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喪笙哭得稀裏嘩啦。


    不過,笙是樂器的付喪神,並不會掉眼淚,隻是動作、語調給人那樣的感覺,所以假設它是人,應該就是那個樣子。


    「小、小少爺、小少爺……」


    笙抽抽噎噎地啜泣,魑鳥和蜘蛛都依偎在它身旁。


    為情況憂慮的小妖們站在後麵,憂心忡忡地聽著笙說話。


    其中,螳螂舞方還跳起了肅穆的舞,表達哀歎的心情。


    看著舞蹈的猿鬼和龍鬼不時拭淚,虎蛙、熊蛙兩位也垂頭喪氣。


    坐在昌浩旁邊的小怪,邊聽笙說話邊看著小妖們的模樣,露出複雜的表情。


    「……」


    它是拚命忍住了笑。不管怎麽樣,在這種狀態下笑出來,都會被嫌棄。


    小妖們和笙都很嚴肅。小怪並不想跟它們一樣,但也不想被誤會自己是在嘲笑它們、瞧不起它們、不把這件事當一回事。


    這種時候,小怪有點羨慕六合可以馬上隱形。


    好不容易從笙的痛擊活過來的昌浩,看著悲痛陳述的笙,表情有點複雜。


    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皺著眉頭,把嘴巴撇成ㄟ字形。


    小怪甩著白色的長尾巴,抬頭看著昌浩。


    「還痛嗎?昌浩。」


    被問的昌浩把眉頭皺得更緊了,默默點著頭。


    小怪在嘴裏「哦」地低吟,眨了眨眼睛。想也知道,笙的軀體又硬又重,頭蓋骨沒被撞出問題就是萬幸了。搞不好昌浩有顆石頭般的頭。


    這樣東想西想的小怪,舉起前腳說:


    「回去後向晴明要張止痛符吧?最好再請他念道咒文,頭部的傷一定要謹慎處理。」


    昌浩露出了可怕的眼神。


    「我絕對不要。」


    「喂、喂,我這麽說是擔心你啊。」


    「我知道,可是我不要就是不要。」


    「還真堅持呢,怎麽了?」


    昌浩吊起眉毛,對滿臉疑惑的小怪說:


    「你想想看啊,小怪,如果我說因為這樣、那樣,我頭很痛,所以請爺爺幫幫我,爺爺會怎麽回我?」


    小怪眨眨眼睛,圓睜著夕陽色的眼眸。


    多少可以想象得到。


    昌浩又對著沉默不語的小怪,喋喋不休地說了一長串。


    「他會說喔、喔,昌浩,被百鬼夜行帶走就很嚴重了,你居然還躲不過自天而降的小妖,你這樣也算是陰陽師嗎?連察覺氣息逼近的本事都沒有,我這個爺爺想悠閑退休根本是作夢中的作夢……哼,那隻臭狐狸……!」


    雖不是真的聽到晴明這麽說,昌浩腦中卻清楚浮現晴明邊裝哭邊滔滔不絕埋怨的模樣。


    小怪揮揮前腳,安慰被自己的想象氣得七竅生煙的昌浩說:


    「不會啦,這次你差點就沒命了,他還不至於那麽說吧,倒是……」


    倒是小怪和六合被苛責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有他們陪在身旁,卻還是讓昌浩受傷了。


    話說,這種時候,晴明並不會正言厲色地苛責。隻會拿著檜扇,默默「啪」地拍打手掌,嘴巴沉靜地笑著。此時,老人的眼光會放射出一般妖魔鬼怪絕對逃不了的氣勢。


    「……」


    「小怪?」


    不由得想象那個畫麵的小怪,有股逃避現實的衝動。昌浩訝異地叫喚它。


    小怪甩甩頭,舉起前腳說:


    「沒、沒什麽,總之,你的確是受傷了……」


    「兩位請專心聽我說話!」


    這麽焦躁怒吼的是一直被遺忘的付喪笙。


    昌浩和小怪慌忙轉向笙。


    「我們在聽、很專心在聽。」


    「騙人!你們都把我的話當成了笑話、胡扯吧?嗚、嗚、嗚哇——!」


    「笙……你好可憐……」


    強忍著淚水的魑鳥,把翅膀擺在笙的背上。蜘蛛一個箭步竄出來,走到一個器物與一隻鳥前麵。


    「太過分了,還有比這更過分的事嗎?小妖也有認真的時候啊,你們兩個卻當它是……!笙這麽仰賴你們,你們卻……!」


    發出來的怒吼聲止不住地顫抖。


    昌浩依序看著笙、魑鳥、蜘蛛的臉,開口說:


    「啊,呃,我沒那個意思……不過……」


    「住嘴,你這個混賬!我們不想聽你辯解!」


    題外話,這隻蜘蛛是來自東國。嘴巴很壞,但派頭十足,是比小怪更大隻的長腳蜘蛛妖怪。


    「不,我不是要辯解……」


    「嗚哇——!小少爺、小少爺——嗚哇——咽!」


    「好過分、好過分。」


    「說有多過分就有多過分。」


    「我還以為隻有你跟其他人類不一樣……」


    笙大哭大叫,虎蛙、熊蛙和百目妖怪也跟著它哭,猿鬼和龍鬼也跳出來放聲大叫。


    「我們錯看你了,晴明的孫子!」


    「不要叫我孫子!」


    怒吼的昌浩猛然站起來,瞪視所有的小妖。


    「從剛才笙就隻喊著『小少爺、小少爺』,根本沒說發生了什麽事、現在是什麽情況?你們憑什麽把我罵成這樣?」


    小妖們都圓睜著眼睛,回看一口氣把話說完的昌浩,然後與自己左右的同伴彼此對看。


    站在小妖後麵的螳螂舞方,把右前臂抵在下巴上,擺出深思的姿勢。


    「吱喳、吱喳、吱喳喳。」


    譯:喔,這麽說也有道理。


    小妖們眨眨眼睛,把視線轉向付喪笙。


    趴在地上哭的笙爬起來,疑惑地歪起頭。


    「咦……」


    是這樣嗎?笙用眼神詢問同伴們。坐在昌浩旁邊的小怪,半張著眼睛對笙點點頭。


    笙哢哩哢哩搔著竹管的側麵,輕輕幹咳幾聲,然後登登跑向昌浩,指著京城的方向說:


    「發生大事了,請你幫幫我。」


    笙抓住昌浩的狩褲下擺,眼看著就要衝出去了。


    「我邊走邊告訴你事情的經過,現在請馬上跟我走。」


    昌浩暗自思忖。


    為什麽小妖或亡靈動不動就來找自己幫忙呢?


    昌浩和小怪都跟著笙回京城了,所以小妖們各自放鬆了心情。


    「笙不會有事吧?」魑鳥擔心地說。


    蜘蛛用一對腳拍拍它的背說:


    「阿魑,別看笙那個樣子,它可精明能幹了,不用擔心。」


    「老爹……嗯,說得也是,有孫子和式神陪著它。」


    「是啊。」蜘蛛點點頭,忽然察覺什麽似的環視周遭,「對了……真難得,沒看見獨角鬼呢。喂,猿鬼、龍鬼。」


    被點名的猿鬼、龍鬼趴躂趴躂跑過來。


    「什麽事啊?老爹。」


    「獨角鬼今天怎麽了?」


    猿鬼與龍鬼困惑地彼此互看。龍鬼回詫異的蜘蛛說:


    「我們一直在等它,可是它都沒來。我們說今天蜘蛛老爹會來,要請老爹織蜘蛛網來玩呢。」


    「它是最期待的一個,沒來太奇怪了。」


    「獨角鬼那個小不點,到底跑去哪蹓躂了……」


    蜘蛛雖然性格差、嘴巴壞,但心腸比誰都好,很照顧大家。它顯得坐立難安,急著要跑出去找。


    眉頭深鎖的猿鬼,忽然拍一下手說:


    「啊,對了,我想到好主意了,先走了。」


    龍鬼看到猿鬼的眼睛閃閃發亮,露出靈光乍現的表情,舉起手說:


    「啊,我也想到了,我們一定是想到同樣的事,走吧。」


    「喔。」


    蜘蛛和


    魑鳥對蹦蹦跑出去的兩隻揮著手,目送它們離開。


    其他小妖在它們後麵圍成一個圈圈,螳螂舞方在圈圈裏跳了一支舞。


    ◇  ◇  ◇


    絕代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宅院,有布設強韌的結界。


    妖魔鬼怪絕對進不去。但是,有安倍家人的允許,就可以穿越守護的結界保護牆進入裏麵。


    未經許可企圖入侵的東西,會被結界阻擋,彈飛出去,搞不好會沒命。


    平安京城是惡鬼異形猖獗跋扈的魔都,但住在這裏的妖怪們都知道安倍家有結界,所以安倍家的人每天都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沒什麽事發生時,晴明的每一天就過得比較規律。有怪事或大事發生時,就沒辦法那樣。像今天晚上這樣沒有緊急事件的日子,通常會在子時(十一點到一點)就寢。


    坐在安倍家的屋頂上看月亮的天一,忽地垂下視線,眯起眼睛說:


    「他要是每天都這麽早休息,我們就可以少擔心一點了……」


    現在醜時(夜裏一點到三點)已經過了一半。有事的時候,晴明到這個時間都不會睡覺。


    站在她旁邊的朱雀苦笑著聳聳肩說:


    「就是啊,每次昌浩出去夜巡,他不等到昌浩回來絕對不睡覺,這樣對他自己的身體很不好……」


    「他不聽勸也沒辦法啊……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不好。」


    「可是還是會擔心,這一點我們也跟晴明一樣。」


    人類的壽命很短。相較於居眾神之末的神將,就像眨個眼那麽短暫。


    神將們都希望他留在這世上的日子可以再長一些。


    今天昌浩也外出了,不過,是為了練笛子。有騰蛇和六合陪著他,所以不會有問題。


    「起碼在這麽平靜的時候……咦?」


    說到一半的天一欠身而起。


    剛才從正下方傳來推開木拉門的聲音。響起了輕微的傾軋聲。是從房間出去外廊的木拉門被推開了。


    朱雀比天一慢個半拍站起來,捧起正要察看外廊狀況的天一的身體,輕輕抱著她,直接從屋頂跳下來,毫不費力地降落在池子前麵。


    「不要突然跳下來,會嚇到我。」


    站在外廊的晴明,如他自己所說真的滿臉驚訝。剛起床的老人,隻在肩上披了一件外褂,看起來很冷。


    從朱雀懷裏下來的天一,美麗的臉龐浮現憂慮。


    「晴明大人,天氣這麽冷對身體不好,請快進屋內……」


    「好,我馬上進去。不過,要先弄清楚一件事。」


    「晴明?」


    晴明對疑惑的朱雀點個頭,抓住高欄,抬頭望向天空。


    明天是滿月。充斥周遭的寒氣,從單衣的前襟、袖口鑽進衣服裏。


    「我雖不是昌浩……但也覺得有紅蓮在還滿方便的。」


    「晴明,聽到你這麽說,想必騰蛇也會生氣。」


    朱雀一臉木然,晴明卻正經八百地說:


    「可是,你不覺得現在這個季節,那個白色異形的模樣,很適合用來圍脖子嗎?真虧昌浩想得到呢。」


    「我知道了,改天我會把你說的話,一字不差地告訴騰蛇。」


    晴明慌忙舉起手說:


    「等等,千萬不要,從你嘴巴說出來,怎麽聽都不像玩笑。」


    眼前浮現小怪豎起全身白毛,憤怒地說「晴明你居然也這麽想」的模樣。


    「因為我向來很正經啊。不過,既然你這麽說,我就不跟他說了。」


    「拜托別說。」


    聽著晴明與朱雀對話的天一,掩著嘴輕輕笑了起來。


    朱雀也笑得好得意,晴明承認慘敗,麵露苦笑又抬頭望向天空。


    他的眼神浮現憂慮。朱雀和天一都沉默下來,查看主人的神情。


    望著月亮好一會的老人,眼神嚴肅地低聲嘟囔。


    「某人的企圖……造成了陰影。」


    一般人看不見的陰影,使皎潔地照耀地麵的明月的光芒黯然失色。


    「不管在任何時代,最可怕的都是人的思想……」


    晴明的眼神犀利猶如刀刃。


    「不像是針對皇上或大臣之類的陰謀……」


    觀察到這裏,晴明發出深沉的歎息。


    忽然,背後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是十二神將青龍,全身散發出比寒氣更冰冷的怒氣。


    滿臉嚴肅地俯視著晴明的青龍,眉頭深鎖地低嚷:


    「晴明,快進屋裏。」


    「幹嘛啊,宵藍,一出來就訓斥我嗎?」


    青龍的眼神更嚴厲了。


    盡管被冰刃般的眼神射穿,晴明還是不為所動,滿不在乎。


    「你呀,老是擺出那麽可怕的臉,會忘記其他表情哦。來,笑笑看或哭哭看,試試新的表情。」


    「耍寶。」


    一句話嗆回去的青龍是十二神將。目前,十二神將是晴明的式神,也就是說晴明是他們的主人。應該是。


    有時連晴明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是主人這件事,但應該就是。


    「宵藍啊,我覺得你說話太簡短,有需要改進。」


    「我覺得沒需要。」


    被低聲否決的晴明,誇張地歎了一口大氣。


    「等等,聽我說,宵藍,語言非常重要。不能把自己想的事完整地說出來,可能會導致誤解。」


    「誰會誤解?」


    「我的意思是可能有誰會誤解。」


    「無聊。」


    最後青龍幹脆痛快俐落地中斷話題。


    不過,率領神將五十多年的晴明,也已經習慣了,不會因此退縮。


    「我是希望你說話不要這麽冷漠,假如紅蓮這樣對你說話……」


    「——」


    青龍的雙眸迸射出酷烈的光芒。晴明眨眨眼睛,哢哩哢哩搔著太陽穴一帶。


    「他是常常那樣……」


    而且,他們彼此都是那樣。舉錯了例子。現在小怪很可能正猛打噴嚏——實際上,跟笙、昌浩在一起的小怪,的確突然打起了大噴嚏,昌浩擔心地問它怎麽了?是不是感冒了?


    「紅蓮就算了,你要是對太陰或玄武說太難聽的話,他們很可能就不靠近你了哦。」


    「無所謂。」


    聽著他們之間一連串對談的朱雀,與天一相對互看一眼後,直接把有話想說的眼神轉向了主人。


    他的眼神在說:「晴明,現在的狀況就是這樣啦。」


    太陰和玄武雖是十二神將,但性情就跟外貌一樣。玄武不太會表現出來,但太陰就表現得很明顯。


    「而且,我是沒關係,可是,勾陣和天後都是女生,你最好還是對她們溫柔一點、體貼一點。」


    「比我厲害的勾陣需要溫柔、體貼嗎?」


    「……」


    說得也是。


    青龍說的話很火爆,但有道理。


    十二神將勾陣是四名鬥將中的一點紅,但通天力量僅次於最強的騰蛇。以前六合曾分析過,假如勾陣真的跟青龍打起來,占上風的絕對是勾陣。沉默寡言的他,又難得饒舌地補充說:「我可不希望看到那麽可怕的場麵。」可見那是他的真心話。


    藍色雙眸顯然變得冰冷。


    「你也不要再囉哩囉唆廢話連篇了。」


    「我是在告訴你這麽嚴苛會有問題,你真是說不聽呢。」


    「我不覺得哪裏不好,你快回屋裏。」


    「等等,你突然文不對題喔。」


    「快回屋裏。脆弱的老人在醜時還搖搖晃晃地站在這裏,太不正常了,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有必要說到這樣嗎?」


    「哼。」


    朱雀和天一苦笑起來。


    別看青龍那樣,那可是他的溫柔、體貼呢,雖然非常難懂。


    盡管晴明那麽說,但看在朱雀眼裏,青龍的語氣已經算是非常緩和了。可以跟他那樣對話,老實說是壯舉了。


    青龍與六合一樣是話很少的男人,但類型不同。


    一直在找時機的朱雀,就在這時候介入了。


    「到此為止吧。晴明,夜風的確對身體不好。如果沒事了,最好聽青龍的話,回到屋裏。」


    天一快步前進,輕輕觸摸站在外廊上的晴明的手。幾乎沒肉、瘦骨嶙峋的手,完全冰涼了。


    「這樣下去,會冷入骨髓啊,晴明。」


    青龍也無言地瞪視著晴明。


    被三對視線施壓,晴明也挺不住了。


    「唉,真是寡不敵眾。」


    朱雀和天一覺得主人的牢騷很好笑,輕輕笑了起來。青龍滿臉不悅地望向其他地方,就隱形了。


    晴明聳聳肩,猛然抬頭看著月亮低喃。


    「那個陰影……」


    「晴明?」


    朱雀皺起了眉頭,在他旁邊的天一也跟著主人抬頭仰望天空。


    「以前好像也看過同樣的情景。」


    沒錯,應該是九年前左右。


    「昌浩五歲的時候吧。」


    那年決定下猛藥,計劃把昌浩丟在貴船,所以記憶特別深刻。


    當時取名為「獅子推落小獅計劃」。據說,獅子會把出生三天的小獅子推落深穀,隻承認爬上來的小獅子才是自己的孩子。不愧是獅子,所作所為與眾不同。


    晴明認為要訓練勇氣,這是很好的方法。


    地點選在貴船。為什麽?因為附近沒有像樣的深穀,所以選擇了山。


    「好懷念啊。五歲的昌浩,現在都十四歲了……真是歲月如流呢。」


    追述往事好一會的晴明,說到這裏就轉回了正題。


    「當時有人在進行某個陰謀……我判斷對我的家人、周邊的人沒有影響,就沒有采取行動。」


    那個陰謀成功了。在月亮的陰影消失後,一顆星殞落了。同一時間,晴明聽說一名文官去世了。


    是怎麽樣的陰謀?是怎麽樣的來龍去脈?晴明若想調查,方法多得是。


    但是,他決定不要牽扯進去,假裝什麽都沒發現,讓事情過去了。


    晴明深知陰陽師不是萬能的,所以不會愚蠢到自己扛起所有的事。


    那個時候,如果有人來向他求救,他也許就會采取行動。


    但是,沒有人來對他說什麽,所以他沒有采取行動。沒有人可以責怪這樣的他,也沒有人會責怪他。


    曾幾何時,再也沒有人提起那件事了,那個應該存在過的陰謀,也被時間的波濤衝蝕消失了。


    在看到這次的月亮陰影之前,晴明也幾乎忘了這件事。


    他眯起眼睛,遙望遠處。


    發現主人突然沉默下來,天一輕聲叫喚他。


    「晴明大人……」


    把視線從月亮往下拉到神將身上的晴明,微微一笑。是帶著苦澀的笑。


    「人真的會後悔呢……」


    九年前的那個時候,成為陰謀犧牲者的人,一定也有家人吧。


    若是晴明出手,說不定可以阻止那件事。


    天一尋思著該說什麽,朱雀把手搭在她肩上,直直盯著年邁的主人說:


    「晴明,別忘了,你光是應付這雙手能保護的人就來不及了。」


    微微瞪大眼睛的晴明,露出跟剛才不一樣的沉穩苦笑。


    「你說得沒錯……」


    把這雙手伸得再遠,能保護的人也有限。


    所以朱雀告訴他,不要自己扛起所有事,因為做不到。


    「這就是陰陽師的業報吧……」


    真的很難解決。


    天一用安慰的眼神看著歎氣的晴明。


    「晴明大人,快進屋裏吧,不要讓身體再受涼了。」


    「我不是青龍,但也要說感冒就不好了。」


    「啊,說得也是。」


    老人苦笑著轉過身去。


    這時,輕快的叫喚聲在他背後響起。


    「喂——晴——明——!」


    「晴——明——!」


    晴明猛然停下了腳步。


    不用回頭看也知道來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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