瀅瀅對她的忍耐力暗暗歎服,同時對她也提高了警惕。


    一個對自己都這樣狠,出了那樣大的醜還能若無其事的人,一定是一個很難對付的人。


    瀅瀅在心裏輕歎一聲,如果有選擇,她並不想與她為敵。可惜她們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選擇權從來不在她手裏。


    孫顏清這邊閉了閉眼,將嗓子眼裏的甜腥咽了下去,搖搖頭,道:“不用,我已經好多了。”


    “姐姐那次的病真是蹊蹺,到底是吃錯了什麽東西呢?說出來以後大家也好防範一些。”瀅瀅不斷提那次的事,就是故意要膈應孫顏清。


    孫顏清苦笑了一下,拿帕子擦了擦臉,道:“瀅瀅侄女,你就別笑話我了。我知道我出了那樣的醜,就應該躲在屋裏不出來見人。可是我都病成這樣,我真是沒法子了,就來求求大嫂,高抬貴手。”


    繞來繞去,終於還是要把朱婉清往下瀉藥那件事上繞。


    瀅瀅心裏也有氣,她想,本來是你自己陷害別人不成反被害,現在居然想把這件事栽到我娘頭上。


    不要想得太美!


    “二姑姑,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娘親一向待人寬厚,出了名的良善,怎麽著就不放過您了。”


    瀅瀅的臉色嚴肅起來,一點都不肯示弱,“這話我聽不明白,不如咱們說出去,讓京城裏的人評評理。看看到底是您厲害,還是我娘不放過您。”


    她立在窗前,一隻手搭在窗邊的書案上。


    孫顏清窒了窒,她深知自己根本沒有證據證明那天給自己下瀉藥的是朱婉清,隻知道那幾個端甜點的太監曾經是朱家的人。


    京城裏的人都知道,二公主清高驕傲,任性刁蠻,如果當真讓大家評理,自己肯定理虧,大家鐵定認為是孫顏清仗勢欺人。


    孫顏清的目光落在瀅瀅纖細的手指上,深吸一口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隻是曾聽說大嫂身邊有專治腹瀉的江湖郎中,想跟大嫂借醫。”說完抬頭定定地看著瀅瀅。


    孫顏清的眼睛又大又圓,瞳仁更是黑沉沉的,看上去澄澈幹淨,見之忘俗。


    對著這雙眼睛,瀅瀅有再大的氣也發不出來。


    瀅瀅眨了眨眼,聲音軟和了下來,搖頭道:“我雖然當時不知道有沒有你所說的郎中,但若真的有,我相信我娘不會對姑姑置之不理的。待我娘回府,我問問情況,若有,我定會給姑姑派郎中診治的。”


    孫顏清麵上一喜,知道瀅瀅這樣說,一定會勸她娘親成王府朱婉清。


    她臉上綻出笑意,道:“多謝瀅瀅侄女和大嫂了。”


    “這是正理。”瀅瀅微笑著點頭,道:“我去給你煮一杯新茶。”說著,走到耳房,拿起茶吊子上的小茶壺,倒了熱水進去,悄悄彈了一點解藥放在裏麵。


    她不是狠心腸的人,讓孫顏清吃這麽大虧,也隻是不忿皇後的手段。


    如果孫顏清不知情,她跟著皇後受的就是無妄之災了。


    結果茶送了過來,孫顏清根本碰都沒碰,隻端起來虛應了一下,就放下告辭離去。


    孫顏清走了之後,瀅瀅定定地望著那盞孫顏清都沒動過的茶盞,歎了口氣,想孫顏清這人真是心眼多,沒福氣。


    若是喝了她這茶,她的拉肚子那病會馬上痊愈。這下子好了,起碼還得斷斷續續再拉半個月


    下午朱婉清,小辰,和孫建成都回來了。


    瀅瀅對朱婉清說了上午孫顏清的事。


    朱婉清冷笑道:“她這是病急亂投醫,胡亂造謠潑髒水了,你不用理會她。”


    瀅瀅疑惑,“不理會好嗎?”


    “你要如何理會?出去跟人說,這件事跟我們無關,是寶王府的人賊喊捉賊?”朱婉清笑了笑,拉著瀅瀅坐在自己身邊的錦凳上。


    “你啊,還是經的事不多,太過氣盛。有時候,你不理會,比出去爭閑氣要強得多。就算你有理,如今人家那邊病了那麽多人,在旁人看來,不會覺得我們有委屈,隻會覺得我們咄咄逼人,對我們更反感。”


    瀅瀅窒了窒,用手撐著腦袋倚在身邊的小茶幾上,不滿地道:“難道就任憑他們顛倒黑白?”


    “雜人等愛說閑話,就讓他們說吧。隻要刑部和大理寺沒有被這些閑話影響就行了。”朱婉清見瀅瀅幅鬱悶的樣子,有心想讓她出去散心。


    “再過兩天就是你的及笄禮了,家裏都準備好了,你去娘的海貨鋪子裏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新鮮玩意兒。這幾天他們剛剛從東海進了一批貨,聽說來自很遠的象牙海岸,都是咱們中原沒有見過的好東西。”


    瀅瀅知道朱婉清說的是她自個兒的嫁妝鋪子,忙笑著應了一聲,起身道:“那我去看看了。”


    朱婉清笑著擺擺手,“去吧去吧,給你弟弟也帶些禮物回來。他這幾天念書很用功,要獎賞獎賞。”


    瀅瀅心情不好,也想出去散散心,馬上回自己的緣雅堂換衣裳,坐著大車去西街的商鋪。


    西昌國裏做生意的街市和住人的坊市是分開的。


    東街的商鋪雖然在東麵,但是離東城坊區還是有不小的距離。


    所以當瀅瀅看見馮嘉靖騎著馬向她這邊走來,既高興,又驚訝,忙從車裏下來,笑著對他道:“你今天不用上朝嗎?怎麽也出來逛街?”


    馮嘉靖見她穿著鵝黃色對襟雲紋緙絲短襦,腰間深紫色腰封有手掌那麽寬,越發顯得腰若紈素,耳畔兩粒玉石墜子,還比不上她的膚色白皙細膩。


    他下了馬,把韁繩扔給身後的小廝,對瀅瀅笑道:“我是從你家跟著一路追過來的。你倒是走得快,我才到你家門口,就看見你坐上大車走了。”


    瀅瀅忙福了一福,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沒聽見,怠慢馮國公了,該罰該罰。”


    “那你要我怎麽罰你?”馮嘉靖說著,目光不由自主從她嫣紅的雙唇上掠過,喉嚨緊了緊,又淡淡別開頭,看向麵前的海貨鋪子。


    這個門麵很大,門口掛著一幅黑底燙金的“佳客來”三個大字,正是這海貨鋪子的店名。


    聽起來像客棧,其實是專門賣從海外來的雜貨。


    瀅瀅黢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道:“等我買完東西,就罰我今天做東道,請馮國公吃飯吧。”


    “也好。我早上沒有吃多少,等下你可不能後悔。”馮嘉靖說著,跟她一起走進海貨鋪子。


    瀅瀅一邊走,一邊道:“我娘說我弟弟這幾天念書很用心,要我給他挑些禮物帶回去。”


    她不好意思說要給自己買及笄的禮物的事,隻說了要給小辰買東西。


    馮嘉靖記得她過兩天就要及笄了,雖然已經送了一份厚禮過去,但還覺得不足,想再挑件有特別意義的東西送給她做及笄之禮。


    兩人來到店鋪裏麵,店鋪的夥計一早進去回稟了掌櫃,說是東家的閨女和女婿來了。


    掌櫃忙迎了出來,笑道:“我說今天怎麽一早就有喜鵲衝著我們的鋪子叫。原來是有喜事到,貴客臨門啊兩位這邊請。”


    說著將他們兩人帶到佳客來的貴賓室。


    瀅瀅的丫鬟婆子和馮嘉靖的小廝被迎到另外的屋子喝茶吃點心。


    “郡主是聽說我們有新貨到吧!”那掌櫃一邊說,一邊親自去捧了這一次最好的兩件東西進來。


    一件是瑩白透明的金剛石做的小發冠,戴在如意髻上,如同君王的冠冕,那金剛石打磨得十分璀璨耀眼,迎著陽光一照,甚至能騰起彩虹般的熒光。


    “這個真漂亮。”瀅瀅一眼就看中了,不過拿在手裏看了一會兒。還是放下了,道:“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讓娘虧本。你還有別的東西嗎?”


    掌櫃的雖然將這金剛石冠冕拿了出來,其實一直在肉疼,因為這東西確實很貴。


    如果就這樣給了郡主,他們這鋪子這三年的生意就白做了。


    當然,這鋪子是東家的,東家說給誰就給誰,他們隻是掌櫃和夥計,沒有他們說話的份兒。


    隻是生意人總是這樣,什麽東西都會忍不住想想成本和賺頭。


    瀅瀅一看那掌櫃肉疼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生意人嘛,好東西都是留著賣的,不是自己用的。


    那掌櫃的見她這樣體貼,心裏也很高興,忙道:“有的,有的,還有這個。這一套碧璽頭麵,也是難得的珍品。您看看,這戒麵是貓兒眼,這步搖上麵鑲的是咱們中原頭一份的寶藍碧璽。”


    瀅瀅將那步搖插在頭上,對著鏡子照了照,發現那碧璽上也能透出五彩霓光,喜道:“這個好看,我就要這一套。”說著,她又給小辰挑了犀牛角的腰帶,雪白的鵝毛筆,還買了一張象牙色的弩弓。


    那弩弓雖然看上去是象牙色,卻不是象牙做的,而是一種她看不出來的材質。


    本來她是不想要這個東西的,不過馮嘉靖卻從庫房裏一堆東西裏一眼看見這張弩弓,揀了起來,對瀅瀅道:“這個給小辰,他會喜歡。”


    瀅瀅二話不說就拿著了,又吩咐丫鬟付賬。


    掌櫃隻收了工本費,沒有賺一文錢。


    這也是瀅瀅自己的堅持,就算是自家人,也不能白拿,一定要出工本費。


    而剛才那個金剛石的冠冕,瀅瀅知道,就算是工本費,她也出不起,所以索性就不要了。


    兩人從佳客來出來,徑直去了東街最有名的酒樓福滿樓要了雅間。


    瀅瀅笑道:“這裏的酒菜很有名,馮國公不要客氣,放開了吃。”


    馮嘉靖應了,卻隻點了四個小菜,一壺酒。


    瀅瀅一看那些小菜都是自己愛吃的,忙道:“你也點幾個你愛吃的菜吧。”說著招手讓小二再報些菜名好挑選。


    馮嘉靖卻搖搖頭,道:“這些就是我愛吃的。”說著,拿起筷子,先每樣夾了些放到自己的碗碟裏。


    瀅瀅其實一點都不餓,而且因為馮嘉靖不能跟她有接觸,她也不吃那些菜,就坐在那裏看著他吃,自己斟了酒。一邊吃酒,一邊笑著問道:“今天聽說朝堂上很熱鬧。”


    馮嘉靖也知道她們定是曉得了,點點頭,道:“是挺熱鬧,皇後穿了大禮服來朝堂,也是開天辟地第一遭呢。”


    瀅瀅撇了撇嘴,悶悶地仰脖將杯子裏的酒都喝了。“怎麽會認為是我娘下的瀉藥呢?我娘根本就沒有時間機會啊。”


    “我知道。”馮嘉靖不動聲色給她又斟了一杯酒。“你不用擔心,刑部和大理寺一定秉公執法。”


    “你信得過他們,我可信不過。”瀅瀅嘟嘟囔囔說道,隨手將杯子裏的酒又喝盡了。


    馮嘉靖湊過來,又給她斟了一杯。


    瀅瀅上一世的酒量在酒桌上練出來了,號稱“千杯不醉”。


    但是這一世,她卻忘了,她還沒有曆練過,心裏不高興地時候本來就容易喝得多。借酒澆愁嘛,所以瀅瀅一時不察,已經喝了五六杯下肚了。


    馮嘉靖要的酒是葡萄蜜,喝起來跟蜜水似地甜絲絲,但是後勁極大。


    沒過多久,瀅瀅就覺得腦袋開始發沉了。


    她甩了甩頭,抬著醉意朦朧的杏眸看了看馮嘉靖,皺眉道:“咦,你的杯子裏怎麽是空的?來,我給你斟一杯。”說著,拎過來甜白瓷的小酒瓶,往馮嘉靖的酒杯裏倒酒。


    可是那酒杯看著就在跟前,她卻怎麽都對不準,眼看著那酒都流到桌子上去了。


    瀅瀅指著那酒杯惱道:“你給我站好了!別亂動!”把氣都撒在酒杯上了。


    在旁邊伺候的彩鈴看不下去了,忙走過去要從瀅瀅手裏接過酒瓶,輕聲道:“郡主,您喝醉了,讓奴婢來倒吧。”


    “不用你管!我一定要自己倒進去。”瀅瀅直著眼睛瞪了她一眼,垂下頭,一隻胳膊握住自己的另一隻胳膊,不讓自己亂晃,繼續往那小酒杯裏倒酒。


    結果倒了半天,一瓶酒灑了半瓶,馮嘉靖的酒杯還是空的。


    馮嘉靖麵色淡然,對彩鈴揮了揮手,“你下去吧,你們郡主這裏有我就行了。”


    彩鈴遲疑地看了看已經醉態可鞠的瀅瀅,又看了看一本正經的謝馮嘉靖,終於什麽也沒敢說,屈膝應了聲“是”,忙離開了雅間,去下麵的大廳跟那些丫鬟婆子一起吃飯去了。


    馮嘉靖隨手關了雅間的門,走過來坐到瀅瀅身邊,對她伸出一根手指頭,問道:“這是幾你還認得嗎?”


    瀅瀅已經醉得快不省人事了,眉梢眼角多了幾抹春色,隻是意識裏還模模糊糊記得自己在外麵的酒樓裏吃酒,不能太過放鬆,撐著眼睛道:“當然認得!這是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相爺寵上天,狂妻別太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沐木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沐木覃並收藏相爺寵上天,狂妻別太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