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瀅瀅有氣無力地趴在枕頭上,看著馮嘉靖慢慢穿上衣衫,將那包袱負在背上。輕聲問他:“你住在那裏可有人給你做飯、洗衣?”


    馮嘉靖回頭,看見她滿身的紅痕青紫,很是歉意,伸手過去給她拉上被子蓋上,溫言道:“不用管我。”頓了頓,又道:“早點回去,不要再耽擱了。”


    瀅瀅點點頭,“明兒就走。”


    馮嘉靖起身,“那我走了。”說著,大步離去,生怕多看一眼,他又走不了了。


    瀅瀅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屋門處,門簾兀自在晃悠,如同她的心。


    她翻過身,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原來真的是他。


    她又翻了個身。將頭埋在枕頭裏,想到剛才的情形。簡直羞不可仰,又覺得馮嘉靖實在太壞了,對她太了解了,明知這個時候。無論他提出什麽條件,她都會答應的。


    第二天用過早飯,瀅瀅對朱婉清細細說了昨天大巫師被劈死,白塔坍塌的事。


    瀅瀅對朱婉清道:“娘,看來南疆要亂上一陣子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回西昌國去的好。”


    朱婉清點頭,“早就預備好了,咱們馬上動身。”


    她們從西昌國帶過來的車夫護衛昨晚就準備好離開,現在聽朱婉清一聲說走,很快就預備好了所有的東西,趕著兩輛大車,往南疆的北城門行去。


    因為南疆內亂,本國人自顧不暇,因此他們一行人順順當當離開了南疆京城,快馬加鞭,往西昌國行去了。


    這一路上,大巫被天雷劈死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南疆上下,一路上都是從大巫手底下逃出來的烏合之眾。


    回了西昌國,瀅瀅先去了娘家,細細囑咐一番,才悄然離開這個莊子。


    她不能在這裏待著,她還要回馮嘉靖“養病”的莊子呢。


    回去的時候隻有一個人,她更方便了,而且歸心似箭,展開以前學的功夫,走得飛快。


    很快翻牆越戶,躲過重重護衛,終於摸黑來到馮嘉靖“養病”的那個院子。


    她本來以為還要費一番周折,等夜深人靜,大家都睡了才能進去。


    卻看見院子裏也是空無一人,連值夜的下人都沒有。


    馮嘉靖一個人拿著本書,坐在窗前的躺椅上,卻沒有看書,而是盯著窗外。


    窗台上放著一盞宮錦荷花燈,發出橘黃色的光芒,很是溫暖,那是家的感覺。


    瀅瀅輕輕鬆鬆從窗子裏鑽了進來,撕掉臉上的假麵,對他粲然一笑。


    “你回來了!”馮嘉靖放下書本,站了起來,細看一眼,皺起眉頭,“頭發怎麽濕了?你掉水裏了?”


    “我回來了。”瀅瀅顧不得解下身上的包袱,忙回身關上窗戶,道:“晚上天冷,別開著窗戶,你病還沒好呢。”


    馮嘉靖進浴房拿了大巾子過來,對她招手,“過來。”


    瀅瀅的頭發其實剛才已經讓朱婉清擦過一遍了,隻是可能比較倉促,又沒有合適的巾子,擦得不算很幹,沒想到竟然被馮嘉靖看出來了。


    瀅瀅有些心虛地蹭了過去,道:“我先去洗個澡,剛剛回來,跟外麵的人周旋了半天,身上有些髒。”


    馮嘉靖想想把巾子放下了,“也好,我讓人炊熱水,你先去歇一歇,換身衣裳,等熱水來再沐浴,完了我再給你擦頭發。”


    瀅瀅笑著點點頭,轉眼看見馮嘉靖手上戴著義兄常戴的那個特製手套,忍不住歎了口氣,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轉身進了臥房。


    她在門口靜靜地看了一眼這裏的陳設。


    那天來了這裏她就走了,連一天都沒有在這裏待過。


    她其實不算是稱職的妻子,不過以後她會彌補的。


    老天爺給了她這樣一個絕世難求的好夫君,她要不好好珍惜,那真是自作孽了。


    瀅瀅抬頭,看見屋子靠南牆的邊上擺著一張梳妝台,忙走過去,打開妝奩匣子上的鏡子照了照。


    鏡子裏的她麵色蒼白,但是雙眸黑得發亮,眸子裏水意盎然,盈盈欲滴,看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想起當初她剛重生時,在那船上的穿衣鏡裏看見的自己的模樣,哪有現在這樣的神采真是恍同隔世。


    她剛剛換下身上的夜行衣,就聽見馮嘉靖外邊說道:“把水放在這裏。”


    應該是有人送熱水來了。


    瀅瀅忙換了家常衣裳出來,看見兩個小廝的背影剛剛離去。


    “我來吧。”瀅瀅伸手要拎熱水桶。


    馮嘉靖看也不看她,一手一隻桶,拎著到浴房去了。


    瀅瀅隻好笑著說了聲“多謝”,然後走進浴房。


    幸好馮嘉靖進來就出去了,並沒有停留。


    瀅瀅本來還有些奇怪,不過轉而想到這裏月明星稀,天氣晴朗,她又釋然了,應該是還不能碰她。


    她將熱水注入泡澡的半人高大木盆裏,自己脫下衣衫,泡了進去。


    熱水讓她渾身上下都舒展開了。


    她枕著木盆的木枕,閉上了眼睛。


    這二十天,她就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心裏藏著事,又見不到娘親和弟弟時候心裏急,擔心他們會出事,見到他們之後還是萬分緊張,擔心功虧一簣,被人抓到就倒大黴了。


    也就隻有她回到了家,或者,回到了馮嘉靖身邊,她才能真正放鬆下來。


    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以前想到義兄,還會悵惘,現在隻會滿心地歡喜。


    這樣純粹地喜樂讓她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一切都太好了,好得不像真的。


    她前世所有的夢想,所有的希翼,都在這一世實現了,甚至她上一世沒有想過的嫁個好夫君,這一世也不再是夢想。


    她捧起一抔水,往臉上拍去,那水已經涼了,激得她打了個激靈。


    “洗完了嗎?”馮嘉靖拍了拍浴房的門,“已經很久了。”


    瀅瀅回過神,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拿巾子給自己擦了擦,從木盆裏出來,換上寢衣,走了出來。


    “我給你擦頭發。”馮嘉靖手上戴著那雙特製手套,拿著雪白的大巾子,走到妝台前站住。


    瀅瀅走到窗台前坐下來,腦袋已經雞啄米一樣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馮嘉靖給她把濕發裏外都擦幹了,才推推她的肩膀,“去床上睡。”


    瀅瀅“哦”了一聲,走了幾步,想起來馮嘉靖如今的狀況,還不能跟她同床共枕,回頭看著他問:“那你呢?”


    “我在暖閣。”馮嘉靖轉身走了出去,“早點睡,明天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來接我們回家。”


    瀅瀅一窒,終於要麵對馮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了。


    這一次她去南疆的事,不知道能不能瞞過馮家人。


    也不知道馮家大嫂陸瑞蘭對這一次的事,知道多少。


    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在丈夫生病的時候不僅沒有好好照顧還跑出去,該會怎麽樣。


    瀅瀅心裏著急,叫住馮嘉靖:“哎,你先別走啊!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馮嘉靖停下腳步,並沒有回頭,淡淡地道:“明天再說,很晚了,先睡吧。”說著,還是大步走了出去。


    瀅瀅跺了跺腳,卻無計可施,也不敢追上去跟他拉拉扯扯,隻好回到床上,倒頭睡了。


    這一夜,她睡得真是香甜,一個夢都沒有。


    醒來的時候還在疑惑,她就跟剛剛閉上眼睛,馬上就天亮了一樣。


    瀅瀅擁著被子坐起來,在床上發呆。


    馮嘉靖在門口咳嗽一聲,敲了敲門。


    “進來吧。”瀅瀅撩開床簾,揚聲說道。


    馮嘉靖走了進來,他換了一身荔色天馬皮箭袖袍子,腰係白玉腰帶,足踏青緞朝靴,襯得他越發玉樹臨風,沉穩練達。


    瀅瀅的嘴角情不自禁彎成愉悅的弧度,“外麵很冷嗎?你已經穿皮了。”


    “這是你的衣裳,等下換上。城外不比城裏,如今已經冷起來了。”


    馮嘉靖將一遝衣衫放到她的床邊,淡然說道,“洗漱之後換上,出來吃早飯。大哥大嫂他們聽說已經動身過來了。”


    瀅瀅一件件拿過來細看,見是一件粉紫地縐雲緞壓桃紅邊上衫,配著桃紅地棉綾裙,還有一件銀白地滾紅邊藻葉紋狐毛出鋒小襖和海棠白狐大氅,配色既豔又雅,而且輕柔保暖。


    這不是她陪嫁的衣裳,應該是馮嘉靖專門給她準備的。


    “夫君費心了。”瀅瀅的眼眸笑成兩彎月牙,“等我穿上給你看看。”


    馮嘉靖伸手想摸摸她的頭,但是手伸到一半,發現自己沒有戴那種特製手套,還是縮了回來,“快起來吧。”他轉身離去。


    瀅瀅馬上起身,先去浴房洗漱一番,出來才換上馮嘉靖拿來的衣裳。


    那一套衣裳穿在她身上,果然更增顏色,跟她十分相合。


    隻可惜這房裏沒有那種大穿衣鏡,她不能好好看看自己全身是什麽樣子。


    她在屋裏沒有披大氅,隻穿著裏麵的狐毛出鋒小襖和棉棱裙出來,和馮嘉靖一起吃早飯。


    莊子上的早飯都是鄉野風味。


    一碟臘野雞腿片成的薄片,一碗金黃色的炒雞蛋,一碟胭脂鵝脯,還有兩小砂鍋粥,一鍋是甜的銀耳枸杞糯米粥,一鍋是鹹的皮蛋瘦肉粥。


    瀅瀅隻兩種粥各吃了一碗,就放下了。


    “三夫人,外麵莊子上有人找,說是三夫人答應等病好了就給他們送信的。”一個小廝進來回道。


    瀅瀅知道這是那幕後之人來要解藥了,心裏有些著急,起身披了大氅,對馮嘉靖道:“三爺,我要不要出去看看?”


    馮嘉靖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片胭脂鵝脯吃了,問那傳話的人:“什麽人找夫人,我認得嗎?”


    那傳話的人忙道:“是大夫人那院兒的粗使婆子陸婆子,小的曾經見過一次。”


    “是大嫂院裏的。”馮嘉靖放了心,從一旁丫鬟捧著的托盤上拿巾子擦了擦手,“你去吧,看看是不是家裏有事。”


    瀅瀅也很詫異。


    自從馮嘉靖“生病”後,皇後娘娘就經常派人來莊子問長問短的。她還以為是皇後那邊的人來找她,難道她想錯了?


    而馮家大嫂王欣蘭在瀅瀅心裏跟她娘親朱婉清差不多一樣有本事,她正發怵呢。


    瀅瀅望了馮嘉靖一眼:“那我去了。”


    “去吧,問問那人大嫂他們什麽時候過來。”馮嘉靖起身去裏屋收拾東西,“叫劍影去外書房等我。”


    他比瀅瀅隻早回來一天,很多東西都來不及收拾,而且還有話要跟他的小廝劍影,還有暗衛對好,免得等下在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麵前露出破綻。


    瀅瀅跟著傳話的婆子來到內院見客的花廳裏坐下。


    這花廳建在內院和外院交接的地方,有一條專門的封閉式回廊從二門上直接通過來。


    因是冬日裏,花廳的門窗緊閉,花廳周圍開著的數本菊花,有垂絲盤蕊的瑞龍菊,也有雪白聖潔的蓮菊,更有國色天香的重紫菊,五顏六色圍在別致的花廳周圍。


    瀅瀅一個人坐在花廳裏,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周圍的景色,捧著一盞熱茶暖手。


    花廳的門敲了兩聲,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奴婢林子家的,見過三夫人。”


    瀅瀅很是不習慣“三夫人”這樣莊重的稱呼,如她這般年紀的女子嫁人,在一般人家,還是少奶奶級別的,但是馮嘉靖的輩份高,她一嫁就升到夫人級別了,不是不惆悵的。


    “進來吧。”瀅瀅淡淡地道,心裏七上八下,不知大嫂王欣蘭要提前派這婆子說什麽話。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頭戴銅釵的婆子低著頭走了進來,順手關上了大門。


    她一進來,就帶進來一陣寒風,瀅瀅打了個寒戰,同時發現自己手指上的指環開始一點點發熱。


    “大夫人差奴婢過來看看三夫人。”林子家的道,“三夫人若是好了,就回家裏,大夫人和二夫人可擔心了。”


    瀅瀅會意地點點頭,忙跟馮嘉靖一起趕回去。


    她從會客的花廳走了出來,剛剛回到自己和馮嘉靖的院子,就看見馮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從院子的影壁處繞了進來。


    “三弟,三弟妹,你們可好些了?”馮家大嫂王欣蘭快走幾步,上了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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