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他們身上稱我的心願。


    我要拔出刀來,


    親手殺滅他們。


    ——(出埃及記第十五章第九節)


    閃電——慘叫在雷鳴聲中消失不見。


    正要揮下去的軍刀掉進水窪,大個頭的軍官倒臥在石板上,像女人般發出悲鳴的那隻手彎向奇怪的方向,因為骨頭已經徹底碎裂。正要避開在朝眼前緩緩走來的人影而往後退,回轉的凶器卻發出嗡聲擊中他的下顎。


    「——!」


    碩大的身軀在無聲慘叫中倒了下來,路麵濺起高高的水花。從落日時分到現在的雨勢一口氣變得更大。


    這時碧眼閃著陰森光芒的凶惡人影,在黑夜中奔跑尋找新的犧牲者。前方是另一名警察。警察趁著同僚所爭取到的些許時間順利舉起手槍,黑影卻無聲地遁入他的懷中。正要扣下扳機的警官驚地瞪大眼睛的時候,人影手中所握的碩長鐵棍已經回轉著劈開雨絲。


    「怎怎麽可能!太…太快了!——」


    閃電——在天仿佛就要崩塌的轟隆聲中,一片黑暗的小徑映出了白光。


    在光與影構成的夜裏,凶器映著閃電的光跟著一閃。雷鳴的餘音消失在黑夜空氣的另一端的時候被彈飛的手槍已經滾落在石板上。


    「啊…啊嗚……」


    失去唯一的依靠,警官跌落在地,牙齒顫抖。鐵棍在他瞪大的眼睛麵前舉了起來。要是腦袋上吃了這一記,恐怕連頭蓋骨也要跟著碎裂。在因為壓倒性的恐懼而發不出悲鳴的他的頭頂,死亡隨著風席卷而來——


    「………?」


    然而死亡卻遲遲沒有到來。警官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在他被淚水沾濕的眼睛前方,鐵棍正像粘著在空氣中一般靜止不動。


    「給我滾。還有,別再來追殺我…」


    像死者般低沉的聲音爬在黑夜的底層。凶惡的身影在閃電的背景之中浮現。陰沉的碧眼像磷火般正在燃燒。


    「下次再遇到我——我一定會殺了你。」


    「咿….咿!」


    和瀑布一般的雨聲相較之下,那嗓音十分沉靜,但是警官卻像彈簧般跳了起來,然後連滾帶爬地跑出小徑。


    男子目送著警官不斷跌倒,卻還拚命奔跑的背影,似乎微微歎了口氣。將濡濕的金發不耐煩地往後一撥,用暗淡的視線俯看著橫躺在地的犧牲者。有將近十名的警官不是斷手就是斷腳地暈倒在那裏。像這種情形,即使他們恢複意識,恐怕也隻能發出悲鳴。


    男子俯看這幕悲慘的情景,有一瞬間,碧眼似乎閃過憐憫的光芒,不過卻又馬上麵無表情地回轉手中的鐵棍,若無其事地走上小徑。——不,是正想走,卻又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停下腳步。


    「………」


    男子往旁邊的牆壁送上一瞥,微微眯起了眼睛,牆上貼的是附有金發青年照片的通緝令。


    「『襲擊安特衛普警視廳總監宅邸嫌疑犯——修格·度·瓦特。重大罪犯,死活不論,捕獲者頒發獎金。』……」


    男子看著通緝令,喉嚨輕輕咕嚕了一聲。在稀疏而淩亂的胡渣之間,薄薄的嘴唇嘲諷似的一撇。


    「『重大罪犯』……是啊,說得真是沒錯。」


    在男子低聲自嘲的時候,告示已經被整齊地撕了下來。


    男子狠狠踩著被雨水打濕的告示,然後在雨中再度往前走。沒有任何目標,腳步如此彷徨,仿佛流浪才是唯一的目的——


    「——瓦特神父,你在這裏做什麽?」


    讓男子再度停下腳步的是缺乏抑揚頓挫的平板嗓音。一個矮個子人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擋在麵前,玻璃珠般的眼眸直直盯著男子憔悴的麵龐。


    神父將幹淨的修士服穿得一絲不苟。麵無表情地望著無聲佇立男子,再度重複他的台詞。


    「我問你,你在這裏做什麽?瓦特神父?布魯塞爾這種地方,與你的任務應該無關。如果你有呆在作戰區域之外的理由,請求輸入。」


    「…….我要做什麽和你無關,『神槍手』。」


    男子——修格抬起帶有黑眼圈的眼睛。連續露宿了一個星期,吃飯睡眠都不太正常。原本就顯白皙的臉,這時更像鬼魂般蒼白。不過低沉的嗓音在激烈的雨聲中還是十分清晰。


    「我正在對阿姆斯特丹的事件進行搜查。為了搜查而來到這座城市……伊庫斯神父,請你別來找茬好嗎?」


    「否定——阿姆斯特丹的舊教會事件你已經解除搜查任務,並接到遣返命令。我要求你馬上離開阿姆斯特丹,返回羅馬。」


    不知道同僚的發言是哪邊奇怪,修格從喉嚨裏微微發出了幹澀的笑聲。


    「『返回羅馬』?你叫我回羅馬?」


    修格回望著麵無表情盯著自己的另一名神父的臉,又笑了一次——不過和聲音相反的是眼裏不帶有一絲笑意。


    修格用幹澀的聲音笑了一會,好不容易才擠出有意思的句子。


    「我已經沒有地方可回了……」


    眼裏依舊閃著狂暴的光芒,然後點頭。


    「我不會再回羅馬,a那邊也不幹了……….『神槍手』,你回去跟米蘭公爵這麽轉達。」


    「布魯塞爾目前正處於戒嚴等級的警戒狀態。」


    『神槍手』——托雷士·伊庫斯神父缺乏溫度,就像在報告化學實驗結果似的加以補充。


    「這座城裏的吸血鬼——個體名為『提耶利·達爾薩斯』和他的氏族發覺你在接近,已經動員所有市警加強戒備。你將達爾薩斯捕捉,殲滅的可能性不會超過○.○六%。作戰行動不但毫無意義,還有致命危險。」


    「我知道…我還沒有笨到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修格自嘲地撇了撇嘴,然後轉身回頭,用陰沉的眼神盯著剛才擊倒的警官。


    他們接到戒嚴令,要不擇手段逮捕『凶惡的恐怖分子』,要想不殺他們,光是奪去他們的戰鬥力就是極端消耗的一件事。來到布魯塞爾已經一周——這樣寢食難安的生活,讓修格的體力與氣力全都消耗殆盡,已經走到了盡頭。


    身體被雨淋得濕透,連生存本能都麻痹了。年輕人的思緒早已凍結,眼神像死人一般失去了光輝。


    族人,城堡,未婚妻…自己什麽都沒有了。


    不論是可以回去的地方,還是活著的意義,一切都已失去,找不到活著的理由。不想再苟活下去。不,應該說要是複仇成功了自己卻還活著,反而叫人覺得恐懼。無處可去,在孤獨與失落感之中苟延殘喘的那種恐懼——


    「你別管我,伊庫斯神父。」


    修格無言地在同僚麵前轉身,深深地歎氣。他步履踉蹌地走向來時的那條路,朝向背後說道


    「我和米蘭公爵及教廷已經無關。你就別再——」


    「確保你的行蹤市米蘭公爵的最優先命令。」


    將訣別的話語攔腰斬斷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感傷。不,不隻是聲音而已,同時還有細小,但絕對不會聽錯的金屬聲——那是手槍開保險的聲音。


    「我再提醒你,要是米蘭公爵繼續對你置之不理,對她的政治立場會極為不利——要是你堅持拒絕同行,另一個選擇就是將你射殺。」


    細細的水聲,應該是往這個方向舉起的手槍所濺起的雨聲。修格聽著從背後傳來的平板、無情到不像人類的處刑宣告,嘴角微微上揚。一邊揶揄似的笑著,握著鐵棍的手指一邊使力。


    「射殺?你射殺得了我嗎?『神槍手』。」


    「——這是最後確認,『劍舞者』。(注:我的原版是『舞劍手』,但是個人覺得還是『劍舞者』更加好聽,也比較符合sworddancer的英文,所


    以就擅自篡改咯~下文將都用『劍舞者』。)」


    雨幕對麵傳來安全裝置被拉開的聲音。缺乏感情的冷漠聲音聽起來不像是在做確認,反而倒是像是處理固定手續似的,帶著公事公辦的味道。


    「你是要跟我回羅馬嗎?還是拒絕遣返命令,繼續在布魯塞爾逗留?——請輸入回答。」


    「我再說一次——我不回羅馬。」


    修格用不帶感情的聲音回應缺乏人味的質問,然後轉過頭來。緊緊貼在臉上的金發之間露出的是淒慘的微笑。


    「你回去告訴米蘭公爵。『劍舞者』會把那些家夥全都殺光——不會再和她見麵。」


    ——槍聲和刀出鞘的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布魯塞爾目前正處於戒嚴等級的警戒狀態。」


    『神槍手』——托雷士·伊庫斯神父缺乏溫度,就像在報告化學實驗結果似的加以補充。


    「這座城裏的吸血鬼——個體名為『提耶利·達爾薩斯』和他的氏族發覺你在接近,已經動員所有市警加強戒備。你將達爾薩斯捕捉,殲滅的可能性不會超過○.○六%。作戰行動不但毫無意義,還有致命危險。」


    「我知道…我還沒有笨到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修格自嘲地撇了撇嘴,然後轉身回頭,用陰沉的眼神盯著剛才擊倒的警官。


    他們接到戒嚴令,要不擇手段逮捕『凶惡的恐怖分子』,要想不殺他們,光是奪去他們的戰鬥力就是極端消耗的一件事。來到布魯塞爾已經一周——這樣寢食難安的生活,讓修格的體力與氣力全都消耗殆盡,已經走到了盡頭。


    身體被雨淋得濕透,連生存本能都麻痹了。年輕人的思緒早已凍結,眼神像死人一般失去了光輝。


    族人,城堡,未婚妻…自己什麽都沒有了。


    不論是可以回去的地方,還是活著的意義,一切都已失去,找不到活著的理由。不想再苟活下去。不,應該說要是複仇成功了自己卻還活著,反而叫人覺得恐懼。無處可去,在孤獨與失落感之中苟延殘喘的那種恐懼——


    「你別管我,伊庫斯神父。」


    修格無言地在同僚麵前轉身,深深地歎氣。他步履踉蹌地走向來時的那條路,朝向背後說道


    「我和米蘭公爵及教廷已經無關。你就別再——」


    「確保你的行蹤市米蘭公爵的最優先命令。」


    將訣別的話語攔腰斬斷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感傷。不,不隻是聲音而已,同時還有細小,但絕對不會聽錯的金屬聲——那是手槍開保險的聲音。


    「我再提醒你,要是米蘭公爵繼續對你置之不理,對她的政治立場會極為不利——要是你堅持拒絕同行,另一個選擇就是將你射殺。」


    細細的水聲,應該是往這個方向舉起的手槍所濺起的雨聲。修格聽著從背後傳來的平板、無情到不像人類的處刑宣告,嘴角微微上揚。一邊揶揄似的笑著,握著鐵棍的手指一邊使力。


    「射殺?你射殺得了我嗎?『神槍手』。」


    「——這是最後確認,『劍舞者』。(注:我的原版是『舞劍手』,但是個人覺得還是『劍舞者』更加好聽,也比較符合sworddancer的英文,所以就擅自篡改咯~下文將都用『劍舞者』。)」


    雨幕對麵傳來安全裝置被拉開的聲音。缺乏感情的冷漠聲音聽起來不像是在做確認,反而倒是像是處理固定手續似的,帶著公事公辦的味道。


    「你是要跟我回羅馬嗎?還是拒絕遣返命令,繼續在布魯塞爾逗留?——請輸入回答。」


    「我再說一次——我不回羅馬。」


    修格用不帶感情的聲音回應缺乏人味的質問,然後轉過頭來。緊緊貼在臉上的金發之間露出的是淒慘的微笑。


    「你回去告訴米蘭公爵。『劍舞者』會把那些家夥全都殺光——不會再和她見麵。」


    ——槍聲和刀出鞘的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


    修格迅速往上跳,腳底陸續濺起的是子彈著地的水花。被子彈穿過的石板像爆炸似的飛散,隨著水滴一起襲向劍士。


    不過修格並沒有反擊。他用毫發之差避開子彈,再用出鞘的白刃劈向一旁的街燈。


    「!?」


    就在街燈被襲擊似地倒了下來,托雷士往後退的那個瞬間,修格蜷著身子,名副其實地「竄」進了小路。


    「『劍舞者』,別逃!」


    修格聽著托雷士換空彈夾的聲音,在沒有一絲光線的夜路上猛然疾走。


    (我還不能死!)


    十年前不是在雷鳴聲中發過誓。在殺光全族,將妹妹從眼前帶走的那家夥死去之前,自己決不能死——


    將修格帶入險境的——究竟是混沌的思考,還是因疲勞而渙散的注意力?來到迷宮般歪歪扭扭的道路轉角,修格這才發現自己隻顧留意後方是種失策。


    「目標進入有效火力範圍——開始射擊。」


    聽到就在一旁,石牆對麵傳來平板嗓音的時候,要是躍起的速度再慢一秒,修格的身軀想必已經被撕裂開來,化成四散的肉片。隨著擦過鼻尖的彈雨,修士服穿的一絲不苟的小個子人影破牆而出。


    「瞄準完畢——」


    殺人人偶滿身灰泥舉起了槍,光線瞄準器的紅光在修格左胸一閃。


    「發射。」


    修格立刻將劍擋在身子前麵,傑立寇m13『神怒之日』——世界最大的戰鬥手槍朝虛空迸射出十三公分的利牙,就在這個時候——


    被從側麵飛來的彈雨給彈開的,是開槍的托雷士自己。


    無數子彈以驚人的速度與準度飛了過來,將近兩百公斤的身軀彈到一旁。修士服變成了蜂窩,像破布般飛散開來。


    「——上車,瓦特神父!」


    就在這個時候,如野獸般咆哮的引擎伴隨著刺目的白光,飛進修格的眼簾。一輛摩托車從對麵濺著水花疾馳而來,在還沒了解狀況的神父身邊緊急刹車。


    「你在幹什麽快點上來!」


    年輕男子大吼著,用下巴比了比後座。黑色風衣加護目鏡讓人看不清他的臉,一邊用高高的皮靴踩著離合器一邊再度大吼


    「我是你的夥伴——至少現在是!」


    「」


    修格會無言地跳上後座,並不是相信「你的夥伴」這種蠢話,而是因為在傾盆驟雨的那頭,紅色光點正推開瓦礫站了起來。光線瞄準器在黑暗中拉出一絲紅光,瞄準修格和他的營救者。


    「——快走!」


    就在修格大叫著將出鞘的小刀扔出時,摩托車已經飛也似地啟動。子彈勉強避開小刀,從引擎消音器旁邊擦過。


    「抓穩了,修格神父!」


    握著龍頭的年輕人似乎大聲說了什麽,不過卻隱沒在傾盆而下的雨聲之中,沒辦法聽得清楚。


    ii


    布魯塞爾——正如「濕地中的珹堡」(brousce)這名字一樣,位於呈網目狀交錯於平野的舊河道中心,自古以來就是交通的要衝。


    經濟活動主要是以毛織品及貴金屬交易為主,雖然位於各式泛國家機構的中樞,盡享繁榮,看好他戰略價值的各方勢力也為這塊區域迸發了無數次爭鬥。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戰火洗禮,大地吸收了許多鮮血。


    這座城市有過這樣的曆史,現在則是獨立的自由都市,以四都市同盟的盟主身分享受著短暫的和平與自由——就表麵而言。


    「首先我要表明我的身份。我叫喬治·羅登堡。如你所見,男性,三十歲,單身。住在布魯塞爾。職業剛剛說過了,是檢察官。布魯塞爾地屬第四課——負責追查黑幫及犯罪集團的組織犯罪。」


    年輕人像在對法官陳述意見似地,劈裏啪啦報上名字。


    這裏既不是法庭也不是監獄。微暗的煤氣燈映照出來的,是位於布魯塞爾北方邊境的一間農家。不過目前並沒有使用,證據則是獸欄中沒有家畜,毫無人煙的寬廣庭院因為下雨變成了沼澤。


    「順道一提,這裏是檢察署保護證人用的庇護所。你呆在這裏,至少人身安全方麵會有保障,瓦特神父。」


    「……為什麽你要幫我?」


    修格對伸出想要握手的那隻手並不回握,然後問道。雖然水滴從衣擺滴落在地形成水窪,不過他並不特別在意,而是忙著在室內來回走動。檢查地毯下麵還有窗簾的中間。


    「我可是通緝中的恐怖分子啊,治安當局的人,尤其是檢查官居然把我帶來這裏,理由是什麽?」


    「目前你確實正遭到通緝,但『恐怖分子』的說法不對。阿姆斯特丹的卡雷爾·範·岱爾·維爾夫,安特衛普的漢斯·曼林克……你下手的對象都是吸血鬼,而且是——四伯爵+的幹部,襲殺他們,這算哪門子的恐怖行動?」


    檢查官的問句並沒有人回答,隻有神父碧眼裏的光芒更加剛硬了一些。不過羅登堡已經得到比語言更來的確切的答案,於是心滿意足地繼續說道…


    「從阿姆斯特丹發生騷動,我就一直在尋找你的行蹤。你到布魯塞爾之後的行動全都受到了掌握,檢察署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不過,吸血鬼倒是十分逍遙。」


    低沉的聲音之中帶著微微的諷刺。修格一邊將落在手邊鐵棍上的實現緩緩下移,一邊語帶諷刺地反問。


    「『四伯爵』……幹練的檢查官為什麽容忍他們如此囂張?」


    「那不是無能,而是無力。」


    對方似乎早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反問,羅登堡咬著嘴唇給出的回答雖然心有不甘,卻十分快速。


    「因為『四伯爵』在同盟都市之中有著絕大的影響力,不單是黑道,就連白道也和他們有關。雖然好幾次想揪出他們,卻隻是增加犧牲者……對,在你出現之前就是這樣,修格神父。」


    終於轉入了正題,檢查官推了推淺色眼鏡的鏡架,表情變得嚴肅,用靈活的視線直直盯著神父。


    你一出現,所有事情就變了。幹部連續被擊倒,『四伯爵』的支配力量開始出現裂痕。而且就連他們本身,對你似乎也是無可奈何。這回這道近乎戒嚴的命令,在之前始終協助他們的同盟議員之間也出現不滿的聲浪……這可是第一次。」


    外頭依然下著豪雨。在映著暖爐火光的窗玻璃上,雨絲像瀑布似的流了下來。不過年輕檢查官的聲音卻蓋過了雨聲。


    「這全是托你的福,瓦特神父。再一步……隻要再一步,就能將他們連根拔起!如何?今後願不願意接受我們的支援?雖然我們不能在櫃麵上跟他們鬥,不過還是可以給你情報以及援助。支援你將剩下的幹部——喂…喂!你要去哪裏!?」


    「回到街上。」


    神父突然起身,冷冷地說完之後轉頭,一邊伸手握住門把,一邊用背影這麽回答…


    「今晚我要露宿街頭……謝謝你救我,不過我不打算和你們站在同一陣線。」


    「等…等一下!你到城裏的事,達爾薩斯早就知道了!他們正做好萬全的準備在等你。你要是蠻不在乎地靠近,三兩下就會沒命的!!何況教廷現在也不可能對你——」


    「多謝你的忠告,羅登堡檢查官,不過——」


    男子的聲音拒絕了所有一切。修格用手指在他唯一的夥伴——收藏了愛刀的鐵棍上頭微微滑動,然後以再清晰不過的口吻這樣補充…


    「我不想和你們牽扯在一起……像打敗他們,要麽就自己來,要麽就去找別人。隨便你,反正和我無關。」


    「當…當然有關!」


    修格的背影已經準備要步向走廊。羅登堡對著他呐喊,聲音中帶有之前所沒有的某種東西。


    「當然有關!你的父親——尚·賈克·度·瓦特警視廳總監是我的恩師!」


    「………?」


    神父停下腳步,那張臉徐徐轉了過來。羅登堡望著滿是狐疑的碧眼,從緊咬的齒間迸出了顫抖的聲音…


    「十年前,我還是剛上任的副檢察官,瓦特總監非常照顧我。雖然我是檢查官而他是警官,但他還是傳授給我身為執法者最重要的道理。他把比工作更重要的——身為執法者的驕傲給了我。這樣的人卻被那些家夥給殺了,而且還是那樣的殘酷……」


    想必是因為職業的原故,曾經目睹了那椿慘劇的現場。像是要對灼燒著視網膜的那個影像再度加以確認似的,年輕的檢查官睜大著眼睛怒吼


    「我死也不會放過他們!是的,你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這樣你還認為和你無關嗎?瓦特神父不,修格·度·瓦特!?」


    神父停下腳步,那張臉徐徐轉了過來。羅登堡望著滿是狐疑的碧眼,從緊咬的齒間迸出了顫抖的聲音…


    「十年前,我還是剛上任的副檢察官,瓦特總監非常照顧我。雖然我是檢查官而他是警官,但他還是傳授給我身為執法者最重要的道理。他把比工作更重要的——身為執法者的驕傲給了我。這樣的人卻被那些家夥給殺了,而且還是那樣的殘酷……」


    想必是因為職業的原故,曾經目睹了那椿慘劇的現場。像是要對灼燒著視網膜的影像再度加以確認似的,年輕的檢查官睜大著眼睛怒吼


    「我死也不會放過他們!是的,你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這樣你還認為和你無關嗎?瓦特神父不,修格·度·瓦特?!」


    「」


    麵對吐血似的聲音,修格沉默無言。直直俯看著年輕人從鏡片底部仰望著自己的眼眸,動也不動。那雙碧眼閃過了宛如死者在地獄徘徊的昏暗光芒——


    不過卻是一閃而過。


    「這裏有沒有浴室?」


    「咦?」


    在忍不住反問的檢查官視線前方,修格放下握著門把的手,對自己的話加以補充


    「今晚有點消耗過度。我想先洗個澡放鬆一下接著還想用餐。你可以準備嗎?」


    「那那你的意思是——」


    修格的話讓羅登堡的臉跟著亮了起來。忍不住探出身子想跟他握手——不過『劍舞者』在那張臉的麵前舉起手,靜靜地搖頭。


    「洗澡和用餐優先——詳情晚點再說。」


    iii


    「歡迎的準備已經就緒,閣下。」


    中年男子對著vip休息室裏的電話講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放下話筒,往沙發上的主人露出諂媚笑容。


    「這麽一來,不論那家夥何時出現都不用擔心。」


    「有什麽好擔心的,警視總監我從一開始就不擔心。」


    聽著卑屈而帶有某種施恩意味的報告,碩大身軀沉入休息室沙發裏的半老男子露出了苦笑。從船邊窗戶望下去,夜幕已經降臨到機場。誘導飛船進入機場軌道的燈光,在下個不停的雨絲對岸像鬼火似的搖晃。那位老人——布魯塞爾伯爵提耶利·達爾薩斯一邊眺望這一幕,一邊對他的奴隸露出從容的微笑。


    「那家夥叫瓦特是吧?能夠殺了卡雷爾和曼林克算他厲害,不過畢竟是個短生種,要闖到這裏可不容易先別提這個,布蘭特,你要再冷靜點。今晚可是你就任總監之後的第一件重要工作。別緊張過度搞到失敗。」


    「這一點我會加倍留意。」


    路易·布蘭特——在前任警視總監楊·梵·梅林辭職後,接任同盟警視總監一職的中年男子擺出諂媚似的笑臉。無形的尾巴搖到快斷了似的,搓著手迎向主人。


    「今晚機場內部


    完全沒有一般民眾。從乘客、服務人員到維修人員總共有兩百名便服警官負責駐守。隻要那個神父——修格·度·瓦特一踏進機場,馬上就能將其逮捕。」


    「瓦特的臉,警官他們認得嗎?還有,他們之中應該有人在瓦特家工作過你怎麽對他們解釋?」


    「我說他是『襲擊楊·梵·梅林前任警視總監的恐怖分子』。」


    雖然前齒突出的笑臉帶著無比猥瑣的氣息,不過布蘭特的實務能力從副總監時期就受到高度評價。中年男子機敏地說明白自己所作的處置。


    「修格·度·瓦特在十年前將包括父親在內的全族人殘殺。後來在逃亡地點從事恐怖活動,最近回到了故鄉。今晚要襲擊這艘『奧米岡』(ommegang)號,將乘客殺得一個不留——我對警官是這樣說明的。」


    「嗯,是這樣子。」


    達爾薩斯摸著在一片白雪的頭發和胡須之間唯一黑得發亮的眉毛,然後點頭。將手裏的杯子靠近到嘴邊,對想要誇耀自己功績的家畜出言慰勞。


    「辛苦你了,布蘭特。接下來就期待你的好消息對了,我也該走了。」


    「您要去哪兒,閣下?」


    布蘭特用有點意外的神情仰望著達爾薩斯。老吸血鬼仰起頭一口氣把酒喝幹,拂著衣袖站起身來。


    「您不是要在船上迎戰瓦特?」


    「迎戰?不過是隻短生種,哪需要由我出馬?沒那個必要。」


    達爾薩斯一邊穿著由侍女恭敬捧上來的外套,一邊露出從容的微笑。


    「那家夥就由短生種來處理。對了,布蘭特,你也一起來吧!回館裏去喝一杯。」


    「這這個,可是」


    布蘭特的臉色為之一沉。剛剛講的那麽好聽,性格謹慎的他想必也是不好意思離開這麽重要的工作現場,於是語無倫次地加以反駁。


    「這可是在為阿姆斯特丹伯爵和安特衛普伯爵報仇。閣下不會想看他步上死路嗎?」


    「準備已經十分妥當。我可以預見到結果還有,想到我是坐在這東西上頭,就叫人實在難以安心。」


    老人眼中閃著惡作劇的光芒。一邊用手杖戳著地毯,一邊露出使壞的笑容。看到地毯卷起之後露出無數個木箱,布蘭特的臉上寫著詫異。


    「這是什麽東西,閣下?」


    「你說這個?不過就是一些炸彈。」


    「炸炸彈!?」


    警視總監繃起了鬆鼠臉直往後仰。可能中年男子的反應太有意思,達爾薩斯難得逗趣地笑了起來。


    「我不是不信任你,隻是小心謹慎是我的習慣萬一那家夥突破警備來到這裏,你就馬上啟用這些東西。隻要一踏上樓梯,他就屍骨無存。一艘船加上五十名乘員的性命要是能收拾掉那個叫人傷腦筋的男子,你不覺得也很合算嗎?」


    雖然「四伯爵」的長老如今被視為穩健派,不過達爾薩斯在年輕時據說是以殘暴及手段強硬收到族人的畏懼。望著首度看到的冷血模樣,布蘭特說不出話來——這怪物的意思是要說用整艘船幹掉一個人,而且為了讓他疏於戒備,還要用五十名乘員一起陪葬!?


    就在警視廳總監重新咽著口水的時候,老人已經放下地毯緩緩走出了房間。然後用挺得筆直的背影愉快地笑道


    「好了,來吧,布蘭特館內已經準備好紅酒,今晚就讓我們好好暢飲一番。」


    「在那邊停車!」


    不待警官指示,那輛轎車就在檢查大門前停了下來。駕駛座的窗戶在冒雨從檢查哨那跑來的警官麵前打開。


    「辛苦了,我是檢察署第四課的羅登堡。」


    胸口亮著檢查局徽章的年輕人稍作解釋,然後像要用來替臉擋雨似的遞出薄薄的文件。說明的語氣十分誠懇。


    「我正要把拘留中的非法入境人員強製遣返。手續應該已經辦好了吧?」


    「噢,就是剛剛聯絡的那件事。我知道。」


    警官一麵對遞出的文件加以檢查,一邊在雨衣底下禮貌性地點頭。確認字麵上沒有問題,然後朝後坐上低著頭的男子送上一瞥。男子用夾克整個把頭蓋住,垂落的黑發讓臉看不清楚,不過警官沒有特別確認的意思就直接回答…


    「文件方麵沒有問題……ok,檢察官,請通過吧!」


    「謝謝。」


    警官親切地點頭,這邊也禮貌地回禮,然後年輕人發動了車子,車子在傾盆大雨裏頭小心地前往停機坪。路上經過的機場維修人員——想必都是便衣警官。雖然用好奇的眼神看了過來,不過還是沒有遭到探問,直接開向停機區域。


    「『四處徘徊的可疑人物要嚴密戒備,予以逮捕』……但是已經遭到逮捕的可疑人物就無人戒備了。」


    不知道開了多遠——羅登堡看著檢查哨的燈光在後視鏡之中消失,然後嘲諷地撇了撇嘴。對著後視鏡中低著頭的犯人說道…


    「修格,可以了。脫掉拘束衣換上製服吧。」


    犯人——修格將外套連假發一起從頭上拿掉,同樣嘲諷地撇了撇嘴。


    「隻要文件備齊了他就馬上相信——同盟警察的水準也變差了。」


    修格不耐煩地將結果沒派上用場的妝給抹掉,脫掉囚服,開始換上對方遞過來的警官製服。羅登堡一邊看著後視鏡,一邊無情地聳了聳肩。


    「自從瓦特家滅絕了以後,同盟警官就全是這幅德行。不是白癡就是傻瓜……對了,你問的船就在那兒。」


    因為豪雨的緣故,視野幾乎是等於零。檢察官握著方向盤,用下巴比了比聳立在雨幕對麵的黑色巨影,表情有點緊張。


    「奧米岡號——名義上是民間航空公司的客貨用船,不過那家公司根本就是個空殼。其實是達爾薩斯的私人用船……你準備好了嗎?修格。」


    「嗯……隨時可以出發。」


    修格把鐵棍接了過來,手靜靜地伸向車門。一邊被從緩緩開啟的車門間打進的雨絲淋濕著臉,一邊眺望著巨船的輪廓。羅登堡用擔心的聲音朝著他那堅毅的側臉呼喚,右手從駕駛盤伸向後座。


    「你要多小心……達爾薩斯很強。要是覺得不行就馬上回來。」


    「……多謝你的援助,羅登堡檢察官。」


    神父溫和地回應著叮嚀,不過對伸出的手還是沒有回握,隻有將愛劍移到身邊。


    「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不會再見麵。」


    然後,就在話聲還沒中斷的時候,年輕人的身影已經從車內消失,跳上被雨沾濕的水泥地麵,直接往聳立在前方的黑影走去。碧眼閃著陰森的光芒,讓人聯想起為了索命而來到人間的死神。


    「——站住!你是什麽人?!」


    然後,偽裝成乘客站在停機坪附近的便衣警察終於發覺的時候,不祥的黑影已經逼近到飛船觸手可及的距離。


    「你是哪個單位的警官?報上單位和姓名——你…你是?!」


    打扮成維修人員的警官的聲音變成了模糊的悲鳴。探進懷裏想要拔槍的手還來不及抽出,男子就直接倒了下去。修格則用鐵棍劈向提著旅行箱偽裝成乘客的其它警官。單手扶著還來不及悲鳴就直接倒下去的身軀,另一隻手使勁回轉,前方則是第三個人——最後一名便衣警官的下顎。


    男子發出詭異的悲鳴和下顎碎裂的響聲,倒向了地麵。濺得高高的水花染上了一絲血紅。


    另一方麵,瞬間排除了三名便衣警官的襲擊者氣息還是絲一不亂。望著頭頂的碧眼目光中又添了一抹強硬。


    (……這前麵真的會有我要的東西?)


    雖然殺死了「四伯爵」中的兩人——卡雷爾?範?岱爾?維爾夫和漢斯?曼林克,結果還是沒有得


    到仇人的情報。那天晚上襲擊了瓦特家宅邸的吸血鬼究竟是誰,還是沒有答案。達爾薩斯是「四伯爵」的長老,他會知道答案嗎?就算知道,自己能探問出來,然後活著離開機場嗎?


    再怎麽說,希望還是很渺茫。


    不過修格的表情還是沒變。


    事情要如何發展都無所謂,和存活下來的恐懼相比,未及報仇就先慘死的悔恨或許還算較為美好的未來……


    劍士用幽魂般的眼光望向飛行船的船舷,一整排的舷窗全都亮著溫暖的橙光。可以看到乘員正在裏頭忙碌地工作。修格仰望著舷梯,正要把腳踏上舷梯——的那一瞬間。


    「!?」


    劍士的身軀違反重力似的翻飛到空中,淩空來個後空翻,然後在後方著地。之前所站的水泥地射出深深彈痕的時候,修格用鐵棍像撐竿跳似的再度飛向高高的空中。接著那個身影在半秒之後追上,子彈加上槍聲——


    「——『神槍手』,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著地的時候,修格手中閃出藍白色的光輝,出鞘的白刃對準對方的眼睛,年輕人像惡鬼似的出聲咆哮


    「不要阻擋我!」


    「在此對修格·度·瓦特——『劍舞者』發出通告。」


    怒吼聲因為淋雨加上疲勞而顯得沙啞,回應他的是平板似的男聲。小個子的身影立在驟雨雨幕的另一邊,一邊換裝空掉的彈夾一邊無情的宣告


    「你的遣返命令已經下達。現在就跟我走——否則我將把你強行帶回。」


    iv


    「強行帶回?」


    劍鬼撇著嘴笑道。


    淒愴自他周身噴湧而出,仿佛連驟雨都淋不到他。修格直直盯著默然佇立的『神槍手』,緩緩將白刃從中段位置單手挪移到上段。


    「有意思有本事你就試試看!」


    像被那份鬥氣觸發似的,雷雲發出了咆哮。震耳欲聾的雷鳴聲震撼了夜氣,世界被漂白成藍白色,白光從其中飛馳而過。


    同一時間,修格用電光石火縮短他和敵手之間的距離。踢濺著水花向前逼近的那個動作,用人類的肉眼幾乎難以捕捉——不過他的對手並不是人類。


    「慢了○.一九秒!」


    爆炸聲在雷鳴的殘響之中響起。


    附在戰鬥手槍槍身上的小型投光器,像光劍般瞄準著追擊而來的劍鬼。連續射出的無數顆子彈用聲震突破豪雨,無情地貫穿襲來的敵影——不過隻有影子。


    「原來如此,『神槍手』確實名不虛傳——要不是有這場雨幫忙,我可鬥不過你。」


    托雷士的聽覺感應器接收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啞聲音時,和敵影緊緊相貼的劍士已經用刀抵著同僚的脖子。打雷所產生的靜電加上雨幕讓機械化步兵的感應器產生混亂,劍士就趁著那瞬間的空隙逼近,用簡單得算得上沉穩的口氣宣示自己的勝利。


    「在這樣的距離,我的劍比你的槍還快——是我贏了,『神槍手』。抱歉,你就讓我走吧!」


    「——答案是否定,『劍舞者』。」


    雖然被白刃抵住脖子,托雷士的神情還是絲毫沒變。無視著雨滴彈過刀刃從臉頰上麵滴落,靜靜的說道


    「落入陷阱的是你——追加兵裝啟動!」


    在這個瞬間,修格緊貼著托雷士的身軀飛上了空中——胸腔向背看不見的拳頭痛毆了一拳,身體成ㄑ字形猛力往後跳躍。在他倒向地麵的時候,周圍濺起了高高的水柱。


    「啊唔?!」


    劍士無力地持續痙攣,嘴裏發出無聲的喘息。紊亂的氣息像是隻有喉嚨在呼吸,原因是呼吸係統麻痹了。全身湧出的白煙在雨中描出白色線條。


    「展域確保——敵性體『劍舞者』確認擊倒。」


    托雷士一邊將從彎曲的左手手腕突出的金屬棒——瞬間電壓三十萬伏特的高壓電流槍,再度收回手腕裏,一邊麵無表情地盯著修格,確認他沒有觸電死亡之後,用緩慢而有點不靈活的腳步準備靠近——


    當戰術思考了解到那是大口徑子彈狙擊左胸的時候,第二發已經擊中了腹部。小個子的身軀被擊中了腹腔,像是模仿修格之前的模樣似的彎成了ㄑ字形,在暴雨之中的一彈,滾落到旁邊的溝渠。


    「——死了沒有?!」


    「應該是死了不過那些家夥究竟是什麽人?!真的是人類嗎?!」


    燈光在黑暗的另一頭同時亮起,中間傳來的七嘴八舌夾雜著雨聲。警官們在靴子聲響中跑了出來,一邊彼此叫喊一邊往之前還在展開死鬥的現場靠近。


    「警官,他們究竟是什麽人?真的隻是一般的恐怖分子?」


    向類似指揮官的男子發出疑問的是肩上扛著對物來複槍的機動警務官——也就是專門用來鎮壓暴動以及犯罪者的特殊部隊隊員。那人一臉狐疑地俯看著臥倒在地,不停痙攣的金發男子,和手上的通緝令加以比對


    「沒錯。修格·度·瓦特——就是這家夥。不過我記得他原本是瓦特家的長男啊?為什麽那種人會」


    「誰曉得為了明哲保身最好還是別問。」


    隊長簡短地堵住部下的詢問,往飛行船方向偷瞄了一眼。一邊在劍士兩手上了手銬,一邊朝著往側溝方向跑去的部下大叫。


    「那邊的情況怎麽樣?死了沒有?」


    「呃,這個您能不能過來一下,警官?」


    不過回應的確實帶著莫名不安的聲音,還有似乎發冷的表情。腰間掛著衝鋒槍,俯瞰著溝中的機動警務官一臉陰森地呼叫著長官。


    「怎麽了?有哪邊異常?」


    「是的——」


    上司一跑過來,隊員全都指向側溝裏頭。掉在那邊的是類似衣服碎片的一小塊黑布。正在冒煙的數發彈殼,還有——


    「這是怎麽回事?」


    警官在側溝旁邊跪下,露出和部下相同的表情。


    溝渠裏並沒有男子的身影。


    v


    地下拘留所和隔壁的會客室隔著一道厚厚的防彈玻璃。不過玻璃相當模糊,從犯人這邊看不到坐在玻璃對麵的會客者麵部表情。


    (雖然你說過——『我們不會再見麵』)


    年輕人的聲音通過傳聲管,聽起來像是苦笑與安心微妙夾雜的聲音。


    (不過能這麽快就再見到麵,我很高興,修格。)


    「你提這些有的沒的妥當嗎?羅登堡檢查官。」


    負責監視的警官被號稱要來「辦案」的檢察官支開,不過修格還是穿著灰色囚服坐在椅子上。這樣對待「危險的恐怖分子」似乎有點鬆懈,不過會麵者表示會擔起所有責任。


    「反正隻是一般的詢問。在被相關人士看到之前,你還是快點走人要是你擔心我會把你說出去,那大可不必。我和你毫無關係。純粹隻是個外人。」


    (那種事我不擔心不過的確沒什麽時間,這裏很危險。)


    羅登堡對犯人不客氣的發言用力點頭,然後在玻璃對麵摸索著什麽。用複雜的順序按下手邊的密碼鎖,隔在兩人之間的防彈玻璃就隨著刺耳的聲音開始往上升。


    「一起走吧!」


    「檢察官,這是怎麽回事?」


    修格用結冰的眼眸望著上升的玻璃牆,然後問道


    「我可是『恐怖分子』啊?就算你是檢察官,也不能隨便讓我溜走吧?」


    「當然不能。這下子我也算是失職、不,和你同樣變成罪犯了吧?因為包庇恐怖分子。」


    羅登堡傲然而帶點害臊地放聲說著,拿起擱在地上,足足有身高長度的細長包裹。順便把裝了一套警官製服的紙袋遞給修格。


    「還是先換衣服離開這裏。接下來的事,到


    了安全地點再慢慢談。」


    「你要我離開這裏」


    聽著檢察官過於輕鬆的台詞,修格奮力說道


    「羅登堡。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做了這種事不止會失去立場,連名譽、地位不,甚至還有性命都會失去。」


    「有可能,不過我早就心知肚明。」


    羅登堡點頭,語氣就像是聊著昨天的天氣一般輕鬆。他向坐著的修格伸出脫掉手套的手,帶點害臊地露出微笑。


    「其實我和你一樣,都是孑然一身。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有人感到悲傷。」


    雖然掛著害臊的笑容,聲音卻帶給人某種堅強的感覺。羅登堡並沒有避開仰望著自己的碧眼,對他這樣訴說


    「而且呆在這裏,你絕對會被達爾薩斯派來的刺客幹掉。自己站在安全的地方觀望,那並不是我的風格,況且把你帶入險境的人原本就是我。我總該負起這個責任你說對吧?我有說錯嗎?修格。」


    「」


    修格凝然地望著伸到眼前的手。


    孑然一身——自己也是這樣。要殺自己的人很多,死後會為自己感到悲傷的人卻沒有。所以從沒想到,既然會有人向自己伸出援手。這是——


    「來吧,該走了。」


    不知道他究竟明不明白神父的猶豫,明朗的聲音再度說道。然後邀約似的,將停在半空的手揮了一揮。


    沒時間了你不是討厭廢話?」


    「是啊,我是討厭——」


    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修格從紙袋裏取出了愛刀。先用手掌確認鋼鐵冷硬的觸感,再用多出來的手握住了檢察官的手。


    「你真是個傻子。」


    「是啊,常有人這麽說。」


    修格一邊望著檢察官惡作劇地使著眼色的臉龐,不自覺地露出苦笑,一邊猛然想到。


    雖然假設對人生並沒有意義,不過要是有這樣的男人來作為朋友,或許自己所走的路會不一樣。既不會被信任的童年玩伴給出賣,也不會遭到未婚妻的背叛。也許自己不會對曾經在槍林彈雨之間一起走來,一旦有了狀況卻又若無其事地拔槍相向的同僚揮劍——


    「那就走吧,夥伴。」


    「嗯。」


    修格對年輕人的話重重點頭,然後起身。


    「噢,神父,有什麽事?」


    外頭還是持續下著豪雨,不過天應該已經快要亮了。在這個時候有人從正麵玄關走來,櫃台的警官露出懷疑的視線。往正在大廳角落一邊談笑一邊喝著咖啡的早班警官送上一瞥,然後再度問道


    「這個時間有什麽事?」


    「我是莎布倫聖母院(注:notre-damedusablon,始建於一三四八年,於一五五〇年完工,位於今比利時布魯塞爾。)教會的神父邁爾。其實我是在早課前清掃禮拜堂的時候,在告解室中找到這樣的東西。」


    小個子神父用缺乏抑揚頓挫的聲音這麽回答,水珠從濕答答的頭頂低落,他卻擦也不擦,把一個大大的波士頓包放到警官麵前。


    「裏麵有東西,我想早點送過來讓你們判斷——請確認一下。」


    「裏麵是什麽?」


    警官用狐疑的視線望著神父所遞上來的波士頓包。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失物,不過天亮之後再拿過來不就得了——警官一邊在心底咒罵一邊打開包包。


    「這這是什麽!」


    包包裏頭出現的東西——用皮帶捆紮的細長桶裝物讓警官瞪大了眼睛。從桶子前端伸出的銅線複雜地交纏著,上麵綁著小小的懷表。


    「炸炸彈——!?」


    就在這個時候,懷表發出小小的哢嚓聲,長針和短針連成了一線。同時宛如太陽從地麵升起似的白光在轟隆聲中噴湧上來。


    「!?」


    出了警官之外,閃光和轟隆聲也襲向位在大廳的所有人。那是震撼手榴彈——會造成鋁粉和氯酸鉀瞬間燃燒的非致死性閃光彈並沒有殺傷力,不過藉由光線與聲音,卻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倒下。雖然也是有警官勉強撐著,不過卻隻招來更大的不幸。催淚瓦斯的霧氣在閃光之後擴散包圍整個空間,讓人開始流淚兼咳嗽。


    「戰域確保——接下來開始對目標展開搜索。」


    在幾乎要看不見的濃烈瓦斯當中,短短說了這句話的是連口罩都沒帶,卻能平安站立的任務。『神槍手』從修士服底下拔出兩柄手槍,穿過痛苦掙紮著的警官,往長長的大廳內部開始走去。


    vi


    「接下來要去哪裏?」


    修格按下升降梯的按鈕,視線落在一邊的檢察官身上。


    「先回之前的警察局庇護所?」


    「嗯,那邊不錯。不過你要自己一個人去,我這邊還有點事情。等我忙完了再來回合,你先在那邊休息。」


    就在羅登堡劈裏啪啦地回答的時候,升降梯隨著清脆的聲音停在眼前。升降梯的門打開,走出五名左右的警官。修格馬上低下頭來,羅登堡換了個位置好掩護他,一群警察無言地從旁邊走過。雙方交換位置,修格和羅登堡正要搭上升降梯——


    「——慢著。」


    低沉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在五名警官之中體格顯得特別壯碩,別著小隊長徽章的壯漢回過頭來。


    「那邊那個,我有話要問你。」


    「小隊長,有什麽事?」


    修格用十分生硬的聲音回答。一邊盤算著光源好讓臉部呆在陰影裏頭,一邊用手摸索著愛劍,做好隨時拔刀的準備。萬一被看到臉那可就完了。一旦出了什麽意外,就算要流血也得殺出這裏——不過這份擔心終究隻是杞人憂天。大個子的小隊長粗魯地這麽問道


    「那個恐怖分子——修格·度·瓦特關在幾號房?」


    「他在三號房——走到盡頭右轉就是了。」


    「是嗎?謝了。」


    小隊長敬了個禮大搖大擺的點頭,修格跟著回禮。小隊長就帶著部下直接往走廊走去。修格放鬆了肩膀的氣力,正要搭上升降梯——


    「——修格,小心!」


    羅登堡帶著驚叫的聲音響起時,劍士的手腕就像獨立生物似的拔出了愛劍。借著羅登堡的眼鏡鏡片——上麵所映照出來的影像,將白刃朝後方旋轉。


    金屬和金屬摩擦的尖銳聲音穿越微暗的走廊。


    「還不賴嘛!」


    壯碩的小隊長——不,是做此偽裝的男子一邊用身高的優勢將軍刀往下按,一邊伸出長長的舌頭舐著嘴唇。就在這個時候,警官成半圓形包圍了兩人。


    「能擋得住我路奇安諾·瑞吉歐(注luio,引自意大利黑手黨的著名龍頭老大之名,他也是電影「教父」中維多柯裏昂一角的藍本人物。)的劍,你可是頭一個!」


    「路奇安諾·瑞吉歐『黃手套』路奇安諾!」


    羅登堡用顫抖的聲音,說出兩腕在特殊藥物強化之後變成黃褐色的職業暗殺者名字。說到『黃手套』路奇安諾,那是曾經擔任教廷強化步兵的殺手,因為工作方式暴虐而世界聞名。委托費用極為昂貴,在他的軍刀底下無人可以存活——這麽危險的男子,為什麽會潛進這種地方?


    「原來如此你是達爾薩斯派來的。」


    修格用不利的姿勢擋著一寸寸往下挪移的軍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黃手套』,是吸血鬼雇傭了你?」


    「隻要出得起錢,雇主是誰都無所謂——惡魔的案子我也接,連神都殺。」


    路奇安諾笑了。灰色的臉上隻有外露的牙齒顯得特別白。


    在這期間,藥物強化過的肌肉還是將刀刃按向修格金發的方向。常人的臂


    力不可能敵得過藥物強化步兵的氣力。宛如鋼鐵的兩隻手臂漲的鼓鼓的,一口氣在武器上頭使力。


    「糟糟了——修格!」


    「不準動!」


    就在羅登堡想要飛身而出,卻被假警官們按住的時候,路奇安諾的軍刀還是用力壓著修格的長刀。雖然夠高但是細瘦的身軀看起來仿佛就要被削成兩半——


    「『連神都殺』是吧?——你很有決心。」


    雖然白刃逼近了眼前,修格的表情還是沒變——不,扭曲的嘴角,是比眼前的殺人魔更為不詳的嗤笑。


    「不過,如果對方是死神呢?你也殺得了嗎?」


    「!?」


    在下一個瞬間響起的是尖銳的金屬聲——


    「——怎怎麽可能!」


    龐大的身軀被彈到空中的時候,路奇安諾的眼睛就像看到難以置信的東西似的一片茫然。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神父用細細的手臂,將體重足足有兩倍以上的強化步兵龐大身軀用力地彈開。還來不及從驚愕之中醒來,白光就在他的眼前飛舞。


    「很不巧,我的手臂是特製的。」


    劍士淺淺一笑,白刃在臉上照出凶惡的陰影。修格用死神般的陰沉嗓音向驚怖不已的強化步兵說到


    「對你不好意思了,『黃手套』——受死吧!」


    「慢慢著,神父!」


    在長刀一閃的前一刻,耳邊傳來的並不是眼睛瞪大,差點就快要嚇死的強化步兵的聲音。假警官正用槍口抵著羅登堡,為了營救主人而大叫


    「看見了沒有!?要是不想讓他頭頂開花,你就乖乖放下武器!」


    「修格,不可以!」


    雖然被槍抵著後腦勺,年輕的檢察官聲音並沒有顫抖。像是不肯輸給假警官的恐嚇似的奮力說道


    「不要管我!你一個人去找達爾薩斯——唔!?」


    「你給我閉嘴!」


    假警官用槍抵著挨揍的檢察官的太陽穴,再度大叫


    「你要怎麽做!?要是沒辦法決定,是不是先轟掉他一隻耳朵?」


    「住手。」


    回應這卑劣威脅的是沉靜的聲音,正指向路奇安諾心髒的白刃咻地被抽了回來,然後漂亮地在空中一個回轉,深深插入地麵。


    「我聽你的把他給放了。」


    「笨笨蛋!修格,你在幹什麽!?」


    羅登堡難以置信地望著兩手擺在愛劍上方的劍士的臉,發出了悲鳴。


    「我不是叫你不要管我?你在幹什麽!」


    「」


    聽著責備似的聲音,修格並沒有回話。隻有苦笑似的撇了撇嘴——高大的身影從他的眼前站了起來。


    「你這家夥居然敢威脅我!」


    男子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回,聲音裏頭的憤怒多過放心。


    『黃手套』路奇安諾——強化步兵站起身來用力揮動軍刀。毫不猶豫地用刀柄毆打默然佇立著的劍士臉頰。


    受到連頸骨都快要斷折的一擊,修格的身子猛然一陣踉蹌。就在抵著牆壁勉強站穩腳步的時候,路奇安諾的飛踢已經襲向腹部。心口的衝擊讓身子跟著彎折,劍士當場就跪了下去。渴求氧氣的嘴巴張了開來,吐出從食道逆流的血以及斷落的牙齒。


    「呃路奇安諾,我能體會你的心情,不過再拖下去時間可就——」


    「我知道!」


    手下出聲製止。被路奇安諾給吼了回去。不過臉上則是洗刷了之前屈辱的神情,看來也是發現時間不多了。路奇安諾反手握著的軍刀,舉到在地板上喘氣的劍士頭頂。


    「永別啦!」


    「修修格!!」


    因勝利而自豪的哄笑聲,悲痛的慘叫聲,還有軍刀的閃光一齊往劍士身上招呼——


    從天花板另一端散落的彈雨,貫穿了正要刺向修格的暗殺者的身軀,將用槍口抵著人質的假警官頭部擊成粉碎。和他們緊緊相連的羅登堡卻是毫發無傷,隻能說是神技了。有辦法做到這點的則是——


    「『神槍手』!」


    修格癱臥在地,無力地仰望著小個子的身影從蜂窩般的天花板上落下。


    『神槍手』——托雷士舉起兩柄手槍,用平板的聲音警告所有人。


    「我要求所有人都不許動——丟下武器當場跪下。」


    「你你這家夥!」


    或許是缺乏人味的聲音解開他們的咒縛,之前隻是張著嘴巴發呆的假警官終於有了動作,用手裏的槍瞄準闖入者扣下扳機。


    「不管你是誰,我先殺——」


    「慢了○.三八秒。」


    兩柄手槍開出了鮮豔到不可思議的火焰與硝煙的花朵。這時手指還扣著扳機的假警官頭部,已經化成血塊飛到了後麵。無頭的屍體沿著牆壁往下滑動,在牆壁上畫出嚇人的血痕。


    「——羅登堡,你過來!」


    從最初的警告到殺戮之間隻有短短數秒——不過對修格來說,這樣的時間用來逃亡已經十分充裕。修格迅速起身,拔出插在地麵的愛劍。抓著一臉入神模樣的年輕人的肩,推到大門開啟的升降梯裏麵。


    「你先走!」


    修格一邊將升降梯的鐵窗從外麵關上一邊大叫


    「我一定會跟上來!」


    「——知道了!」


    可能是怕自己又被當成人質拖累到他,檢察官用近乎意外的幹脆態度點頭。


    「我在上頭等你你一定要來!」


    「嗯。」


    修格先確認升降梯已經啟動,然後再將視線移到走廊。一片血紅的走廊已經完全看不到用自身雙腳站立的人影——隻有人形機械的玻璃眼珠閃動著光芒。


    「前派遣執行管修格·度·瓦特——」


    殺人人偶用冒著硝煙的兩把槍口對準原本的同僚,然後這麽宣告


    「丟下武器當場跪下——要是抵抗,立即射殺。」


    vii


    槍聲和雷鳴同時響起——子彈射穿了幾根金發,在之前修格頭顱所在位置背後牆壁轟出了一個足足有拳頭大小的大洞。


    殘響還來不及消失,修格已經退到了後方。在這個距離槍絕對比劍來的有利。修格用肩膀推開了恰好位在那裏的鐵門,滾落到裏麵。


    「——慢著,修格!」


    背後似乎傳來平板的嗓音,不過修格並沒有回頭。切斷把手讓門無法從外麵開啟,接著奔上防火梯——『神槍手』要撬開鐵門並不需要多少時間。不過就憑這麽多時間,也得想辦法上到地麵!


    意外的是,背後並沒有出現預想之中的槍聲。


    難道他已經放棄追擊?修格覺得有些掃興,繼續在階梯上奔跑。用愛劍將上鎖的鐵門一刀劈成兩半,抬腳一踢飛奔而出,用拔刀姿勢轉頭向後準備迎擊追兵——然而別說托雷士的聲音,就連爬樓梯的腳步聲都沒聽見。


    「他放棄了?」


    修個盯著鐵門對麵緩緩地往後退。狹窄的通道的那一邊有著畫了逃生口圖案的灰色大門,那就表示已經是警署的外麵——修格麵朝後方,往出口方向謹慎的舉步——


    就在這個瞬間,一旁的牆壁噴出了火花。要是躍起的時機再慢個半秒,下半身絕對會被打爛。子彈從衣角擦過,在對麵牆壁鑿出了大洞。


    「穿過牆壁!?」


    就在咋舌的時候,修格的身子已經在空中一轉擺出突刺的姿勢。人還沒落地,揮出的白刃已經刺向了牆壁。


    刀刃用可怕的貫穿力刺穿薄壁,刀尖有挖到什麽的手感。同時越過牆壁傳來細微的動靜。修格以其為目標,再度用抽回手邊的長劍刺向牆壁——同一時間,一邊的牆壁又噴出了火光。


    「嗚


    !」


    子彈穿過牆壁,從修格的右邊頭部擦過。雖然沒有命中,不過連大象都會立即死亡的五一二強效彈衝擊波,相當於職業摔角手的拳頭。右邊視野劇烈傾斜,修格真的是拚命咬牙忍住才能避免失去意識。用再度回到手邊的長劍,再度擺出刺向牆壁的姿勢——


    (修格·度·瓦特——)


    就在這個時候,平板的嗓音透過牆壁傳來。


    (米蘭公爵擔心你的安全——請你好好跟著我回羅馬。要是在繼續抵抗,我真的隻好將你射殺。)


    鐳射的紅光透過牆上細縫映照在他的額頭,修格自嘲似的撇了撇嘴。


    「『神槍手』,我早就說過了。」


    修格不透過視覺,而是憑著清晰的感覺正確抓到敵手的位置。要是直接刺過去,應該能夠準確挖開托雷士的胸膛。


    不過在那個時候,自己也鐵定是眉心中彈一命嗚呼。正因為這樣,劍士揮不出手上的劍——「為劍而生者,必為劍而死。」


    「我沒有地方可回——你想要阻擋我,就把你殺了。」


    修格不知何時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握著劍的手緩緩使力。雖然聽到牆壁對麵傳來槍栓拔起的清亮聲音修格還是鼓動起全身肌肉,用渾身的力道往牆壁對麵刺去——就在這個刹那。


    「修格·度·瓦特——!」


    被血弄得模糊的假音讓劍士停下了動作。不自覺回頭的視線前方捕捉到站在通道對麵的巨影,碧眼在驚愕之中瞪大。


    「路奇安諾!?那家夥還活著——」


    殺手被血汙染的臉凶惡地扭曲著。他的腹部可是被槍擊出一個大洞,真是可怕的生命力——不過修格的臉為之一僵並不是這個緣故,而是為了抗在狂吼大漢肩膀上麵的筒狀物體。那是——


    「是榴彈炮不妙!」


    這麽狹窄的通道,在榴彈炮的轟炸之中可是無處可逃。路奇安諾望著劍士瞬間顯得躊躇的視線,發出一陣哄笑。


    「去死吧!」


    就在這個時候,牆壁對麵傳來細微而尖銳的聲音。


    (——『劍舞者』,你的劍不要動!)


    連要回頭的時間都沒有,牆壁對麵飛來的子彈從側麵擊中修格的劍,單分子結晶的刀刃承受這記直擊,子彈變成跳彈彈了出去。跳彈就這樣往通道直線前進,被吸入消失在正要準備發射的榴彈炮炮口裏頭。


    「啊?」


    這句話慢了一拍,變成路奇安諾的遺言。榴彈炮爆炸的暴風與碎片將他的身體化成了肉醬,不,還不知這樣。狂風從狹窄的通道卷了過來,將劍士的身軀整個吹跑。


    「!?」


    修格的身軀被難以抵擋的空氣力道一吹,背部撞上之前正要前往的逃生口,然後直接把門撞開滾到了外麵。狂滾而去的位置則是被雨淋濕的石板。


    「唔嗚」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暴風造成的耳鳴之中,修格抬起沾滿血汙與泥巴的臉龐。外麵還是很暗,眼前看起來像是白霧的東西是煙嗎?還是自己失去了視力——


    「修格·度·瓦特,我要拘捕你。」


    在搖頭想要恢複意識的劍士頭頂傳來平板的聲音。抬起朦朧的視線,前同僚缺乏表情的臉正俯看著自己。


    「你已經沒有戰鬥力了——跟我回羅馬。」


    托雷士這麽說著,在倒臥的修格身邊跪了下來。用自己的修士服披在被暴風轟得破破爛爛的製服上,扛著他的肩膀輕鬆地讓他站了起來。正要直接往前走的時候,機械化步兵突然用平板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再加以補充——關於阿姆斯特丹舊教會事件以及『四伯爵』的問題,米蘭公爵另有打算。你不需要靠自己一個人全部解決。」


    「?」


    雖然視線還很模糊,不過修格忍不住盯著托雷士的側臉。機械化步兵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那個機能。但是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種體恤自己的味道,難道是因為嚴重耳鳴的緣故——


    「——修格!」


    就在修格想對前同僚問些什麽的時候,道路對麵傳來的大叫聲截斷了他的思緒。同時射出的子彈擊中了扶著修格的托雷士的腳部。


    「!?」


    托雷士的身軀被大口徑子彈貫穿,出現劇烈的搖擺。雖然馬上啟動平衡機製想要調回姿勢,不過這時飛來的第二彈又擊中左腳。這回可就超過了平衡機製的極限。機械化步兵放開修格的手,跨著大步一陣踉蹌。另一方麵,修格重回自由,年輕人握著從道路對麵隨著水花與轟隆聲疾馳而來的摩托車方向盤,對著他再度喊叫


    「你沒事吧?修格快上來!」


    「羅登堡!」


    修格叫出了單手持來福槍的男子名字。年輕的檢察官拋下來福槍,把手伸向劍士再度呐喊。


    「你在幹什麽——快上來!」


    「慢著,修格·度·瓦特——」


    另一方麵,修格躊躇地望著對方伸出來的手,背後傳來平板的聲音。拖著受傷的腳,拚命地想要調回姿勢的托雷士也往這邊伸出手。


    「我要把你交給米蘭公爵」


    「抱歉。」


    不知道猶豫了多久——修格一邊搖頭,一邊從受傷的機械化步兵身邊倒退一步,然後抓著羅登堡的手再度告別。


    「抱歉了,托雷士神父。」


    「慢著,瓦特——!」


    機械化步兵的手指碰到衣擺的時候。『劍舞者』所搭的摩托車已經飛也似的在石板上開始疾馳。


    (托雷士神父的報告遞上來了——逮捕『劍舞者』的行動失敗。)


    臉上有顆哭痣的修女立體影像用傷腦筋的表情與聲音,對著麵無表情憑窗而立的主人提出報告。


    (托雷士要求準許繼續追蹤你認為如何呢?卡特琳娜大人?)


    「追蹤暫停,要托雷士神父立刻回羅馬。」


    始終一言不發,讀著報告的卡特琳娜頭也不回地下令。


    「現在沒時間處理『劍舞者』的事巴塞隆納出了嚴重的問題。」


    (巴塞隆納?該不會是亞伯他們出了什麽事?)


    凱特喊出了前往加泰隆尼亞,替上個月所發生的「夢幻島事件」做後續處理的同僚的名字。記得巴塞隆納是由已經退休的派遣執行官『情人』在負責追查。亞伯先別提,隻要有諾耶在,應該就不至於出什麽亂子。


    但是卡特琳娜在合上報告書時,臉色並不好看。一邊將輕輕握起的拳頭舉到嘴邊,一邊擠出了沙啞的聲音。


    「巴塞隆納市昨晚全毀諾耶修女恐怕已經死了。」


    (什什麽!?)


    凱特沒留意到立體影像的劇烈搖晃,接著繼續說道


    「『全毀』是什麽意思!?諾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有亞伯人呢!?」


    「現在我要到樞機主教會議去報告。凱特修女,你去確認巴塞隆納的情況。『吉普賽女王』是在塞維亞對吧?要她馬上趕往當地。還有,去辦理『獅牙』的釋放手續。」


    『鐵之女』俐落地對修女作出指示,手裏拿起了外衣。樞機主教會議的緊急會議已經快開始了。卡特琳娜拿起樞機主教手杖,正要離開辦公室。


    (請請問卡特琳娜大人!)


    凱特慌張地朝著她的背影說道


    (修格的事要怎麽處理?既然托雷士叫不回來,那就派其他人員——)


    「沒那個必要。」


    卡特琳娜聽著凱特既像央求,又像請求慈悲的詢問,靜靜地搖頭。或許是想到這樣說明不足,於是沉穩地這樣補充


    「修格·度·瓦特從今天起剝奪教籍。將他——」


    聲音雖然甜美,在細框眼鏡深處閃


    動的眸子卻有著鋼鐵般的硬度。『鐵之女』望著修女怯生生的臉,沉靜——而決然的這麽說道


    「徹底放棄。」


    聖魔之血外傳gunsn"sword(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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