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不見得有所成,但不學,必無所成。


    學有所用,用中又學。如此循環往複,才會學有所成,終有所用。


    曾國藩是魏源“師夷長技以製夷”思想和林則徐“官辦船炮局”設想的忠實繼承者和切實踐履者,是中國近代史上以自己的行動突破清廷的閉關鎖國政策,認真向西方學習而卓有成效的第一人,是19世紀60年代在中國勃然興起的“洋務運動”的先行者和開拓者。


    19世紀60年代,地方以曾國藩為首、中央以奕為首發起的洋務運動,有其特定的曆史條件,那就是“內憂外患”。“內憂”即太平天國運動,“外患”即西方資本主義的侵略。這就決定了洋務運動的雙重目的性——對內鎮壓農民革命,對外禦侮自強。洋務運動作為近代化運動,其進步意義不可低估。


    曾國藩是有名的實務家,他擁有救世的務實態度。這也是他籌辦洋務的思想基礎。近代中國,外患頻仍,國難日深,凡有血性的中國人,無不心存憂患意識。林、魏如此,曾國藩也不例外。這種憂患意識,成為他籌辦洋務的內在驅動力。


    因為鴉片戰爭,曾國藩開始對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有了最初步的認識。鹹豐七年(1857年),英法聯軍進逼北京,朝野有識人士才如夢初醒,認定國勢已處於積弱之下,藩籬既撤,門戶洞開,戈矛武器遠不及外人槍炮的鋒利。在疆吏之中,則有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開始極力提倡自強運動。


    李鴻章組織淮軍,參與上海保衛戰。新募淮軍,一艘船用英國兵艦,由安慶運輸經過南京,太平軍卻對它接連夾攻。上海之戰、蘇州之戰,李鴻章所部原有英人戈登統帶的常勝軍“洋槍軍”,與太平軍作戰,屢戰屢勝,故有“常勝軍”之譽。常勝軍的洋槍洋炮,殺傷力大、射擊力遠,戈登以少擊多,不在話下。曾國藩、李鴻章等人耳聞目睹這些事實,怎能沒有奮發自強之念?


    同治元年1862年五月,曾氏就形成了成熟的洋務思想。他在日記中寫道:“欲求自強之道,總以修政事、求賢才為急務,以學作炸炮、學造輪舟等具為下手工夫。但使彼之長技我皆有之,順則報德,逆則報怨,亦有其具,若在我者挾持無具,則曲固罪也,直亦罪也。怨之,罪也;德之,亦罪也。內地之人,人人媚夷,吾固無能製之;人人仇夷,吾亦不能用也。”


    他主張“危急之際,不要靠別人,專靠自己,才是穩著”。因此他十分重視“自強”,自強又以“學作炸炮、學造輪舟”為下手功夫。認為中國的落後,隻是武器裝備和科學技術的落後,他說:“外國技術之精,為中國所未逮。如輿圖、算法、步天測海、製造機器等事,無一不與造船練兵相表裏……精通其法,仿效其意,使西人擅長之事,中國皆能究知,然後可以徐圖自強。”他又說:“列強乃數千年未有之強敵,夷情有損於國體,師其智,有得輪船機器,(列強)仍可馴服。”“有此成物,各處仿而行之,漸推漸廣,以為中國自強之本。”最終達到“庶幾有事可以禦侮,無事可以示威”禦侮自強之目的。


    曾國藩因為洋務運動而多次成為中國破記錄的人,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前無古人”的。


    一是籌設了中國第一家近代軍事工業——安慶軍械所,試製出中國第一台蒸汽發動機和第一艘木殼輪船“黃鵠”號;二是派容閎赴美國購辦“製造機器之機器”,是近代中國向西方直接購辦進口的第一批機器;三是1865年同李鴻章共同籌設上海江南製造局,這是中國自辦的第一家使用機器的近代軍用工業和近代機器工業;四是1868年設立翻譯館,大量翻譯西方科技書籍,傳播西方科技知識;五是會同李鴻章奏請清廷選送一批幼童赴美國學習,這是中國最早派選出國的官費留學生。


    曾國藩於鹹豐十一年(1861年)十一月在剛奪取的安慶城內,設立了中國第一家生產近代化武器的軍械所。徐珂在《清稗類鈔》中說:“文正嚐憤西人專攬製機之利,謀所以抵製之,遂邀雪村(徐壽的字)創建軍械所於安慶。”安慶軍械所吸引了當時中國最優秀的科技人才:徐壽和華蘅芳。不僅如此,軍火生產引起“工作母機”的輸入與仿造,進而逐漸形成機械工業,推動整個近代化的進程。曾氏後來派容閎出國采購“製器之器”,正是他從軍火生產需要出發而邁出的近代化步伐。


    軍械所的重要成就是造出了中國第一台蒸汽機,並進一步造出小火輪,負責這項工作的是徐壽父子、華蘅芳等人。他們憑借自己的數學物理知識,根據書上的一張輪機簡圖,和對在長江上遊弋的外國輪船的觀察,克服軍械所設備簡陋的重重困難,“潛心研究,造器製機,一切事宜,皆由手造,不假於外”,由華蘅芳負責計算,徐壽主持設計、建造,徐壽次子徐建寅“出奇思以佐之”,終於在同治元年(1862年)七月,成功地製造出了中國第一台蒸汽機。曾氏親自觀看了輪機試驗的情況,他在日記中描述道:“竊喜洋人智巧,我中國人亦能為之,彼不能傲我不知矣廠在此基礎上,華、徐等人又陸續完成了船體的設計和製造,於同治二年(1863年)正月初,造出我國第一隻木殼小火輪,交水師蔡國祥營使用。”這年的十二月二十日,曾氏“出門至河下看蔡國祥新造之小火輪”,給它取名為“黃鵠”,曾氏登上輪船,行了八九裏。他在日記中寫道:“該船長二丈八九尺,約計一個時辰可行二十五六裏”,速度相當於每小時六公裏,比人步行快不了多少。但這是光明的起點,曾氏要求“試造此船,將以次放大,續造多隻”。


    當然,曾國藩的倡辦洋務還主要是模仿,還未能脫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框架;但他開辦技術學校,設翻譯館傳播西學,派出留學生等,為西方進步思想在中國的傳播奠定了相當的基礎,對於以後的民主、政治改革實在也起到了開風氣的作用。對於曾國藩倡辦洋務、冀圖自強的良苦用心,世人的看法卻是褒貶不一的。曾國藩深知時局的艱難,凡事都謹慎小心,事無巨細。


    曾國藩自謂不習洋務,前歲天津之事,論者於責望之餘,加以詆議,曾國藩亦深自引咎,不稍置辯。然其所持大綱,自不可易。薛福成在曾國藩去世後評論道:“居恒以隱患方長為慮,謂自強之道,貴於寸銖積累,一步不可蹈空,一語不可矜張。其講求之術有三:曰製器,曰學校,曰操兵。故於滬局之造輪船,方言館之翻譯洋學,未嚐不反複致意,其他如操練洋船、演習軍隊、挑選幼童出洋肄業,無非為自強張本,蓋其心兢兢於所謂綢繆未雨之謀,未嚐一日忘也。”


    洋務運動始終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為原則,推行者勤力躬行,少說實幹,這無疑是一種進步。運動雖然最終還是以失敗結尾了,但其與時俱進、學以致用的精神還是應該獲得肯定和讚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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