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觀禮的人群突然圍了過來,一個個對她痛罵指責,恨不得拿棍子將她趕出去。


    “不!不!我沒有,我沒有!你們快去找太醫啊!快去找太醫啊!快去救救他!”


    到了這個關頭,瀅瀅反而哭不出來了,她睜大眼睛,看向那些指責她的人群,但是那些人都是一張張空白的麵容。


    瀅瀅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一下子暈倒在馮嘉靖身邊。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如同在海裏遊泳,波浪載沉載浮,不知要將她帶向何處。


    模模糊糊間,她來到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裏四周都是黑的,但是卻又有很多星光閃爍,像是滿天滿地的螢火蟲。


    有兩個人站在鋪天蓋地的螢火蟲中間說話。


    螢火蟲雖多,光線卻並不亮。


    她隻能隱隱約約看見那男子穿著大紅喜服,長發披肩,頭束大紅喜帶,背對著她,正是馮嘉靖的背影。


    “嘉靖,你還活著?”瀅瀅欣喜萬分地奔了過去,可是她發現無論怎樣跑,都無法靠近對麵的人。


    馮嘉靖對麵站著的,正是剛剛在喜堂上出現的那個奇怪女子。


    “她心裏有事,不對你說。對你這樣,你還要娶她?她選擇保守秘密,在她和你之間,選擇了自己,放棄了你。你還要跟她成親?跟一個根本不把你放在心裏的人成親?”


    那女子激動地質問馮嘉靖。


    馮嘉靖點頭,道:“是,我們都看得出來她有心事。她這樣做有原因的,你有沒有想過,她寧願這樣做,也不願跟我說,是什麽原因?”


    “是什麽原因?”


    “因為我不是她最依賴的人,她的苦惱、煩悶和難過,隻能留在心裏。”


    “這就是她的錯!她應該把一切都告訴你!”那女子舉起雙手大叫,還跺了跺腳。


    “不!這不是她的錯,這是我的錯。是我讓她覺得不夠強大,讓無法完全信任依賴,所以她無法開口。我明白她的心思,她為了她在乎的人,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哪怕是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我不怪她,我隻心疼她。”馮嘉靖溫和地道。


    那女子被這話激怒了,惱道:“這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其實真正的原因,就是她心裏沒你,她配不上你!這個世上沒有人配得上你!隻有我,能夠千秋萬載陪著你,跟我回去吧。不要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我們的人一直在找你!你真的忘了我嗎,義兄?”


    瀅瀅聽到這裏,不可遏製地尖叫起來。


    馮嘉靖冷漠地道:“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頓了頓,又道:“我隻有一個義妹,你不是她。”說著袍袖一拂,一陣勁風拂過,滿天星光立刻消失了。


    “嘉靖,嘉靖!”瀅瀅一下子跳了起來,腦袋在轎頂上狠狠撞了一下,砸了個包。


    她摸著頭上的包,把剛才的噩夢頓時忘了後麵一半,隻記得自己當堂悔婚,馮嘉靖吐血不治身亡的情形。


    “瀅瀅,到了,你怎麽了?沒事了,沒事了。”


    馮嘉靖正好掀開轎簾,看見瀅瀅抱著腦袋叫痛,頭上的大紅蓋頭早就落在地上,頭上的珠冠東倒西歪,臉上現出薄薄的汗珠,氣喘籲籲,似乎剛剛繞京城跑了一圈一樣。


    瀅瀅怔怔地看著馮嘉靖,一把抓住他的手,心裏百感交集。


    看見他還活著,真好!


    等下她如果真的要悔婚,他會不會真的和她的夢一樣?


    馮嘉靖伸出手,輕輕揉著瀅瀅的頭頂,摸到那個包,臉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神色。


    瀅瀅瞪了他一眼。


    馮嘉靖馬上將手從那個包那裏移開,給瀅瀅扶正腦袋上的珠冠,從地上撿起大紅蓋頭,給瀅瀅蓋在頭上,再把喜綢的一端塞在她手裏,溫和地道:“跟我走,沒事的。”


    他捏了捏瀅瀅的手,“等下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要信我。我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我們兩家都會沒事。”


    瀅瀅抿了抿唇,閉著眼跟他下了大紅喜轎。


    “起樂!”


    馮家門口的吹鼓手也敲敲打打,奏起了花好月圓百年好合的喜樂。


    瀅瀅睜開眼睛,看見腳下的大紅金絲緞地衣,心裏一動,跟她夢裏見過的一模一樣。


    她記得跨過門檻的時候,那門檻下方的地毯上還有一小塊金絲起線的地方。


    到了過門檻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往那個地方看過去,正好看見了那塊金絲起線的地方,頓時愣住了,她停下腳步。


    “怎麽了?快走吧,馮三夫人,馬上就要到了!”喜婆在旁邊殷勤說道。


    瀅瀅定了定神,快步追上前麵的馮嘉靖,來到布置成喜堂的馮家中堂門口。


    瀅瀅心裏掀起滔天巨浪。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


    “新娘子的嫁衣好漂亮!”


    “新郎官好俊啊!”


    “喂!眼睛看哪裏?人家已經有主了,有主了!”


    咦,這道聲音好像是朱宸靈的聲音,這些話她好些在夢裏都聽過一遍。


    瀅瀅猛地抬起頭,雙手哆嗦著,要掀開自己的大紅蓋頭。


    就在這時。


    撲通——


    前麵傳來一道重重的響聲。


    “三弟,三弟,你怎麽了?!”


    坐在上首的馮家大哥和二哥驚恐地看見自己的弟弟突然口吐鮮血,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喜堂上頓時安靜下來。


    “三爺暈過去了!”一個前來賀喜的太醫衝了上前,給馮嘉靖診了診脈。


    瀅瀅剛剛掀開自己的大紅蓋頭,也愣住了。


    納尼?


    她還沒有說出悔婚的話,馮嘉靖怎麽已經吐血暈過去了


    馮家喜堂上頓時一片混亂……


    馮家大爺和二爺忙將馮嘉靖扶起來,送到後堂去。


    瀅瀅顧不得堂上眾人詫異的眼神,也拎著長長的新娘禮服跟了過去。


    “三夫人!三夫人!您等一等啊!”那喜婆瞠目結舌地看著新娘子就這樣跑了,忙追了上去。


    馮嘉靖躺在後堂的羅漢床上,麵目雪白,嘴邊一縷血跡,看得瀅瀅心生歉疚。——都是她不好,都是她的錯……


    瀅瀅走過去,在羅漢床前跪坐下來,握住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


    馮嘉靖輕輕回握了一下。


    瀅瀅心裏一動,臉上陡然開朗起來,但是怕別人看見,她忙低下頭。


    馮家大夫人王欣蘭和二夫人孟芸秋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幅情景。


    新郎官人事不省,暈倒在羅漢床上,剛剛進門的新娘子握著他的手,跪坐在他床前。


    王欣蘭心裏好受了些,過來問道:“溫太醫,三弟是怎麽了?”


    因是大婚的喜事,王欣蘭不肯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溫太醫捋捋胡子,道:“應該是太勞累了。馮國公身子本來就弱,又有宿疾。從脈相上看,應該是連日往京城趕,傷了精元吧?”


    馮嘉靖的手掌陡然熱了起來。


    瀅瀅明白過了,身子陡然僵硬,恨恨地將馮嘉靖的手扔到一邊,扶著羅漢床的床沿站了起來,暗道什麽連日趕路?明明是昨天折騰她,折騰得過火了!


    王欣蘭見瀅瀅起身了,忙走過去,拉著她的手,百般道歉:“三弟妹,真是不好意思。三弟一向身子不錯的,這一次實在是差事太忙,不然也不會這樣……”


    瀅瀅點點頭,“我省得,大嫂,您不用這樣說。”


    頓了頓,她正要說話,從門外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三夫人,門口有人找,說是您娘家讓她來的。”


    瀅瀅一驚,終於還是來了嗎?她戀戀不舍地看了暈迷的馮嘉靖一眼,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馮嘉靖暈迷不醒,讓她能說什麽?——說什麽都不管用!


    瀅瀅的眼神黯了黯,對王欣蘭道:“大嫂,這裏拜托您了,我出去看看就回來。”


    王欣蘭點點頭,“去吧,我讓人把三弟送到你們的新房,等下喜婆直接領你去新房。”


    今天本來是馮家拜堂成親的日子,結果新郎官馮嘉靖居然當堂吐血暈迷。


    這件事一下子就在京城傳了開來。


    有些覬覦馮嘉靖,想跟他結親的人家忍不住高興,幸虧不是自己家閨女遇到這種事……


    當然,更多的人家在為瀅瀅可憐,先是失去了郡主之位,還有爹也被派到南疆做質子,隻剩她一家三口孤苦伶仃。


    瀅瀅這時候想不到那麽多,她曉得馮嘉靖應該沒有大礙,還是自己的娘親和弟弟要緊。


    從後堂走出來,她看見一個老實巴交的婆子,心裏先鬆了一口氣。——隻要不是她夢中那個衣著怪異的女子就好……


    “你找我什麽事?”瀅瀅命人將那婆子帶到一間偏廳問道。


    那婆子抬起頭,小心翼翼地道:“有人托奴婢給孫大小姐代話,問您什麽時候會……會跟馮國公解除婚約?”


    瀅瀅挑了挑眉,道:“馮國公當堂吐血暈倒,你難道沒看見嗎?你讓我怎麽說出口?就算我說了,他沒聽見,還能算數嗎?”說完又攤開手問:“你主子答應我的事呢?”


    那婆子搖搖頭:“主子說,要您先……先跟馮國公解除婚約,才……”


    瀅瀅轉身就走:“那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這就好辦了。


    不怕他們狡猾奸詐,就怕他們喪心病狂,什麽都不顧。


    那婆子在馮家不敢放肆,眼睜睜看瀅瀅轉身進去了,隻得歎口氣,搖搖頭,轉身回去了。


    瀅瀅鎮定了許多。


    她知道,對方就算知道她是重生而來,靈魂已不是原來的大小姐,但空口無憑,誰知道那人是不是在炸她。還有那些詛咒不過是咒語,誰知道是不是一定就會變成真實的。


    她如此低姿態地迎合,不過是想看看那幕後黑手到底是何方妖孽,竟連她的身世都知道。先假裝配合他們,然後再對他們一網打盡罷了。


    瀅瀅昂著頭,被喜婆領著去了她和馮嘉靖的新房。


    這是一間完全新蓋的院子,前後四進,第三進七間正房,四間廂房,還帶一個小跨院,就是給他們夫妻住的。


    瀅瀅慢慢走了進去,心裏七上八下的。


    她其實並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成親了,還是沒有……


    不過來到新房門口,王欣蘭和孟芸秋就將她拉了進來,著急地道:“你可回來了,我們有事跟你說!”


    “什麽事?兩位嫂嫂請坐。”瀅瀅指了指兩張交椅。


    王欣蘭和孟芸秋都沒有坐下來。


    王欣蘭皺著眉頭道:“三弟剛才醒過來了一下,病情有些重,太醫建議,要搬到外麵的莊子上靜養,你看呢?”


    瀅瀅正中下懷:“那就去吧,我跟去照顧他。”


    王欣蘭和孟芸秋兩個人相視而笑,心裏放心一塊大石頭。


    見瀅瀅這樣體貼,一點都不嫌棄馮嘉靖這個樣子,而且也不在意剛剛沒有完成的拜堂之禮,王欣蘭握住她的手,悄聲道:“三弟妹,你別生氣。等三弟好了,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大嫂別這樣說……”瀅瀅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都是應該的。”


    來到裏屋坐下,瀅瀅看著馮嘉靖靜靜躺著的樣子,輕歎道:“難為你了。”


    馮嘉靖咳嗽兩聲,沒有睜眼,又睡了過去。


    瀅瀅便和自己陪嫁的丫鬟開始收拾東西,打成幾個包裹,打算到莊子上去住一陣子。


    外麵的酒席雖然開了,但是沒人問新郎官和新娘子的情形。


    王欣蘭和孟芸秋兩個人在外麵跑前跑後地招待,隻說馮嘉靖最近太累所以暈過去了,隻要靜養幾天就好了。


    大家體貼地沒有多問,隻是喝酒的氣氛到底沒有很熱絡。


    剛吃過午飯,瀅瀅就聽見小橘進來道:“夫人,外麵又有人找您。”


    瀅瀅點點頭,“把她帶到待客的廂房。”


    待客的廂房在他們新房院子的第一進。


    還是那個婆子,不過她已經沒有上午的氣焰,整個人顯得萎靡不振,臉上還有被掌摑的痕跡。


    瀅瀅不想問她是如何進來的。


    可惜馮嘉靖這會子暈迷不醒,不然瀅瀅就可以問他更多事情。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瀅瀅已經換上家常的衣衫,坐在廂房八仙桌旁邊的太師椅上,伸出自己早上剛染的指甲看了看。


    那婆子陪笑道:“孫大小姐,幾時打算跟馮國公……”


    啪!


    不等她說完,瀅瀅已經抽了她一個耳光,惱道:“還不死心?!我說了!——沒可能!”


    那婆子捂著臉,嘴唇翕合了半天,才訕訕地道:“……您真的想我當眾說出那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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