸福的表情。她隻有兩人獨處的時候,才會展現這副模樣。


    深紅雙瞳搖曳著即將滿溢而出的情意。


    一輝一想到自己能獨占那雙眼眸,怎麽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愛戀。


    一輝不敢思考,萬一自己失去這滿懷愛意的雙眸,該如何是好?


    他根本無法想像身邊沒有史黛菈的未來。


    就如同史黛菈說的,自己唯有盡力讓這次會麵「順利得到好結果」。


    他明白。


    但是──


    (……要讓史黛菈的父親接受,絕非易事。)


    史黛菈認為沒問題,但一輝卻不認為事情能像她說得一樣順遂。


    一輝與史黛菈之間有絕對無法彌補的身分差距。


    一方是堂堂一國的第二皇女。


    另一方雖是出身自名門,和家族卻等同斷絕關係


    ;


    一方是全世界都寄予重望的a級騎士。


    另一方則是曆經〈覺醒【pluto soul】〉,仍然遠遠不及e級的f級騎士。


    自己與史黛菈雙親的會麵在即,他重新思考兩人的身分,真的是門不當戶不對。


    史黛菈或許會說根本不需要管什麽家世、才能。


    但隻有史黛菈會這麽認為。


    正因為史黛菈的父親非常珍惜女兒,他會在女兒的對象身上要求更多。


    然而黑鐵一輝這個人卻完全反其道而行,他身上什麽也沒有,根本無法回應這些期待。


    事實非常沉重。


    (我真的……能回應史黛菈她父親的期待嗎……)


    他究竟能不能展現出足夠的代價,讓她的父親願意放開他手中的珍寶──史黛菈?


    他很重視她──


    他不想放手──


    所以他怎麽也無法抹去心中的不安。


    盡管他如何不安,飛機仍舊滑過大陸的夜空,一路飛向法米利昂皇國。


    而一輝還不知道,


    遠在另一端的異國之地,他即將麵對的現實遠遠超乎他的預料。


    ◆◇◆◇◆


    第二天,一輝與史黛菈吃完遲來的早餐後。


    飛機終於抵達法米利昂皇國的上空。


    「一輝,你看!這就是我的國家──法米利昂皇國!」


    史黛菈望向許久不見的故鄉,愉快地高聲說道。


    一輝順著史黛菈的視線,從飛機上俯瞰法米利昂的大地。


    法米利昂的國土幾乎都是平原,一輝眼前盡是一片鮮豔草綠,有如一張綠色絨毯,無限延綿至遠方。


    處處都可見到風車佇立,河岸邊能見到數間矮小的民房聚集在一起,形成聚落。


    日本山多、建築物多,給人有些雜亂的印象。而眼前的光景完全不同於日本。


    一輝望著眼前簡樸的景色,回想起法米利昂皇國的知識。


    法米利昂皇國。


    這個國家位於歐洲的一角,麵臨北海,國內存有麵海的海岸線,國家製度則是現在少有的絕對君主製。


    原本是屬於鄰國──奎多蘭王國的一部分,數百年前獨立之後便延續至今。


    國內主要產業有廣大平原所帶來的畜牧業、花卉輸出。


    因為美麗豐富的自然景致而興盛的旅遊業、輸出天然氣等等。


    從前述看來,這個國家在歐洲處處可見,十分平凡。


    但法米利昂皇國最大的特征,卻是其他國家看不到的。


    國民們極為效忠於皇室。


    其中就得提到一段有名的事件。


    第二次世界大戰催生諸多悲劇。


    納粹德國抬頭,導致歐洲陷入一片火海。


    其戰火波及法米利昂皇國,皇都弗雷雅維格慘遭攻陷。


    法米利昂皇國一度喪失國家體製。


    當時是由納粹德國統治法米利昂皇國,統治方自然會開始肅清法米利昂皇室──但肅清行動並不順利。


    法米利昂皇國國民團結一氣,長期藏匿皇室成員。


    國民們長年遭受到殘忍的拷問,但他們依舊不屈服,直到局勢生變,納粹德國完全撤出法米利昂為止。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民主潮流以極快的速度席卷全世界。不過,國民們完全無視民主風潮,再次推舉法米利昂皇室做為他們唯一的領導者。


    這段往事以及堅若鐵石的忠誠心,全都與法米利昂皇國的建國曆史息息相關。


    當時人民無法忍受奎多蘭王國的暴政,便高舉奎多蘭勢力最大的溫和派貴族──法米利昂公爵的旗幟,掀起戰爭,史稱法米利昂獨立戰爭。不過在這個時代……勢力較大的貴族們大多會與掌權者結為姻親,實際上卻是將血親送往首都做為人質。


    法米利昂公爵當然也不例外。奎多蘭王國便以血親的性命威脅法米利昂公爵,要求平息叛亂。


    不過,法米利昂公爵仍然沒有停止戰爭。


    首都每周都會送來摯愛家人的一部分肉體,他卻毫不屈服於這噩夢般的慘狀,以整個家族的性命換來獨立戰爭的成功。


    一切都是為了眾多前來求助的弱小人民。


    法米利昂公爵──也就是法米利昂皇國初代皇帝的犧牲,國民們至今銘記在心。


    人民將之寫成童話、記錄於曆史,廣為流傳,培養出屹立不搖的忠誠心。


    「我們是一個國家,更是一家人。」


    一輝已經忘記是何時的事。


    當時兩人在宿舍閑聊,聊到了法米利昂,史黛菈那時是這麽形容皇室與國民的關係。


    所有國民敬愛皇室,皇室也愛護國民,廣施良政。


    史黛菈會如此重視國防問題,或許也是來自於這份愛民之心。


    一輝將前述的所有知識當作一般常識,記在腦海裏。


    他明白法米利昂皇室與國民之間的情感,比普通國家還要親近。


    不過──


    即使如此,飛機降落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景象仍然深深震撼了一輝。


    「「「~~~~~~~~~~~~~~~!!!!」」」


    他從機艙內踏出一步,來到燦爛的夏日陽光之下,這一刹那──


    一輝全身受到巨大的衝擊。


    一輝心中一驚,以為發生什麽狀況,看向傳來衝擊的方向。


    而那個方向──


    『史黛菈殿下~!歡迎回來~~~~!』


    『您修行辛苦了───!』


    『呀啊──!史黛菈!你比賽的時候真的很帥氣喔──!』


    是人。


    數十萬人將國家專用機場的空地擠得水泄不通。


    方才的衝擊似乎就是他們的歡呼。


    「各位───!我回來了───!」


    史黛菈麵對如此聲勢浩大的歡呼,臉上完全不見驚訝,揮手回應眾人。


    人群登時更加狂熱。


    巨大的歡呼聲甚至撼動大地。


    而一輝站在史黛菈身旁,也連帶受到民眾注目。


    『啊!我在電視裏看過那個男孩子!』


    『就是他打贏史黛菈公主啊!』


    『所以他就是史黛菈的未婚夫嗎?』


    『哎呀,還挺帥的嘛。』


    『看起來滿溫和的,跟比賽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呢。』


    『他按照約定來拜訪國王了啊!』


    『歡迎來到法米利昂皇國!』


    『『『歡迎你───!』』』


    數十萬人份的歡聲與目光投注在自己一個人身上。


    一輝雖然在七星劍武祭時體驗過這種大場麵,但眼前的狀況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一輝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便模仿史黛菈揮了揮手。


    隨後──


    『『『~~~~~~~~~~~~~~~~~!!!!』』』


    眾人立刻回以掌聲和歡呼。


    (嗚、嗚哇……總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一輝雖然出身名門,卻總是被人無視,導致他非常不擅長應付這種氣氛。


    這種受他人景仰的氣氛。


    他總會忍不住認為,自己不值得受到這種待遇。


    「史黛菈殿下,黑鐵先生,迎接的車子已經在下方等候,下機時請小心腳邊。」


    「謝謝,這趟旅程真的讓我很愉快。」


    兩人向送行的機組員道完謝,便和出發時一樣,走下鋪設嫣紅地毯的登機梯。


    登機梯下方停著一台純白的高級轎車。


    一


    輝很想盡快逃離成千上萬的視線炮火,能搭車是再好不過了。


    就在此時。


    兩人還沒走下登機梯,助手席側的轎車車門便打了開來。


    接著,一名女孩走下車。她身材嬌小,留有一頭金桃色的波浪秀發,她抬頭往上看去:


    「史黛菈,歡迎回來。」


    稚嫩的臉蛋揚起溫和的微笑,出聲歡迎史黛菈回鄉。


    「咦……!你竟然親自來迎接我嗎!?」


    一輝身旁的史黛菈大聲驚呼,一口氣奔下登機梯來到女孩麵前,握起女孩的雙手。


    女孩則是回握史黛菈:


    「當然囉,人家好幾個月沒看見史黛菈了嘛~」


    「謝謝!我也好想你喔!」


    兩人開心地笑著,述說再會的喜悅。


    女孩的發色略為淡薄,但是她雙頰揚起的笑容,感覺很像史黛菈鬆懈的時候。


    她應該就是第一皇女……不過外貌看起來相當幼小。


    一輝望著兩名女孩融洽交談的身影,站在原地默默思考。史黛菈這才察覺自己忽略了一輝,對他說道:


    「啊,一輝,對不起!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母後!」


    「咦!?結果是那樣嗎!?」


    她和西京老師是同種類的妖怪吧?


    一輝心中冒出極為失禮的感想。


    「你就是黑鐵一輝啊。初次見麵~我是史黛菈?法米利昂的母親,我叫做阿斯特蕾亞?法米利昂~請多指教喔~」


    阿斯特蕾亞以溫吞的語氣自我介紹,接著朝一輝彎身一禮。


    不小心讓對方先行禮了。一輝後悔自己的笨拙,急忙答禮:


    「啊、您太多禮了……!我是黑鐵一輝!非常感謝您這次特地招待我來到貴國……!暑假期間要勞煩您多多關照了……!」


    「嗬嗬嗬,你在電視上的模樣看起來很強壯,不過真人就完全不一樣,很有禮貌呢~阿姨很喜歡這樣的男孩子喔~」


    「母後也有看轉播嗎?」


    「當然了,我是透過電視轉播,看了七星劍武祭的決賽喔~請容我說實話,我真的沒想到史黛菈會輸,所以嚇了好大一跳。你真的很強呢~」


    「不,沒這回事……那場比賽其實贏得很驚險……」


    「不管是壓倒性勝利還是驚險取勝,都一樣是獲勝喔。」


    阿斯特蕾亞說完,便緩緩握起一輝的手。


    她的語氣飽含滿滿的感激:


    「一輝,真的很謝謝你,願意卯足全力與史黛菈互相競爭。我第一次見到史黛菈愉快享受戰鬥的模樣……法米利昂國內,以及鄰國奎多蘭,已經沒有人能跟得上史黛菈的強大……我當初要送女兒獨自前往異國土地時,其實還是有些不安。不過,現在她找到一個這麽棒的男朋友回來,看來當初送她去日本的決定是對的呢。」


    阿斯特蕾亞的雙手、神情、語氣,全都能充分傳達她的感謝。一輝能感覺得出來,對方的謝意絕非客套。


    正如史黛菈所說,她的母親的確是支持史黛菈的行動與判斷。


    一輝這才放下心,露出輕鬆的笑容,主動回禮:


    「我才要向您道謝。我是因為遇見史黛菈、喜歡上她,才能像那樣奮戰到底。」


    「也就是說,你們的鬥誌是加倍再加倍了呢。」


    (她的用詞突然充滿中年氣息……!)


    「母後,既然母後有看比賽,父王也有一起看吧?」


    「當然有囉,露娜也一起呢。是全家人一起幫你加油喔~」


    「太好了!那父王應該知道一輝很強吧!一輝,太好了,這樣你的級別就不會成為阻礙了呢。」


    不過阿斯特蕾亞聽見史黛菈這番話──


    「啊~……這就~難說了呢……」


    她的表情有些為難,給出含糊的感想。


    「難說?什麽意思?」


    「因為爸爸沒有看到最後啊~」


    「為、為什麽!?啊,是看到一半有工作要做嗎?」


    「不是~大概是比賽中間左右吧?一輝不是一刀砍中史黛菈的肚子嘛~爸爸看了之後口吐白沫,大概昏了三天左右~然後他一醒來就想調動軍隊向日本宣戰,媽媽跟丹達利昂兩個人哄了他好久呢~」


    「…………」


    這理由實在太過合理,一輝不禁語塞,血色盡失。


    「什麽嘛,隻是被輕輕砍一下就大驚小怪的。」


    史黛菈在一旁鼓起雙頰,忿忿不平地說道。不過那一斬可不隻是輕輕砍一下而已。


    要不是史黛菈能進行高水準的自我治愈,那一刀下去就會變成致命傷,裁判一定會強製中斷比賽。


    父親見到愛女的這副慘狀,昏倒也是情有可原。


    「啊、然後啊,說到爸爸我才想起來,爸爸說和一輝見麵之前,想先讓全家人開一次家庭會議呢。」


    「嗄?為什麽?」


    「他說想好好問問史黛菈關於一輝的事情~如果什麽都不知道就直接見麵,他沒辦法冷靜判斷……你覺得呢?這對一輝來說也是好事一樁,不過可能要麻煩你在會客室稍等一下~」


    「是,我沒關係的。」


    一輝立刻就答應了。


    他根本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還不想年紀輕輕就客死異鄉。


    「一輝,對不起喔,父王真是太任性了。」


    「別在意,我自己也認為與其突然麵對麵,不如讓史黛菈稍微介紹一下我這個人,這麽做比較輕鬆。」


    「我知道了!我會把一輝的優點美化一百倍,美化到像聖人一樣的!」


    「別、別把對方的期待拉太高就好……」


    三人決定行程之後,阿斯特蕾亞便請兩人坐上轎車後座。然而就在此時──


    一旁的群眾怕妨礙三人對話,至今都保持沉默。一位體型壯碩的中年婦女突然從人群中走出來,向三人提議道:


    「那個,我剛剛聽了三位的對話,假如女婿大人這段時間閑下來了,不如讓我們為女婿大人介紹皇都,您覺得如何呢?我們其實配合史黛菈回鄉,私底下準備一些驚喜,想讓史黛菈的達令能更了解這個城鎮、這個國家的事。不過女婿大人不想去的話,我們也不勉強……」


    婦女身後的群眾隨即附和:『好主意啊!』、『讚成──!』


    史黛菈也有同樣的反應:


    「亞娜大姊,這主意真棒!一輝,就讓他們招待你吧!」


    亞娜似乎是這位中年婦女的名字。


    史黛菈能馬上叫出對方的名字,以及從對方說話的語氣、史黛菈的態度就能推測,他們之間關係相當和睦。


    那麽這位婦女應該值得信賴。


    一輝這麽斷定──


    「嗯,那就恭敬不如從命,麻煩您了。」


    他接受亞娜的建議。


    一輝也認為比起在皇城內幹等,不如去逛逛女友從小生長的城鎮,還比較有意義。


    「那麽~一輝就好好遊覽一下法米利昂吧~等家族會議結束之後,就請史黛菈聯絡你~」


    「各位──!一輝就麻煩你們囉!」


    『『『喔喔喔───!』』』


    於是法米利昂皇後與皇女便將一輝交給人群,率先前往皇城。


    一輝目送轎車離去之後,再次向亞娜與眾人道謝:


    「呃、您是亞娜小姐,對吧?非常感謝您熱心提出邀請。要我一個人待在陌生的城堡裏,其實多少有些坐立不安,所以您的邀請真的幫了我大忙。」


    亞娜與眾人聞言,露出滿麵笑容:


    「不、不,你不用道謝,我們也


    不屑聽你道謝。」


    「咦?」


    亞娜的語氣忽然急速降溫。


    對方態度驟變,一輝為此感到疑惑的同時,擠滿國家機場跑道的群眾突然人手一把武器,鏟子、鋤頭、修枝剪,甚至還有釘滿釘子的木板,完全不知道他們從哪變出來的。


    (……嗄?)


    理所當然,一輝完全搞不懂他們的舉動。


    他們拿著那些武器,究竟想做什麽?一輝還來不及弄清楚狀況,傻傻地站在原地──


    「那麽女婿大人,就讓我們為你帶路──帶你到日耳曼海(注3:北海的古稱。)的海底去吧!」


    「哇啊啊啊啊啊!?!?」


    眼看金屬球棒就要落在自己頭頂,一輝終於察覺自己的危機,以及迎麵而來的殺意,趕緊閃避。


    金屬球棒失去目標,「砰!」的一聲砸碎飛機跑道。


    (怎、怎、怎麽了呃呃呃呃呃!?!?)


    ──他們是認真的。


    一輝不知道這群人攻擊自己的理由,但他們的攻擊意圖絕對貨真價實。


    究竟是為了什麽!?


    「等、呃、請等一下!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一輝開口問道。


    『還怎麽一回事咧!這個沒節操的渾蛋!』


    『竟然還敢裝出男朋友的模樣大剌剌跑來!你以為那些情報不會傳到這種鄉下國家來呀!』


    『新聞報導早就傳遍全國了!你在日本根本是個人人皆知的大爛人!』


    『史黛菈滿腦子都是戰鬥,對戀愛一竅不通。結果你竟然誘惑她,還、還玩什麽奴仆y!』


    『我們是那麽珍惜公主殿下,把她捧在手掌心上,結果你竟敢玷汙她!』


    『混帳!你別想活著離開法米利昂啊啊啊啊啊!!!!』


    眾人雙眼染上紅光,從四麵八方襲來,打算徹底壓製一輝。


    一輝從他們口中的話語、舉止,隨即察覺。


    (難、難不成,在這個國家裏還流傳著那些誤會啊───!?)


    那些誤會,指的便是之前他與史黛菈的緋聞曝光時,赤座為了抹黑一輝放出的消息。


    他把一輝塑造成從小素行不良的惡棍,惡意玩弄史黛菈等等。


    一輝的印象中,報紙似乎還報導自己除了史黛菈以外,同時劈腿數名女學生,過著相當浪蕩的玫瑰色學園生活。


    當時在日本多虧周遭的協助,以及一輝自身的人品影響,他身邊的眾人早就解開這場誤會。


    不過繞過地球半圈,來到法米利昂國內,他從眾人的反應就可看出,他們似乎還維持著那惡劣的誤解。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


    基本上,新聞媒體會去炒熱有趣的話題,最後發現其實是誤解的時候,幾乎不會幫忙翻案。他們一旦幫忙翻案,就等於承認自己的錯誤。


    大量衝擊性的錯誤報導傳到法米利昂當地,真相卻始終不為人知。


    這樣一來,他隻能想辦法解開誤會,不過──


    (所有人都還在氣頭上!現在的他們根本聽不進去啊!)


    現在唯有逃跑一途。


    一輝下了判斷,接著壓低身軀,尋找逃脫路徑。


    一輝瞬間恢複冷靜,開始觀察周遭。亞娜見到一輝的神情,發現他想逃跑,立刻高聲喊道:


    「你們幾個,別讓他跑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眾人氣勢洶洶,齊聲吼叫,各自揮動手上的武器。


    不過──


    「呼!」


    『『『嗄!?』』』


    眾人趁勢一舉而上,下一秒,一輝便從眾人眼前失去蹤影。


    揮下的武器全部撲空,敲中堅硬的地板。


    ──消失了。


    一個人類,忽然間消失在眼前。


    每個人臉上盡是藏不住的困惑與混亂──


    『呀啊啊啊!?』


    『唔哇、他、他怎麽會在那裏!?』


    襲擊一輝的人們聽見身後傳來尖叫,回過頭去。


    接著他們看到了。


    一輝壓低身軀,貼近地麵,彷佛貓兒一般,身手矯捷地穿梭在人群的隙縫當中。


    沒錯,一輝並沒有消失。


    他跳過加速的過程,由初速直接提升至最高速,一口氣擺脫所有人的動態視力。


    這群人不諳武術,根本完全追不上一輝的速度。


    除了一輝獨特的行動速度之外,眼前的群眾實在太過密集,眾人自己的視野與行動受到諸多限製。


    隻是一群空有人數的木偶罷了。


    這群木偶再聚集多少人,也完全擋不住一輝。


    一輝毫不減速,一一滑過慌張的人群之間。


    最後他擺脫包圍,躲進在場某位民眾持有的汽車中,


    ──接著奪走汽車,火速逃離機場。


    『不、不敢相信,那家夥到底是……』


    『這裏這麽擠,他為什麽可以跑得那麽快……!?』


    亞娜身處於茫然的眾人之中,暗自咂舌:


    「也就是說,那家夥不是平白無故就能打敗史黛菈……!不過,我們早就料想到這種程度的狀況了!」


    她取出老舊的折疊式手機,聯絡了某名人物。


    「席格娜!女婿大人搶了車子逃到大街上了!我告訴你地址!」


    ──另一方麵,一輝順利突破法米利昂國民的包圍網,開車奔馳在道路上。大部分居住在皇都的國民似乎都聚集到機場裏,路上空無一人。


    汽車越過皇都弗雷雅維格的街道,遠遠便能見到一座巨大的城堡,那裏就是一輝的目的地。


    現在不論自己如何費盡口舌,他們全都充耳不聞。


    他心想,現在隻能依靠史黛菈。


    不過,一輝的正前方──


    「嗯?」


    蜃景在夏季烈日下冉冉搖曳,而另一端忽然有某種物體逐漸逼近。


    物體無視道路標線,排滿了整條道路。


    彷佛洪水侵襲。


    一輝隻在連續劇或動畫的世界中,看過這麽一大批車輛──


    那是一群坦克大軍,炮口還對著一輝的方向。


    「太扯了……」


    隨後,爆炸聲與衝擊響徹法米利昂的天空。


    ◆◇◆◇◆


    「哎呀~這是什麽聲音啊~?」


    阿斯特蕾亞聽見遠遠傳來的爆炸聲,不禁歪頭疑惑道。


    那是無數的戰車炮擊飛一輝的座車,因而傳來的爆炸聲響,不過──


    「亞娜大姊說她特別準備了很多東西,她可能放了煙火歡迎一輝也說不定!」


    「嗬嗬,那之後要大家一起向她道謝呢~」


    兩人對此一無所知,仍舊悠哉閑聊著。


    ◆◇◆◇◆


    畫麵轉回另一頭,黑鐵一輝動員與生俱來的高超運動能力。


    他在戰車炮開火前一刻顯現出〈陰鐵〉。


    舉刀斬飛車頂,迅速逃出車外。


    炮彈命中的瞬間,他抓起切開的車頂當作盾牌,抵擋爆風迎麵直擊,接著利用爆風的力道趁勢躍起。


    他跳上道路旁的建築物,逃過一劫。


    不過──


    「這、這、這會死人的!」


    「才這點程度就送命,死了正好。全體法米利昂皇國國民已經達成共識,我們不打算將史黛菈殿下交給這種弱小的男人。」


    一輝難得真心地表達不滿,卻遭到周遭冷漠的反駁。一群身穿赤紅軍服的士兵正在建築物的屋頂


    上守株待兔。


    他們四散在鄰近的建築物屋頂,似乎打算包圍逃到屋頂上的一輝。


    所有槍口瞄準一輝。


    士兵之中有一名軍人。


    那是一名配戴肩章的妙齡女子,眼鏡後方的尖銳眼神刺向一輝,並宣告道:


    「我是法米利昂皇國陸軍上將,名為席格娜?艾隆。一輝?黑鐵,你已經遭到法米利昂皇國國軍包圍了!」


    「有必要出動軍隊嗎……」


    他聽聞法米利昂皇國國民忠誠心之高,卻沒想到高到如此地步。


    不過這一切全是親人埋下的禍根。


    「我不會逃,也不會亂來,可以麻煩聽聽我的解釋嗎?這一切全是誤會啊。」


    「誤會?」


    這位名為席格娜的女子不愧是職業軍人,看起來比機場的國民們沉穩多了,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輝嚐試以對話說服對方。


    「那次緋聞爆發的時候,應該流出不少關於我的資訊,但那些全是抹黑。我和老家不和,不少人視我為眼中釘,所以才四處散布假情報啊!」


    「哦?所以聽說你從小是個不良少年,肆意闖入和平度日的普通家庭,對他們施以暴力,這件事是虛構的嗎?」


    「……當、然……嗯?」


    一輝反射性想回答,卻一時語塞。


    ──他中學時代四處上道場踢館,不知道算不算數?


    「你在史黛菈殿下更衣時突然闖入,還自己脫了衣服騷擾她,這也是虛構嗎?」


    「…………那、那是、那個……」


    「你向史黛菈殿下提出不合理的條件,要求敗者必須一生服從贏家,接著便把輸了決鬥的史黛菈殿下當奴隸對待。難道你想說這也是虛構的嗎!」


    「………………」


    (怎、怎麽辦……!所有說法都巧妙符合真相,實在很難反駁啊!)


    一輝啞口無言。


    他終於體會到赤座手段有多高明。


    這些謊言並非百分之百的虛構,所以他無法否認。


    赤座充分利用了一輝老實的個性。


    一輝的笑容陣陣痙攣,好不容易擠出一句:


    「哎呀,說法上的細微差距還真是恐怖呢。」


    「敗類!」


    席格娜露出彷佛在看髒東西的眼神,憤恨地吐出辱罵。


    一輝能察覺,周遭的士兵扣在扳機上的手指逐漸施力。


    不過──席格娜舉起手製止殺氣騰騰的士兵們,做了出乎意料的發言。


    「……不過,所謂的情報總是會反映第三者的主觀,情報走過地球半圈之後,確實可能遭到扭曲……史黛菈殿下非常喜歡你,而且我們從那場決賽中也能明白,你並非隻是個單純的人渣。所以關於你這個人的資料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重點不在那裏。」


    「您的意思是?」


    「你既然是史黛菈殿下的戀人,你應該很清楚。史黛菈殿下經曆了多麽艱辛的苦難,才終於順利操縱自己的力量。」


    「……是,我知道。」


    史黛菈曾經主動告訴過一輝。


    史黛菈剛開始展現能力的時候,由於無法自在控製龍炎之力,她的力量灼傷自己的身體。


    強悍的伐刀者,是國家無可取代的財產。當時年幼的她充分明白自己的力量,對於法米利昂這樣的小國來說有多麽珍貴。


    因此她不顧周遭的反對,以必死的決心學習控製自己的力量。


    一切都是為了祖國的人民。


    ……當時的史黛菈,年約五歲。


    「史黛菈身為皇族的尊嚴,深深震撼了我。」


    「那位殿下實在太過溫柔了……」


    席格娜沉浸於感傷,淡淡低喃:


    「但是,就如同史黛菈殿下的善良,我們同樣想盡力保護史黛菈殿下。」


    「……!」


    「在場的所有人都深深敬愛著史黛菈殿下,她是我們的女兒、我們的妹妹、我們的姊姊、我們的家人。我們是如此重視她……所以,我們絕不允許你忽視我們,擅自結下姻緣!我們絕不承認!」


    席格娜再次瞪向一輝,高聲宣示:


    「一輝?黑鐵!法米利昂皇國全體國民要求與你決鬥!


    既然你想娶走史黛菈殿下,就拿出騎士的尊嚴,以手中的劍向我們所有人證明吧!


    那名少女比任何人都美麗、高潔、溫柔。你必須親自證明你配得上我們深愛的那名少女,證明你有資格成為她的伴侶!」


    『『『沒錯、說得對───!!!!』』』


    『『『不然我們絕對不認同你啊啊啊啊!!!!』』』


    不知何時,連建築物下方都塞滿了軍人、國民。包含屋頂上的士兵在內,所有人附和席格娜,大聲怒吼。


    一輝望著眼前的景象,終於理解自己陷入什麽樣的狀況。


    其實也沒什麽。


    總而言之,這個國家──


    (所有國民都很溺愛史黛菈啊……!)


    他原本以為阻礙隻有史黛菈的父親,看來他想得太天真了。


    但這也難免。


    一般根本不會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局麵。


    一輝是日本人,對他來說皇族是相當遙遠的存在。即使史黛菈告訴他國民如親人,在他的認知中,皇族的婚事頂多是一切定案之後,會被新聞媒體大肆報導。


    他萬萬沒料想到,法米利昂的國民會想自己確認皇族的結婚對象是否合格。


    不過──


    「原來如此,這麽說確實說得通。」


    ◆◇◆◇◆


    「……!」


    席格娜代表國民與一輝對峙,而在這刹那,她看到了。


    一輝的唇角揚起淡淡的笑容。


    緊接著──


    「史黛菈之前也提過:『你們是一個國家,更是一家人。』難怪各位會如此憤慨,若是不讓各位接受我,各位是不可能允許我迎娶史黛菈──我沒理由拒絕這場決鬥。」


    這名異國男子打算奪走他們的公主殿下。而他現在緩緩舉起手上的黑刀,麵不改色地接受眾人的挑戰。


    「……!氣勢倒是不錯,那麽──」


    「不過!」


    正當席格娜即將放下手的瞬間,一輝說道:


    「我也要提出一個條件。」


    「條件?」


    「我希望勝利條件不是擊敗在場所有人,而是隻要我甩開各位,順利到達史黛菈身邊,就算是我贏了。」


    「你想放寬勝利的條件?」


    一輝隻答了句:「不是。」


    「我與各位最愛的女孩,絕不希望各位因此受傷。」


    「──!」


    席格娜聞言,一時啞口無言。


    一輝證明自己非常了解史黛菈這名少女。


    的確,假設有人一腳踢開這個提議,就沒資格闡述他對史黛菈的愛。


    因此──


    「……──也罷,你想甩開我們?那就試試看吧!」


    席格娜接受一輝的提案,揮下製止士兵的右手。


    同一刹那,空氣中彷佛傳來瀑布散落的聲響,數百發鉛之驟雨同時飛向一輝。


    不過,一輝早就做好準備了。


    當他舉起〈陰鐵〉,接受席格娜等人的挑戰時。


    在常人肉眼無法追蹤的轉瞬之間──


    ──他早已斬斷腳下的屋頂。


    一輝朝著屋頂輕輕一踏,留有刀痕的屋頂隨即崩塌。


    完美的圓形洞穴將一輝一吞而下。


    槍彈自然無法擊中目標。


    『那個混蛋!他竟然砍斷屋頂逃到下麵去了!』


    「唔!盯好建築物的大門或窗戶!不要讓他有機會逃出去!」


    席格娜馬上命令士兵監視建築物的出入口。


    但是,她犯了大失誤。


    一輝並沒有從洞穴進入建築物中,


    ──而是以手指勾住洞穴邊緣,掛在屋頂下方。


    「嘿。」


    一輝聽見席格娜的指令,確認屋頂無人看守後,以指尖勾起身軀,跳出洞穴。


    於是──


    『席格娜上將!快看那裏!』


    他在士兵察覺之前,便直線奔向城堡。


    席格娜盯著一輝的背影,臉上一陣懊惱。


    「糟、糟了……!是假動作!快追!絕不能讓他逃走!」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士兵們一邊追逐遠去的一輝,一邊扣下扳機。


    但是一輝左跳右跳,閃過所有子彈。


    他靠聽覺確認槍響的位置。


    一輝並且從子彈速度推測出抵達時間,一次也沒回頭看過。


    他腳下的立足點非常顛簸,可是他的速度卻異常迅速,絲毫不受影響。


    他甚至比在機場的平地衝刺時還快。


    因為此時此刻,黑鐵一輝的身心狀況已經提升到最高峰。


    這一切全都多虧法米利昂國民。


    他們全心全意衝著一輝而來,一輝才能察覺。


    「他要讓對方認同自己成為史黛菈的伴侶。」


    「他讓對方將史黛菈交給自己。」


    自己的想法實在愚蠢至極。


    正因為眾人打從心中深愛著她,認為她比任何事物都珍貴──


    ──他們怎麽可能會放手?


    就如同自己不會放棄史黛菈。


    一輝見到法米利昂國民堅決的態度,頓時明白。


    他們和自己一樣。


    那麽,雙方自然是水火不容。


    想要他們互相接納這個想法,打從一開始就大錯特錯。


    他們同樣真心深愛那名少女。


    一輝若是想得到心愛的女孩,他該做的事情隻有一件。


    他必須拉過史黛菈的手,緊緊抱住她,並且從眾人手中搶走她。


    他的力量、他的感情──必須比任何人更強烈。


    (要比感情,我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他不會輸給眾人,更不會輸給史黛菈的父親──絕對不會。


    除此之外,不可能有辦法讓所有人接納自己。


    一輝思考至此,這才終於下定決心。


    ──他可能沒辦法讓對方認同自己。


    一輝直到不久前,腦中還充滿懦弱的念頭。現在他甩開所有迷惘,熊熊燃燒的雙瞳筆直凝視城堡。


    他不再去煩惱能不能讓對方認同自己、讓對方放開史黛菈。


    他會搶走她,逼他們承認自己……!


    這麽做──才是他?黑鐵一輝一路走來的方式,更是史黛菈深愛的他。


    『那、那個男人到底是……!難不成他背後也長了眼睛啊!?』


    『而且他在那樣不平穩的地方,竟然可以跑得那麽快……!』


    『上將!不行!我們追不上!』


    「嘖──!」


    一輝心中的重擔不翼而飛,身軀更加輕盈,士兵們當然完全追不上他。


    一輝在屋頂與屋頂之間來回跳躍,瞬息之間甩開了追兵。


    士兵們朝一輝開槍,但是子彈全都落空。


    並非是士兵們的射擊技術太差。


    一輝左右來回跳步,準確閃避所有子彈。


    ──他一次都沒有回頭看過。


    他老早就看穿子彈的速度,牢牢記下。


    他可以從槍響的位置與角度,大致推算出子彈抵達的時機。


    再來隻要稍微放大回避的幅度,即使推算有誤差也能順利閃過子彈。


    一輝的動作讓席格娜不禁歎為觀止。


    席格娜明白他的體能極高,但她目前所見的隻有身處於平麵的一輝。


    她隻注意到一輝精湛的劍術。


    她從伐刀絕技──〈一刀修羅〉的印象去推測,認為一輝的強大應該限於比賽之中。


    但是她錯了。


    席格娜終於明白了。


    足以支撐他強大劍術的骨幹、基礎。


    那就是一輝鍛煉極致的體能、專注力,以及空間掌握能力。


    不論一輝遭遇到任何地形、任何形式的偷襲,都不為其所苦。


    他明白如何突破種種局麵,無時無刻運轉頭腦,在瞬息之間選出最適當的行動。


    他的強悍,以及利用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事物的那份難纏──


    (──這個男人比起正規比賽,更適合活躍於戰場上啊……!)


    非伐刀者的軍隊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一輝甚至能單槍匹馬在敵陣來去自如,砍下敵將首級之後悠然歸來。


    這個男人或許不能像史黛菈一樣,一擊擊潰整支大軍,但他卻猶如銳利針鋒,能夠直指敵方胸懷,長驅直入。


    她太小看這個男人了。


    他們不可能擋得住一輝。


    但是──


    (即使如此,你還是甩不開「她們」的……!)


    ◆◇◆◇◆


    (好奇怪。)


    一輝徹底甩開席格娜等人,獨自奔馳在法米利昂家家戶戶的屋頂上,但他卻感受到異狀。


    他的身後完全見不到任何人,應該早就擺脫所有追兵,但是──


    (有兩個視線緊追著我不放。)


    而且其中一個視線,甚至近得彷佛能聽見對方的呼吸。


    究竟在哪裏?


    不是右邊。


    也不是左邊。


    前方、後方、上方都不是。那麽──


    「──在下麵!」


    同一瞬間,水聲飛濺,一輝腳底下的屋頂突然飛出一把三叉長矛。


    一輝立刻以〈陰鐵〉抵擋攻擊。


    但他卻因此停下腳步──


    「嘿、米莉,趁現在!」


    一名小麥色肌膚的少女手持長矛,從屋頂中現身。她放聲大喊後──


    「是說,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之類的~」


    下一秒,清脆的爆裂聲敲響一輝的耳膜。


    一股預感如同閃電,瞬間爬過大腿。


    (有人狙擊……!)


    「呼!」


    「喔喔!?」


    數度跨越死境,進而磨練至極限的直覺,行如流水地驅動一輝的身軀。


    他一腳重重踢開三叉矛的長柄,擺脫第一名襲擊者──


    「嘿呀!」


    漆黑的圓形子彈破風飛來──他隨即舉刀,一刀兩斷。


    化成兩半的子彈滑過〈陰鐵〉的刀刃,飛向一輝的左右方──


    「啊、哈☆」


    「……!?」


    隨後半圓形的子彈忽然急速回轉,從左右方同時瞄準一輝的雙腳刺來。


    一輝猛然向後一跳,躲過子彈。


    即便撐過敵人的攻擊,仍然毫不鬆懈。一輝長年麵臨極為不利的戰鬥,正因為他擁有這股專注力,才能像剛才一樣閃躲。


    半圓形的子彈失去目標,栽進屋頂後,終於停止不動。


    「討厭──這個人速度超快的──剛剛那種狀況還躲得過,好煩喔──」


    「嘿嘿,強一點也好。不然對我們兩個來說太沒勁了呢。」


    一輝剛才踢飛的少女


    輕巧地在空中翻個身,降落在鮮紅的屋瓦上。


    她的身邊出現一名嬌小的女孩,女孩手中拿著火槍。


    兩人並沒有毀壞屋頂,而是彷佛跳出水麵似的,忽然間從屋頂跳了出來。


    還有方才的子彈,竟然劃出不可能的軌道追蹤一輝。


    一輝隨即明白。


    這兩人肯定是──


    「……你們是伐刀者吧。」


    「初次見麵,史黛菈的男朋友!我是法米利昂國立魔法學院一年級,堤米特?格雷希!你剛才的反應還不錯嘛!」


    「咦~?現在是要自我介紹──?那我也來。你~好,我是法米利昂國立魔法學院一年級?米利雅莉亞?雷吉──我和史黛菈~算是小時候的玩伴?」


    「我是黑鐵一輝……你們也是為了史黛菈來測試我嗎?」


    一輝這麽一問,自稱為堤米特的少女嗬嗬笑道:


    「啊──不是啦。我們根本不想管史黛菈要跟誰結婚,反正她喜歡就好。」


    「我們的目標是,這~個~」


    米利雅莉亞說著,在一輝麵前拿出一張粗糙紙。


    上頭刊登著一輝的照片,以及──


    一行文字──「dead or alive」。


    「我變成懸賞通緝犯了──!?」


    「對,隻要打倒你,軍方就會給我們賞金,而且金額高達一百萬el【euris】。」


    「上個禮拜米莉看到一個超可愛的包包,可是人家正好沒錢,超困擾的~這張懸賞單根本是及時雨。」


    皇國陸軍似乎在街上大灑通緝令。


    順帶一提,一百萬el等同於一億元日幣。


    懸賞金額高得嚇人。


    聰明如一輝,他一聽見這筆高額數字,馬上就明白了。


    他已經察覺敵人究竟有多賣力,以及軍方、堤米特等人背後是什麽樣的人物。


    (既然能出動軍隊,就代表追殺行動不是國民們獨行獨斷,不過──)


    法米利昂是絕對君主製,隻有一個人能從國庫中動用這麽大筆金錢。


    法米利昂國王絕對和這場騷動有關。


    這場行動要不是由他主導,就是有他協助。一輝雖然不知道是哪一種,但他能肯定對方不會接納他。


    (殺意真濃啊。)


    不過對方看過那場比賽,會如此激憤也是理所當然。


    一輝一想到自己身上仇恨值之高,不禁苦笑連連。此時──


    『找到了!一百萬el!』


    『可惡!那對問題兒童已經跟對方纏上了!』


    『那兩個家夥隻有這種時候才會認真工作!』


    『怎麽能讓她們占盡便宜!我們上!』


    除了堤米特兩人,還有其他人受到獎金誘惑,他們紛紛沿著屋頂湧來。


    堤米特與米利雅莉亞見狀──


    「糟啦,鬣狗們聚過來了。」


    「那就唰唰兩三下解決他吧。」


    重新擺出戰鬥架勢。


    堤米特發動靈裝〈三叉戟【triaina】〉的能力。


    「〈物質潛行【stone dive】〉!」


    她使屋頂化為供自己遨遊的大海,一頭跳進屋頂內部。


    她的夥伴──米利雅莉亞同時跪地──


    「〈災厄槍彈【cmity bullet】〉──三連發!」


    她架起火槍型態的靈裝,射出三發子彈。


    米利雅莉亞的靈裝雖然是火槍,靈裝本身卻不需要填裝子彈。


    她射出的子彈也不會在空中直線飛行。


    一輝從稍早的一擊理解這點,不再撐到最後一刻才閃避,而是立刻邁步跑開。


    緊接著,子彈果然一個急轉彎,開始追蹤逃跑的一輝。


    米利雅莉亞的靈裝──〈魔彈射手【kaspar】〉擁有百發百中的概念。


    魔彈即使被彈開、被砍成兩半,仍會持續追殺,直到貫穿敵人為止。


    這種能力非常棘手,不過──


    他早已找到破解手段。


    子彈旋繞在一輝四周,一再進攻。一輝勉強避過子彈,奔向屋頂的某個位置。


    那是煙囪。


    (就像剛才一樣,讓子彈撞進牆壁裏!)


    不過──


    「嚇一跳之刺! 」


    一輝靠近煙囪的刹那,三叉戟彷佛等待已久,突然從煙囪的側麵刺出!


    一輝急忙身軀一扭,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攻擊。


    他立刻遠離煙囪。


    (一靠近牆壁就會遭受堤米特攻擊嗎……!)


    「還沒完哪──!」


    「唔!」


    他每逃一步,三叉戟便從他的腳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冒出攻擊。


    如此一來,一輝沒辦法停在同一個地方,也無法使用最一般的破解法──誘導魔彈誤中其他目標。


    堤米特完美彌補〈災厄槍彈〉的弱點。


    「真是合作無間啊……!」


    「當然啦!這個國家裏隻有三名c級騎士,而我和米莉就是其中兩人!」


    「是說──你捧我我也不會放過你啦──」


    米利雅莉亞說完,放棄控製逐漸減緩速度的〈災厄槍彈〉。


    她重新發射三發〈災厄槍彈〉,交換場上的子彈,毫不留情地追擊一輝。


    再加上三叉戟彷佛惡作劇似的,不時從一輝腳下刺出。


    攻擊從上下左右所有麵向無間斷地襲來,高明如一輝也隻能一味防守。


    這個狀況再繼續下去,一輝總有一天會落入她們兩人手中


    於是,一輝全力奔向屋頂的邊緣,奮力一跳。


    他是打算移動到別的建築物,借此甩開〈潛行〉中的堤米特。


    追蹤一輝的兩人立刻發現他的企圖。


    大部分人受到堤米特與米利雅莉亞的波狀攻擊,都會思考到這一步。


    因此──米利雅莉亞邪邪一笑:


    「啊哈☆我就在等這一刻之類的~!」


    這瞬間,米利雅莉亞再次拋下變慢的〈災厄槍彈〉。


    她朝著跳到半空中的一輝舉槍,發射新的三發〈災厄槍彈〉。


    沒錯,米利雅莉亞兩人的波狀攻擊,就是為了設下這個局麵。


    除去擁有特殊能力的伐刀者,一般人在空中無法動彈。


    此時的對方毫無防備。


    剛發射的〈災厄槍彈〉處於最高速狀態,對方躍起的姿勢無法避開這次攻擊。


    眼看三顆子彈即將襲來。


    一輝在空中轉過身。


    他手握刀劍,擺出迎擊姿態──


    (那麽做超沒意義的~)


    〈災厄槍彈〉無論被彈開、被砍裂,都不會停下。


    對方砍斷子彈,隻會像剛才一樣增加子彈數量;


    要是他彈開子彈,子彈會借著跳彈的力道無數次進攻目標。


    ──本該是如此。


    米利雅莉亞與堤米特堅信兩人的勝利,不過──


    「哈啊!」


    三發子彈同時逼近一輝,正要貫穿他的瞬間──


    一輝的周遭閃過三道斬光,緊接著〈災厄槍彈〉失去動力,隨著重力掉落地麵。一輝平安地降落在比米利雅莉亞等人所在地更低的建築物上。


    「奇怪?」


    米利雅莉亞沒料到這個結果,不禁困惑。


    黑鐵一輝的能力應該是強化體能。


    但是他為什麽能讓自己的伐刀絕技失效?


    而堤米特比米利雅莉亞擅長體術,潛藏於石之海


    中的她明白一輝剛才的神乎其技,更為此感到戰栗。


    (完全抵銷了……!)


    一切正如她所想。


    一輝借著目前為止的攻防戰,看穿米利雅莉亞的能力。她更換子彈兩次,代表她的能力隻能操控「彈道」,無法讓已擊發的子彈「再次加速」。於是一輝看穿子彈中蘊藏的動力,擊出完全同等的能量,不彈向前後、不砍裂,分毫不差地抵銷子彈上的所有動能。


    (畢竟米莉的能力是單純的「子彈【bullet】」,並不是「飛彈」。對方來這招,她就沒轍了。)


    對手的技巧如此高超,〈災厄槍彈〉根本對他無計可施。


    (既然如此──!)


    堤米特心意已決,便在水底使勁一踢,急速浮出水麵。


    「〈浮上突襲【dolphin crash】〉──!」


    她從建築物的牆壁跳了出來。


    兩棟建築物的距離約有十公尺。


    堤米特輕易飛過這段距離,逼近一輝。


    她手上的三叉戟瞄準一輝的頭部,從一輝的斜上方刺去!


    一輝對此也迅速反應過來。


    他立刻舉起〈陰鐵〉,擺出防禦架勢,準備以刀刃抵擋堤米特的刺擊。


    要擋下十公尺外的突刺,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不過──這代表他掉入陷阱了。


    (我早就設計好了……!)


    堤米特早在第一擊時便設下圈套,用以防備〈災厄槍彈〉失手的狀況。


    也就是一輝擋下的第一次攻擊。


    當時堤米特故意讓一輝擋下自己的刺擊,借機對他植入一個認知。


    〈三叉戟〉的刺擊是可以防禦的。


    但是──


    (我能潛入的物體可不隻建築物啊!)


    〈三叉戟〉當然也能潛入對手的靈裝之中。


    萬一她與米利雅莉亞的合體攻擊失敗,就輪到這張底牌登場──而現在正是時候。


    一輝舉刀準備擋下〈三叉戟〉,此時水聲響起,〈三叉戟〉便穿過〈陰鐵〉,直線刺向一輝的臉部。


    (得手了!)


    就在堤米特暗自歡喜的刹那──


    「你的攻擊太明顯了。」


    〈三叉戟〉原本應該刺進一輝額頭,此時卻忽然一滑,從一輝的皮膚上滑向一旁。


    那正是〈天衣無縫〉──能以些微的動作卸開刀刃的奧義。


    一輝以〈天衣無縫〉卸去堤米特的長槍刺擊──


    「呼!」


    堤米特沒料到對方的防禦,在空中破綻百出。一輝以〈幻想型態〉一刀斬過堤米特。


    「唔、啊……」


    「從那種距離展開突襲,等於是叫敵人趕快來擋。隻要從你的能力特質去思考,就能輕易推測出你的攻擊能夠穿透靈裝。剛才這麽做很容易遭到敵人反製,太危險了,最好別再有第二次。」


    堤米特要是在真正的戰場遇上真正的敵人,剛才那輕率的一擊可能會害她丟了性命。一輝語氣嚴肅地教訓她的莽撞。


    但堤米特還來不及聽取教訓,意識中斷的反應如同一陣強烈的睡意湧了上來,她隨即倒落在屋頂上。


    接著整個人漸漸從屋頂的傾斜處滾下。


    一輝淡淡一瞥:


    「那麽,之後就麻煩你了!」


    他露出清爽的笑容,把剩下的所有麻煩丟給米利雅莉亞,再次展開逃亡。


    「呀啊──!堤兒──!」


    伐刀者沒有以魔力防護,就隻是普通的人類。


    她要是在昏迷狀態下,從十公尺高的屋頂上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米利雅莉亞全力向前衝刺,跳出屋頂,在空中接住堤米特後降落在地麵上。


    她隨即仰望屋頂上方,一輝早已不見蹤影。


    ◆◇◆◇◆


    就在一輝擊敗堤米特與米利雅莉亞的同時。


    史黛菈與阿斯特蕾亞兩人抵達皇都中央的城堡。


    「嗯~果然還是自己家最放鬆了~」


    史黛菈走在寬闊的大理石走廊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自己的家應該每天都有人仔細清掃,空氣中卻隱約傳來一股令人安心的氣息,非常奇妙。


    但是之後還有時間慢慢享受。


    雖說有國民們招待一輝,史黛菈還是不願意讓一輝等太久。


    「父王是在哪邊等我們過去啊?」


    「他請我帶你去餐廳,應該就在那裏吧~」


    那就趕快過去吧。史黛菈心想,便將行李交給侍女,走向餐廳。


    接著,她一推開餐廳的雙開式大門──


    「史──黛──菈啊啊啊啊───!孤好想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名留著厚重胡須的中年男人有如火箭一般,朝著史黛菈的雙唇飛撲過去。


    「討厭───────!!!!」


    史黛菈自然是迎麵一拳,而且是全力反擊。


    「啵嘰」一聲。史黛菈的拳頭栽進中年男人的臉,發出令人不悅的聲響,一拳揍飛男人。


    中年巨漢的鼻子歪向奇怪的地方,他捂著鼻子,語氣顫抖地向史黛菈抗議。


    「為、為什麽……孤隻是……想來個親親歡迎女兒回家…………」


    「這就是你被揍的原因啊!」


    史黛菈表情憤怒地對著中年男人──


    法米利昂現任國王,自己的父親──席琉斯?法米利昂大聲怒吼。


    「你的女兒已經十五歲了!對思春期的女兒做出這種暴行簡直不可原諒好嗎!?這可是性騷擾啊!」


    「……嗬,臉真紅,害羞了嗎?真是不坦率啊。」


    「我是生氣!真是的,你真的很沒神經耶!」


    史黛菈說道,大大歎了口氣。


    她沒料到她與父親相隔數個月不見,竟然是用這種方式再會。


    她實在是不情願到極點。


    此時,史黛菈身旁──


    「爸爸~?」


    傳來了詛咒般的聲音。


    (啊……)


    史黛菈心想不妙,當她轉向身旁時,身旁的女性早已有了動作。


    席琉斯被史黛菈揍到單膝跪地。此時,女性──阿斯特蕾亞來到席琉斯身邊,雙手輕輕包覆他的雙頰,將他的視線轉向自己。


    「你都有我這個妻子了,還向女兒索吻,是怎麽一回事呢?」


    她這麽問著席琉斯,雙眸睜大到極限,眼中滿溢著泥沼般的黑影。


    「媽、媽媽……!?」


    「外遇?是外遇now嗎?女兒該不會早就從媽媽手中偷走爸爸了嗎?兩個人分開之後才發現彼此有多重要了嗎~?」


    「咿……!當、當然不是了!孤從一萬兩千年前就隻愛媽媽一個人啊!」


    「嗯~~~~?真的嗎~~~~~~?」


    席琉斯額頭冒汗,拚命解釋。阿斯特蕾亞彷佛要將自己的眼睛貼上席琉斯的眼球,近距離死盯著他。


    席琉斯更是連眨眼都不敢眨一下。


    他很清楚現在這一刻,他的視線隻要敢從阿斯特蕾亞的雙眼移開一下,就會發生非常恐怖的事。


    兩人僵持一分鍾左右,阿斯特蕾亞終於放開席琉斯的雙頰。


    「太好了~媽媽我也是,再過一億又兩千年以後也最喜歡爸爸了~」


    她露出甜美又平靜的笑容。


    「不過,下次你再敢對史黛菈做奇怪的事,我就要處罰你了喔~」


    「遵、遵命,女士!」


    「真是的!父王每次做了奇怪的事,母後也會跟著變奇怪,你


    要注意點啦!」


    「喔、喔喔,比起變奇怪的媽媽,孤當然也比較喜歡溫柔的媽媽……」


    席琉斯說著,便站起身,清了清喉嚨。


    「史黛菈,歡迎回來。」


    他富含威嚴的樣貌浮現溫和的笑容,抱緊史黛菈。


    「……嗯,我回來了,父王。」


    史黛菈也伸手環住席琉斯厚實的身軀,回以擁抱。


    (……一開始就這麽做的話,我也不會隨便打人啊。)


    她的父親真是沒藥救。


    但他的舉動也代表他就是這麽深愛自己。


    史黛菈放開了席琉斯後──


    「話說回來,父王,露娜姊還沒來嗎?」


    她這麽問道。剛剛開始她就很在意這件事。


    明明說好要在餐廳開家庭會議,卻不見姊姊的蹤影。


    席琉斯有些不悅地說道:


    「露娜還窩在房間裏,說是自己早就下好結論,要咱們自己解決……真是的,這可是家人的終生大事啊。」


    「沒辦法嘛。這次我們將『戰爭』的前置工作都交給露娜,做為『繼位』前的準備,所以她現在很忙啊~她說明天還要去奎多蘭出差呢。」


    史黛菈能理解阿斯特蕾亞的解釋。


    「戰爭」是五年一次的重要外交活動。


    舉辦日近在眼前,她應該也被協調工作追著跑。


    那就不應該打擾她。


    更何況,史黛菈的姊姊──露娜艾絲?法米利昂本來就支持自己的判斷與行動,不需要在場。


    史黛菈這麽認定──


    「那就先不管露娜姊,我們趕快開始家庭會議吧。」


    接著坐在餐廳的椅子上。


    「不需要這麽急吧?咱們都隔了幾個月沒見了。」


    「不行啦,一輝現在還在外麵等呢。」


    「別在意,反正那家夥根本到不了──呃。」


    「父王?」


    「沒事、沒什麽!說、說得也是!總不能讓你的男朋友一直幹等,咱們就趕快開始吧!」


    「……?」


    史黛菈疑惑地望著忽然變老實的父親。


    但是她的父親本來就老是怪怪的,史黛菈馬上就將異狀拋在腦後。


    不過席琉斯的妻子?阿斯特蕾亞似乎發現了什麽──


    「爸爸~?你該不會學不乖,又在想些不良企圖吧?」


    她向席琉斯投去質疑的眼神。


    「別、別說傻話!孤可是秉公無私的法米利昂國王!孤怎麽會做虧心事哪!哇哈哈哈哈!」


    席琉斯豪爽地大笑否認──但額上卻冷汗直流。


    沒錯,他當然有企圖。


    席琉斯?法米利昂早就為了這天做好不少準備。


    當時席琉斯開口要求一輝,要他在七星劍武祭結束後拜訪法米利昂。而席琉斯正是從那一天開始就準備到現在。


    他瞞著阿斯特蕾亞和露娜艾絲,與席格娜、原女仆長的亞娜私下串通好,出動軍隊、召集國民協助,還發布高額懸賞令以防萬一,一步一步組織起黑鐵一輝包圍網。


    現在,法米利昂皇國應該正上下一心地追殺黑鐵一輝。


    席琉斯心知肚明,所以他能肯定。


    ──黑鐵一輝永遠都到不了這座城堡。


    (畢竟這次連「他們」都出動了……!)


    國民們並非戰鬥人員、軍隊也並非伐刀者,再加上那群以賞金為目標的家夥,可能還是擋不下一輝。


    那個男人可是連續兩次戰勝身為a級騎士的女兒。


    但即使如此,他絕對闖不過「他們」的陣勢。


    那群忠誠的野獸發下誓言,絕對效忠法米利昂皇族。「他們」隻要是為了史黛菈,不惜拚上性命。


    「他們」麵對那隻妄想接近史黛菈的毒蟲,絕對不會失手。


    (交給你們了,法米利昂皇國皇室親衛隊……!)


    ◆◇◆◇◆


    席琉斯在心中強烈祈禱。而就在此時──


    黑鐵一輝通過皇都外側的城下市鎮,抵達通往高級住宅區的橋梁,而皇室親衛隊就在這座橋上等著他。雙方正互相對峙。


    「一輝?黑鐵,恭喜你來到這裏了!


    不愧是擊敗史黛菈殿下的男人!但是!你的攻勢就到此為止了!


    我們已經將城下市鎮通往貴族街的橋梁全數弄塌,隻剩下這座橋!


    你想前往王城,就隻能通過這座橋!


    不過,看吧,這就是我等精銳!


    我等正是法米利昂皇國之盾,更是對史黛菈殿下宣誓絕對忠誠的戰士們。


    我等名為法米利昂皇室親衛隊──!」


    「l?o?v?e!史黛菈!!」


    「l?o?v?e!史黛菈!!」


    「lovely!lovely!史黛菈!!!!」


    「「「咻嗚嗚嗚嗚嗚嗚~~~~~~~~~~!!!!」」」


    (這、這些人到底是……!?)


    一輝見到眼前多達五十人左右的怪異團體,一時疑惑不已,不由得停下腳步。他們所有人穿著鮮紅半被(注4:又稱法被,意指日本舉行祭典時穿著的半袖外袍。),手持螢光棒,氣勢十足地畫圓、舞動上半身。


    一輝看得出這群人以武維生,架勢十足。


    他們的一舉一動,全都出自極為龐大的訓練。


    不過──


    (多麽精湛又沒意義的動作啊……)


    他實在不懂那些動作有何意義。


    另一方麵,站在團體前方的男人──親衛隊長見到一輝停下腳步,淡淡一笑。


    「哼哼,看來那家夥見到我等整齊劃一的服從與忠誠,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不過,現在畏懼也太遲了!竟敢欺騙史黛菈殿下,就由我等手中的利劍,斬殺你這罪人!為此,我們現在要確認你的罪行!」


    親衛隊長如此宣布道。他身後的親衛隊原本持續做出神秘的畫圓動作,此時突然同時應聲停止不動。


    所有人都露出嚴肅、急迫的神情。


    但他們會有這種表情也是理所當然的。


    接下來的問答,事關在場所有人的存在意義。


    每個人屏息以待。


    在這股沉默之中,親衛隊長深呼吸了數次,接著代表眾人審問一輝。


    「聽說你和史黛菈住在同、同同同同一間房間,是真的嗎!?」


    「咦……呃,是真的,理事長要我們住在一起。」


    「「「噗呃──!!!!」」」


    下一秒,封鎖橋梁的親衛隊有一半的人咳血倒地。


    「隊長───!二等兵們昏倒了──!」


    「這些軟弱的家夥……!我不是再三重申,命令所有人去玩ntr(注5:為日文「寢取る」的開頭英文縮寫,意指自己的女朋友或老婆遭人橫刀奪愛或是強暴。)係h遊戲,做好心理準備,他們竟敢怠慢軍令……!」


    「可、可是隊長的拳頭也流血了!您握拳握太緊出血了啊!」


    「冷靜!我們還隻是確認他們住、住住住在同一間房間而已……!他們搞不好隻是一起生活而已!沒錯!聽說這個男人和老家不和,他和史黛菈的緋聞也是這家夥的老家捏造之後流出的,這個理由搞不好還說得通……!所以實際上是如何!?這、這張相片、是、是假的嗎啊啊啊!?」


    親衛隊長說道,並且拿出一張相片展現在一輝眼前。某周刊日前正是用這張相片揭露一輝與史黛菈的關係。


    現在重新一看,拍得真是清晰。


    不愧是專業攝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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