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清曾經說要把她賣到窯子裏去,這話一直讓上官飄香耿耿於懷,結果罵丫鬟的時候,居然不小心帶出來了。


    那幾個丫鬟回頭,見是二小姐趴在張姨娘住的臥房窗口瞪著她們,互相對視一眼,掩著嘴走了。


    雖然張氏叮囑上官飄香不要鬧事,她隻有忍了又忍,但是她隻有十歲,忍耐力其實也有限。


    這幾個丫鬟的話,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上官飄香終於忍不了了,她四下看了看。


    暮色四合,天邊泛著淡淡的煙霞紅,院子裏的下人婆子好像都去吃晚飯了。她和張氏的晚飯還沒有送過來,然而她一點都不餓。


    她探頭出去四下看了看,發現連看院門的婆子都溜走了,終於找到個機會,從朱婉清看管下鑽了出來,往上官瀅瀅的緣雅堂跑去。


    與此同時,一直在暗中監視她的婆子也趕緊去給朱婉清回報:“夫人,二小姐跑出來了。”


    朱婉清點點頭,“嗯,我知道了,別攔著她。”


    也是時候讓她跑出來了,不然還不好收拾她。


    ……


    “二小姐!二小姐!您不能進去!大小姐在沐浴!”小橘在緣雅堂門口攔住了上官飄香,不許她進去。


    上官飄香推了小橘幾把,可惜她人小力弱,根本推不開小橘,眼看就要被她推走了,隻好對著浴房的方向大喊:“姐姐!姐姐!我有話要對你說!”


    上官瀅瀅剛剛從浴房出來,一邊走,一邊拿大巾子擦著自己濕漉漉的頭發。


    聽見外麵傳來上官飄香嬌媚的聲音,上官瀅瀅的手頓了頓,對外麵揚聲道:“進來吧。”


    既然上官瀅瀅發了話,小橘也不好攔了,隻好鬆開手。


    上官飄香將她猛地一推,衝到上官瀅瀅的臥房,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放在妝台上的大紅訂婚書給吸引住了。


    上官瀅瀅見了,若無其事走到妝台站住,擋住上官飄香的視線,淡然問她:“有什麽事嗎?”


    上官飄香緩步走了過去,臉上堆著笑,俏聲道:“姐姐,聽說你今天定親了?真是恭喜你了,我可以看看你的訂婚書嗎?”


    上官瀅瀅往旁邊讓了一步,露出妝台放著的大紅訂婚書,道:“這不就是?有什麽好看的?”


    “我……我能看一看嗎?”上官飄香伸出手,往那大紅訂婚書探去。


    上官瀅瀅點點頭,“看吧。”


    上官飄香的手微微顫抖,將那訂婚書拿了過來,捧在手裏,翻看來,瞪大眼睛,一字一句看過去。


    她看來看去,隻看見“馮嘉靖”三個字,如同會發光一樣,牢牢吸引了她的視線。


    上官飄香伸出手指,一遍遍摩挲著“馮嘉靖”三個字。


    上官瀅瀅見了,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忙伸手輕輕一抽,就將那大紅訂婚書從上官飄香手裏拿了過來,道:“幾行字而已,用得著看這麽久嗎?”


    上官飄香抬起頭,看著上官瀅瀅,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無比悲戚,眼中很快盈滿了淚水,哽咽著道:“姐姐,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有了司徒大哥,還要……還要跟馮大哥定親?”


    上官瀅瀅的眉頭不耐煩地擰了起來,將手上的大巾子往椅背上一扔,道:“什麽司徒大哥,馮大哥,關你什麽事?——我跟司徒煬傾已經退親,今日跟馮大人定了親,你要來恭喜我,我自然客客氣氣。如果你是來找茬的,好走不送。”


    說著坐到妝台前麵,開始拿梳子梳頭。


    “姐姐,司徒大哥非你莫娶,你這樣做,他會多傷心,你為他想過沒有?”


    上官飄香定了定神,按捺住內心的劇痛和難過,慢慢勸道,“你現在不說一聲就跟別人定親,難道以前你們那些好都是假的?等司徒大哥回來,你要如何跟他交代?”


    上官瀅瀅對著鏡子笑了笑,道:“我不需要對他交代,我也沒有跟他相好過。你不要血口噴人,他是他,我是我。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早就各不相幹了。”


    頓了頓,又道:“很快馮家就要請期定婚期,最晚明年我及笄之後就要嫁人了,你不要再提司徒世子,他跟我不相幹。”


    看著上官瀅瀅輕描淡寫的樣子,想到自己無論怎樣做,這個姐姐都輕而易舉拿走自己最好的東西。


    上官飄香終於崩潰了,從頭上拔下簪子,往上官瀅瀅臉上狠狠比劃去,大聲道:“憑什麽我隻能要你不要的東西?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不過她的小胳膊小腿根本傷不到上官瀅瀅。


    甚至還沒有輪到上官瀅瀅出手,從她臥房門口已經閃電般衝進來一個婆子,一手握住上官飄香的胳膊,一手往上用力一格!


    哢嚓!


    上官飄香的手腕頓時折了,那簪子叮咚一聲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上官飄香低頭看著地上的簪子,想到“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句話,低下頭往那婆子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婆子下意識鬆了手,將她甩開。


    上官飄香便借機一頭往牆上撞去,那婆子見狀,身形晃動,後發先至,很快站到牆前麵。


    上官飄香一頭紮進了她懷裏。


    “胡鬧!”門口傳來張大太太憤怒的聲音。


    上官飄香全身嚇得一個激靈,她回頭一看,見張大太太和上官建行鐵青著臉站在月洞門前,旁邊站著一臉冷笑的朱婉清。


    “你……你誑我!”上官飄香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其實是掉進了朱婉清的圈套。


    這些天的層層相逼,到今天晚上說閑話讓她聽見的丫鬟,還有突然不知去向的守門婆子……都是坑!


    朱婉清淡淡搖頭:“我誑你做什麽?這是我家,我想做什麽,還要你同意?”


    說著,她轉頭看著上官建行和張大太太,“二位看見了,我們家廟太小,容不下這樣大的菩薩。”


    “大哥,剛才她做的事您也看見了,若不是我的下人眼疾手快,也有幾分功夫,我家瀅瀅就要被她毀容了。這樣心狠手辣的小丫頭,我真不敢跟她一個姓。她才十歲,就這樣膽大包天,還不知道以後長大會做出些什麽抄家滅族的事兒。”


    上官建行連連點頭:“三弟妹,我都看見了,我在家早就跟你大嫂說明白了,我們上官家,確實不能讓這種品行不端的人上族譜。就如三弟妹所說,這孩子以後真不知要闖出什麽大禍。族譜我帶來了,撿日不如撞日,今兒就開祠堂,將上官飄香從我們上官家的族譜裏除名,讓她改回原來的名和姓吧。”


    “不——!你不能——不能改我的名字!”上官飄香這才大驚失色,嚇得整個人縮到地上,不住打著顫。


    她轉頭看見上官瀅瀅,忙膝行過去衝著她磕頭:“姐姐!姐姐!我剛才是鬼迷心竅,一時糊塗!我不是有意的!姐姐!我們多年的姐妹,你不能因為這一件事就抹殺我們的姐妹情啊!”


    上官瀅瀅眼望著地上碎掉的玉簪,仿佛看見自己上一世從百丈高的白塔上往下跳,摔得血肉模糊的屍身……


    “不,李雪燕,我們不是姐妹。”上官瀅瀅低聲但堅定說道。


    “好。”朱婉清走過來攬著她的肩膀給她打氣,“這就對了,不要做東郭先生,不吃後悔藥。”


    上官建成這時也被朱婉清命人叫了過來。


    上官建行毫不客氣地對他說了上官飄香剛才做的事,還道:“建成,你可以繼續疼她,把她當她的親生女兒都行,但是,她絕對不能再姓上官了。因為上官這個姓,不是你一個人的,而是我們整個上官家族的。如果你不願意,那你就改名換姓吧!”


    這是要把上官建成也驅逐出族的威脅。


    上官建行硬氣起來,上官建成不敢再爭,隻好將上官飄香拉起來,歎息道:“孩子,別哭,跟爹走,你不管叫什麽名字,都是爹的女兒,爹的親生女兒。”


    說著,拉著她頭也不回地往張氏的院子去了。


    張大太太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們走遠了,才對朱婉清道:“這三弟怎麽回事?寵妾滅妻到了這種地步,你可以去衙門裏告他了吧?!”


    朱婉清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沒關係,他這個爹,誰想要誰拿去,我的兒女不稀罕。”


    上官建行見上官建成當著他的麵都給朱婉清沒臉,也沒法給他說好話,隻得勸朱婉清。


    “行了,你們家隻有瀅瀅和小辰兩個孩子。那上官飄香,哦,不,李雪燕已經除了名,以後不會再膈應你們了。”


    朱婉清笑著謝過上官建行,命人將他們送回客院去了。


    ……


    上官飄香跟著上官建成回到張氏的屋子裏,趴在她的床邊痛哭。


    “這是怎麽了?”張氏忙問道。


    上官建成哼哼唧唧半天,才道:“……我大哥說,飄香不合適姓上官,所以給她在族譜上除了族,如今她改回叫李雪燕了。”


    說完又安慰張氏:“你別擔心,就算她不跟我姓,我也把她當親生女兒待,比親生女兒還好。”


    張氏眼前一陣陣發黑,心裏雖然不虞,但也沒跟上官建成明著鬧,隻是道:“老爺一片好心,我自然知道。不過,今兒我家雪燕心裏難過,我想好好安慰她。”


    “行行行!”上官建成忙道,“你們娘兒倆聊,我出去了。”說著,便去他的外書房住著去了。


    張氏明知是彩桑和上官瀅瀅的事東窗事發,朱婉清這是在殺雞駭猴,自己被她廢了功夫,雖然和以前不能比,但是有上官建成,還能自保。


    但是上官飄香被除了族,改回李雪燕,在西昌國是混不下去了。


    張氏緊緊抱住她,不住摩挲她的頭頸道:“雪燕,咱們不沾他們的光,不用姓他們的姓。你聽娘說,你的爹,是個了不起的蓋世大英雄。你有自己高貴的姓氏,上官算什麽東西?在娘心裏連狗屎都不如!”


    “什麽?娘,你是不是瘋了?”上官飄香猛地抬起頭,淚痕狼藉的臉上滿是不信的神色,“娘,李家是什麽東西,您不是不知道吧?”


    她真看不起那一群泥腿子鄉下人!


    張氏親了親她的額頭,在她耳邊低聲道:“不……你血統高貴,這上官家不過是癩雞土狗,咱們不稀罕!聽娘的話,你別問了。娘想法子送你出去……去你表舅舅家。”


    “舅舅家?在哪裏?娘跟雪燕一起去嗎?”李雪燕皺起眉頭,“可是娘,雪燕不想離開這裏。”


    “娘不能走,娘要走了,他們馬上就發現了,到時候誰都走不了。”張氏悄聲囑咐她,“你略等幾天,等娘把信送出去,就有人來接你了。”


    ……


    朱婉清的煙霞閣裏,她一個人坐在窗前,書案上一盞孤燈,照在擱筆的筆架山上,將影子拉得很長。


    “夫人,張氏的信送出去了。”一個婆子悄沒聲息地走了進來。


    朱婉清點點頭,將信封在信封裏,遞給那婆子,“明天把這信給嘉靖送去,就說,這是我回送他的定親大禮。”


    深夜,謝府的角門吱呀一聲開啟,一個婆子閃身入內,帶著朱婉清的密信連夜找到馮嘉靖,將那信函呈了上去,道:“馮大人,這是我們夫人的一點心意,說是給大人的回禮。


    馮嘉靖淡然接過,點點頭,“有勞朱夫人。”


    等那婆子走後,馮嘉靖拆開信掃了一眼,眼角不由微微抽搐了兩下。


    真沒想到,上官家還真是藏龍臥虎……


    他看完信,將那信拿到屋角半人高的銅枝燭台上點著的牛油蠟燭上燒了。


    黑黑的灰燼和燭淚浸在一起,很快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順便吹熄了蠟燭,並沒有睡意,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望著遠處的天空出神。


    夜色很黑,頭頂的星空如同一口倒扣的大鍋罩在眾人頭頂。


    如果盯著那夜空細看,還能看見厚重的雲層後麵,似乎透出隱隱的光芒。


    馮嘉靖沉吟半晌,將窗戶關上,回到床邊,和衣而臥。


    他要仔細想想,以後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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