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站在四樓突出的陽台上,不由得叫出聲來。


    「好美!」


    朦朧幽暗的深邃森林,環繞著黑鏡般的湖麵。白雪靜靜飄落在夕陽餘暉的昏暗森林,這樣的景致莊嚴神聖,仿如拒絕了所有人煙。


    安從來沒有在這麽高的地方俯瞰過森林、湖水。往下看,也覺得很恐怖,好像有什麽東西從頭頂飛了出去。


    比起陽台,房間裏麵暖和得像春天。


    屋內有壁爐,堆放著滿滿的木柴。應該可以躺四個安的大床,四個角都有柱子支撐著看起來很重的頂棚。


    安從陽台回到屋內,不時抬頭、低頭看著床,難以置信地嘟囔著:


    「貴族……放這麽大的床,到底是要幾個人一起睡啊?再說,床放在房間裏麵,幹嘛要頂棚呢?」


    在太陽下山前,安他們跟飛一道離開了破舊的旅館。


    安駕著廂型馬車,跟在薩禮慕的馬後麵,來到銀威斯托爾城堡。


    飛說要邀請安他們去城堡時,安非常驚訝。她不知道飛為什麽要大費周章找到她,還招待她去城堡。她猜不透飛在想什麽。


    但安還是接受了飛的邀請。老實說,她心存感激。


    威斯托爾市位於徐緩的傾斜地麵上。斜坡最上麵是空曠的台地,那裏有座天然的湖泊。威斯托爾城堡與銀威斯托爾城堡隔著湖泊對望,外表蓋得一模一樣,但分別是黑色與白色。


    將台地的森林、湖泊納入城堡景觀的一對城堡,是高雅精美的建築物。


    這對城堡還很新。據說是建造於十五年前的內戰結束後,所以大門沒有戰爭所需的嚴肅雄偉的格子柵門。


    建造城堡是為了象征權威,以及讓城主住得舒適。


    出生十五年來都過著流浪生活的安,與這種世界完全無緣。她從來沒有這麽近看過城堡,對城堡的巨大感到震撼不已。


    安在飛的催促下,鑽過城門,進入城堡外郭,將廂型馬車停放在那裏。


    再鑽過一扇門,就是城堡的中郭。中郭有高聳的瞭望樓。瞭望樓的外牆是磨過的石子,平整光滑。白色石牆的瞭望樓看起來非常漂亮。


    進入瞭望樓,安、米斯裏露、夏爾都被安排到各自的房間。


    他們三人平時都睡在可以看見彼此的地方,所以被帶到各自的房間時,安覺得有些孤獨。不過,夏爾的房間就在隔壁,米斯裏露的房間也在隔壁的隔壁。


    安對著自己說自己並不孤獨,進入了房間。


    「有沒有缺什麽?有的話,我再拿來。」


    和安說話的妖精,有成人女性的外表,身高跟小孩子差不多,看起來端莊賢淑。她跟安進到房間後,馬上幫安衝了一杯暖暖的茶。


    茶葉是味道清香的幹燥花草茶,十分美味。


    在安生活的海蘭德王國裏,住著妖精,他們是從自然誕生的,背上有兩枚翅膀。有的妖精擁有特殊能力。然而,現在的妖精都很不幸。


    人類會捕捉他們,把他們當成勞工奴役。翅膀是妖精的生命泉源,人類會摘掉其中一枚翅膀,用那枚翅膀威脅妖精,任意使喚他們。


    安不想那樣使喚妖精。對她來說,夏爾和米斯裏露都是立場對等的朋友。


    妖精彎下腰,吃力地用雙手抱起木柴要放進壁爐裏。


    安慌忙跑向她說:「等等,不用了,我自己來。」


    「沒關係,這是我的工作。」


    「可是,怎麽看我的力氣都比你大十倍吧?力氣大的人應該要工作。」


    安拿走妖精手上的木柴,妖精愣了一下,噗嗤笑了出來。


    「你真是個怪人呢。」


    「咦,是嗎?這叫適才適用吧?」


    安邊把木柴放進壁爐邊問,妖精苦笑著回答:「那個成語用在這裏好像不太對。不過,我很羨慕他們。」


    妖精說的他們,是指夏爾和米斯裏露。


    夏爾和米斯裏露的背上也隻有一枚翅膀,可是被摘掉的那枚翅膀,在他們自己手上,他們是自由之身。


    安覺得很抱歉。她隻能讓一、兩個妖精得到自由,這已經是極限了,她沒辦法幫助這世上那麽多的所有妖精。


    「真希望我是有錢人,可以從飛手中把你的翅膀買回來。」


    「不,子爵大人是很好的主人,我很滿意這裏的生活,隻是很羨慕他們可以跟你這樣的人一起旅行。請問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真的不用擔心我,謝謝你。」


    妖精笑盈盈地說:「有什麽事,請拉那個鈴鐺的繩子。」說完就出去了。


    她出去後,整個房間隻剩安孤單一個人。房間太大了。


    安有所顧忌地坐在床上,豎起耳朵聽隔壁房間的聲音。


    ——夏爾在做什麽呢?去看看吧?


    認識夏爾兩個半月來,安越來越在意他所說的話和他的一舉一動。


    現在看不見夏爾,安就覺得心神不寧。


    回想起來,都要怪夏爾在不久前的品評會結束後,親吻了她的手指。安不知道夏爾為什麽要那麽做,想問理由,卻又覺得很害羞,問不出口。


    被親吻時湧現心頭的甜美悸動,還留在身體裏麵。有時霍然想起,就會喚醒那種感覺,非常困擾。


    安爬到床上,像個可疑人物,把耳朵貼在與隔壁相鄰的牆壁上。


    偷聽隔壁動靜沒多久,就有人從背後問她:「聽到了什麽嗎?」


    安下意識地回答:「沒有,很安靜……咦,哇!」


    她差點從床上掉下來,夏爾抓住了安的手臂。


    安半躺在床上,夏爾低頭看著她,黑色頭發撫觸著安的臉頰。


    「你在做什麽?」


    「沒、沒、沒有,沒做什麽。」


    全身冒冷汗的安麵紅耳赤。夏爾看著安,把一腳的膝蓋跨在床上,促狹地奸笑起來。


    「一個人的房間很寂寞嗎?」


    「哪會!我又不是小孩子。」


    「床很大,我陪你睡吧。」


    安知道,夏爾用甜美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細語,是很惡劣的玩笑。可是聽到這種話,她還是滿臉通紅。


    「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安把被抓住的手臂用力拉回來,再把夏爾推開。然後在床上甸甸爬行,逃到夏爾碰不到她的地方。夏爾露出嘲弄的表情,把膝蓋從床上放下來。


    「我看你進房間時好像很寂寞,所以來看看你寂寞哭泣的樣子。」


    「我才沒哭呢,也不覺得寂寞。」


    安逞強地說,縮到床上一角,在那裏重新坐好。


    「那你剛才在做什麽?」


    「那是……覺得這座城堡實在太雄偉了,所以想知道牆壁的觸感……」


    安心虛地撇開視線,扯些牽強的借口。


    夏爾露齒微笑。安覺得所有思緒,都被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眸給看透了。


    安心想,夏爾會不會發現自己滿腦子都想著他呢?想到夏爾很可能發現了,她就害羞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夏爾轉過身去,走到房間中央。仿如自己的城堡般,大大方方地坐在那裏的長椅上,把全身重量靠在扶手上。


    「你看到城堡,一點都不驚訝。剛到時,你沒有絲毫的感動,我跟米斯裏露看到城堡這麽大,都很震驚呢!」


    安為了轉移話題,自己說了一長串的話。


    「城堡的結構都差不多。」


    「夏爾去過城堡嗎?」


    「住過十五年。百年前的城堡,結構跟現在的也沒差多少。」


    「那是……」


    胸口宛如吸進了一股冷空氣。


    ——那是和名叫麗茲的女孩一起生活的城堡嗎?


    夏爾對安說過一次關於自己的過去。


    妖精是所有東西,例如水滴、花朵、樹木、寶石等的能源,在生物視線的注視下凝結而誕生的。


    夏爾是黑曜石的能源,在一個女孩的注視下凝結而誕生。那個女孩五歲,名叫伊麗莎白。她是貴族的女兒,把夏爾帶回了自己的房間。從此,夏爾跟她生活了十五年。後來她被人類殺死了。


    夏爾都把伊麗莎白昵稱為「麗茲」。從這樣的稱呼,安就可以想見他與女孩之間有多親密。


    「你要說什麽?」


    安突然沉默下來,夏爾疑惑地問她。她回過神來,試著擠出微笑。


    「啊,呃……我隻是在想,那裏是不是……」


    夏爾住了十五年的城堡,是不是跟麗茲一起生活的地方呢?安想淡然的這麽問,卻說不出話,心情的激蕩超乎自己的想像。


    宛如已經遺忘的傷痂,一個不小心又剝落了。


    「怎麽了?」


    「咦,呃,沒什麽……」


    想到麗茲,安的胸口就很鬱悶。為什麽會這樣呢?她覺得不可思議。


    夏爾直盯著安,盯得她好想逃開那道視線。


    這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啊……來了!」


    安像得到天助般,從床上跳下來,跑向房門。


    打開門一看是飛。


    「房間的感覺怎麽樣?」


    「啊,飛,謝謝你,這裏很舒適。但太豪華了,害我渾身不自在。」


    飛哈哈大笑,把手臂靠在門上,低頭看著安。


    「睡一晚就習慣啦,人類很難適應太過嚴苛的環境,卻很容易適應舒適的環境。先不談這個了,安。」飛緊盯著安,像說悄悄話般壓低嗓門說:「我有東西要給你看,你願意跟我走嗎?是不能帶夏爾和米斯裏露去的地方,我隻能帶你去。當然,也是在城堡內。不會花你太多時間,在晚餐做好前,可以打發打發時間。」


    安正想逃離夏爾的視線,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了。


    「我去。現在嗎?」


    「是的。」


    安把頭轉回房內,但視線沒有跟夏爾交會。


    「夏爾,飛說有東西給我看,我去一下。」


    安匆忙走出房間,反手關上了門。一出房間,她就鬆了一口氣。


    心情放鬆,才想到飛要帶她去哪裏?


    安跑向走在前麵的壯碩背影。


    「你要給我看什麽?」


    「敬請期待羅!」


    飛稍微扭頭往後看,淡淡笑著回答。


    「會是什麽呢?我完全無法想像……啊,對了,說到無法想像,我想起了一件事!」安稍微加快腳步,追上了飛。「來威斯托爾之前,在路伊斯頓,有個叫凱特的銀砂糖師很照顧我。他是你的朋友吧?他說如果見到你,要我幫他問候你一聲。」


    聽安說完,飛露出很意外的表情。


    「你遇見了凱特?喲,是哦?那家夥過得還不錯吧?不過,他應該不是叫你問候我,而是叫你幫他罵我『去死』或是『蠢蛋』吧?」


    「這、這個嘛……他雖然有點怪,可是人很好,還送給我鬥篷。」


    「那家夥的鬥篷應該是高級貨吧?你拿到了好東西呢!」


    瞭望樓中央是回旋的螺旋狀樓梯,可以通往各個樓層。


    他們從螺旋樓梯走到一樓,再從直達出入口大廳的走廊往前走。走廊的盡頭是牆壁,從那裏分成左右兩條路。


    飛在走廊盡頭的牆壁前麵停下步伐。


    有扇單開的門嵌在牆壁上。


    「就是這裏,平常隻有我會進來。應該說,我不讓其他人進來。」


    打開門,迎麵而來的是地下室特有的冰涼空氣。


    門後麵有道細長的樓梯,沿著牆壁通往地底下。


    樓梯旁的牆壁挖有凹洞,飛從那裏麵拿出煤油燈,點亮燈,高高提著走下樓梯。


    「對不起,白天會亮一點。」


    大約走下二十級階梯,就是一個圓形的房間。


    響著滴滴答答的流水聲。


    飛提著燈,沿著圓形牆壁往前走。牆壁上以相等的間隔放著幾盞燈,他利用自己手上的燈火,依序點亮所有的燈。


    繞圓形牆壁一圈後,牆壁上的八盞燈都亮了。


    「這是……」


    安看到燈光照亮圓形室內的模樣,不禁目瞪口呆。


    房間中央有張寬敞的石製工作台,大概有三個大人張開雙手並排在一起那麽大。圓形牆上挖有凹洞,當成排列色粉的架子。


    用來保存色粉的玻璃瓶,恐怕不下千瓶,數量龐大。


    部分牆麵有裂口,從那裏插入了陶瓷管子。看似地下水的清澄水源,不停從管子流出來,有水瓶接住流出來的水。房間外麵挖有水溝,溢出來的水會經由水溝流出去。


    抬頭看,沒有天花板。幽暗的空間往上、再往上延伸。


    這裏應該是附屬於瞭望樓的尖塔的一部分,內部空間從地底下挑高到塔的尖端。比頭高一點的地方,有著類似窗欞的格子。


    這樣的設計是為了白天時,讓光線從那些窗戶照進工作室。


    「這樣好嗎?飛。」


    安不由得問他。


    這裏是銀砂糖子爵的工作室。


    連安這麽普通的砂糖果子職人,都深信自己的工作室是神聖的地方。銀砂糖子爵的工作室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就像國家教會根據地聖路伊斯頓貝爾教會的祭壇。


    這裏是為王室製作砂糖果子的地方。


    因為是最神聖的地方,所以能帶來最強大的幸福。


    可能是這樣的原因,雖然在地下室,卻沒有陰氣,還有濃濃的莊嚴氛圍。


    銀砂糖子爵的思想與力量,滲入石壁,充滿洞穴的塔內。


    工作台上有個剛做完的巨大砂糖果子。


    是跟飛差不多高的巨大獅子,大膽的構圖與表現手法,很像是隻粗糙刨過的。


    完全不寫實,也沒有精細的雕工。但並不是一般的粗糙,從完美修飾過的整體均衡感,就可以清楚看得出來。如狂浪卷起漩渦般的獅毛表現手法,讓人想起傳說中從驚濤駭浪的大海飛出來的猛獸。


    是勁道十足,充分展現作者能力的砂糖果子。


    安不由得靠近石製工作台上的作品。


    「好厲害,雄勁有力。」


    飛站在安旁邊說:「是啊,這是用來慶祝國王陛下生日的砂糖果子,當然要夠雄偉。」


    安用讚歎的眼神望著飛說:「太厲害了,跟這個比起來……我的作品隻是皮毛,用來騙小孩的。」


    「不要這麽悲觀,你知道我為什麽帶你來這裏嗎?」


    「為什麽?」


    「我認為你能成為更優秀的砂糖果子職人,還會成為銀砂糖師,而且成為那之中屈指可數的職人。我對你非常期待,所以才帶你來看這裏。」


    「能得到你的稱讚,我很開心。可是我可以成為那麽優秀的職人嗎?我是很努力……」


    飛彎下膝蓋,看著安的臉。意誌堅定的褐色眼眸裏,映著安的臉。


    「我相信你可以,你認為我會看走眼嗎?」


    「我不是這意思,但現實是……」


    「十五歲的女孩,要一個人活下去很辛苦。現在是有夏爾在,如果他不在,你連生命都會有危險。要在這樣的生活中磨練手藝,非常困難。為了度過每天的生活,很可能會耗盡你所有氣力,這樣太可惜了。所以品評會後,我一直很擔心你。聽說你來到威斯托爾,我覺得這是神的引


    導,所以到處找你,想給你一個提議,安。」


    「提議?」


    「在你參加砂糖果子品評會,獲得王室勳章之前,就留在這座城堡吧!這期間我會照顧你。等你成為銀砂糖師,就加入馬克裏工房派,當我的助手,我給你工作。」


    提議的內容慢慢沁入安的大腦裏。


    總而言之,就是飛要無條件供養安,還要供養她到成為銀砂糖師為止,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這樣已經夠令人吃驚了,之後還會讓她成為助手,保障她的工作。


    對安而言,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條件好到有點可怕。


    但以飛的人格和地位來看,背後絕對不會有問題。他純粹隻是看中安身為砂糖果子職人的資質。


    可是安忽然想起剛才那間豪華的房間。


    ——習慣那種地方,說不定一輩子都離不開了。


    她有預感,富足的生活會把自己堅強活下去的氣力連根拔除。


    不用擔心每天的食衣住行,舍棄勇往直前的生活,過著隻要思考砂糖果子的富裕生活,或許也是一種生存方式,但是……


    ——我要選擇那種生活嗎?不是靠自己的力量,而是靠他人的力量?


    這種人生似乎不太踏實,缺乏安全感。


    和母親在全國各地流浪了十五年,安嚐過生活的艱辛、嚴苛,也嚐過生活的快樂。對這樣的安來說,被飛供養的生活,像是缺少了什麽的生存方式。


    「我很感恩,謝謝你,飛。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為什麽?你有什麽不滿嗎?」


    飛像哄她般,溫柔地詢問。


    「該怎麽說呢……我想靠自己的腳往前走。不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久而久之會變成懶人。所以,若問我有什麽不滿,我的不滿就是沒有不滿。」


    聽完安的話,飛整個人呆住,但很快就噗嗤笑了出來。


    「好小子,你實在太有趣了!」


    飛伸直膝蓋,從腰部抱住安,讓她的身體往後仰,哈哈大笑起來。然後順手在她頭上撫摸,亂抓一通。


    ——她剛才是怎麽了?


    安剛才的態度,就像匆匆逃離了房間,令夏爾百思不解。


    被撞見像孩子般豎起耳朵偷聽,安的臉就忽紅忽白,轉眼又像挨了打似的,臉上沒了表情。


    夏爾正在研究安那種奇怪的態度,才研究沒多久,安就回來了。


    走進房間的安,在門口愣了一下,看著夏爾,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還在啊?夏爾,飛說快要吃晚餐了。」


    安顯得有點不自在,但還是露出平時的笑容跟夏爾說話。然後走到夏爾前麵的椅子,輕輕坐下來。


    「夏爾,我想明天離開這裏,去路伊斯頓,你認為呢?」


    「路伊斯頓?」


    「嗯,有很多銀砂糖師在路伊斯頓開店,競爭非常激烈,所以我才北上來威斯托爾。可是升魂日快到了,以前我聽媽媽說,升魂日需要很多砂糖果子,路伊斯頓的人口眾多,很可能供不應求。這樣的話,說不定會有很多人向我這種沒沒無聞的砂糖果子職人買砂糖果子。」


    「有這種可能性就去啊。」


    「太好了!那麽,我也去跟米斯裏露商量看看。」


    安開心地說,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房間。


    那樣子跟平時沒什麽差別。夏爾心想,剛才覺得她的態度怪異,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夏爾也走出安的房間,回到自己被安排的房間。


    打開房間門,夏爾就呆住了,室內有人入侵。


    「喲!回來了啊!」


    飛在他房裏,輕鬆自若地坐在椅子上。


    「進來、進來,不用客氣。這裏雖是我的城堡,但今天房間的主人是你啊,夏爾。」


    盡管滿肚子疑惑,夏爾還是聽飛的話走進了房間。


    「有何貴幹?」


    夏爾合抱雙臂,俯視著飛。


    「我想跟你商量,關於安的事,你願意聽我說嗎?」


    夏爾以眼神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老實說,我想照顧安,直到她成為銀砂糖師。安可以留在這個城堡,磨練技術。等她成為銀砂糖師,我會雇用她當我的助手。剛才我把這件事告訴她了。」


    「她應該沒說『拜托你了』。」


    如果安是會被那種提議誘惑的女孩,就不會與夏爾邂逅。夏爾不認為她會欣然接受提議。


    「沒錯,她說那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她不能過那樣的生活。我也想尊重她的意願,但現實是安所處的環境太過嚴苛了。這點你也承認吧?過這種生活會摧毀她的資質。同樣身為職人,我替她惋惜,所以來找你商量,可不可以想辦法讓她留在這個城堡?」


    「想說服她,就去她那裏找她。」


    夏爾用下巴指向安的房間。飛在臉前搖著手說:


    「不行、不行,直接說服她絕對沒用,所以我才來找你。夏爾,我想隻要你消失就行了。」


    飛這句話,讓夏爾皺起了眉頭。


    「什麽意思?」


    「安會想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是因為有你。一直在旅行的安應該很清楚,十五歲的女孩單獨旅行,不知道會遭遇什麽危險。所以沒有你的話,她就有可能接受我的提議。」


    「她在遇見我之前,就是一個人旅行。有沒有我,她應該都會旅行。」


    「不,當人失去一度獲得的東西時,不會認為隻是回到獲得之前的狀態,而是會產生失落感,覺得比以前失去更多,因此意誌消沉。」


    飛抿嘴一笑。


    那一笑煽動了夏爾心中深處的某種情結。


    「如果我在,可以讓她貫徹自己的意誌,我不會離開。」


    「因為她把翅膀還給你,所以你覺得她對你有恩嗎?如果覺得她對你有恩,你更應該消失,讓她選擇安全的生活。」


    「我不是覺得她對我有恩。我隻是沒其他事可做,既然這樣,不如待在有人需要我的地方。」


    「除了安,還有很多人需要你的能力。你同族的妖精說不定也需要你,沒必要守著人類的安,你為什麽要拘泥於安呢?」


    ——為什麽……?


    夏爾沒辦法回答飛的問題。


    砂糖果子品評會結束後,是他自己決定跟安一起走。還被安手指飄散出來的銀砂糖香味魅惑,親吻了她的手指。


    那時候夏爾的確覺得安需要他。可是,安需要他,他也沒有義務配合。


    然而,他卻決定跟安一起走。說到理由,究竟是什麽呢?


    夏爾自己也不知道。隻能說,當時就是想那麽做。


    被飛的視線逼問的夏爾,心中被煽動的某種情結,明顯轉為憤怒。他覺得飛很不講道理,憑什麽這樣質問他。


    「我沒必要回答,請你出去。」


    夏爾沉著地指著出入口的門,飛聳聳肩說:「我還以為你很好溝通呢,看來我並不了解你。」


    飛嘻皮笑臉地走出房間。夏爾瞪著他走出去的房門。


    發現自己的思緒混亂,夏爾的心情好低落。


    隔天,安跟夏爾、米斯裏露一起離開了威斯托爾城堡。


    沿途,他們都會在驛站附近賣砂糖果子。靠這些收入,勉強還有地方住。


    花了三天的時間,終於到達路伊斯頓。


    路伊斯頓在威斯托爾的南邊,感覺比威斯托爾暖和些,但還是不能睡在野外。


    他們在王都西邊郊區的便宜旅館風見雞亭訂了房間,第二天開始去市場做生意。


    路伊斯頓有三座市場,最大的市場在王城西邊。


    店麵狹窄的商店排滿道路兩旁,櫛比鱗次,屋簷相互交錯銜接。


    白天還有塗著獸脂的布製帳篷,與商店平行排列。人們在商店與帳篷、帳篷與商店之間穿梭購物。


    高亢的叫賣聲、吵架的怒罵聲、笑聲、插科打諢聲混合交雜,在空氣中膨脹擴散。


    這就是路伊斯頓西邊的市場,以最熱鬧聞名。


    安擺攤的位置,在距離王城西門最遠的地方,幾乎沒有商店了。


    她把小台子擺在廂型馬車前麵,鋪上白布。上麵擺著她做的砂糖果子,大約五個。米斯裏露盤腿坐在砂糖果子旁邊。


    廂型馬車的貨台牆壁上,掛著從木材加工廠要來的剩餘木板,上麵用染料寫著「製作砂糖果子」。


    零零星星有幾個客人駐足。但一知道製作砂糖果子的人,就是看攤子的瘦小女孩,大部分的人都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安呆呆看著眼前來來去去的人群,杵在那裏動也不動。


    今天是第二天。昨天大約有五位客人說「要再考慮」。


    可是還沒接到正式的砂糖果子訂單。


    「已經繳了五帕銀給市場工會呢。」


    安邊說邊低頭看自己的洋裝,模擬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什麽樣子。


    「是不是要穿得比較成熟一點呢?換成媽媽的洋裝吧?」


    「大人比較好的話,就把夏爾·斐恩·夏爾叫來這裏站著,讓那個懶惰鬼做點事!」


    米斯裏露幹勁十足地看著安。


    「恐怕不會更好吧?那麽做未必有人會買砂糖果子,倒是會有人說出要買夏爾之類的蠢話。」


    夏爾躺在駕駛座上睡覺。這是他的處世之道,在人多的地方,盡可能像這樣避開眾人的視線。


    「喂,這是你做的嗎?」


    「啊,是、是的。」


    「做得不錯呢,做一個要多少錢?」


    從男人的口氣可以聽出他不是隻詢價而不買的客人。安振奮起來說:「跟這些差不多大的話,是五十帕銀。再大一倍,是一克雷斯。」


    「有再大一倍的樣品嗎?」


    「有,在貨台裏麵,我馬上拿來!」


    安說完便要轉身走向廂型馬車貨台的門,這時聽見不遠處有年輕男人說:「喂,你看,她不是品評會那個女人嗎?」


    她望向聲音來源,看到五、六個職人模樣的年輕人聚在一起,對自己指指點點,其中有個熟麵孔。


    「……咦……喬納斯?」


    起初,安還以為隻是長得像。喬納斯似乎喝了酒,臉頰飛紅。可能是因為這樣,那張溫和、有教養的臉看來有點癡呆。


    「喂,喬納斯,她是砂糖果子品評會那個女人吧?」


    被其中一個同伴這麽一問,喬納斯那雙昏昏欲睡的藍色眼睛把焦點集中在安的臉上。


    「咦,我看看,嗯,是她。」


    視線一交會,喬納斯就笑著拍拍隔壁年輕人的肩膀說:「沒錯,她就是安。」


    「咦,就是她啊?」


    「喬納斯大人!最好不要再跟那種女人扯上關係了!」


    從喬納斯背後傳來高尖的聲音。


    「去那邊吧,走吧,喬納斯大人!喬納斯大人!」


    邊說邊死命拉住喬納斯衣服下擺的人,是替喬納斯工作的勞動妖精凱希。安的視線與凱希交會,她凶巴巴地瞪著安,好像安對她做過什麽壞事。


    「喬納斯大人!」


    「這家夥吵死人了,喬納斯,快叫她閉嘴,她是你的妖精吧?」


    一個同伴這麽說,喬納斯嚴厲地下令:「凱希,住嘴,你想被處罰嗎?」


    挨罵的凱希,咬緊嘴唇,放開了手。


    酒氣熏天的一群年輕人,獰笑著走到安旁邊。幾個對安的砂糖果子有興趣的客人都掃興地匆匆離開了現場。


    「啊……請等一下……」


    安想叫住離開的客人,一個年輕人擋在她前麵,阻止了她。


    「你們要做什麽?衝著我來啊!」


    米斯裏露憤怒地站起來,那幾個年輕人不屑地皺起了眉頭。


    「我說衝著我來啊,喬納斯!」


    安慌忙站到台子前麵,護著米斯裏露說:「你怎麽大白天就喝酒呢,喬納斯?也不修練。」


    「修練?有啊,今天是出來喘口氣。我的修練很嚴格呢!因為在品評會上被你陷害,害我現在被盯得很緊。」


    這句話把安惹火了。


    「我什麽時候陷害過你?是你要了卑鄙手段吧?」


    大約兩個月前,在砂糖果子品評會快開始前,安用來參賽的作品被眼前這個年輕人喬納斯搶走了,害安失去了一次成為銀砂糖師的機會。


    「怎麽可以讓她說這種話呢?喬納斯。」


    幾個年輕人慢慢縮小圈子,包圍了安。


    「我們跟喬納斯同樣身為拉多庫裏夫工房派的職人,絕不能充耳不聞。」


    「那麽,你們想怎樣?」冰冷的嗓音在那群年輕人背後響起。


    他們被帶著殺氣的話嚇到,回過頭看。


    站在那裏的是夏爾。他像撥開草叢般,輕而易舉破壞了年輕人的圈子,走到安前麵。


    「我問你們想怎麽樣?」


    「你說什麽……」


    一個年輕人低聲咒罵,可是沒膽子挑戰,隻是狠狠瞪著夏爾。


    周遭行人被火爆的氣氛和夏爾的外表吸引,一個接一個停下來觀看。


    沒多久,圍成了一道人牆。喬納斯見狀,環視周遭一圈說:


    「我們沒想怎麽樣啊,對吧?夥伴們!我們是正正經經的職人,所以想讓這條街的人知道,有個陰險的職人在這裏,如此而已。」


    喬納斯拉攏那些看熱鬧的人,笑著說:「大家也不想被騙吧?這麽重要的升魂日,如果請這種齷齪的職人做砂糖果子,去世的人會無法瞑目哦!」


    「什麽陰險、齷齪。不要胡說八道!」


    安不由得怒斥,喬納斯裝出委屈的表情說:「我沒有胡說八道,在場的各位也有人見過這個女孩吧?她就是兩個月前,在砂糖果子品評會上被國王陛下召見的女孩。」


    被問到有沒有見過,不少看熱鬧的人「啊」一聲,猛然想起來。


    「有見過吧?應該也有人記得我吧?我也是被國王陛下召見的人之一。」


    看熱鬧的人的反應,讓喬納斯得寸進尺,又接著說:「各位不覺得奇怪嗎?她做的小砂糖果子,小到連觀眾都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為什麽她會被國王陛下召見呢?很簡單,因為這個女孩迷惑銀砂糖子爵,所以銀砂糖子爵推薦了她。國王陛下聽從銀砂糖子爵的推薦,召見了這個女孩。可是怎麽看都不是王室勳章等級的作品。所以另一個作品……也就是我的作品,就獲得了王室勳章。沒想到這個女孩聲稱那個作品也是她做的,把現場搞得烏煙瘴氣。國王陛下的興致被破壞,沒有選出銀砂糖師就離開了。」


    安先是啞然失言,接著滿腔怒火。


    「你撒漫天大謊!」


    「他哪裏撒謊了?」有個看熱鬧的人說:「我去看了那場品評會。如那位年輕人所說,我看見的經過就是那樣。」


    很多聲音都附和那個聲音說:「的確是那樣。」


    從遠處看,根本聽不見現場的對話。看在某些人眼裏,事情可能就像現在喬納斯充滿惡意的解說。


    想到這裏,安就很不甘心,眼睛熱了起來,差點掉下眼淚。


    那幾個年輕人嘲笑地看著安,喬納斯也在笑。


    ——我才不哭呢,哭了就輸了。認輸的話,大家就會信以為真。


    「國王陛下說喜歡我的


    作品,這是事實。」


    安說完就拿起放在台子上的砂糖果子,一一放入腳下的木箱子。米斯裏露察覺她要做什麽,從台上跳下來,很快把白布掀起來折好。安把米斯裏露幫她折好的白布蓋在木箱上,提起了木箱子。


    「喲,安,你在做什麽?」


    喬納斯裝傻,安氣衝衝地說:「今天有天外飛來的騷擾,所以我要收攤了,你讓開!」


    「你要逃走?」


    嘲諷地讓出一條路的喬納斯嘻笑著。


    安咬牙切齒地穿越他們,走向貨台。


    「又要去向銀砂糖子爵哭訴嗎?」


    「銀砂糖子爵的品味也真奇怪呢!居然會理睬這種小鬼,總不會是她做了什麽我們無法想像的驚人服務吧?」


    那群年輕人哈哈大笑,奚落正要把木箱子搬進貨台的安。


    安不想一一駁斥他們,強忍住了。她鬧得越凶,他們越高興,現場也會更混亂,正中他們下懷。


    「住口。」


    現場頓時緊張起來。


    夏爾手上不知何時握著一把劍,劍尖指向了那些年輕人。


    「不準你們再說。」


    看熱鬧的人和那群年輕人都倒抽了一口氣。那雙黑色眼眸充斥著隨時可能發動攻擊的怒氣。


    安很驚訝,但更覺得窩囊。讓夏爾采取這種行動的自己,太沒用了。


    「沒關係,夏爾。別這樣,把劍收起來。不管怎麽樣,傷了人都會被官府抓起來。」


    可是夏爾動也不動,視線盯著那群年輕人,算計著攻擊的時機,敏銳的冷酷,威嚇著那群年輕人。


    「求求你。」


    聽到安近似哀求的聲音,米斯裏露跳到夏爾肩上,喃喃說著:「安在求你啊!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把劍拿開吧,夏爾·斐恩·夏爾。」


    米斯裏露還用掌心不停擦拭著自己的眼睛。夏爾看了他一眼,緩緩把劍放下來。那把劍變成光粒子,漸漸消失不見。


    「那家夥沒哭,你也別哭。」


    夏爾說完,背向那群年輕人,走到貨台後麵,幫安把木箱子搬進貨台。安微笑著對夏爾說:「謝謝你們兩人。」


    安把擺砂糖果子的台子也放進貨台,再把招牌拆下來,爬上駕駛座。


    那群年輕人發出哈哈嘲笑聲,像是在誇耀勝利。安背向他們,揚起馬鞭,離開現場,直接回到了風見雞亭。


    風見雞亭的紅褐色屋頂上,有隻生鏽動也不動的風見雞。


    住宿費便宜,建築物老舊,但豐腴的老板娘個性豪邁,安可以放心地住在這裏。不過考慮錢包,最多隻能再住兩天。


    三個人默默走進旅館。


    在一樓的酒吧兼餐廳,撞見了正忙著整理桌子的老板娘。


    今天早上,安對老板娘說:「我今天一定會拿到訂單。」意氣風發地離開了旅館,卻在下午無精打采地回來,老板娘非常驚訝。


    「怎麽了?女孩,沒拿到訂單嗎?」


    「沒有,客人本來就不多,還有人來攪局。」


    安在附近的椅子上垂頭喪氣地坐下來,猛然趴在桌子上。


    老板娘驚慌地問:「你怎麽了?」


    「我、我好不甘心——!那群人幹什麽嘛,好差勁!喬納斯那家夥,居然也跟他們混在一起喝酒!他越來越糟糕了!我再也不會原諒他了!我要拜魔術師當師父,詛咒他——!」


    安堅決地抬起頭說:「老板娘!你有沒有認識的魔術師?」


    剛才安真的很不甘心,差點因為那些辱罵的話,流下淚來。


    可是冷靜下來後,她想清楚了,沒必要哭。那些都是胡說八道,自己沒必要沮喪。隻需燃起熊熊怒火,盡情地發泄怒氣。


    米斯裏露和夏爾看到眼睛炯炯發亮的安,不知道為什麽都鬆了一口氣。


    「很遺憾,我不認識魔術師……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老板娘驚訝歸驚訝,還是很正經八百地回答她。


    「有群砂糖果子職人,應該是拉多庫裏夫工房派的職人吧,他們來找我麻煩!大白天就喝酒,可見過得不錯,為什麽非來找我這個賣不了多少砂糖果子的人的麻煩呢?」


    「是剛剛在這裏喝酒的那群人吧,他們說要振奮精神,喝了不少酒呢。」


    老板娘指向亂七八糟的桌子。然後對安徽微一笑說:「我不認識魔術師,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安猛眨著眼睛,老板娘坐下來說:「你知道拉多庫裏夫工房派的職人們為什麽要振奮精神嗎?」


    「不知道……」


    「南邊與哈林頓州交接的洛克威爾州,有個王室直轄的港都,名叫費拉庫斯,你知道嗎?那裏的統治者是費拉庫斯公爵,被稱為王國最後的火種,出身相當尊貴。」


    「費拉庫斯公爵就是桀多力克祖王家族之一的亞路邦家的當家吧?沒錯,他的出身非常尊貴,與國王陛下同血脈。」


    在海蘭德王國,有帶領人類戰勝妖精王的英雄桀多力克祖王的傳說。那個桀多力克祖王有三個兒子。


    這三個兒子都有各自延續的家族。分別是米爾茲蘭得家、契恩巴家、亞路邦家。


    曾經是各方領主自立、群雄割據的海蘭德王國能在百年前統一,是因為擁有桀多力克祖王血統的三大家族攜手合作,並吞了小規模的國家。


    第一代的海蘭德國王,是米爾茲蘭得家的亞隆王。其他兩大家族亞路邦家、契恩巴家,在形式上成為亞隆王的家臣。現在的海蘭德王國的國王,是米爾茲蘭得家的愛德蒙二世。


    總而言之,亞路邦家是現任國王的家係,與米爾茲蘭得家是同等級的家係,血統與王室同樣尊貴,因此被稱為「王國最後的火種」。


    「對,就是那位公爵,他好像在找砂糖果子職人呢。我聽說他在招募優秀的砂糖果子職人,不限銀砂糖師。隻要住進費拉庫斯城堡,做出一個公爵喜歡的砂糖葉子,就可以得到一千克雷斯。」


    「一個砂糖葉子一千克雷斯?」


    「是啊,是天價吧?而且,獲得桀多力克祖王血脈的費拉庫斯公爵的肯定,還能替砂糖果子職人的身分鍍一層金呢。拉多庫裏夫工房派的職人為了那一千克雷斯,還有獲得被費拉庫斯公爵肯定的名譽,都要前往費拉庫斯,所以來這裏喝酒給自己打氣。」


    老板娘對安拋個媚眼,接著說:「你去費拉庫斯,說不定可以擊敗那些人,得到一千克雷斯哦!」


    有了一千克雷斯,經濟狀況就能一舉改善。


    說不定可以輕鬆獲勝,在風見雞亭過年,還可以得到被費拉庫斯公爵肯定的名譽。對不是銀砂糖師的安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有了那樣的名譽,砂糖果子會比現在賣得更好。


    獲得金錢與名譽的可能性不是零。因為費拉庫斯公爵特別強調「不限銀砂糖師」,可見是要大家憑實力競爭。


    「夏爾、米斯裏露,你們覺得怎麽樣?」


    站在桌上的米斯裏露幻想著一百個金幣,呆呆地望著虛空。


    「一千克雷斯,太棒了。現在的安辛勤地工作,再怎麽努力也賺不到那麽多錢。一千克雷斯、一千克雷斯啊……」


    安最近才知道,米斯裏露很喜歡錢。她接著把視線轉向夏爾。


    「這麽做比拜魔術師當師父有建設性。」


    夏爾聳聳肩說。


    ——沒錯,我是砂糖果子職人,所以我要靠砂糖葉子分勝負。


    安握起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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