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昌國的迎賓館座落在京城西北角,離琅琊山不遠。


    這裏是專門給東臨、南疆,還有一些更遠處的國家派來西昌國的使節住的地方。


    迎賓館裏有常駐的貴賓,比如南疆的世子,也有如同東臨二皇子和東臨錦衣衛督主李夏這樣的臨時貴賓。


    自從三四天前東臨錦衣衛的李督主突發重病,這迎賓館裏就熱鬧起來。


    各種人士白天黑夜地往裏麵竄,尋找東臨人住的臨風館在哪裏。


    咚!


    一聲巨響!


    蕭奕蘊住的南疆館大門又被人撞開了,他手捧書卷坐在書案後麵,頭也不抬。


    蕭奕蘊伸手指著北麵的方向,道:“東臨李督主住在北麵風雨樓,從我這裏出去左轉左轉再右轉,看見院門前有兩棵冬青樹就到了。好走不謝,順便給我關門。謝謝。”


    那闖進來的正是李夏的仇家之一,聞言愣了一下,狐疑地四處看了看,見這裏果然不是東臨的陳設布置。


    又見蕭奕蘊的樣貌俊逸非凡,舉手投足美輪美奐,心裏便起了邪念,咧嘴一笑,將腰刀拔了出來,就要往屋裏闖。


    蕭奕蘊歎口氣,放下書卷抬起頭,看著那滿臉胡子的粗壯大漢。


    “以前來的還算身手和腦力齊飛,身材共樣貌一色,現在來的怎麽盡是這樣沒腦子的歪瓜裂棗?”


    一個“棗”字說完,蕭奕蘊已經將手一抖,手裏的一支毛筆如同箭一樣激射過去,紮在那人握著腰刀的手腕上!


    啊——!


    那人嚎叫一聲,一隻手掉在地上,連腰刀都咣當一聲和手一起應聲落地。


    原來他手裏一直在把玩的根本不是毛筆,而是一支偽裝成毛筆的柳葉刀!


    “這麽蠢!連我都打不過,還想打李督主的主意。哼!——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蕭奕蘊起身走過去,罵罵咧咧地朝那人踹了一腳,將那人從門口一直踹到院子裏的天井處,才轟得一聲關上門。


    那人的同夥見狀,悄悄將這人抬走,其餘的人,便依照蕭奕蘊所說,去尋李夏的麻煩去了。


    在這些尋仇的人當中,也不乏喬裝打扮,另有目的的人。


    噌!


    幾個跑在前麵的仇家剛架出弩箭,一個人影從黑暗裏竄了出來,連揮幾刀,將這些人砍翻在地上。


    李夏在屋裏窺見外麵的動靜,有些奇怪。——這個時候,還有好心來幫他的人?!


    他不動聲色躲在門背後,窺探著外麵的動靜。


    隻見那黑衣人從回廊下掩了上來,敲了敲他的門。


    那敲門的方式非常奇特。


    那黑衣人五指蜷起,指向掌心,隻用中指的中骨節,在門上敲打。


    嘀……嘀嗒……嘀嘀嗒……嗒……嗒……嘀嘀嗒嗒……


    長長短短,再加幾聲斷斷續續的嘀嘀聲。


    李夏眉梢挑了挑。


    這是他們東臨線人專用的聯絡信號。


    那人敲出來的話,用他們特有的密碼本對照解釋,意思應該是:“急!小櫻花要回舅舅家。”


    然後不等李夏開門,那人就往後倒躍,很快離開了風雨樓,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裏。


    李夏怔了怔。


    張氏名叫張櫻雅,代號“櫻花”,長期跟他們聯係,用的是一隻經過特殊培育出的櫻花鳥。


    小櫻花,應該就是她的女兒,上官飄香,也就是李雪燕了。


    上次已經傳過一次信。


    那時候李夏覺得自己自身難保,沒顧得上她們娘兒倆。


    但是這一次,見張氏動用了他們最秘密的聯絡方式,夏凡就不得不考慮了。


    因為這已經不僅僅是求援,而且是威脅


    ……


    如果他不想法將李雪燕帶走,張氏就會反目,那他的損失就太大了。


    畢竟當初為了張氏的任務,他把西昌國裏從京城到江南金陵城隱藏的所有東臨線人都交到她手裏了……


    李夏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胸口依然壅塞不堪,再深吸一口氣,他就猛烈地咳嗽起來。


    已經被那人傷了的肺經本來可以痊愈,但需要絕對靜養,但他在接下來的這些天裏,每天還在經曆高強度的戰鬥,肺經的傷害已經不可逆轉。


    恐怕這虛弱的肺,將會伴隨他終身了……


    李夏將自己的門閂牢牢扣上,走回裏屋,開始布置將李雪燕帶出去的計劃。


    ……


    那黑衣人給李夏送了信,便趕緊從迎賓館的風雨樓退出。


    他一路小心謹慎地避開各路護衛,從牆根底下摸了出去。


    其實這人想多了,那些護衛得到兵部的暗示,對於從風雨樓那邊出來的刺客,都是睜隻眼閉隻眼,根本不管。


    不過這些護衛雖然不管,但是不遠處的大樹枝椏裏,卻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也是穿著一身黑色衣衫,麵帶黑色金絲麵具,一眨不眨地盯著這黑衣人的去向。


    那黑衣人從迎賓館順利鑽出,四下看了看,然後貼著街邊的屋簷,飛快地往遠處奔去。


    他根本沒有覺察到,有人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他。


    那戴著黑色金絲麵具的人見他進了雲山寺廟後門,才溜進去轉了一圈,收獲真是不小。


    ……


    順宏帝的萬壽節在十二月初十。


    就在離順宏帝萬壽節還有三天的時候,東臨皇帝的聖旨終於姍姍來遲。


    東臨大皇子的親兵早先就分了兩撥,一撥留在西昌國,找二皇子和李督主的麻煩,一撥提前回東臨,向東臨皇帝稟報。


    東臨震怒不已,他雖然兒子眾多,但大皇子和二皇子是他最重視的兩個兒子。


    其中大皇子能征善戰,在尚武的東臨國,大皇子在國內的地位舉足輕重。


    東臨皇帝曾經忌憚過這年富力強、能征善戰的大兒子,但是大兒子一死,以前那些忌憚突然不存在了。


    對於當政的中年皇帝來說,最好的兒子從來都隻是死兒子和小兒子。


    現在他隻記得這大兒子剛出生的時候,是多麽幼小可愛,曾經是自己的掌中寶,心頭肉。


    怎麽能不明不白在西昌國那個弱小的國家失去了蹤跡?!


    所以當那些跑回來的親兵眾口一詞說是他們錦衣衛督李督主和二皇子合謀,做掉了大皇子,東臨皇帝幾乎眼睛都不眨,就信了。


    因為這個說辭實在太符合他這些兒子私底下明爭暗鬥的形象了……


    他坐在這個位置上,本來就比下麵的人看得高,看得遠,疑心也更重。


    一聽這些親兵的回報,東臨皇帝馬上下旨。


    “著一萬禁軍!南襲西昌國,著西昌國割讓北麵湖州最北端的五百裏地,作為害我皇兒的補償!將李夏鎖拿回東臨!著皇二子脫冠易服,回東臨圈禁三年!——欽此!”


    對於東臨皇帝來說,雖然主要錯誤在李夏和二皇子,但是大皇子是在西昌國境內遇害,所以西昌國難辭其咎,不割點兒土地怎麽行?!


    “朱大丞相,東臨一萬禁軍要求進城!”


    京城的城門官快馬向朱大丞相回報。


    “一萬不行!讓他們的禁軍首領帶一千親兵入城就行。”


    朱大丞相笑著揮了揮手,心情極好地對馮嘉靖道:“嘉靖啊,你算得很準,果然隻有東臨皇帝才能治得了李督主!”


    馮嘉靖如今已經是朱大丞相的準外孫女婿,朱大丞相對他更信任了,什麽事情都要跟他商議。


    馮嘉靖一聽一萬禁軍,不由眉頭微蹙,道:“抓個重傷的李夏,用不著一萬禁軍吧?”


    朱大丞相也疑惑起來。


    兩人沒有疑惑多久,順宏帝就召他們入宮,指著東臨皇帝的聖旨惱道:“你們看看!他的兒子自相殘殺,憑什麽讓我們割地賠償?!”


    “陛下,可是東臨兵強馬壯,我們不是對手。再說,對方隻要五百裏,北麵湖州的最北端,本來就是無人區,縱然割了,也是無妨,還能讓東臨皇帝息怒……”國公之一的李培洪馬上拱手說道。


    別的國公和侍郎尚書都跟著附議:“李國公所言極是!”


    朱大丞相和順宏帝都陰著臉,明顯不願意,但是手下人首先骨頭就軟了,他們兩個人也是獨木難支。


    “馮愛卿,你認為呢?”順宏帝看向一直一言不發的馮嘉靖。


    馮嘉靖搖搖頭,斷然反對:“我們目前是打不過東臨,但是以土地息事寧人的想法,萬萬要不得!”


    “為什麽不可以?那片地本來就沒有人住!是荒地!”李培洪看馮嘉靖很不順眼,這人不但搶了他們張家的一個國公位置,還把他親弟弟李培齊擠兌得下了大獄,眼看就要問斬了。


    “李國公,你到底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東臨真的隻要北麵那一塊無人的荒地嗎?”


    馮嘉靖義詞嚴地看著李培洪,目露崢嶸之色。


    他一字一句說道:“以地事東臨,如抱薪救火,薪不盡,則火不滅。因為東臨碣石要的,根本不是一地一人,而是整個西昌國!難道你也要白白拱手相讓?!


    馮嘉靖的話讓李培洪大沒意思。


    他羞紅了臉,惱羞成怒,拂袖不悅道:“馮國公初生牛犢不怕虎,確實是後生可畏。但是這世上的事,不是憑一腔孤勇就能辦到的!”


    “馮國公這話說得好聽,先別說東臨會不會占我們西昌國,就按你說的,他要占,也要慢慢等下去,等到柴火燃盡的時候。這樣我們至少還能爭取到一些時間。要不想割地,東臨馬上打過來,還燃什麽薪?咱們東臨國就已經滅國了!”


    馮嘉靖年紀雖然連李培洪一半都沒有,但是卻比他沉穩淡定多了。


    “李國公這就是危言聳聽了。東臨如果能馬上打過來滅國,你以為他們不會做?說得好像他們沒有試過一樣。”馮嘉靖漠然說道,目光從左到右,往這禦書房裏的各位重臣麵上掃過去,又從右到左掃過來,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思索。


    “馮國公說得有理,東臨國確實試過,而且還試了不止一次!但是沒有一次真正能吞並我們西昌國!我覺得我們確實不能妄自菲薄。對方要什麽就給什麽,那還稱什麽國?怎麽能搞得我們泱泱大國一點尊嚴都沒有。”孟大將軍也冷聲說道。


    孟大將軍府向來跟馮家交好,將軍侯府的姑娘嫁給了馮嘉靖的二哥,就是他的二嫂孟芸秋。


    既然有了讚成的聲音,又有了反對的聲音,後麵跟著站隊的人都多了。


    “這種事,還是看陛下如何定奪吧。陛下說割,就割,陛下說不割,就不割。如果打仗,我永興侯府當仁不讓,一定衝在最前麵,與西昌國共存亡!”永興侯司徒集盛一向最聽順宏帝的話,是有名的保皇派,別人的話他都可以不鳥。


    到了最後,這些重臣分作了三派。


    一派是以馮家、王家和將軍侯府為代表的強硬派,一派是以李家、張家平陽侯府的主和派。


    還有一派就是站在陛下周圍,唯陛下馬首是瞻的朱家和永興侯府。


    順宏帝已經年過花甲,有些胖,臉上沒什麽皺紋,但是眼袋很明顯,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一些。


    他聽了半天,站起來道:“既如此,愛卿跟朕去北城門看看吧。”


    一萬東臨禁軍,有九千留在城外,隻有一千跟著禁軍首領進了城。


    他們一進城,先去迎賓館傳達他們東臨皇帝的旨意,同時將東臨皇帝的國書送到順宏帝的案頭。


    順宏帝看了東臨皇帝的國書,才召集西昌國的朝廷重臣商談此事。


    大家跟著順宏帝出了皇宮,目送皇帝登上輦車,自己或是騎馬,或是坐轎,浩浩蕩蕩往北城門去了。


    西昌國京城的北城門建得非常宏偉,樓高十丈,用沾了糯米漿的青石壘成。


    當年東臨兵臨城下,用了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打開北城門。


    它的堅固程度,是受到戰火的考驗的。


    順宏帝帶著自己的重臣登上北城門的城樓。


    黑底紅邊的西昌國旌旗在晚風中獵獵招展,被西斜的殘陽照得血紅一片,而就在北城城樓底下,九千東臨禁軍已經在埋鍋造飯。


    大大小小的軍用帳篷從北城門兩邊的空地延伸出去,似乎一眼看不到邊。


    帳篷的空隙處,不時有刀光閃過,肅殺之氣溢於言表。


    而那些在埋鍋造飯的軍士身材彪悍高大,全都沉默不語,沒有一人喧嘩吵鬧,軍紀儼然,令行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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