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阮絮白內心深處是記得夜鬼的,所以自打夜鬼出現之後,阮絮白粘著羊羊的時候少了很多,在他心裏,雖然這個人和羊羊不一樣,但是是可以和粘著羊羊一樣粘著他的,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夜鬼將人看管了起來。


    這日,忘塵的解藥調配出來了,眾人集中在夜鬼住的院子,或多或少都有些緊張,尤其藍晨,知曉自己的身世後他一直都有些不自在,想著之前帶人差點滅了自己的家族,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不禁冷汗淋漓。服下解藥後,要昏睡一個時辰才能醒來,藍晨急得不自覺地在院子裏轉圈,轉了好幾圈之後,他才察覺到不對,果然,一抬頭就看到個東西蹲在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滿是困惑。藍晨惡狠狠地吼,“看什麽看?”


    那樹上蹲著的小東西一抖,眸子裏更困惑了。


    “知道你這豬腦子想不明白。”藍晨不屑地笑了,突然從懷裏掏出個麵具戴在了臉上,又比了比藍楸瑛,嘴裏無聲地說,“你這白癡這下明白了吧?”


    阮小緯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由宇文燾扶著緩步走了過來,待看到樹上的小東西時,眉目一沉,“清清下來!誰讓你待在那麽危險的地方的?”說罷張開雙臂,示意清清跳下來。


    清清果然乖乖跳了下來,不過沒能落在他最喜歡的人懷裏,而是中途被一隻大手給拎住了,他瞪著那拎著他滿臉黑沉的人張牙舞爪。阮小緯拍了宇文燾的大手一下,將清清抱進懷裏,發現清清渾身都在發抖,他看了一眼剛將人皮麵具收起來的人,皺了皺眉問,“清清所說的那個主人就是你?”


    也許是因為知曉了自己麒麟子的身世,藍晨麵對阮小緯這族長的時候就有些心虛,但是他素來好強而倔強,聽到阮小緯這麽問他,反而故意挺起小胸膛,“是又怎麽樣?”


    阮小緯搖搖頭,伸手摸了摸清清的頭,“可以召喚神獸那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既然你不懂得珍惜,那從今天起我收回這份幸運,從今以後,清清就是麒麟族的護麟神獸,他的主人隻有一個,那就是我。以後不準你接近他!”阮小緯鮮少生氣,這還是第一次真正動怒,要知道當初清清若不是遇上他,早就死了,他不能原諒藍晨小小年紀心腸如此狠毒。


    藍晨咬了咬牙,雖然知道是自己錯了,但就是梗著脖子不肯低頭。


    藍楸瑛伸手攬了倔強的小孩,對阮小緯道,“子衿,抱歉,這孩子從小被我慣壞了。也替我和清清說聲對不起。”藍楸瑛看不見清清,但是清清的事,之前晨兒已經跟他坦白過了,雖然生氣於晨兒假冒自己的事,但到底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舍不得過多責備。


    清清這事兒這麽一鬧,幾人的注意力暫時從阮絮白身上轉移了,待回過神來,那人已經醒了。


    阮絮白初時有些迷糊,片刻後,眸子冷了下來,修長白嫩的手就要從夜鬼手上抽出來,奈何男人卻緊抓著不放。


    “小白?”夜鬼湊近了些,想從那雙眸子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阮絮白卻別過了臉,看到阮小緯時愣了愣才道,“好像,你是絮煬的孩子?”眼睛不由自主地掃過每一個人,眉頭皺了皺,阮絮白問,“絮煬呢?”


    “我爹早已仙遊。”


    阮絮白身子一晃,眼睛瞪大,但隨即又平靜下來,喃喃道,“是嗎?”


    “小白!”夜鬼不能忍受這人將他忽視得如此徹底,這些時日,他也聽說了小白和那人的過去,知道遇到自己的小白是已經是服過忘塵的小白,隻是沒想到自己竟然害得這人第二次服了忘塵,光是想到這些,他心裏抽疼不已的同時也十分懊悔,他早已下定決心,要將這人護在懷裏,今生今世不離不棄。


    阮絮白沒有看身旁的男人,隻是看著阮小緯和他身邊的男人,目光有點冷,“你們恢複我的記憶想做什麽?”


    阮小緯走到阮絮白麵前,“二叔,對不起,我們不顧你的意願解了忘塵。但是我們真的很需要你。”


    那是一雙和絮煬一模一樣的眸子,連表情都如出一轍,阮絮白發現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依然無法恨那人,就是麵對這和那人氣澤相同的孩子也一樣,心裏不禁又酸又澀的疼,那人不在了,那人竟然已經不在了!


    阮絮白固然惱怒這些人解了他的忘塵,又將他推入凡塵俗世,但是他也曉得逃避不是辦法,因此沉默不語。


    就在這尷尬的檔口,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響起,“爹爹?”


    阮絮白一怔,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臉色微微發白,渾身輕顫,縮在一個男人懷裏叫他爹爹的人,那與自己七分像的模樣說明了一切,他不覺張開了雙臂,遲疑地道,“我的孩子?”


    藍晨不由自主地奔了過去,撲進男人的懷裏,這是他的爹爹,這是生了他的爹爹,原來爹爹的懷抱是這樣的,溫暖而安全,藍晨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阮絮白抱住輕顫的少年,胸口被孩子淚水打濕的觸感,讓他終於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父子倆靜靜相擁,片刻後阮絮白才終於轉頭正眼看著打從他醒來就一直目不轉睛看著他的男人,“你找到我們的孩子了?”


    晴天一個霹靂,驚得沉穩如磐石的夜鬼直接跳了起來,他愣神了半天才終於消化了小白的話,激動地握住小白的雙肩,夜鬼吼道,“你說什麽?這個小鬼是我兒子?”


    阮絮白也被弄糊塗了,他自然地摸著懷裏孩子的頭,皺眉問,“你不曉得?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天啊!夜鬼覺得自己真是該千刀萬剮。


    阮絮白在眾人疑惑的眼神裏將往事粗略講了講。


    原來服了忘塵後下山的阮絮白,不久就遇見了藍珈島的二小姐,二小姐對一片白紙的阮絮白一見鍾情,展開猛烈追求,兩人定親後不久,阮絮白發現他愛上了那個拿人錢財來刺殺他的黑衣殺手,於是不顧世俗倫常窮追不舍,最終也沒能如願,但是他設計那人得手並成功懷了孩子。他的身體因為有過一次流產的經曆,異常虛弱。藍珈島二小姐不僅不計前嫌,還一直照顧他,讓他心生感激,卸下了防備,藍珈島與麒麟族淵源頗深,二小姐專門回藍珈島拿了記錄麒麟子生產的書籍,加上阮絮白的指導,二小姐親手接生了他的孩子,原本他已經決定和二小姐好好撫養這個孩子,哪知等他從昏睡中醒來發現孩子不知所蹤,那漂亮的二小姐麵色慘淡地說,他這輩子都休想見到他的孩子。他也才知道,這位溫婉善良的女子被他傷得有多深,他傷心欲絕,卻不忍心傷害二小姐,找了很久沒有找到孩子之後,絕望之下,他將一切的錯都推到了自己身上,用刀劃花了自己的臉,第二次服下忘塵,並發誓,今生今世永不再動情。


    藍晨在爹爹懷裏哭得稀裏嘩啦。


    夜鬼將父子倆抱在懷裏,臉上表情也是心疼不已。


    前塵往事說清楚後,該解決眼下問題了。阮絮白因為孩子的出現,臉上表情也總算不再那麽冰冷,知曉前因後果之後,微微凝眉。


    藍晨看了阮小緯的肚子一眼,依偎到爹爹懷裏,“爹爹,孩兒曾經傷害過這人,請爹爹看在孩兒的份上幫幫他吧。”


    阮絮白低頭看著自己的孩子,眼神裏的慈愛一覽無餘,“好,我盡力。”


    最大的問題終於得以解決,眾人都鬆了一口氣。老神醫見阮絮白恢複記憶之後沒有大礙,也終於將端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裏,事不宜遲,兩人也來不及敘舊就進了藥房開始為阮小緯生產做準備。生產和取麒麟瓊漿必須同時進行,整個皇宮都因為這事兒緊張不已,連皇帝都隻要一有空就來太子宮守著。


    時間一晃而過,關鍵時刻就在明日,眾人的緊張已經到了臨界點,此刻,阮絮白正在給璃悅做最後的檢查,隻是令眾人心中不安的是,阮絮白的眉越皺越緊,臉色也越來越白。


    撒拔翰魂都快嚇沒了,連規矩禮儀也顧不得了,低吼道,“小悅到底怎麽了?”


    阮絮白看著麵前臉色青白的孩子,“這幾日你都不舒服為什麽不講?這種事豈能兒戲?你以為忍一忍就可以了?”


    璃悅咬了咬唇,淚水瑩然,“二叔,我可以的。”


    “胡鬧!”阮絮白一甩袖子站了起來,轉身看著宇文燾,“小悅動了胎氣,孩子有問題,必須馬上服藥靜養,一旦服藥勢必不能取麒麟瓊漿,否則會一屍兩命。”


    宇文燾麵色白了白,“我知道了。”


    “不要!二叔!”璃悅哭著就要站起來。被身後的男人一把抱住,男人的咆哮聲就在耳邊,“你給我安分點!”


    老神醫皺眉,“那現在怎麽辦?明天就是雙子星交匯的時候了,若是錯過這一次,那就得等到十年以後了,十年後他們生產的風險都會大大增加,恐怕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沒有關係的。”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


    宇文燾連忙奔到門口將人扶抱住,“你起來做什麽?”


    “既然這是上蒼的旨意,我們也無需難過,隻是可能要等個十年才能把倉決和子衿還給你們了,我很抱歉。”阮小緯臉色蒼白,雙腿站立不穩,隻能靠在燾懷裏,宇文燾一直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哥,我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小悅難過地落下淚來。


    屋裏一片愁雲慘霧,誰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節骨眼上出此紕漏,一時之間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突然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又不是隻有大哥一人可以。”說話的是藍晨,這些時日他住在這裏,有了爹爹還有了一個哥哥,整個人都漸漸褪去戾氣,加上楸瑛在身邊,已經開始變得如一個正常少年般開朗樂觀,他本身就長得玉雪可愛,大家也都開始喜歡上這個少年。


    藍楸瑛皺了皺眉,拍了正晃悠著雙腿笑得明媚的少年一把,“別搗亂。”


    “我沒有搗亂啊!”藍晨舔了舔手指上剛剛吃酸梅留下的酸梅汁,笑得很開心,“護麟家族這一脈又不是隻有大哥,還有我啊!”


    “我們當然知道有你,隻是這麒麟瓊漿隻有懷孕四月方能孕育,小緯可沒有時間再等上四個月。”老神醫看了藍楸瑛一眼,對藍晨說道。


    “誰說要等四個月啦?”少年臉上帶著嬌憨,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旁邊站著的藍楸瑛晃了晃,不可置信地瞪著麵前的少年,“晨兒,那天早上你騙我!你明明說什麽都沒有發生的!”


    藍晨撇了撇嘴,“我不是怕你生氣不要我嘛!”少年委屈的繼續道,“你看,我就知道你不會喜歡!”


    藍楸瑛差點被氣昏過去,不過比他更生氣的人還在後麵,隻見那人衝到藍晨麵前咆哮,“你這臭小子!竟然敢如此嚇人!看老子不打你一頓屁股!”說著又轉頭一把拎起藍楸瑛的衣領子,“你個混賬東西!我兒子才多大?你竟敢害他有了身孕!老子這就廢了你!“


    “老東西,你敢!”藍晨迅速躲到一人後麵,扯著那人衣角委屈地控訴,“爹,他欺負我!”


    阮絮白似乎才從自己要當外公的衝擊中蘇醒過來,一把擋住跳腳的夜鬼,低頭拉過身後的孩子,一邊診脈一邊道,“你這孩子,怎麽可以瞞著我們?若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口氣裏有一絲責備和擔憂。


    藍晨吐了吐舌頭,“爹爹,我也不是故意的啦,反正沒事兒啊,你們看,我不是又能跳又能蹦的嗎?”說著還原地蹦躂了幾下。


    藍楸瑛感覺那幾下簡直是踩在自己的心坎兒上,衝過來一把按住還跳個不停的人,嘴唇都白了,“你給我乖乖的別動!”


    好一陣兵荒馬亂之後,阮絮白終於點點頭,“晨兒肚子裏的孩子很健康,沒有大礙。”


    阮小緯看著少年,“晨兒——”


    “哎,你可別謝我,我這人最討厭欠人家人情了,這次就一並還了你,大家皆大歡喜。”說著又撲到爹爹懷裏,仰頭看著自己的爹爹,“爹爹,我相信你,晨兒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阮絮白摸著自己孩子的頭,點點頭,“對,有爹爹在,你一定會沒事的。”我絕不會讓你經曆和爹爹一樣的痛。


    今夜是宇文燾和阮小緯在這裏的最後一夜,兩人相擁躺在太子宮偌大的床上,“燾,我真的有些舍不得了。”


    宇文燾嗯了一聲,“我們的出現改變了很多人的命數,不知道會不會對他們的將來產生什麽不好的影響。”


    “燾,我也很擔心。你答應我,待我們回去,就去找他們好不好?”


    “好。”


    兩人靜了一會兒,“燾,你還記得我們在這裏第一次見麵的情景嗎?”


    “怎麽不記得?你那時候根本不認識我,你不曉得,我看到你看我的那種陌生的眼神,生平第一次覺得天都塌了。”宇文燾將阮阮的手拉過來放在胸口,那裏還能清晰地回憶起當初的疼痛和燒灼感。


    “對不起。”阮小緯摸著男人結實的胸膛,嘴角含笑。


    “不原諒你。”宇文燾挑眉,“害我那麽傷心,必須懲罰你才行。”


    “好,你想怎麽懲罰我都好。”


    “罰你,”宇文燾湊到阮阮耳邊,“罰你生生世世都在我身邊,不許離開。”說罷一口咬住阮阮的耳垂舔弄玩耍。


    阮小緯輕輕嚶嚀兩聲,笑意擴大,“好。”


    宇文燾收手將自己最珍視的人抱在懷裏,轉眼他們在這裏竟然已經待了這麽久,感覺像在做夢一樣。這一夜,兩人靜靜相擁,都沒有睡著。


    第二天,晴空萬裏,太子宮裏氣氛有些沉重。阮小緯摸了摸撲到他懷裏哭個不停的小悅,“小悅,我一定會去找你的。”然後抬頭看著麵前這些人,“謝謝你們這麽多日子以來的照顧,希望我們走以後,你們都能平安幸福,我們有緣再見。”


    宇文燾和阮小緯並排躺在寬大的床上,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握住阮阮白嫩的手,深吸一口氣之後,他看了眼眶濕潤的皇上一眼,然後對老神醫和阮絮白點點頭,“可以開始了。”


    短短的兩個時辰,對於有些人來說卻漫長得像一生。當一聲嘹亮的啼哭響起,床上並排躺著的兩人同時睜開了眼睛,短暫的迷蒙後,兩人相視一笑,緊握的雙手十指相纏。


    彼端,被這聲嘹亮啼哭喚醒的宇文燾,轉頭,一眼就看見了那雙美麗的眼睛,腦海裏突然回蕩起誰說過這樣一句話,“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過於,當你從漆黑的夜裏醒來,你愛的人就睡在你枕邊。”


    宇文燾收手將阮阮攬進懷裏,兩人擁吻在一起。


    這一生,有你足矣。


    遠處是誰大喊著,“醒了醒了!”


    (正文完)


    備注:擲杖成龍——成語,作賓語、定語。釋義:後以之為典,借指還鄉。出自:傳說東漢費長房見一老翁掛著一把壺賣藥,賣著賣著就跳進壺裏去了。第二天,費長房去拜訪他,和他一起入壺,但見房屋華麗,佳肴滿桌。費長房於是向老翁學道,後來騎著老翁所給的竹杖回家,投杖於葛陂,變成一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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