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瀅瀅咳嗽一聲,在趙大掌櫃的陪同下,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笑著對少東家點點頭,“少東家別來無恙啊。”


    少東家眨了眨眼。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看上去應該隻有十二三歲,但是個子比較高,而且眸光恬淡,麵容沉靜,比他家裏那些十二三歲的妹妹們要沉穩許多。


    “……這位是?”少東家看向那小姑娘身邊的男人。


    那人正是趙大掌櫃。


    他笑著對少東家拱手回禮,道:“這是我們上官家的大小姐。”


    “見過大小姐。”少東家隻好又躬身行禮。


    趙大掌櫃笑著對少冬季的兩個隨從道:“兩位勞累了,不如跟我去隔壁吃酒?那裏預備了上等席麵,十兩銀子一席呢。”


    高矮兩隨從立刻看向少冬季,目光中都是企盼。


    少東家無語地點點頭,做了個讓他們自便的手勢。


    那兩個隨從忙跟趙大掌櫃去隔壁吃酒。


    趙大掌櫃走的時候,將雅間的門輕輕帶上,對上官瀅瀅和少東家道:“兩位慢聊。”


    “少東家請坐。”上官瀅瀅招呼少東家桌前坐下,自己去屏風後麵,先把蓮花白和葡香紅拿了出來,問少鹽:“少東家可能喝酒?”


    少東家凜然說道:“有正事的時候,我從不喝酒。”


    “那太可惜了。”上官瀅瀅點點頭,順手將酒壇的塞子拔了,把酒壇放到少冬季手邊,自己在他對麵坐下。


    一股酒香頓時熏得少東家快醉了。


    他暈頭暈腦地坐下,伸手夾了炸肉圓子吃了,一邊問上官瀅瀅:“上官大小姐找我少東有什麽事嗎?”


    上官瀅瀅笑道:“我倒是想問少東家這是做什麽?我們上官家在雲州種樹,種了十幾年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少東家這種事。”


    “我是想做正當生意!”少東家將筷子往桌上一拍,惱道:“我可沒來橫的!”


    “……正當生意?”上官瀅瀅搖了搖頭,“做正當生意,是要正正當當跟人一爭高下。你故意在我們家山林附近燒鳥糞熏樹木,還要鳥糞汙水,是我家山林減產,可是君子所為?”


    上官家擁有整個西昌國最好的種鐵力木的地方,所以上官家出產的鐵力木品質高產量高,行銷天下。


    少東家這樣一鬧,將上官家鐵力木出產的品質直接打了七折,不再是以前堅硬,光滑的木質了。


    少東家漲紅了臉,將脖子一梗,嘴硬道:“我又沒有派人去搶你們的店,燒你們的房子,劫你們的商隊!隻是燒點鳥糞,碰巧汙了江水而已!”


    上官瀅瀅聽了隻想撫額。


    果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在他們正經商人看來絕對不會做的事,在少東家看來,已經是法外施恩,網開一麵的正當行徑了……


    “……少東家,我跟你說實話,你這樣做,已經為做正當生意的人不齒。我知道你的誌向,是想引領雲豹幫走正道,這確實是好誌向……”上官瀅瀅循循善誘,一邊悄悄把酒壇又往少東家手邊推了推。


    少東家一邊說話,一個不察,習慣性地撈起右手邊的酒壇,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氣喝下,先讚一聲“好酒!”,然後就打開了話匣子。


    “上官大小姐,你是從小含著銀調羹出生的人,當然不明白我們這些人了……真是為了一文錢,就可以拔刀的人。以前雲豹幫的兄弟都是苦哈哈,後來大家在我爹的帶領下,建了雲豹幫,守望相助,日子過得比以前好些了。但是人心都是不足的,好了還要更好。”


    “嗯。”上官瀅瀅凝神靜聽,眼看那兩小壇酒都被喝盡了,又悄悄去把杏花村的汾酒和鳳領園的鳳酒拿了過來。


    一拔開壇塞,濃鬱的酒香立刻充溢了整個房間。


    不用上官瀅瀅招呼,少東家自己伸手拿了鳳酒過來,給自己滿上。


    喝得越多,他的話就越多。


    “……上官大小姐,不瞞您說,自從我爹過世之後,幫裏的那些叔叔伯伯都不服我。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偷偷私下裏串聯,想整垮我,其實我都知道。我拉著人到雲州,說要搶全西昌國最好的山林,種最好的樹,就是為了讓幫裏的兄弟不被他們拉走!”


    “……有夢想總是好的。”上官瀅瀅點點頭,不動聲色的將少東家喝空了的鳳酒的酒壇拿走,把半滿的汾酒壇子又推近了些。


    少東家說著說著,眼淚都流了下來,“……我想帶雲豹幫走正道,還想回去娶妻生子。我還有一個死心塌地等我回去的鄰村姑娘,可是我到現在沒臉回去娶她……嗚嗚……”


    上官瀅瀅靜靜地在旁邊坐著,托腮沉思,聽少東家盡情傾吐他心中的積鬱,一直到他酩酊大醉,上官瀅瀅才起身喚人進來。


    “在這裏看著少東家,等他醒了,就送他回去。我先走了。”上官瀅瀅披上鬥篷離去。


    第二天,少東家醒來,對昨日的情形十分懊惱,去找上官瀅瀅,“上官大小姐,你太不厚道了,居然灌醉我!”


    上官瀅瀅抿嘴笑,偏了頭,下頜微揚,道:“那少東家想不想跟我合作,好早些回去娶你的未婚妻阿嫦呢?”


    少東家瞠目結舌:“……這你也知道!”說著,他往嘴上狠命抽了一巴掌,“怪你多嘴!”


    “少東家,我說真的。”上官瀅瀅收了笑容,正色說道,“若不是知道你有心帶雲豹幫走正道,我也懶得管。反正過幾年,你們雲豹幫肯定是混不下去了。”


    “你以為自己是諸葛亮啊?”少東家張大嘴,“你能掐會算?”


    “對,我就是能掐會算。”上官瀅瀅靈機一動,索性就裝自己會算命。從現在到十年後的情形,她確實能說個八九不離十。


    “那上官大小姐有什麽提議?”少東家摸了摸下頜,深思問道。


    上官瀅瀅招手讓他坐下,道:“實話跟你說,山林這一塊。我們上官家是不可能讓出來的。我們上官家背後的人,我想你也知道了,他們就算看不上我爹,但是不會看不上我。若是我去求助,你說你能奈何得了他們嗎?”


    少東家以前威脅上官建成,是試探朱家和永興侯府的意思。


    隻要朱家和永興侯府不出麵,他就可以從上官建成那裏割塊肉下來,同時還能給幫中那些元老點臉色看看。


    可是現在上官瀅瀅出麵了,少東家知道他已經沒有勝算了。


    朱家是上官瀅瀅的外祖家,永興侯府是她婆家。


    於公於私,這兩家都不會不管上官瀅瀅不管。


    少東家打的主意行不通,那麽雲豹幫的那些叔叔伯伯,肯定是不會放過他。


    趁機發難,將他轟下東家的位置,甚至惹來殺身之禍都是有可能的。


    畢竟雲豹幫是少東的爹一手創立,如果奪少東的位置,就是要抹殺雲豹幫的開幫之主,下麵的幫眾是不會答應的。


    那些人要奪位,不得不顧忌下麵幫眾的感受。


    所以將少東家做掉,然後打個報仇的幌子,就很容易鳩占鵲巢了。


    少東家想明白這一點,氣勢一下子沒了,他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道:“……大小姐您請說,我聽著。”


    除了跟上官家合作,他似乎已經無路可走了。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們幫裏不是那些叔叔伯伯不肯聽你的嗎?你就索性挑明了,改弦更張。”上官瀅瀅拿出她昨夜寫好的契紙。


    “改弦更張?”


    “對!少東家!我實話跟你說,有筆生意,比山林收益還要大。你想不想做?”


    “隻要上官大小姐提攜!”


    上官瀅瀅便壓低聲音道:“……你有沒有想過做船運的生意?”


    船運生意,便是在江河湖海上給一些商家跑運輸的生意。


    中州大陸目前還沒有規模的船運,隻有各地區一些小支零星的船隊。


    “船運?”少東的眉頭擰了起來,“沒有聽說過……”


    “這麽說吧,如果你能從雲豹幫中拉一批人出來,另組船運,我在這裏作證,我們上官家生意五成的運輸,都給你們,如何?”上官瀅瀅著膽子拋出誘餌。


    對於他們這些雲州木材商家來說,最大的對頭就是雲豹幫。


    雲豹幫做事,亦黑亦白,跟他們這些做正當生意的人不一樣。


    雲豹這個少東家想帶領雲豹幫走正道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不可能成功。因為他一沒有資曆服眾,二沒有殺伐狠絕的手段和決斷的魄力來平複幫內的不和諧聲音。


    所以最好的法子,是幹脆瓦解分化雲豹幫。


    隻要雲豹幫少一半人,對上官家這樣的大商家來說,就已經不足為懼了。


    少東家聽了怦然心動,但是又不敢相信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狐疑問道:“當真?五成生意給我們?”


    雲豹幫原本就有自己的船隊,更不缺打手和纖夫。


    所以如果雲豹幫從此改為船運幫,又有充足的生意可做,確實比在黑白間遊走,販賣走私要強多了。


    “當然不是白給。”上官瀅瀅將契紙推了過去,“我們上官家要入股船運幫,你簽字畫押,將船運生意的四成股份給我們上官家,你占六成,咱們就一起合作這樁大買賣。”


    這契紙也是經趙大掌櫃過目了的。


    上官瀅瀅雖然有上一世作經驗,但是這一世,還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表現得太過超出常理肯定會引人非議,因此上官瀅瀅將趙大掌櫃抬出來,擋她在前麵做擋箭牌。


    少東手裏摩挲著契紙,眼神猶豫不定,不知道該不該畫押。


    “……你已經沒得選了。要是你不肯簽,我去找別人。到時候扶起一個正當船運幫,你可別眼紅。”上官瀅瀅淡淡說道,手裏用勁,將那契紙要拖回來。


    少東心一橫,“我簽!”


    其實最主要的,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不跟上官家合作,他回去不是死,就是亡命天涯,那些人不會放過他的。


    合作的話,隻是分上官家一點好處,他不信上官家真的派人去跟他們跑船。


    “痛快!”上官瀅瀅拊掌讚道,“做大生意,就要快,狠,準。少東家還是有幾分做生意的才幹的,確實應該走正道,打打殺殺不適合你。”


    少東家笑了笑,道:“我可以畫押,但是你們上官家不能幹涉我們船幫的運作,還有,以後我們船幫就改名為漕幫。”


    “好!不幹涉,不幹涉。”上官瀅瀅滿臉笑容地看著少東家在契紙上按下手印,“……我隻派個賬房去漕幫就行了。”


    少東家抬起頭,怒目而視:“賬房?難道我們雲豹幫還缺賬房?!”這不是幹涉是什麽?!


    “雲豹幫不缺,漕幫缺。”上官瀅瀅笑容微斂,淡然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現在雲豹幫的賬房肯定跟你哪些叔叔伯伯一夥的,你又放心拉他們過去,在你漕幫做釘子嗎?”


    少東家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起身在屋裏走幾圈,煩躁地甩了甩了胳膊,道:“是,你沒猜錯。現在幫裏的賬房都是我爹那時候請的……”跟他這個少東家一點交情都沒有。


    “你好好想想。”上官瀅瀅收起契紙,“這契紙已經簽了,如果你毀約先賠銀子。”


    “奸商!”少東家回頭,抱著胳膊憤怒說道。


    “少年……跟我鬥,你還嫩了點。”上官瀅瀅笑眯眯地跟著起身,在心裏暗道,這就奸商?姐當初鬥過的奸商可以從京城排到北齊了……


    “你比我還小呢,充什麽大頭蒜!”少東家一腳踹飛一張杌子,“不過你說得對,我確實需要賬房,行!就用你們上官家的賬房。什麽時候給我派人?”


    “這些,我們上官家的掌櫃自會跟你接洽。”上官瀅瀅微微一笑,“我還有個要求,我們上官家在你們漕幫入股的事,必須保密,不能讓人知曉,你能做到嗎?”


    “啊?真的啊!”少東家簡直喜出望外,連連拱手道:“當然能!當然能!隻要你們自己不說出去,我吃飽撐的拆自己的


    台?!”


    跟人合股,哪有自己獨資來得爽利?!就算是表麵上的獨資,也比大張旗鼓的合股要好。


    上官瀅瀅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當然,她有別的考慮。


    漕幫是她收服的,也是她的暗手。


    從前世的死,到重生之後一路行來的險境,上官瀅瀅已經知道,她的對手,或許強大得連他外祖父和永興侯府都不可以悍動。


    所以她的反擊,也必須不斷強大,但不能為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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