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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故事,始於一段戀愛。


    隻是一段毫不特別的,普通的戀愛。


    可是墮入愛河的少女,比任何人都要強大。


    比任何人都更有才能。


    比任何人都要孤高。


    而且——非常膽小。


    故而這個故事,


    一定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少女的戀愛故事吧。


    1


    ——月色明媚的深夜。


    園原神社的祭神,天狼鋼牙正以本來銀狼的形態,在夜空中自由自在地奔跑。


    在城鎮裏兼有巡邏意義的空中散步,也是鋼牙的興趣之一。


    鋼牙所守護的土地園原一片繁華景象,即使到了這樣的深夜,燈火仍然通明,人工的光亮掩蓋了星月的光芒。


    不過鋼牙並不認為這副光景很俗氣。


    它喜愛星月的光輝,也同樣喜愛人類創造的燈火。


    鋼牙一邊對腳下廣闊土地上人們的生活作息感到滿足,一邊繼續在空中奔跑。


    不過——


    ‘……呼嘸。’


    它突然降落在附近某幢大廈的屋頂上。


    並且變化為人類男性的外形等待了片刻——追趕在空中奔跑的鋼牙的某種東西,也無聲無息地著陸在大廈屋頂的地麵上。


    ——那是一頭披著黑毛的野獸。


    外表和狐狸相近,但卻不是普通的狐狸,體型足足有獅子那麽大。


    它一直以充滿敵意的眼神瞪著鋼牙。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


    鋼牙正麵承受著黑毛野獸的視線,臉上不改餘裕的神色。


    「要是你打算對這個城鎮圖謀不軌,鄙人可不會置諸不理。」


    他手中出現了一柄太刀,並拔刀出鞘,刀身反射著明亮的月光。


    但是野獸毫無懼色——甚至還露出了獠牙,突然撲向鋼牙。


    「什麽都不想說嗎。」


    鋼牙念叨了一句,朝著向前突進的野獸一揮太刀。


    刀刃確實已經碰到了野獸的毛皮——


    「嘸——」


    鋼牙刹那間皺了皺眉頭,然後迅速拉開了與野獸的距離。刀刃已經碰到了——卻未能將野獸劈開。


    「……不能一擊打倒嗎。」


    園原這裏是鋼牙的土地,也就是說,在這片土地上,鋼牙的力量能夠得以最充分的發揮。


    在這種情況下,盡管並沒有使出全力,但挨了鋼牙的一記太刀,卻沒有被消滅,這隻野獸的實力也相當不簡單。


    「自尊心有點受創了呢。」


    說完後下一瞬間,鋼牙上前一步再次揮刀——這次刀刃將野獸一刀兩斷,野獸的身體完全被劈開了。


    「竟然在土地神的屬地之中對土地神發起戰鬥,這早已超越了無謀而屬於自殺行為了——說起來這句話剛跟另一個人說過呢。」


    連一聲慘叫也沒有發出,黑獸就這樣消散在夜色的黑暗之中。


    目睹它消失之後,鋼牙自言自語。


    「果然不是一般的生物……但也跟式神之類不太一樣。」


    究竟那頭野獸是什麽來曆,目前一無所知。


    要是能生擒就好了,不過後悔也為時已晚。


    不過有一件事很清楚——


    「看來又會變成麻煩的狀況了呢。」


    就是如此。


    「真是的,最近盡是各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自從某位現人神誕生之後。


    「那麽,從今天開始就進入暑假了——大家已經是二年生了,應該也考慮過各自的進路了吧。在暑假裏要好好訂立一個目標哦。」


    考試後的休假也結束了,在教室裏,班任女教師以此結束了第一學期最後的一次班會。然後,大家各自回家迎接暑假。


    「進路嗎……」


    我仍然坐在座位上,有氣無力地自言自語。


    就算說要考慮升學或就業的進路,我還覺得這隻是遙遠未來的話題。其他同學也應該是這樣想的吧——我是這樣以為的。


    「真人君將來打算選擇升學還是就業?」


    向我搭話的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附近稻森天滿神社的巫女,稻森涼音。她披著一頭柔順的波浪長發,是一位正統派的美少女。


    「不不,我還沒考慮過這種事情呢。」


    我老實地回答,然而——


    「咦?還沒考慮……」


    看見她意外的表情,我變得有點不安了。怎麽說呢,這個時期還沒考慮過進路,就這麽稀奇嗎?


    「涼音已經考慮過了?」


    「我應該會升學吧。可以的話我想去國立大學,不過地方私立大學和女子大學也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她這個踏實的回答使我吃了一驚。


    「不、不愧是涼音呢。果然想法很可靠。跟我們差遠了,對吧宗一郎?」


    我向身後正收拾東西回家的朋友望月宗一郎尋求同意,他卻皺了皺眉頭。


    「你在說什麽啊?這可是高二的夏天哦?進路什麽的早就決定了吧。」


    「你、你說什麽!?」


    「我要去東京的大學。」


    「竟、竟然是東京?去、去那種大城市不要緊嗎?不會在出站五分鍾後被人販子拐走嗎?」


    「你還是別對大都市抱有那麽大的偏見為好哦。」


    被宗一郎這樣擔心著一說,我沉思了片刻。


    「大家都已經考慮到這個份上了?」


    「與其說已經,不如說真人還沒開始考慮比較奇怪吧。當然了,說不定多數人還沒定下要去哪裏的明確目標,不過大概的方向也應該定下來了吧?你連大概的方向都還沒有吧?」


    「嗯,那個嘛……」


    就業的話,還沒怎麽考慮過,那應該會繼續升學吧。


    「總之,雖然還不算晚,若是趁現在定好目標,將來就不用著急了。那再見。」


    說完宗一郎就走出了教室。


    「正如望月君所言,確實還不用著急。」


    「嗯,或許是沒錯啦……」


    但一想到周圍的人們都已經考慮過各自的將來,還是會感到不安的。


    這時涼音迅速張望了一下四周。教室裏已經不剩下幾個人了,隻有一群女生聚在遠離我們的位置上。


    「而且……真人大人是神明嘛,應該沒必要擔心吧?」


    「咦,為什麽?」


    「因為隻要待在黑須神社裏,就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將來了,這不是挺好的嗎。千鳥同學一定會打理好一切的。」


    盡管涼音說得跟家常便飯一樣——


    「那不就成了小白臉嗎。」


    「這種說法嘛……」


    她苦笑了一聲。


    然而,這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


    不過——我究竟之後有什麽打算呢。


    現在也還好,那是由於在放學後和假日,以打工或者社團活動的心態去完成神明的工作就行了。但升上需要備考等等的三年級之後,又或者步入社會之後,還能繼續那些工作嗎?


    一旦考慮到進路的問題,我才第一次察覺到。


    作為神明的我,既然是黑須神社的祭神,隻要一直待在那裏就行了——但是作為人類的我卻不可以僅僅如此。


    按照涼音的說法,我也能選擇一直待在黑須神社。如果是千鳥,即使我不作為人類去工作,也肯定能夠保障我的衣食住行吧。


    但我並不想過上那種小白臉式的生活,能避免則避免。


    「那……也沒必要太煩惱吧?事實上也還有時間。那我先走了


    。」


    涼音見我陷入了煩惱,有點抱歉地勸說我後,就離開了教室。即使目送她離開後,我仍在繼續煩惱。


    自己的,未來嗎。


    「嗯~該怎麽辦呢。」


    總之先找別人商量一下吧。


    「呼嘸呼嘸,真人大人的成績也不錯呢。」


    在我家的起居室。


    千璃子不知道為什麽戴上了尖框眼鏡,我則坐在她麵前的沙發上。她讀著我放在桌上的通知簿。


    「畢竟有千鳥當我的家庭教師嘛。」


    「按這個水平,應該能以一家不錯的大學為目標的。」


    我選擇千璃子作為商量進路的對象。


    一方麵是找她最方便,另一方麵之前聽說她是公務員,大概會很可靠吧——原來真的很可靠。


    趁著千鳥和虛去買晚飯的材料時,我找她商量進路問題——


    「不過啊,我目前也還沒打算要去上大學吧?」


    見千璃子看完成績單就突然提起上大學的話題,我暫且先這樣說了一句。


    「真人大人有什麽將來的夢想和目標嗎?」


    「呃,沒什麽特別的打算呢。」


    自己說出這種回答還真是有點可悲,但千璃子也沒有太在意而繼續說下去。


    「如果沒有打算從事專業工作的話,就應該上大學。沒幾種工作由於上了大學而不能從事的,但卻有一些工作不上大學就從事不了。雖然批判學曆社會也有其合理性,但既然要在這個社會中生存,也有必要配合這個社會的想法來做判斷吧。」


    「也、也對呢……」


    「要是沒有經濟上的問題,還是去上大學吧。」


    ……千、千璃子竟然在以非常嚴肅的態度在說話。不,她能這麽認真地和我商量是好事,但總覺得非常不自然啊。


    「我也是經曆了熾烈的考試戰爭和就職戰爭並勝利之後,才成為願望管理員的。」


    「原來願望管理員有那麽厲害嗎。」


    「哼,這種時候就會回想起那些戰火連綿的日子,甩下數之不盡的競爭對手們的怨恨與悲鳴,踏在他們的屍體之上,才有今天的我存在啊。」


    「好像在說什麽可怕的事情?」


    這一定是比喻吧?


    「不過為什麽突然又開始為進路而煩惱了呢?」


    「沒什麽……我身邊也越來越多人談論這個話題了嘛。」


    「畢竟是高中二年生的夏天嘛……說起來,真人大人不繼續以神明身份工作嗎?」


    看來千璃子也跟涼音一樣,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會繼續在這裏幹神明的工作的。


    「不,那個嘛……」


    我是為了幫助千鳥,以及滿足自己的助人欲望才開始以神明身份工作的。


    自己確實很有幹勁,也知道這不是可以輕易放手的東西。不過,這適合作為一生的工作嗎。


    「看來正在煩惱呢,真人大人。」


    「算是吧……對了,千璃子為什麽會成為願望管理員?」


    「雖然我憧憬著爺爺是很重要的原因,不過,果然還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會更有幹勁去完成能夠幫助到別人的工作吧。」


    「……你真的很厲害呢。」


    能訂立明確的目標而當上管理員的千璃子,確實很厲害。


    「真人大人不是更厲害嘛,畢竟是神嘛。」


    「那又不是我靠自己的力量取得的。」


    「哈……」


    千璃子歪起了小腦袋。


    看來在這個話題上,曾經是一般人的我,跟身為妖精的千璃子,又或者是純粹神明的虛,以及其他眾神的考慮方式都有所區別。


    對他們而言,過程並不是那麽重要。不管過程如何,一旦某人獲得了那份力量,力量就歸其所有了,差不多這個意思。


    不過對我來說,將別人給予的力量說成是自己的,總覺得哪裏不自在。


    「啊,那我先回管理局了。」


    「嗯,對了。今天你隻是繞遠路過來的吧,抱歉了,讓你特意過來商量我的事情。」


    「沒關係沒關係,照顧負責神明的心理狀況,也是管理員的工作嘛。」


    然後千璃子正要從窗戶飛出去時——


    「那個~打擾了~」


    屋外傳來一位女性的聲音。


    那就按一下門鈴嘛,我邊想著邊應了一聲「來了~!」。


    「真人大人,為什麽突然說『來了~』?」


    「因為有客人嘛。那再見了,千璃子。」


    「客人,嗎?哈……那我先告辭了。」


    千璃子還是有點不解,就這樣從窗戶飛走了。我目送她遠去之後,就走到門前打開正門——但是家門前誰都不在。


    是惡作劇嗎,還是鄰居的客人呢,我決定還是先走到門外看看,卻發現有人倒在外麵。


    「喂——!」


    我慌忙推開門衝到對方身旁,倒地的是一位長發的女性。


    年齡大概二十五六,披著黑色的長直發,身穿比巫女服更豪華一點的服飾。她就這樣躺在炎炎夏日的柏油路麵上。


    是中暑還是怎麽了——總之必須先救她。


    「唔唔……」


    「喂,你還好吧!?」


    我向發出呻吟聲的女性發問。總之先叫救護車吧,但正要去打電話時,我停下了動作。她怎麽看都不像是一般的人類,不如說從她散發出的氣息看來,十有八九跟神明有關吧。


    這種情況下,找給一般人類救死扶傷的救護車合適嗎?


    我正在猶豫之際——


    「能……」


    女性的嘴唇如此開合,眼睛睜開了些許細縫。我和她對上了眼神。她以那雙猶如夜空般深藍的眼瞳凝視著我,然後繼續蠕動起雙唇。


    「能……」


    「能?」


    「能給我,酒嗎?」


    我當場愣住了。


    2


    當然了,我家隻有未成年人在住,是不會有酒的。


    雖然鋼牙和其他神明之類偶爾過來玩時,也會帶一些酒過來,不過那些酒都被他們全部喝掉了,連瓶子也沒允許他們留下。


    要是雙親一回來,發現家裏有酒瓶什麽的,我的一人獨居生活就頓時告終了。


    所以我給她的是千鳥帶來的料酒。


    「嗯~好難喝,這酒好難喝啊?」


    女性盡管嘴上這樣說,還是繼續直接對著瓶口喝起料酒來。


    「竟然是缺酒喝缺到倒下,你是酒精中毒嗎?」


    「才不是這樣啦。不過我的神力已經所剩無幾了,隻不過像這樣喝點酒,能勉強補充一點而已。」


    「神力所剩無幾啊。」


    也就是說她果然也是神明。


    「畢竟隻是來到這裏,也已經幾乎將力量都耗盡了。」


    「來到這裏?為什麽?」


    「為了和你見麵。」


    「咦,和我?」


    「對,和身為黑須神社祭神,白山土地神的你見麵。」


    她笑容可掬地將雙手交疊在胸前。


    「我想和你聊點事情。」


    聊點事情,呢。


    這個嘛,我也不討厭和這麽漂亮的年長大姐姐聊天就是了。


    不過跟她這樣麵對麵,總覺得她跟誰長得有點像,但又想不起來長得像誰。


    讓人焦躁得就跟牙縫裏夾著什麽剔不出來一樣。


    「首先得進行自我介紹吧。我名叫菊理。」


    「菊理小姐,對吧。」


    「對,請多多指教。」


    她維持著和藹的笑容,


    給人留下恬靜的印象。這就是不知辛勞的深閨大小姐的感覺吧。


    「哈……你好。呃,我叫音守真人。」


    「嗯,我知道。」


    「也是呢。」


    既然是來找我聊天的,那也至少知道我的名字吧。


    「……然後,要聊什麽?」


    「就跟字麵上一樣,比如聊聊你的興趣吧?」


    「怎麽有種在相親的感覺?」


    「哎呀,這可不行哦。姐姐已經有丈夫了。」


    「不,我也沒說我們真的在相親啦。」


    不過居然已婚了嗎。


    「噢,不過夫君已經去世了,應該可以?」


    「原來是未亡人啊。」


    那得分就很高了——才沒這回事啦。


    「我說,菊理小姐——」


    「我回來啦~」


    我正要提問時,虛的聲音伴隨著開門聲飄入耳中。看來去買東西的虛和千鳥正巧回來了。


    「真人大人,我們來晚了。」


    之後就是千鳥的聲音。


    這時一道思緒在我頭腦裏打轉。


    咦……現在我和菊理小姐麵對麵的這副情景,總有一種特別討厭的預感?然後隨著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虛先走進了起居室。


    穿著夏季版哥特蘿莉服的虛,看見坐在沙發上的菊理小姐,便歪了歪頭。


    「虛,歡、歡迎回來。呃,這位是——」


    我話還沒說完,虛就一轉身把頭探出走廊說。


    「千鳥~!真人又將外麵的女人帶回家啦!」


    什麽叫又啊——不對,更重要的是那種說法是怎樣!


    這樣下去會迎來腥風血雨的……我的內心如此告訴我。


    不過在我采取對策之前,千鳥已經領著附近超市的塑料袋走進了房間。她以冰冷的視線環視起居室一圈——然後皺起了眉頭。


    「那、那個,千鳥,其實她是——」


    「以前我就覺得,真人原來喜歡年紀大的啊。」


    「哎呀,小虛,說我年紀大也很過分呢。」


    我慌忙要作出說明,卻被虛和菊理小姐打斷了。菊理小姐似乎也認識虛,直呼了她的名字。


    「喂你們就不能先不說話嗎!?」


    「真人大人,虛大人。」


    這時聽著我們對話的千鳥插嘴了。不過似乎怎麽看都不像是我所害怕的情況,她隻是來回掃視著附近。


    「所以說,千鳥,她隻是啊,那個而已。」


    「她,是指誰?」


    「指誰——」


    我沒弄懂千鳥的意思,而將視線移向菊理小姐。千鳥也跟隨著我的視線,望向菊理小姐所在的方向。


    不過——


    「那裏有什麽嗎?我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感覺不到……」


    聽了千鳥的話,我和虛麵麵相覷——然後同時望向保持著燦爛笑容的菊理小姐。


    千鳥看不見菊理小姐?


    「也對呢~」


    菊理小姐從沙發上站起來走近千鳥。但是千鳥卻毫無反應。看來她真的看不見對方。


    然後菊理小姐站在千鳥的麵前,像是要纏住千鳥一般緊抱著她,但千鳥看上去卻完全沒有察覺到。


    「真的什麽都感覺不到呢。」


    說起來這人怎麽突然就抱住千鳥了,是百合嗎,這是百合嗎?


    「……哈。」


    即使是千鳥,也隻能以困惑的表情回應我的感歎。


    「沒辦法啊,雖說我取回了一點神力,但現在我作為一位神明,其存在也已經近乎朦朧不清了。大概就是同樣身為神明,以及擁有強大靈視能力的人類,也隻能勉強感覺到我而已。真人君和小虛是從白山獲得力量的,所以才能看見我吧。」


    菊理小姐一邊說,卻一邊慈愛地撫摸著千鳥。


    很少能看見別人這樣對待千鳥的,但既然看不見對方,就算是千鳥也無可奈何吧。不過說起來,既然菊理小姐作為神明的存在近乎朦朧不清,那麽為什麽從白山獲得力量的我和虛就能看見她呢?


    「不過小虛嘛……果然還是摸不到呢。」


    菊理小姐順勢伸手摸了摸站在千鳥身旁的虛的頭。


    「有感覺嗎?」


    「一點也沒有。」


    虛好奇地搖了搖頭。


    「那我能碰到的,還是隻有真人君呢。」


    菊理小姐不住點頭。


    那隻有我和虛能看見她,又是怎麽回事?


    「千鳥,你真的看不見嗎?」


    「嗯……不過我的靈視能力應該並無異常才對。」


    「但是你卻看不見……會有這種事嗎。」


    至今千鳥經常展露出超越常人的力量,卻竟然會有辦不到的事情,這實在很意外。但菊理小姐聽了我這話卻搖搖頭。


    「不是哦,正因為她是白山——不對,是黑須家的巫女,所以才看不見的。」


    「因為她是黑須家的巫女才看不見?」


    「因為我的名字是菊理媛——別名是白山比咩神。」【シラヤマヒメノカミ:也稱白山姬神,但更常用的正式漢字名是白山比咩神】


    「白山比咩神?」


    即使她說出本名,我也隻能重複她的話語而已。


    不過——千鳥聽完我的話後,卻表現出劇烈的反應。


    「真人大人!對方自稱白山比咩神嗎!?」


    「呃,啊,對啊……」


    我被千鳥的氣勢所壓製,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事到如今你還要來這裏!」


    千鳥陰沉著臉放出狠話,但她仍然無法看見菊理小姐,而隻能來回遊移著視線。


    「千鳥你認識她嗎?」


    「……結緣之神白山比咩神,是黑須神社以前祭祀的神的名字。」


    「…………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菊理小姐。


    菊理小姐卻不改那爽朗的笑容,繼續站在我們麵前。


    【菊理媛神,又名菊理媛命,被視為和加賀白山等地的『白山神社』的主祭神·白山比咩神是同一神祗。神名菊理(ククリ)是捆在一起(括り)之意,相傳她曾努力讓伊邪那美和伊邪那岐和好,而被視為結緣之神。全國各地的白山神社後來也以菊理媛神(白山比咩神)為主祭神,並祭祀伊邪那美和伊邪那岐】


    「那麽說……菊理小姐並沒有從神社出走吧。」


    「嗯,沒錯。」


    我聽完菊理小姐至今的經曆,思考著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們暫且還是坐到了起居室的沙發上。我和虛並排坐在雙人沙發上,千鳥坐在單人沙發上。


    菊理小姐則從背後抱著千鳥。


    由於千鳥感覺不到菊理小姐,也隻能放任她的行為了。看來菊理小姐很喜歡千鳥——是因為她是黑須神社的巫女吧。


    根據菊理小姐的說明,直到她來到我家,期間發生了這些事。


    首先,在我成為黑須神社的祭神之前,白山是沒有神明的——這是一個誤解。


    雖然千鳥曾經說過,菊理媛神由於討厭失去了靈力的黑須一族,而拋棄了神社出走,但實際上她一直留在黑須神社裏。


    隻不過她作為神的能力過度衰弱,已經沒有人能感知到她的存在而已。


    盡管沒有人注意到她,她還是一直待在白山的。


    經過漫長的年月後,正當她自身的意識也變得稀薄,再這樣下去,和世界融為一體也隻是早晚問題的時候,她取回了一點神力。


    似乎是因為我成為黑須神社的祭神之後,白山的靈力活性化,


    殘餘的靈力流入了她的體內。通過積聚這點力量,她今天勉強強化了自己的存在,而來到我家——卻在家門前耗盡力量而倒下,這就是事情的來龍去脈。


    「不過這樣的話,在黑須神社和我碰麵不就行了?」


    「我還想看看這個城鎮的現狀嘛。」


    我將菊理小姐的回答原封不動地告訴千鳥,千鳥也少有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不過你又認識我和虛?」


    「我一直看著神社裏發生的事情嘛。不過呢……用人類的說法,感覺就跟做夢一樣吧。」


    「於是……就來找我了。」


    她究竟抱著怎樣的心情呢。


    為了這個神社,即使不為人知,她也一直待在白山幾十年。當自己總算取回一點神力後,卻發現自己的立身之所已經被別的神明占據了。


    即使她會恨我也不奇怪。


    不過菊理小姐看上去卻不像。她說是找我來聊天的,究竟想跟我說什麽呢?


    「雖然如此,這樣下去我還是會消失吧。」


    「……消失?」


    「對……流入我體內的力量,充其量隻是白山活性化之後的殘餘力量。是流入真人君和小虛的力量的殘留部分。」


    「即使是殘留的,隻要能流入你的體內——」


    「不久之後就沒有了。」


    我還沒來得及發問,菊理小姐就回話了。


    「……為什麽?」


    「因為真人君成長了。」


    「我?」


    成長了?我並沒有這種感覺。


    「由於真人君是現人神,成長相當迅猛,神力也迅速增大。於是從白山流給你的力量也變多——就不會再有力量殘留了。」


    是……嗎?


    我問了問千鳥,她點頭認同。


    「確實真人大人的力量變強了。」


    「所以今天我想向真人君許願。」


    菊理小姐總算放開了千鳥,走到我的麵前,雙手啪地合掌祈願。


    「能讓我複活嗎?」


    還是說出來了呢。


    我預想到她要向我許願了。


    「你希望我讓你複活嗎。」


    我再次重複了一遍。這是為了讓聽不見菊理小姐聲音的千鳥聽見,千鳥也沒有插嘴說什麽。


    她打算現階段交給我來交涉吧。


    「不過要怎樣做才能讓你複活?」


    「你知道嗎?八月三日是我的夏祭哦?」


    這是什麽,我第一次聽說。


    「千鳥,黑須神社會在八月三日舉辦夏祭嗎?」


    「是的,曾經確實舉辦過。不過在沒有祭神之後,就隻剩下一個軀殼了——我姑且還是會每年一個人奉納神樂舞的。」


    居然還有這麽一個祭典,我在這個城鎮活到今天都一無所知。


    「由於今年真人大人成為了祭神,我已經打算終止那一天的祭典了。畢竟這並不是全國的菊理媛祭,而是這裏的定居神的祭典。」


    「定居神?」


    「是當地特有的神明——以前所祭祀的定居在本地的神明和菊理媛神,經過漫長的年月而融合誕生的神明。因此認為這裏所祭祀的菊理媛神,跟其他多數神社祭祀的菊理媛神完全不同更為合適。」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菊理小姐連連點頭。


    神明和神明的融合,對我來說有點奇怪,但千鳥也好,菊理小姐也好,連虛也並不在意,看來這也是常事吧。


    「總之嘛,那天是我的神力最為強大的日子。所以——希望能在八月三日舉辦夏祭。」


    「呃,也就是讓千鳥奉納神樂舞就行了?」


    「不,那樣是不夠的。千鳥的神樂舞,說到底隻能在最後將現場的力量輸送給我。必須要有大量的正麵感情——享受祭典的感情才行。」


    「也就是說——要在夏祭當日,聚集大量感受到快樂的人才行。」


    「就是這樣。這樣一來,即使白山傳送給我的力量不多,我也能夠強化自己的存在。」


    ……不過這不是相當困難嗎?


    即使最近情況有所改觀,但拜訪黑須神社的參拜客仍然寥寥無幾。要是突然說要舉辦祭典,會有人過來嗎?


    「還有,神樂舞不能隻由千鳥一個人在跳哦?至少也要準備長笛和太鼓,而且那樣也更愉快嘛。」


    「長笛和太鼓,嗎。」


    這不就隻是菊理小姐的個人喜好嗎——不過我沒說出口。


    「可以拜托你嗎?」


    菊理小姐注視著我。


    看見她這副眼神,我就有一種想為她盡一份力的感覺……


    「事情就是這樣,千鳥你覺得如何?」


    「我並不推薦。」


    我將菊理小姐的願望轉達給千鳥後,她以嚴肅的語氣反對。


    但她仍然隻把話說到「並不推薦」的份上,還是把判斷的最終決定權交給我,隻要我決心要做,千鳥還是會聽從我的。


    「本來現在黑須神社的祭神就是真人大人。事到如今還將過去的祭神複活,也沒有位置可以留給她。」


    即使麵對神社過去的祭神,千鳥仍然充分發揮她毫不留情的性格。我還以為她會稍微改變一點應對方式的,看來還是跟除我之外的神明交流時一樣。


    千鳥真的——並不在乎以前的祭神呢。


    「不過啊,她又沒有拋棄黑須神社,而是一直待在這片土地上吧。沒必要那麽冷淡地對待她吧?」


    「那……也沒錯……」


    千鳥語塞了。


    「根據我所了解到的,我也覺得幫助她複活更好。」


    至今一直安靜地傾聽的虛也這樣說。


    既然黑須神社的兩柱神都一致讚同,千鳥也沒有繼續提出反對意見了。


    「那可以拜托你嗎?」


    菊理小姐緊接著再拜托了最後一遍。


    「我明白了——我就接受你的願望吧。」


    聽完我的回答,菊理小姐那柔和的笑容更顯燦爛。


    於是,在八月三日,我們黑須神社將會舉辦夏祭——


    「不過說回來,夏祭該怎樣實行呢?」


    「我沒有相關知識。」


    「儀式方麵我比較清楚……但讓人們聚集起來的方法就……」


    「我是被祭祀的那邊啦。」


    嗯,該怎麽辦呢。


    「這個嘛……我去問問有經驗的人吧。」


    3


    「是說想舉辦祭典,對嗎?」


    聽完我的話後,涼音側著頭反問。


    柔順的波浪長發輕輕披在豐滿的胸部之上。


    我們身處稻森天滿神社的拜殿——不對,是神社旁邊涼音的家裏,而且還在她的房間裏。涼音穿的也不是平常的巫女服,當然就是便服了。


    該怎麽說……女生的房間裏有一股很怡人的香味呢!


    我和涼音隔著房間裏的一張小桌子麵對麵坐著——而千鳥正坐在我身後一兩步的位置,緊盯著涼音的一舉一動。


    也沒必要警戒她到這種程度吧。


    順帶一提,虛和菊理小姐都留在黑須神社。


    似乎是因為菊理小姐不能經常離開白山。虛則是陪著菊理小姐留下,同時利用福神的力量對菊理小姐的神力補給進行輔助。


    「……想舉辦怎樣的祭典?」


    「好像能聚集很多人的就行。」


    「能聚集很多人的就行?」


    「真人大人,這裏開始就交給我說明吧。就算隻是這樣麵對麵交談,也不知道這隻女狐狸會使出什麽熟練


    的手段來籠絡真人大人的。」


    竟然在涼音麵前開口說出這種話,對於千鳥這種態度我也隻能寫一個服字了。涼音看來也有類似的想法,隻是苦笑了一下。


    「關於祭祀方麵,我會在晚上奉納神樂舞。借助神樂舞將周圍的人氣輸送給菊理媛,從而讓她複活。」


    「不過我想問問,涼音能演奏長笛或者太鼓嗎?」


    「咦?噢,姑且還是會點長笛的。」


    「那樣的話,能請你在神樂舞期間吹奏嗎。似乎演奏是必須的。」


    即使隻憑氣息,都可以察覺出千鳥在我身後散發出寒冷徹骨的氣場。


    千鳥對其他人相當嚴厲,而對涼音的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概是因為黑須神社和稻森天滿神社之前曾經發生過糾紛,即使考慮到這一點,千鳥對涼音的敵視程度也未免太過分了。


    她應該很討厭跟這樣的對象一起演奏神樂舞吧,但這次可不由得她這麽任性。


    而且對我來說這也是個機會,希望藉此讓千鳥和涼音和好。總不能讓她保持著這種露骨的敵意。


    「隻是吹笛的話沒問題。不過需要練習一下。」


    涼音點頭後話鋒一轉。


    「不過最近隻是奉納神樂舞的話,是聚集不起人來的。」


    「這個嘛……話是沒錯。」


    隻有相當少的人會隻為了看儀式而前來吧。


    盡管在學術上和文化上都很有價值,但一般人是不會為此而來的。


    「果然說到要聚集人群,最好的方法就是開夜市吧?」


    「夜市……嗎。」


    這樣一說確實沒錯。


    說到人來人往的熱鬧祭典,就一定會聯想到夜市吧。


    不如說對多數的祭典而言,吸引人群的要素主要是這方麵。當然並不僅限於此,但對於黑須神社這種被遺忘的神社,還是要靠這一點吧。


    所謂風月不如油鹽吧。


    「不過這樣一來,還是需要籌備一下。千鳥,辦得到嗎?」


    「……要是變成籌備夜市的話……沒有相應門路的話不好辦。」


    「門路,嗎。找誰比較合適?」


    涼音回答了我的問題。


    「一般這類夜市是由露天商鋪公會進行組織的,需要占用公用道路時,還要取得道路的使用許可。」


    「嗬,還有這種公會啊。」


    「當然我也可以將公會的相關人士介紹給您——不過這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涼音一臉歉意地垂下了眼角。


    「這又是怎麽回事?」


    「現在這段日子大家都很忙碌,到處都在舉辦各種大大小小的祭典。」


    「噢……也對。」


    「我也會嚐試交涉一下的……」


    但對方同意的可能性很低——涼音露出這樣的表情。


    嗯,結果變成這樣了。恐怕去其他神社討論這個話題,也會得到一樣的結果。畢竟還是太倉促了……正因為祭典每年都會舉辦,日程表也會銜接得完美無缺吧。


    「唔嘸,這下頭疼了。」


    「……抱歉。」


    「別這樣,涼音不需要道歉的,即使能跟我們商量這點,我也要感謝你才對。」


    「於是,真人大人,留在這裏也沒什麽能做的了,我們快點回去吧,快動身。」


    馬上就要離開的千鳥扯著我的衣擺。


    她還是一如既往地討厭涼音呢,這一幕不由令人苦笑,不過確實在這裏也沒什麽辦法,我正要站起來——


    「啊,說起來……」


    涼音像是想起了什麽而開口。


    「還有其他人會開辦夜市的。」


    「其他人?」


    「——是鎮上的青年會。」


    說起青年會,就是指為了進行地區活動和社會活動而聚集起來的一群年輕男性。不過由於運作上比較隨意,最近會員數越來越少了。


    說起來我也不屬於青年會。


    「祭典的運營經常會由青年會的人參與。而夜市方麵,之前在公民館裏舉辦孟蘭盆舞時,好幾次也是由青年會全權負責的,應該也有這方麵的經驗。」


    原來如此……那就沒問題了。


    不過他們也許也很忙的,不知道拜托他們會不會答應。


    「啊,說起來宗一郎也在青年會裏呢。」


    沒記錯的話,下大雨的那段時期,他曾經參與過青年會的堆沙包工作。


    「那麽,由他來介紹如何呢。」


    「這樣的話……會跟露天商鋪公會那邊的影響範圍有衝突嗎?」


    似乎屬於那邊的人更多,我有點擔心這點。


    「找幾乎都是外行人的青年會負責的話,公會那邊應該不會有異議吧?我也會跟他們說一聲的。」


    「……嗯,就這麽辦。謝謝你,找涼音商量實在太適合了。」


    有種總算豁然開朗的感覺。


    為了表示我的謝意,我握住涼音的手揮了幾下。許多事情真的一直受她照顧了。終有一天必須回報她才行。


    但是涼音對我的行動卻報以有點僵硬的表情。


    「我說,真人大人,我是不在意啦,但要是這麽隨便地碰其他女孩子……您身後的那位會很可怕哦?」


    回頭一看,千鳥盯著我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4


    「是這裏吧?」


    之後我在千鳥陪同下,造訪了稻森地區邊緣,距離白山很近的某家民居。


    我也曾經路過這裏好幾次,這家和風宅邸還是相當氣派的,向兩側推開的門上,有寫著『立華』的門牌。


    在電話裏跟宗一郎談過祭典的事後,他說這不是自己能獨斷決定的事情,讓我來拜訪這家人。這裏是青年會更上級機構的,町內會長的家。


    「那就走吧。」


    「能不進這戶人家嗎,真人大人。」


    我正要按下門鈴時,卻意外地被千鳥阻止了。


    「不進去……千鳥你怎麽了?」


    「我……討厭這個立華家。」


    我感到很驚訝——千鳥竟然明確地說出討厭的想法。即使麵對涼音表現出那麽明顯的討厭態度時,她都沒有明說過一次。


    「這又是為什麽?」


    「這家人——」


    「這家人做了什麽?」


    在千鳥回答之前,宅邸大門旁邊的一扇便門,隨著這句話從內側打開了。裏麵站在一位小個子的老人,鷹鉤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


    看來他就是町內會長立華先生了。


    「呃,初次見麵……?」


    宗一郎應該事先聯係過他了,不過該怎麽開口呢……我在思索之際,老人打量起我來。


    ——這時,千鳥上前一步擋住了老人的視線。


    「請不要用那麽失敬的眼神看著真人大人,立華。」


    千鳥嚴厲地丟出了這一句,老人揚了揚一側的眉毛。被女高中生用這種威脅般的語氣說話,這位老人會生氣也不奇怪——


    「還是跟以前一樣呢,千鳥大人。」


    老人卻隻是歎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他就是你所選定的神明嗎。是現人神呢。」


    「什——」


    「真人大人,他是靈能力者。」


    「啊、噢……原來如此。」


    突然被看穿身份使我嚇了一跳,是嗎——即使不是巫女或者宮司,也存在其他靈能力者的。我接受這一事實後,提出了另一個疑問。


    「那——千鳥你跟他認識嗎?」


    至今她的表現,也隻能聯想到這一


    點了。


    同為靈能力者,又住在同一個城鎮,彼此相識也很正常,但千鳥聽了我的提問卻明顯皺了皺眉。


    「他——不,立華家,是世代擔當黑須神社氏子總代表的家係。」


    「氏子總代表?咦,也就是說這裏的土地——」


    「是的……這片土地本來是歸黑須神社所有的。」


    千鳥的表情相當苦悶。


    「那已經是往事了——先請進來吧。」


    老人——立華先生說著領我們走進了宅邸。


    我們穿過經悉心打理的和風庭園後,被領進了雅趣淳厚的鋪有榻榻米的大廳。


    「音守大人請這邊上座。」


    踏進大廳後,立華先生讓我坐到上席的坐墊上。


    既然是前氏子總代表,這也是他向神明所表示的敬意吧。我便不客氣地坐下,千鳥也在我斜後方正坐。


    立華先生坐在我們對麵。


    我正考慮該怎麽開口,立華先生卻先打開了話題。


    「於是——我已經從青年會的望月,還有稻森天滿神社的涼音大人那裏聽說了。據說您要舉行白山祭。於是希望召集開辦夜店的人員。」


    白山祭,似乎就是八月三日舉辦的那場祭典的名字。回想一下我連這都不知道,就打算要舉辦祭典了呢。


    「嗯,就是這樣。能請你幫一個忙嗎?」


    既然機不可失,我直接向他提出請求。


    「……作為町內會長,我並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白山祭本來作為夏祭舉辦,也跟地區的活性化息息相關。」


    這時立華先生理了理眼鏡,話鋒一轉。


    「但是……作為原氏子總代,我有點在意。」


    「有什麽在意的嗎。」


    「我也一直關注著黑須神社。」


    千鳥立刻極力反駁。


    「本來就背叛了黑須神社,竟然還說得出這種話。」


    「才沒有背叛吧。」


    「我可是聽說了,在割讓土地時,你積極地采取了各種行動!」


    「人之所以侍奉神明,是因為存在隻有如此才能獲得的恩惠。若是這片土地上既沒有神明也沒有靈能力者的話,那就真的無可奈何了。既然不能實現願望,更重要的是無法受到保護不為災厄所害,那麽尋求其他神明的庇護也是理所當然的。」


    「也就是說你對神明並沒有敬畏之心嗎!」


    「當然有,不過也不等於無條件無限度的。」


    千鳥罕見地情緒激動,立華先生卻冷靜地予以還擊。這方麵也是由於千鳥的年輕,以及與立華先生的年齡之差吧。


    「在你的祖父創玄駕鶴之時,我應該提議過迎接其他有力的神明的。這樣的機會至今要多少有多少吧。」


    「我已經將真人大人迎接當上白山的祭神了!」


    「他的力量確實相當強大。現人神這一特性,終有一天會使他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現在的他——還不值得作為一位神明來崇拜。」


    「你這——」


    「千鳥。」


    我察覺到千鳥正要站起來,就叫了她的名字製止她。千鳥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沉默了。


    確認她安靜下來後,我向立華先生提問。


    「呃……我在哪方麵做得不好?」


    「一句話就是——您很危險。」


    「很危險,嗎。」


    「再詳細點說——我們很害怕,害怕你,以及你那份危險的力量。」


    「害怕……我?」


    之前鋼牙也確實這麽說過。


    「加上白山的力量和巫女的力量,你的力量非常強大。而擁有這份強大力量的你……精神上卻實在太容易動搖。對於厄神采取的行動就是一個好例子。你曾經救助了厄神,之後又消滅了下一個厄神。」


    「那是……」


    對我來說,那兩次的厄神事件,也是難以忘懷的。


    虛——以及那個厄神的白皙臉龐在腦海裏浮現。


    「第二次消滅了厄神還算好了。我們知道你已經打算履行神明的職責。要是你再次選擇救助厄神——我們一般人類也會往消滅你的方向采取行動。」


    「敢動手就盡管放馬過來啊,反正你們隻會吃到苦頭而已。」


    千鳥毫不在乎地擱下狠話。立華先生隻是歎氣搖了搖頭。


    「就是她這副態度,更助長了我們的恐怖感。嗯承認吧,音守大人,您、白山,還有她的力量結合起來——差不多就到達這種程度。對我們這些普通人而言非常可怕。」


    我也可以理解立華先生所描述的恐怖感。


    「一旦發生了什麽特殊情況,我們不知道您會采取何種行動。說不定會再次做出一般神明不會做出的判斷,將這個城鎮置於險境。所以——我們原黑須神社氏子,不會認同您成為祭神。」


    立華先生下定了結論。


    這應該不是他個人的意見,而是這片元黑須神社的土地上居住的氏子們的主流意見吧。不過我曾經還是普通人類的那時,連自己是哪裏神社的氏子都不知道,這樣的人估計也很多。


    於是我——


    「這個嘛,我們先放在一邊。」


    我伸出雙手,做出了將東西搬到一旁的動作。


    「……哈?」


    「比起這個,我們先來討論祭典的話題吧。」


    「不,就算您這樣說——」


    我無視目瞪口呆的立華先生,將話題拉回原來的軌道。我本來就不是為了收回土地,讓他們再次成為黑須神社的氏子才過來的。


    「我想想,舉辦祭典本身應該沒問題吧?」


    「嗯,這就——」


    「那不就一切解決了嗎。」


    太好了太好了,這就可以放心了。


    「不,也不能說沒有問題吧。」


    「為什麽?」


    「您說為什麽……」


    立華先生有點不知所措地遊移著視線。


    「我這次隻是想來舉辦祭典的。畢竟接受了這樣的願望。」


    「願望?舉辦黑須神社的祭典?誰的願望?」


    「菊理小姐的。」


    「菊理……小姐?」


    「呃,是黑須神社前祭神的菊理小姐。」


    「白、白山比咩神大人嗎!?她還在嗎!?」


    立華先生驚訝得連語氣也提高了八度。他的年紀也不小了,我都有點擔心他這麽興奮身體會受不了。


    我將至今的來龍去脈簡明扼要地告訴了立華先生。


    「原來如此,白山比咩神大人,原來遭遇了這種事……」


    立華先生感慨萬千地自言自語。他的表情相當複雜,不過還是偏向喜悅吧。菊理小姐看來很有人望呢。


    「那樣我就必須不遺餘力地協助這場祭典了。」


    「噢,太好了。」


    這件事也解決了。


    「那我們就此告辭——」


    「請、請稍等一下。有件事想問問您!」


    既然事情談好了,我正要回去時,立華先生卻慌忙地阻止了我。


    「要是白山比咩神大人複活的話,您有什麽打算?」


    「……有什麽打算,這是什麽意思呢?」


    「隻要白山比咩神大人能夠回來,我們這些氏子,也會願意和土地一起重新歸屬黑須神社。本來在土地割讓到其他神社的時候,我們就訂立了隻要有一位可靠的神明到來,我們就會重新歸屬黑須神社的契約。」


    「哈,是這樣嗎。」


    「不過根據那個條件,我們希望讓白山比咩神大人回來當黑須神社的祭神。」


    我注意到千鳥在背後似乎有所動作,就刻意地歪了歪頭。


    「嗯?為什麽?」


    是以為我在裝傻吧,立華先生的語氣有點焦急了。


    不過——


    「就說了,讓她作為黑須神社的祭神——」


    「這跟你沒有關係吧。」


    我嚴肅地拒絕了立華先生的說法。


    「說和我沒關係嗎。」


    立華先生歎了一口氣後看著我。


    一開始,是看著傲慢的小鬼頭的眼神。但當他和我的眼神接觸後——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麽吧,他臉上明顯浮現出恐懼的表情。


    「……關於你決定辭退黑須神社的氏子身份,並且割讓土地這一點,我不會說三道四。即使你不認同我的祭神身份,那也是你的自由。但是——你既然選擇離開黑須神社,那就請你別再插嘴黑須神社的事務。你已經是無關人士了。」


    立華先生嘴唇顫動著似乎還想開口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放棄了閉上雙眼——然後點了點頭。


    「……恕我作出了越俎代庖的發言。」


    「沒關係,你能明白就好。那麽我們回到祭典的話題吧。」


    我恢複了輕鬆的語氣。


    「就拜托你安排人手了。我也會去和青年會的各位打聲招呼的。」


    「那就……交給我吧。」


    「請立華先生也來參加祭典吧。」


    「我也?這樣好嗎?」


    「當然了。」


    這是在問什麽理所當然的事情嘛。


    「這可是祭典啊?當然要大家一起快快樂樂地過了。」


    立華先生盯著我的笑容片刻之後——


    「……也許就是這樣呢。」


    不久,他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次笑容。


    「在菊理小姐提出要辦祭典時,我還擔心該怎麽辦呢,我們進行得還挺順利的嘛。」


    在盛夏的傍晚裏,我和千鳥並肩走在路上,我的心情相當愉快。


    立華先生同意讓青年會參與祭典夜市的布置,這樣總算解決了一個問題。


    不過接下來,我們就得想辦法聚集更多的人參加了。


    但是千鳥卻對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我正有點意外地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卻發現千鳥正注視著我。


    「……千鳥?」


    「有一件事……想請問真人大人。」


    千鳥麵無表情。


    不,平常她也基本不會將表情外露的,但這次連藏在那背後的表情也看不見,徹底的毫無表情。


    「剛才立華的問題。真人大人——讓菊理媛複活之後,有什麽打算嗎?」


    「什麽打算……」


    「是跟立華說的那樣,打算讓菊理媛複活之後,將神社讓給她嗎?」


    我一時無法回答千鳥的問題。


    被立華先生問起這個問題時,我以他是無關人士為由拒絕回答。但是不能這樣拒絕千鳥,她可是黑須神社的核心人員。


    於是我在夕陽之下,看著自己長長的影子老實地回答。


    「也是呢……我覺得,這也許是能將一切問題完美解決的最好方法吧。盡管立華先生這樣說了,應該也有不少人希望原來的神明歸位的。也有一些人不會認同我這種小鬼頭是神明吧。」


    對他們而言,白山的神明,黑須神社的神明就是菊理小姐吧。像我這種突然跑出來的神明,應該挺難接受的。


    所以說,即使我不會輕易讓出祭神之位,但要是許多人如此希望,又或者,


    「而且——對我而言,黑須神社祭神這一地位,也似乎太沉重了一些。隻要能實現別人的願望,我也並不那麽拘泥祭神之位——千鳥?」


    我還沒有說到最後,而當看見千鳥的表情時——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注視著我的表情,明顯十分悲愴。


    「怎麽了?」


    「真人大人,對於自己成為神明這件事——」


    千鳥並沒有說下去,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千鳥?」


    「沒事……沒什麽了。」


    之後,千鳥再也沒有問我任何問題。


    「……是嗎。」


    於是我也沒有追問下去。


    千鳥應該想問這個吧——我對於自己成為神明這件事,有沒有後悔過。


    不過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直至千鳥親口問出這個問題為止。


    之後,我們並沒有再交談什麽,就回到了黑須神社。


    5


    「首先,夜市區域是從這裏到這裏。」


    「那樣的話按照這種方式劃分店鋪比較好。發電機就便宜點出租吧。」


    「可以預見到那時人流會很大,還是安放一下垃圾箱比較好。」


    第二天,青年會的人們馬上就造訪了黑須神社。


    宗一郎也過來了,於是我將跟青年會代表,以及露天商鋪公會的顧問的討論交給千鳥負責後,便邀請宗一郎到黑須神社的石階上聊天。


    青年會的各位過來幫忙籌備祭典,而宗一郎作為我的熟人,似乎被委托來負責跟黑須神社的交涉。


    「抱歉呢,宗一郎,你最近也很忙吧?」


    「也不算閑吧。又有作業,又有打工,還要和芽衣約會——不過沒關係。這樣也不錯嘛。」


    宗一郎聳了聳肩。


    「什麽啊,不是要備考複習嗎?」


    某些升學補習班的廣告裏,也說過差距是從高二夏天開始拉開的。


    「事實上也才高二的夏天嘛,偶爾也要放鬆一下的。」


    「也許沒錯啦,不過這說不上放鬆吧。」


    畢竟可是大熱天下的勞動嘛。


    宗一郎卻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沒這回事啦,我很喜歡這樣的活動。不然就不會加入青年會啦。而且啊,真人——說起祭典,籌備才是最快樂的事情哦。」


    ……原來如此,確實沒錯。


    「不過嘛……說是要盡可能多找人來參加來著?」


    「嗯,是啊?」


    「那樣的話,隻靠我們青年會可能太勉強了。」


    宗一郎麵有難色。


    「我們青年會的夜市,比菜鳥是要像樣一些。露天商鋪公會也有人來幫忙,但是這樣能開辦的店鋪數量和質量上也相當有限。而且最近幾年,且不說園原祭這種大規模的祭典,來參加小型的地區祭典的人似乎都逐年減少了。」


    ……這方麵確實得由我想辦法才行。


    在我沉思之際,宗一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


    「不過啊,雖然我知道黑須同學是這裏神社的女兒,沒想到你也會為了舉辦祭典而這樣積極采取行動呢。真人本來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吧。」


    「……也許吧。」


    由於成為了神明而變得渴求助人,這種事我說不出口。


    不過這樣說來,成為神之前我是一個怎樣的人?應該也不會提出舉辦祭典這種異想天開的計劃吧。


    到頭來,希望助人的我,現在的我,跟成為神明之前的我是判若兩人的嗎。


    「我也改變了不少吧。」


    我得出了這個結論——但宗一郎卻搖搖頭。


    「不,我覺得你沒有變。」


    「咦?」


    沒有變?這是什麽意思?


    「要說你變了,又覺得有點不對——該怎麽說呢,是你的話,像這樣為了別人采取什麽行動,也沒什麽奇怪的。」


    「不,但是啊——之前你不是說過,我並不是會幫助別人的類型嗎。」


    最開始,我將成為神


    明的事情告訴宗一郎時,他應該這樣說過的。我也這樣認為——我本來不是這種人。


    「不是這個意思——你的話,隻要是自己辦得到的,隻要是自己雙手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就會想辦法做點什麽吧。」


    「……是嗎?」


    我倒是沒有這樣想過。


    「是啊。而現在,你為了舉辦祭典而將鎮上的青年會都卷了進來。不就擴大了你那『雙手力所能及』的範圍嗎?」


    「…………也許吧。」


    擴大了雙手力所能及的範圍。然後將自己雙手伸到數倍數十倍更遠的範圍——然而這雙手所承受的一切,對我來說也太沉重了。


    「那先放在一邊把。所以說你既有所改變,又未曾改變。」


    宗一郎以這句不明所以的話作結。


    「噢,望月君!」


    這時青年會的人來叫宗一郎了。


    「噢,既然有人來找我,我先過去了。」


    「嗯,加油,一會我也過去幫忙。」


    宗一郎揮揮手就離開了。


    像是接替他現身一樣,穿著哥特蘿莉裝的虛,還有裹著類似巫女服裝扮的菊理小姐向我走近。在插肩而過之時,宗一郎和虛打了招呼,卻沒有看菊理小姐一眼——實際上也看不見吧。


    「祭典準備得如何了?」


    「目前很順利。」


    我回答走到麵前的菊理小姐。


    轉頭一看,有幾個人正在周圍忙活,青年會的人們也在石階下麵的參道上安排夜市的布置。


    「我第一次看見這座神社聚集了這麽多人呢。」


    如虛所言,之前盡管聚集過靈能相關人士,但這麽多一半人在這裏露麵,這還是第一次。


    「我也是……祭典那天,會有更多人過來吧。」


    「拜托真人君真是太好了。」


    菊理小姐聽完麵露喜悅的微笑。


    「不過,我還是擔心能不能聚集更多人過來。」


    「唔……確實。」


    至今進行的都是祭典的籌備工作,關鍵的招攬宣傳還沒有開始。而且剛才宗一郎也說了,隻靠青年會也許太勉強了。


    「得再增設一些店鋪,還要進行宣傳呢。」


    「那樣的話我有個想法!」


    虛這時嗖地舉起了手,我便像老師一樣示意她回答。


    「請講,虛君。」


    「可以拜托稻森商店街的大家啊!」


    「噢,還有這一手呢。」


    虛現在在鎮上大有人氣,隻要她開頭拜托,說不定大家也會幫忙吧。


    「那就事不宜遲,我先去一趟!」


    虛就這樣跑著衝下了石階。


    「她還真是有幹勁呢。」


    我以為虛隻是單純地想舉辦祭典而已,但是身旁的菊理小姐卻給出另一個理由。


    「小虛很快就要迎來逗留在這個城鎮的最後期限了。」


    「……咦?」


    這句極為平淡的發言,卻使我瞪大了眼睛。


    「哎呀,你沒聽說嗎?」


    「啊,也不算,隻是聽說她終有一天必須離開——」


    但究竟是什麽時候離開,就沒有追問。


    「真、真的馬上就要動身了嗎!?」


    「是啊……大概這個夏天結束就得走了。」


    「怎麽會……」


    雖然我是聽她這麽說過,但——


    「她明明都在這個城鎮混得這麽熟了。」


    「沒必要擔心她啊,畢竟她是福神,而且小虛的話,在哪裏都會得到大家的寵愛吧。」


    「我會寂寞的啊。」


    菊理小姐朝我眨了眨眼。


    「哎呀,真是……真人君也挺任性呢?」


    「是嗎?」


    我覺得自己倒是沒有這樣想過。這時菊理小姐卻平淡地對我說。


    「要讓小虛留在這個城鎮的方法,也不是沒有啦。」


    「真的嗎!該怎麽辦!?」


    我氣勢十足地追問道,菊理小姐苦笑起來。


    「這個嘛,等祭典成功之後,作為謝禮我來想辦法吧。」


    「哈……我明白了。」


    菊理小姐避開了明言她想采取的方法。我也沒有多加追問,這裏就相信菊理小姐吧。


    「那我也會努力讓祭典成功的。」


    「嗯,請加油吧。」


    首先去找熟人想辦法吧——找開店而又熟悉宣傳的熟人。


    鼓起幹勁後,我馬上采取了行動,向麵前的石階踏出了腳步。途中回頭一看,菊理小姐正目送我離開。


    「於是希望請你們幫個忙。」


    「當然會的。」


    園原地區的某家洋果子店·洋光堂裏——虹村先生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來到了洋光堂,千鳥正忙於準備祭典和練習神樂舞。


    「我們受了你們不少的照顧……這樣吧,在夜市裏我們也會推出新款的糕點。另一位糕點師矢澤先生也來做馬卡龍吧。盡管洋光堂和夜市的搭配有點奇怪,不過這種方式也不錯嘛。」


    虹村先生說完,在旁邊形影不離的翠子小姐也點頭讚同。


    「既然沒有其他洋果子店參與,對我們來說是個很好的宣傳機會。祭典的宣傳也交給我們把。」


    說實話,在他們的角度看來,我應該並沒幫過什麽大忙,但他們仍然爽快地接受了我的請求。


    有名洋果子店在夜市開店什麽的,這種事稀有得僅此就可以吸引人來了,而且翠子小姐是足以讓這座洋光堂變為名店的精明經營者,不僅僅是可靠的程度了。


    「非常感謝。」


    他們幫了這麽大忙,我卻隻能鞠躬道謝而已。雖然這樣的舉動也許會讓千鳥不滿,但這樣就好。


    「詳情請跟千鳥和青年會的各位聯係吧。」


    「嗯,我知道了。我們也是第一次在夜市開店,相當期待呢,對吧,honey,嘿嘿。」


    「是啊,darling,嘿嘿。」


    這兩人從小就在一起,卻一直沒有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對方,到了這個年紀才結成一對,反而導致他們完全變成笨蛋情侶了。不過互稱honey和darling還是有點太老套了吧。


    「那麽,今天也要炮製大量的甜美糕點呢。不過即使這樣說,也比不上honey的嘴唇甜美啊。」


    「darling真是的。即使我的嘴唇再甜美,沒有你那高超的糕點師手藝的話,也無法調理成好吃的糕點嘛?」


    「真是的~」


    「呀~darling真是的!」


    …………好煩!


    我為了不被他們釋放出的甜膩氣息熏到,趕緊快步離開洋光堂。要是繼續待在那裏,說不定我要麽會失去意識要麽直接揍翻他們吧。


    一走出店就感到一股熱氣襲來,但比店內要好多了。不如說店員看見他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一定都在忍耐吧。


    不過——之後該怎麽辦呢。


    一時起勁離開了黑須神社,但除了這家洋光堂之外我就不知道該找誰了,商店街的熟人也拜托虛去聯係了。比起從小就在這個城鎮生活的我,居然要拜托虛去吸引人過來,真是丟臉呢。


    我一邊考慮該怎麽辦,一邊在園原裏走來走去。


    人和動物都到室內避難免受暑氣之苦了,到處都冷冷清清的。


    夏季大白天實在是熱,而且是酷熱。


    當空的烈日毫不留情地炙烤著肌膚,柏油路麵釋放出的熱氣都灼熱得路麵像要熔化似的,而蟬們就在這樣的天氣裏進行著大合唱。


    其他神明可以用神力控製溫度,但我現在還沒有本事做到這一點。而且——也不太想這樣做。


    我擦掉額上的汗水仰望天空,巨大的積雨雲在蔚藍的天空中不斷改變著形狀。還有一群小魚在空中遊弋,這些應該就是精靈吧。


    現在我已經把這副光景視為理所當然的了。


    就當我仰望著天空閑逛時——


    「……噢,那邊的是白山的神明吧。」


    「噢哇!」


    突然從下麵傳來了一個聲音。


    我連忙低頭看腳下,有一個少女趴在那裏。


    她身上裹著一套富有特色的帶風帽綠色外套,看起來很眼熟——是瀨野川河神的使者。


    之前加深交情時,時常見麵時會和她聊天,特別是討論到青蛙時會談得很起勁。


    而現在她——正趴倒在酷暑天之下的路旁。


    「噢,是瀨野川的青蛙子嗎……你在幹什麽?」


    「……快要曬幹了。」


    青蛙子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回答。


    順便說一句,青蛙子是我擅自起的稱呼,她毫不在意就接受了。


    「這不是很不妙嗎?」


    「現在正在思考辭世的俳句。」


    「辭世……」


    「靜靜古池塘,蛙兒飛身躍其中,卻覺水無蹤。」【古池や、カエル飛び込む、水も無し,譯文有參考原捏他的譯文】


    說著她抬頭盯著我。


    「……請給我水。」


    「……我知道了。」


    我在附近隨處可見的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瓶礦泉水,遞給青蛙子。


    青蛙子接過後,將水嘩嘩地澆到自己的衣服上。神奇的是衣服並沒有變濕,而是將水吸收掉了。還以為穿著這身衣服會很熱,看來並不是普通的衣服呢。


    「呼,得救了。最近夏天真是太熱了,地球正在溫室化呢。」


    青蛙子嗖地站了起來。


    語氣還是那麽木訥,不過聽起來有點精神了。


    「既然白山的神明對我有救命之恩,那就必須以禮相報了。」


    「呃,也沒必要——」


    「就用身體來償還吧。」


    「才不要這種東西。」


    「說這種東西也太過分了,不過不要也好。」


    青蛙子表情不為所動……完全不知道她是不是認真的。雖然千鳥也麵無表情,但實際上她的表情還是經常外露的。不過青蛙子的表情完全讀不懂。


    「說起來白山的神明在這裏幹什麽?一直在發呆看著天空吧?」


    「呃,嗯……有點事。」


    青蛙子似乎看見了剛才我的舉動,於是就問。


    「看上去有什麽煩惱呢,發生什麽了?」


    「唔唔~」


    「作為救命之恩的回禮,還是可以跟你聊聊的。」


    「…………其實呢。」


    我將情況告訴了青蛙子。一方麵有人願意和我聊聊也很感激了,而且也想聽聽其他人的意見。


    等我說完後,青蛙子盤起雙臂扭了扭頭。


    「唔嘸嘸……收集正麵的感情嗎。對我來說有點困難呢,畢竟我隻是一隻青蛙。」


    「別自己說畢竟啊,青蛙可是很棒的。」


    「不過沒問題,這方麵找我的主人聊聊就行了。」


    「你的主人?」


    也就是之前在河灘打掃時看見的那隻田螺吧。


    盡管找田螺商量也有點奇怪,不過當時通過千璃子翻譯後和它對話,覺得它言行也挺理智的。就嚐試找它聊聊吧。


    「那就麻煩青蛙子你了,能帶我找一下你的主人嗎?」


    我是想請她領我去找瀨野川的河神的,不過青蛙子隻回了一句「收到了」就閉上了眼睛。


    然後雙手舉到頭上,豎起食指開始骨碌碌地繞圈。


    「……你在幹什麽?」


    「我正在請示主人的意見,myunmyun。」


    這不會是在接收什麽電波吧,我看著她轉了好幾秒後,突然睜開了眼睛。


    「主人的傳言到了,『您好啊,真人閣下』。」


    「……哈,你好。」


    在我看來隻是青蛙子在說話而已,不過她似乎正跟瀨野川的河神通信。


    「『有什麽要跟我商量的嗎?』」


    「呃,青蛙子應該和你說過了。我想舉辦一場祭典。而且需要收集正麵的感情,不過沒辦法如預想一樣召集到那麽多的人呢。」


    青蛙子(估計還有她背後的瀨野川河神)聽完後沉思了幾秒,然後回答道。


    「『如果要收集正麵的感情讓神明複活的話——並不一定要收集人類的感情。隻要是森羅萬象一切生命的感情,都可以收集。』」


    「……森羅萬象一切生命的感情?」


    我一時還在揣摩話中的含義——突然靈光一閃。


    ……原來如此,還有這一手啊。


    我在心裏一擊掌。


    並不是隻有人類會享受祭典的。


    動物也好,妖怪也好,精靈也好,神明也好,大家都來享受祭典就行了。


    之前一直隻從人類的視角來思考,才忽視了這一點。


    「『當然我也會在祭典當日,和友神們一起參加的。不如說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啊您這個呆子。』」


    「咦,你會來嗎?還有呆子什麽的……」


    「『yahoooooooooooo祭典啊祭典啊~』以上就是主人的傳言。」


    「總覺得最後角色形象崩潰了?」


    我記得瀨野川的神明,是一位遣詞造句更彬彬有禮的神明才對。


    「神明就是如此喜歡祭典的。當然我也喜歡。當天一定會到場的。」


    「嗯,歡迎到來。」


    我一邊輕輕敲著青蛙子帶著風帽的頭,一邊笑著說。


    「那我要走了。現在要去很多地方呢。」


    「嗯,那下回見。」


    我離開後,中途回頭一看,少女的身影已經消失了,隻有一隻小青蛙跳入了路邊的草叢。


    6


    於是場景轉到了園原神社。


    我,與這座神社的祭神天狼鋼牙,還有擔任宮司的老人都島宗嗣麵對麵坐在鋪滿地板的拜殿裏。


    「菊理媛大人,真的會複活嗎?」


    今天的鋼牙是男性形態,真遺憾——才怪。


    「嗯,是沒錯……」


    平常言行都是遊刃有餘的鋼牙,這時卻以認真的表情前傾發問,我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雖然鄙人也不覺得她會拋棄自己的神社跑到別處去,但還以為她肯定已經變回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了——沒想到還留有能夠複活的餘力。」


    「鋼牙和菊理小姐認識嗎?」


    「鄙人也擔任這裏的神明很久了……是啊,有時我們兵刃相向爭奪土地,有時則將背後交給對方共守土地。」


    「爭奪、共守?」


    相當危險的說法呢。


    「在神務省和願望管理局進行整備之前,也發生過這些事。現在看來已經是陳年舊事了。」


    鋼牙眺望著遠方幾秒後,回到原來的話題。


    「結緣之神白山比咩神,又名菊理媛神。神如其名,是被稱為結緣的神明。又被稱為調停之神,言語之神,以及聯係神與人的巫女之神。」


    「嗬……」


    「實際上,她的話語似乎擁有讓對方信服的力量。總之在她失去蹤影之前,她是代表這個櫻丘市的神明,擁有毫不遜色代表之名的力量。」


    確實,菊理小姐的話語總能直擊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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