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裏,馮嘉靖的一根手指頭已經變作三根了。


    馮嘉靖唇角微翹,有心想跟她坐近些,但是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陽光,還是打消了主意,一邊看著她,一邊道:“坐好了,別東倒西歪的。”


    瀅瀅本來是趴在桌上的,聽他一說,忙坐直了身子,差一點就要背著手跟小書生上學堂一樣了。


    馮嘉靖的唇角越翹越高,又細聲問道:“你最近好嗎?”


    瀅瀅如同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好的,好的,好的。”


    真是跟先生和學生一樣,一個問,一個答。


    馮嘉靖按捺住砰砰亂跳的心情,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你現在最想見誰?”


    “義兄,我最想見義兄。”瀅瀅不假思索地道,臉上不由自主露出期盼之意。


    馮嘉靖的臉色頓時黑沉得如同暴風雨前夜,山雨欲來風滿樓。


    瀅瀅突然覺得好像有些涼颼颼的,似乎刮起了大風。


    她一回頭,見剛才還是陽光明媚的藍天,不知什麽時候飄來一片烏雲,將湛藍的天空和耀眼的太陽都擋住了。


    “刮風了!要下雨了!收衣裳啊!”有人在酒樓下奔走呼號。


    馮嘉靖已經欺到她身邊,伸手托起她的下頜,目光逡巡在她唇瓣上,聲音似威脅,又似哄騙:“瀅瀅,你心裏最喜歡的人,是誰?”


    轟隆——


    就在這個時候,天邊正好響起一聲脆生生的炸雷,這是今年春天裏的第一聲雷,代表萬物複蘇。


    而在瀅瀅暈陶陶的耳朵裏,馮嘉靖的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的。


    起初她聽得不真切,亮著璀璨的杏眸愣愣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哈”地一聲笑,抬起兩隻手猛地捂住嘴,搖頭道:“我不告訴……你。”


    馮嘉靖:“!”


    反了她!


    他的另一隻手不由自主繞到瀅瀅的腰後,她的腰本來就細,腰間又纏了兩掌寬的束腰,更顯得不盈一握。


    馮嘉靖的手緊了緊,聲音越發低沉暗啞,在瀅瀅耳邊回響,蕩氣回腸:“說,你心裏最在乎的人,到底是誰?”


    瀅瀅依然搖頭擺手,雙眸彎成兩個月牙兒:“我不說!”


    醉成這樣還不說!


    馮嘉靖心裏又是好笑,又是難受,還有一絲隱隱的柔軟,從他心底最堅硬的地方慢慢破殼而出,往他周身徜徉而去。


    他將她又摟近了些,嘴邊熱熱的呼吸從她耳旁掃過,瀅瀅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


    馮嘉靖的手正扶在她腰間,感受到這個輕輕的顫抖,馮嘉靖的手也抖了起來。


    他的身子慢慢往前探去,瀅瀅卻不斷往後仰。


    她本來年歲小,又跟著義兄學了兩年功夫。雖然不算高手,但是一般的騰挪跳躍、折腰踢腿,還是比普通姑娘要強很多。


    瀅瀅的腰肢款擺,在馮嘉靖手裏漸漸彎成一張弓,一張倒仰的弓。


    馮嘉靖見她如此,禁不住心中一蕩,暗道這腰可真夠軟,大概擺成什麽姿勢都是可以的。


    他促狹地跟著繼續往下壓,想看看瀅瀅到底能彎成什麽樣子。


    瀅瀅喝醉了,正是渾身癱軟無力的時候,這兩年來練的功夫、打的底子起作用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彎成了什麽角度,隻知道一點都不費力,像是在跟小雪貂遊戲一樣,就是不想讓麵前的人碰到自己。


    細若蒲柳的腰,修長筆直的腿,全身柔若無骨,軟得如同一潭春水,能夠以各種角度貼服在自己身上。


    馮嘉靖的手掌上突然熱得如同火炭一樣。


    瀅瀅輕輕叫了一聲,嘟著嘴道:“什麽東西拿開啊,好熱!”


    馮嘉靖下意識鬆開手。


    撲通——


    瀅瀅便直直地往下摔了下去,這一摔,她的酒醒了大半。


    坐在地上揉著自己被摔痛的後腦勺,瀅瀅疑惑地抬頭,“我怎麽從椅子上摔下來了?”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她怎麽都記不清了好像在喝酒,她也沒喝幾杯啊,居然醉成這樣。


    馮嘉靖沒有看她,起身走到雅間的槅扇窗邊,看了看外麵的天空。


    天上的烏雲已經散去,春雷也消失了蹤影。


    他淡淡地道:“你喝醉了,就從椅子上掉下來了。”


    “是嗎?”瀅瀅扶著椅子站了起來,“咦?我的腰怎麽這麽酸?”


    一坐下來,她才發現自己的腰跟被人掰過一樣,簡直要酸得直不起來了。


    “腰酸?”馮嘉靖回眸瞅了她一眼,“你才多大,哪裏有腰?”


    “我怎麽沒有腰?”瀅瀅皺了皺眉頭,她很注意自己的身材,低頭看了看,“這不是腰?”


    “上下一般粗,哪裏看得見?”馮嘉靖搖搖頭,想起剛才未能得逞,心中微有不悅,說出的話也很打擊人。


    瀅瀅的臉一下子紅了,當了真,忙問道:“我真的很胖不行,以後得多練兩個時辰。”


    馮嘉靖背著手,從窗邊踱回來,坐到瀅瀅對麵,又要給她斟酒,一邊問道:“你剛才說你最想見的人是義兄,你義兄是誰?怎麽沒有聽你娘提過?”


    瀅瀅全身一下子僵硬了,她覺得呼吸都快停止了,怔了半天,才咯咯笑道:“你聽錯了,什麽師傅?廚房裏做菜的大師傅?馮國公,咱們去把這酒樓裏做菜的大師傅請來看看。”


    馮嘉靖沒有說話,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轉頭再看桌上的菜,就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


    不過瀅瀅覺得這樣的沉默太不舒服了,她開始沒話找話:“三哥,後天我及笄,你會不會來我家啊?”


    “我發現,你心裏一有鬼,就喜歡叫我三哥。說吧,你這次又是怎麽了?”馮嘉靖往後靠了靠,好整以暇地看著瀅瀅。


    他雖然比她大六歲,可也不過才是二十一歲的年輕人,但是神情持重,舉止端肅,上位者的威嚴展現得淋漓盡致。


    每每這時,瀅瀅就有個奇怪的感覺,覺得馮嘉靖好像不是才剛當上國公不久的年輕人,而是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很久了。


    “我哪有?”瀅瀅瞪大眼睛,眼裏春水潼潼,像是會說話一樣,有種欲語還休的纏綿。


    馮嘉靖微微笑道:“有話快說,我還有事。”


    “我就是想問問,五哥會不會去參加我的及笄禮?畢竟沒有幾個女子有這樣的福氣,能讓自己的未婚夫去參加自己的及笄禮。”瀅瀅輕言細語地說道,唇邊帶著一股狡黠的笑意。


    明知她隻是在轉移話題,馮嘉靖竟然還是被她的甜言蜜語給打動了,“你想我去,我就去。”


    “我當然想了,給你們馮家也送過帖子,但是我娘說,你也許不會來。因為你大嫂、二嫂都說要來,再說及笄禮本來是女人家的事……”瀅瀅一直盯著謝東籬細看,發現幾天不見,他好像又生得更好了。


    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眸隻要定定地看著你,真是讓你的心都能化了。


    瀅瀅不由自主別開頭,臉上飛起兩片紅暈。


    這兩片紅暈真正取悅了馮嘉靖。


    他剛才的不悅情緒馬上一掃而空,聲音也溫柔下來:“嗯,我會去的。及笄禮,你家裏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瀅瀅得到他的保證,十分高興,忙點頭給他掰著指頭數:“正賓請的是我外祖母,托盤的有司是我大伯母,讚者是我表妹宸靈,都是我家的至親。”


    “你倒是肥水不落外人田。”馮嘉靖笑了笑,轉而叮囑她,“這幾天,你不要到處亂跑了。”頓了頓,又道:“寶王府最近晦氣得很,你要小心。”


    瀅瀅知道馮嘉靖說的是寶王府的下藥事件,不由揉了揉太陽穴,道:“真的跟我娘沒關係,不知道為什麽這些人就要往我們頭上按。”


    “這有什麽不明白的。”馮嘉靖不以為然,“他們為了不用去南疆做質子,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聽馮嘉靖這話,他好像也認為這些案子是寶王府賊喊捉賊。


    瀅瀅眼前一亮,心中對馮嘉靖又親近了幾分,自己就拉了錦凳往馮嘉靖身邊湊近了些,笑道:“三哥,你這話說得真是好聽,我就喜歡聽你這樣說話。”


    特別是聲音,馮嘉靖的聲音真好聽,瀅瀅在心裏默默地加了一句。


    兩輩子加起來,她也沒有聽過比馮嘉靖更好聽的男子聲音。


    馮嘉靖斜睨她一眼,起身道:“好了,快回去吧。”頓了頓,又道:“及笄禮之後,就要準備成親了,你收收心吧。”


    瀅瀅無語,這話好像跟她娘經常說的差不多。


    他們的婚期定在九月,也就是她及笄禮之後的半年之內。


    她的嫁妝大件已經準備好了,但是喜帕、衣衫,還有床上鋪蓋被褥,都要重新做新的。


    好在他們家有的是銀子,找了五十多個針線上人,日夜不停地給她繡出嫁的東西。


    “什麽叫收收心?”瀅瀅不滿,握了握拳頭,“我的心什麽時候跑出去了?”


    馮嘉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大步走了出去。


    瀅瀅很是不滿。


    就算她喝醉了,一時不察把義兄說了出來,那也是她這輩子最敬重的人,跟馮嘉靖有什麽關係?他吃哪門子幹醋。


    隻是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及笄了,義兄又杳無音訊,瀅瀅心裏也不是沒有怨言的。


    她沒精打采地離開酒樓,上了自己家的大車,往成王府行去。


    一路上一直撐著頭,看著車外的景色不說話,車裏兩個丫鬟被她拘住了,也不說話。


    回到成王府,她去朱婉清的煙霞閣坐了坐,給小辰送去她給他買的東西,又給朱婉清看了自己在佳客來買的一套碧璽頭麵。


    朱婉清點點頭:“寶碧璽實在難得,你有眼光,他們也沒有藏私。”


    瀅瀅笑著道:“其實我覺得這套頭麵首飾,給娘戴是最合適的。”說著,不由分說,給朱婉清全套首飾都戴上了。


    這套寶碧璽頭麵首飾果然是偏成熟型的,朱婉清這樣年紀的人戴著正好,瀅瀅論年歲還是小姑娘,戴著總有些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衫的感覺。


    朱婉清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戴著確實比瀅瀅戴著合適,也不說別的了,笑著道:“那就娘留著,等你及笄和成親的時候戴。”


    朱婉清知道,他們這一趟貨物,還有一個最好的金剛石冠冕,其實她就是給瀅瀅留著的,沒想到這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居然就是沒有拿那個最好的首飾,隻給娘親和弟弟挑了禮物。


    等瀅瀅走了之後,朱婉清悄悄命朱嬤嬤去佳客來要那個金剛石冠冕。


    結果佳客來的掌櫃十分不安,滿頭大汗地親自過來賠罪,道:“東家,真是不巧,朱嬤嬤去的時候,那金剛石冠冕剛剛被人買走了。”


    “啊?真的買走了?!”朱婉清十分驚訝。“這可是要不少銀子啊。”


    她是識貨之人,這金剛石冠冕光成本費就價值不菲,別說是正兒八經賣出去。


    “真賣出去了,這是賬目。”掌櫃的知道這種貴重東西光靠口說是沒用的,忙將賬目送上,“您看,這是進賬,還有銀票。”


    隨著賬本遞上去的,是一個小小的紫檀木匣子。


    朱婉清打開匣子一看,裏麵果然一遝厚厚的銀票。


    “五十萬兩。”朱婉清一字一句地道。“西昌國有誰有這樣大的財力?”


    那掌櫃的搖搖頭,“屬下確實不知,那人是托了經紀上門買的,本人沒有露麵。”


    朱婉清想了一會兒,搖頭歎息道:“算了,人算不如天算。我早把那金剛石冠冕拿回來就沒事了,不怪你們。”說著,端了茶,目送佳客來的掌櫃出去了。


    朱嬤嬤在旁邊勸道:“王妃別難過了,首飾都是身外物。郡主平日裏也不很喜歡這些東西。”


    “可是那東西,是我專門托人去海外收回來的,就是要囤著給瀅瀅做嫁妝。”朱婉清深深歎息。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瀅瀅居然能自持到這種地步。


    這個首飾明明就是瀅瀅喜歡的樣子,可是她居然能忍得住不要。


    朱婉清越想越心酸。


    看瀅瀅這個自律的樣子,在她不在的那十年裏,可想而知她過得是什麽日子了。


    在張氏手下討生活,肯定是要拚命委屈自己,家裏才能一團和氣。


    不過朱婉清的傷心到第二天晚上就煙消雲散了。


    她見了一個客人,收到一份禮物,心下大定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相爺寵上天,狂妻別太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沐木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沐木覃並收藏相爺寵上天,狂妻別太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