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有人進來,舒瑤也顧不得抬頭去看,立刻把相框反扣在椅子上。


    她剛做好這一切,就聽到方琦說話:“許司令,您怎麽了上來了!”


    進來的原來是許攸寧,舒瑤長籲一口氣,慶幸自己剛剛的舉動,若是被許攸寧看到這相框,指定能猜出秋仁甫跟母親的關係。


    許攸寧把舒瑤的反應收入眼中,他輕輕掃過那相框,明白舒瑤已經仔細研究過相框了。


    對此,他多多少少有些意外,依著許攸寧的安排,這相框是安排給秋仁甫的,卻沒料到舒瑤會進來。


    看舒瑤此刻的表情,想必她已經開始好奇舒燕琬跟秋仁甫的身份了吧。


    也好,舒瑤遲早是要知道自己身世的。


    一切在冥冥之中,似乎都如許攸寧設計般的進行,可他卻並未因此有半點興奮,甚至因此還有點內疚。


    許攸寧沒有繼續靠前,他停在了門口,“我聽許司令說,剛剛白晉軒來鬧事了?”


    見許攸寧不往前走,方琦拉著舒瑤走向他:“可不是,真是可惡,柳洵雲做了什麽破事,他不知道嘛,還有臉來鬧……許司令你還真是關心舒瑤,一會兒不見就得找上來!”她說著,就把舒瑤朝許攸寧身旁推了一下,那意思是讓舒瑤跟著許攸寧一塊下去。


    有許攸寧在身旁,她就不信還有些賤人敢胡言亂語。


    “滬上娛樂協會的劉漢卿會長到了,我想介紹舒瑤給他認識!”許攸寧示意舒瑤挽上自己胳膊,並簡單介紹了一下劉漢卿,“劉漢卿是我父親的學生,也是南京方麵特聘的經濟顧問!”


    舒瑤明白,這也是許攸寧嘴裏說的拓寬人際的其中之一。


    她沒有遲疑,便走到許攸寧身旁,隨他朝樓下走去。


    沿著樓梯下樓時,就看到大廳立柱旁,秋仁甫正跟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說笑著,那男人三十出頭的模樣,帶著一副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看得出秋仁甫對他很恭敬,言行裏甚至還帶了那麽一點點諂媚、奉承的語調,那是秋仁甫來到香城後不多見的低調。


    舒瑤默默祈禱,希望許攸寧要介紹給她認識的那個劉漢卿不是正跟秋仁甫說話的這個男子。


    但隨著許攸寧距離秋仁甫等兩人越來越近,她知道,自己的祈禱徹底落空了——那個跟秋仁甫說話的男子,就是許攸寧要介紹給她認識的劉漢卿。


    可她真的不想這麽快就跟秋仁甫麵對麵。


    她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她還不知道如何麵對這個疑似自己親生父親的男人。


    舒瑤心裏有些慌亂,她用力抿了一下嘴唇,把手從許攸寧臂彎裏抽回,腳步放緩,跟在許攸寧身後,低著頭朝秋仁甫方向而去。


    她不想抬頭,更不想看秋仁甫,可心底卻有一個聲音總在反複地問自己:秋仁甫是我的父親?秋仁甫真的是我的父親嗎?


    許攸寧的眸光掃過舒瑤,見她情緒低落,不由得皺了皺眉眉頭,他的心情也被舒瑤影響。


    轉眼間,兩人便走到了劉漢卿麵前,許攸寧上前朝他一抱拳,玩笑道:“劉兄,我三番五次請你來香城,你都沒賞臉,秋局長一請,你就來了,老弟我很不開心啊!”


    劉漢卿胳膊微微曲起放在身前,聽到許攸寧的玩笑,他哈哈一笑,“許老弟真會說笑,我不過是要去西城途徑這裏,聽聞秋局長在這有宴會,機緣巧合才來參加的!”他身子往許攸寧麵前一湊,低語道:“西城新開了一間唱歌劇的戲院,我去拿調研……哎,本是要來你們香城調研舞廳,誰能想到麗都竟著火了,真是可惜啊!”


    他說話時,眉毛上下舞動,好似兩條舞動的龍。


    許攸寧笑一下,“舞廳燒了可以再建,最重要的是建舞廳的人還得有信念啊!來,劉兄,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麗都的經理,待麗都修繕後,還是由她來負責!”他身子微微一側,指引舒瑤上前。


    舒瑤一直低著頭,此刻她心亂得很,猶如一根麻繩被打了無數個結。


    但最終,她還是往前走了一步,“見過劉會長!”禮貌起見,她抬起頭,便衝劉漢卿點了點頭。


    熟料,當看清楚是舒瑤的長相後,劉漢卿臉色大變,他看看舒瑤,又看看秋仁甫,驚呼道:“秋兄,這是令媛?”


    他這話一出,舒瑤心驟然間空了幾拍,什麽意思?劉漢卿知道母親跟秋仁甫的過往?


    非但舒瑤,就連許攸寧也難以置信地皺緊眉頭,舒瑤是秋仁甫女兒的事,怕是秋仁甫他自己都拿不準,劉漢卿他一外人是怎麽知道的?


    秋仁甫的嘴角更是不由得抽動了幾下,他的確一直懷疑舒瑤就是那個被舒燕琬帶走的女兒,可劉漢卿是怎麽知道的?


    “漢卿老弟,你玩笑了,這位舒瑤小姐是許司令的未婚妻,我要是有這麽一位能幹的女兒,怕是做夢都會笑醒啊!”


    劉漢卿麵露尷尬,他嘴角抽動著,又再次在舒瑤跟秋仁甫之間掃視一番,“抱歉抱歉,讓各位見笑了,我見這位舒瑤小姐眉眼裏跟秋老弟有幾分相像,還以為……慚愧慚愧啊!”他衝著舒瑤連忙鞠躬,在直起腰後,趕緊把許攸寧拉到一旁,著急問道:“這位舒瑤小姐是你未婚妻,你幾時有的未婚妻,老師可知道!”


    據劉漢卿所知,這些日子許攸寧的父親,也就是自己的那位老師,整天忙碌於給許攸寧甄選相親對象中,若讓他老人家知道,許攸寧不聲不響地給他弄出個準兒媳婦來,老爺子豈不是會氣死。


    許攸寧不急於回答劉漢卿的問題,笑而不語。


    劉漢卿急了,“你別笑啊,我問你,她家事如何,出身怎樣?”


    許攸寧見他是真著急了,連忙開口:“你還真是我父親的得意門生,越來越像他老人家了,家事、出身又能說明什麽,皇帝的女兒還有野蠻刁橫的,小家碧玉也有知書達理的!”


    “這麽說,這位舒瑤小姐出身不咋地?”劉漢卿一皺眉,“老師怕是不同意啊,你就這麽貿然稱她是你未婚妻,你可不要害了人家!”


    “害?怎害?連你都覺得她像秋局長,這還不夠嘛!”


    她非但像秋仁甫,更是秋仁甫的女兒,這種身份跟我們許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啊。


    劉漢卿見許攸寧嬉皮笑臉,更是著急,“我那不是看錯了嘛!像歸像,但終將不是仁甫兄的女兒!許老弟,我老師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若讓他知道你未經他允許有了未婚妻,怕是……”


    “是我娶妻,又不是他娶妻,需要他允許嘛!”許攸寧突然收起了自己的笑。


    “可……”劉漢卿不甘心,依舊勸說。


    在劉漢卿拉著許攸寧在一旁勸說時,舒瑤跟秋仁甫正處於一種尷尬地場麵裏。


    因為秋仁甫是方琦的男人,所以舒瑤從未真正打量過他的長相,因劉漢卿那看似誤會的言語,舒瑤突然很想抬頭觀察他一番,可當她看向秋仁甫時,卻發現秋仁甫正盯著自己。


    兩人互相對看,總歸是一件很詭異的事。


    舒瑤將眸光瞥向旁處。


    可對“秋仁甫究竟是不是我父親”的念頭,卻如那雨後的竹筍一樣冒出來,然後肆無忌憚地瘋狂生長。


    舒瑤不好意思對視秋仁甫,可秋仁甫卻沒那麽多顧忌,以前他都隻調查舒燕琬,從來沒有從舒瑤入手。


    骨肉相連,舒瑤的存在本身不就是證據嘛。


    秋仁甫皺著眉,盯著舒瑤,舒燕琬的眼睛深邃,像外國人,舒瑤的眼睛卻是充滿魅惑的,這點的確像自己,臉型倒是像舒燕琬,都是圓臉,可鼻子、嘴巴都不像舒燕琬,鼻梁高高的、嘴巴小小的,倒是跟自己一模一樣。


    秋仁甫越看越覺得舒瑤長得像自己,他想起自己要當麵看看舒瑤身上有沒有白色胎記時舒燕琬的反應。


    難道,舒瑤真的是我女兒?


    “秋司令,想什麽呢?”許攸寧跟劉漢卿閑聊完,轉過身,就看到秋仁甫正盯著舒瑤看不止,輕咳一聲,略帶玩笑地問。


    宛如自己做壞事被人發現,秋仁甫滿臉尷尬,他先是一怔,旋爾立刻露出輕鬆表情,並玩笑道:“額,漢卿弟誤把舒瑤小姐當做我女兒,我這不要仔細觀察看看,若真是我流落在外的女兒,我也好及早相認啊!”


    “看來,仁甫兄風流史不少啊!”劉漢卿調侃道。


    秋仁甫仰頭大笑,自我調侃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可是我的座右銘啊!”


    隨著他的自我玩笑,剛剛有些尷尬的氣氛慢慢緩和了下來,許攸寧趁機再次鄭重其事地介紹舒瑤給劉漢卿認識。


    得知麗都的建立初衷是為了緩解軍警貧乏的業餘生活後,劉漢卿忍不住給舒瑤豎起了大拇指,連聲稱讚她巾幗不讓須眉,心中有格局,頗有大將風範。


    但有女人在場,男人間有些玩笑開不得,經過一番寒暄後,舒瑤便以去找方琦為由,退到了一旁。


    宴會廳裏鶯鶯燕燕的氣氛,總讓她想起麗都,索性直接躲了出去。


    正廳裏熱熱鬧鬧,院子裏卻冷冷清清,隻停著幾輛車,車裏的司機都進了正廳到休息室打牌、玩樂去了,唯獨許攸寧的車前站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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