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舉杯之後,郭啟勳要給他的妻妾子女分名號了,這是關係到很多人將來走向的事。大家都屏氣凝神起來。


    賈雲岫已經注意到,昨日送來的禮服和今日殿女梳的發髻都不一樣,賈雲岫穿的是金紅的彩色長袍披肩很高,兩側飄出有一段長度,像是兩揚起的翅膀,還有批帛,那是賈雲岫很久沒用過的。在這亂世中,每日都有許多煩躁事,哪裏有心情去用批帛這個有點花裏胡哨的東西呢?最顯耀的是發髻,那是與衣袍同樣重要的,賈雲岫的發髻是很有趣的元寶發髻,所有頭發都盤全起來在頭頂成一個元寶狀。


    發飾是各種各樣的,但都是排布地有序,一點不亂。


    再看看其他幾位,比較耀眼的是艾令月:粉紅底色長袍,一字發髻盤在頭頂,發飾挺多。但與賈雲岫相比,氣勢差遠了。


    穆蘆穆葦姐妹還有許錦元都是花花綠綠的,發髻也低,很明顯的是她們幾個的衣裳沒有一點金黃和明紅。


    賈雲岫明白了郭啟勳的意思了,她在永樂宮的台階下遙望著站在上麵的郭啟勳:啟勳,讓你為難了。


    很快有太監替郭啟勳宣布:皇上旨意,結發妻子賈氏雲岫封為貴妃,入住熙合殿,妾侍艾令月冊封德妃,入住顯慶殿。妾侍穆蘆冊封昭儀,穆葦冊封為婕妤,許錦元冊封為婕妤。請各位嬪妃入座。


    怎麽入座,有太監指點的。


    賈雲岫和艾令月是妃位,可以坐在郭啟勳的兩側了,但有不同,賈雲岫在郭啟勳的左側,艾令月在右側。賈雲岫的父親是禮部任職過的,艾令月是殿中長大的,所以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左為尊。


    而且這殿裏的妃位有八個,按等級尊卑從上到下依次是:貴,德,淑,賢,容,惠,媛,素。


    那麽這次郭啟勳冊封他的妻妾,隻有貴妃和德妃,沒有皇後,就讓人不得不想了:這是怎麽回事?


    賈雲岫可以猜到:郭啟勳有難處。


    其實在登基大典之前,這些文武官員就有許多上奏要冊封艾令月為皇後,為的是她是前朝公主。


    郭啟勳將此事給打壓下去了:不談論國事卻議論朕的家事,成何體統。


    雖然郭啟勳是這麽說了,但沒能完全把六部官員的諫書給打壓,因為郭啟勳這個帝位還沒坐穩,所以關於立後的事情不斷有上表的,要求立艾令月為後。


    郭啟勳煩透頂,所以幹脆下一句:艾令月年輕,不宜為後,待其年歲增長,產下眾多皇子則立其為後。


    於是就出現今日的情況,隻有貴妃和德妃沒有皇後。


    賈雲岫看到這樣的局麵,完全明白郭啟勳心裏的苦澀——他現在這個皇位不好做。


    賈雲岫更感激郭啟勳:在這個時候你還是將我放在第一位,就算隻在人前。啟勳,你一直在履行著你曾給我的諾言——讓我做你的妻。


    登基大典結束,次日就要上朝,那麽今晚,皇上郭啟勳和各位嬪妃們就要入住自己的殿殿了。


    賈雲岫住在東四殿,這是金碧城裏的一個不成文的名稱:東四殿和西四殿。


    就是八位妃子住的地方,其中東四殿依次是:熙合殿,顯慶殿,福澤殿,壽康殿;西四殿依次是:繽紛殿,絲縷殿,淩蕊殿,落英殿。


    按照離皇上皇後寢殿的遠近排序,對了,皇上上朝的地方就是舉行大典時候的永樂宮,寢殿是榮續宮,皇後的寢殿是“連長宮”。


    賈雲岫今晚就要入住熙合殿了。


    首先將三個在身邊的孩子給安排入睡了,賈雲岫自己也要休息了,這一天的典禮讓她和孩子們都夠累的。


    來到臥房,這是沒法休息了。


    “啟勳?哦不,皇上,你怎麽不在寢宮休息?”賈雲岫和郭啟勳大概有五年沒有見麵了,這次見麵說話的語氣有點尷尬,但是很激動,一不小心就要落淚了。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郭啟勳毫無皇上儀表地懶散地躺在賈雲岫的金絲蠶被臥鋪上:“什麽皇上啊?雲岫還是像以前那樣喊我啟勳,習慣了,改不了了。”郭啟勳說著,很困很乏很累,可是卻舒了個懶腰,打了個嗬欠:“好久沒能這麽全身放鬆地休息一下了。”


    “啟勳你起來,看你連皇袍都沒換掉,還有平天冠都被你弄歪了”


    “隨便啦,我今天就是要好好睡一覺”


    “不行,先把衣裳弄好來”


    “雲岫,你別這麽嘮叨”


    “你給我起來”


    ……賈雲岫費了很大的勁,終於把郭啟勳給從臥鋪上拉起來,幫他褪下龍袍和平天冠,換上睡衣。


    郭啟勳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摟著賈雲岫在懷,撫摸著她的發絲:“好久沒有這般和雲岫在一起了。”說著,鼻子酸酸的。


    “啟勳,”賈雲岫其實也想在他懷中好好哭訴一下自己這五年來的辛苦,獨自頂著郭府管理這些不聽話的妾侍,受了多少委屈等等。


    可是今日是要先讓郭啟勳來訴說他的難過了。


    “在沙漠那杳無人煙的地方,我日夜思念,但是在將士麵前不可表現出絲毫的懦弱,而每到晚上,我隻有看你的信,你寫給郭檸的信才能安然入睡。雲岫,原來遠在千裏,我才更能懂得你對我的重要,以後,每天都要讓我看到你,不得離開我的實現。”郭啟勳說地好真切,男人那欲哭的時候會比女人更動情。


    此時的賈雲岫已經完全被他感染了,這樣經曆風霜雪雨的夫妻情深,任是怎樣的佳人美妾也難改變吧?饒是朝廷內眾多的官員尚書立後也難阻止郭啟勳對賈雲岫的愛。


    深情故劍,這是郭啟勳對那些大臣們所說的,他本不該說出這對賈雲岫不利的詞,隻是他是用情之人,就脫口而出了。隨後才敷衍大臣們說日後看艾令月產子,再思考立艾令月為後。


    賈雲岫也都知道了這些,那麽今晚她就要對郭啟勳討論這些:“啟勳,以後這後宮的事怕是會影響你在朝堂議政,不如就按大臣們所說……”


    郭啟勳一口否定:“不可,我曾答應過你的事,就算有再多女子出現,也無人可在你之上。雲岫,我隨便將來那些前朝舊臣們說我不守諾言,我不能讓他們立於我之上,這些都是很複雜的。你隻要知道你才是我的妻子。貴妃這個名號還是委屈了你。以後……”


    賈雲岫也打斷郭啟勳的話:“以後還是看朝政行事,以朝政和大原的民生福祉為重,我的名號不算什麽。”


    “在我心裏,現在已經欠你很多了,雲岫,以後我會彌補,但是今日已經好累了,雲岫不要再說那些話,讓我在你這裏好好休息。”郭啟勳在賈雲岫的臥鋪上安心入睡。


    賈雲岫還沒仔細看他呢,這月光不太亮,看不清,那就讓郭啟勳好好休息吧,他真的很累,在沙漠抗漲的五年比江南平定的那些年還要辛苦幾倍。


    賈雲岫也是昏昏欲睡了,現在有郭啟勳在身旁,這五年的夜晚孤獨就頃刻間化解了:啟勳,以後我們不再分開了。


    這一晚解除了五年的孤單疲憊,但是思念是難消除的,不知還要用多少日子才能完全消除。


    賈雲岫有好多話要對郭啟勳傾吐,隻是,今晚就算了吧,讓他明日精神百倍地上朝。


    次日郭啟勳醒來,賈雲岫給他換好了衣裳,仔細看他的臉,眼神全部傾注在他臉上。


    郭啟勳還是有逗他的樂趣:“雲岫這是多喜歡夫君啊?看了這麽久還沒看夠嗎?”


    “啟勳現在是皇上了,怎麽說話還是這麽隨意,一點不懂皇上該有的禮節。”賈雲岫一撇嘴轉身:“現在就用膳吧。”


    郭啟勳摟著她腰,對她半命令半寵溺道:“不是說了,在雲岫麵前,我們就是夫妻,沒有那些規矩。”


    賈雲岫小聲了:“啟勳快放開我,孩子們要出來了,讓他們看見了想什麽樣子啊?”


    “雲岫害怕被孩子們看到啊?這麽害羞,怎麽還是一點沒長進啊?”


    “誰害羞啊?現在管不了你那麽多,我這不是為了教導孩子們嗎?你就暫時靠邊吧。”


    賈雲岫將郭啟勳放置一邊了,讓她身邊的三個孩子出來:郭佑十一歲,郭賢八歲,郭治四歲多。


    其中隻有郭佑對郭啟勳有深刻印象,所以一跑出來就跳著來喊“爹”,郭啟勳將郭佑抱起來:“郭佑長高了,告訴爹你習劍怎麽樣了。”


    “今天爹陪我習劍,考考我啊,我要像郭檸哥哥那樣。”


    “好。”


    然後是郭賢,這個女兒是見過郭啟勳的,隻是那時才幾歲,也不懂什麽,對郭啟勳也沒什麽印象,現在看到郭啟勳,就怯生生地喊了一句“爹”。


    郭啟勳將郭賢抱起來:“我的女兒郭賢,快要成一個大姑娘了,不對,是我的公主。”


    郭賢還有點害怕這個被沙漠風吹地有些皺紋,被太陽曬得有些古銅黑的父親,隻是默默地看著她。


    唉,郭賢是被賈雲岫的嚴厲教導給弄得這麽膽小啦,看她還是說了句:“女兒參見父皇。”


    “怎麽這麽生遠啦?”郭啟勳問賈雲岫。


    賈雲岫在安排宮女們準備早膳,對玩鬧不止的郭啟勳道:“以後孩子們都要學著改口。”


    “雲岫你不要這麽要求他們,隨意隨心就好。”郭啟勳還是那麽放蕩不羈的性子。


    這性子也遺傳給了他的幼子郭治,小郭治雖然沒見過父親,但是看到父親抱了哥哥姐姐,於是就在後麵排著隊伸著手等著父親抱呢,嘴裏喊著“爹抱我”。


    郭啟勳最是喜歡這樣的兒子了,活潑開朗有靈性,於是就抱了他起來:“郭治,你在家有沒有聽你娘親的話?”


    郭治得意地說著:“我最聽話啦,我會背詩了,還要習劍,爹教我。”


    “小調皮,郭治,不得說謊,你和你的哥哥們一樣,沒有哪個讓我省心。”賈雲岫一下就讓郭治漏洞出來了。


    可是郭啟勳一點也不生氣,還笑著說郭治:“我的兒子肯定是要讓娘親著急一下的,不鬧騰一下就不是我的兒子。郭治,以後爹就教你習劍。”


    “好啊好啊。”郭治在郭啟勳懷裏拍著小手。


    賈雲岫已經安排好了早膳了,回頭看郭啟勳,見他穿著龍袍在地上爬,成了郭治的馬了,郭治坐在郭啟勳身上“架,架,爹跑快些”。


    賈雲岫這氣得啊,過去將郭治抱下來,對郭啟勳批評道:“啟勳你在戰場不知受了多少傷,這樣還沒恢複能受得了嗎?都身為一國之君了,一點都沒個君主的樣子……”


    郭啟勳從地上爬起來,笑嘻嘻的,隻是不如從前的俊朗明淨了,臉上多了些溝壑,總是會讓賈雲岫心疼。可在孩子麵前又不好動情地說出來。


    郭啟勳愉快地說著:“雲岫你怎麽嘮叨地似個老太婆啊?讓我和孩子玩樂一下才好啊。”


    “不把朝事處理好就不得與孩子們玩耍。”賈雲岫對他下令道。


    早膳了,郭啟勳還是沒有改他的脾性,對三個孩子夾來的菜都全盤接受:“爹今日吃得飽,心情好,你們三個都有功勞。”


    “謝謝爹,吃這個”“爹仙吃我給你夾的菜”……鬧個沒完。宮女們都忍不住抿著嘴笑呢。


    賈雲岫一再的“嗯”咳嗽警示著,可她的夫君和孩子卻把她晾在一邊了。賈雲岫生氣,但怎麽覺得氣不起來啊?心底是快樂的,沒想到進了金碧宮的第一天就有這樣的天倫之樂。


    但是賈雲岫還是正著臉:“以後該教教這群孩子禮節。”


    “雲岫別那麽拘泥,我不介意這些。”郭啟勳繼續吃著孩子們夾來的菜。


    賈雲岫心裏念著:啟勳,雖然你不介意,但是別人會注視這些事,會拿這些事來做文章啊。


    早膳完畢,賈雲岫幫郭啟勳再整理一下朝服,然後送他去上朝。


    之後回到熙合殿,安排三個孩子各自去學習。


    賈雲岫看著這個熙合殿,很大,有郭府的那五座大堂那麽大。臥房也是那麽大,蚊帳很高,也不知是怎麽掛上去的。


    孩子們會一個個長大,男孩會有自己的府邸,女孩會出嫁,到時賈雲岫就要自己住在這個偌大的熙合殿嗎?那會多冷清啊?要是啟勳有了新寵,賈雲岫豈不是要獨守空房了?


    就算郭啟勳沒有新寵,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陪著賈雲岫啊。果然是“一入宮門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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