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硰在運送貨物的旅途中,發現有個女人倒臥在路旁,女人懷裏抱的小孩正走秋秋.在已經斷氣的女人懷中,小秋秋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向淡硰傳達自己仍然活著。


    淡硰再三向送貨老大拜托,希望帶秋秋一起走。老大搶走女人身上的財物,老大心想自己已有個礙手礙腳的小鬼,怎能再多個小鬼來麻煩,便怒斥淡硰。淡硰拚命懇求老大。當時的淡硰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拚命。老大勉強答應了,說隨便他,要他負責照顧小孩。淡硰高興極了。也許,老大一時心軟不是因為淡硰懇求,而是因為女人身上的東西十分值錢,不過,原因走什麽並不重要。淡硰心想若能和這孩子變成好友就好了。沒讓這孩子孤零零的,真是太好了。而且,從今天起,我就不孤單了。


    哈法沙——旅途中


    數年後。


    日漸西沉的沙地上,有兩條人影小快步地走向城鎮。


    「看到了。再走一下就到了。」


    「嗯。哈法沙好像很熱鬧。」


    一邊說話一邊輕輕拉好長袍的女子是秋秋,回答她的青年走淡硰。


    「嗯,令人期待。這裏的菜好吃嗎?旅店漂亮嗎?」


    和腳步相反地,秋秋以悠閑輕鬆的口吻,遠眺將至的城鎮燈火。


    「有很多攤販嗎?」


    「喂,我們不是來玩的。」


    ——我們『工作』失敗,從上個城鎮逃了出來。若是哈法沙,這裏人多,適合躲藏……下一個『工作』也似乎可行。


    「討厭。我知道啦。」


    秋秋鬧別扭地嘟起嘴。


    「淡硰,你老是把我當小孩看待。」


    「因為妳老是說孩子氣的話。」


    「什麽嘛,你自己還不是隻會編借口。」


    「哼,沒禮貌。我可是有很多夢想。」


    「咦?譬如呢?」


    「這個嘛……。」


    淡硰停下腳步,稍微思考了一下。


    「譬如那個。把那東西高價賣出,再買值錢的東西。」


    「不、不可以。這種事不行。」


    秋秋慌忙揮揮雙手。身著輕便服裝的柳腰,裹著送貨時代遺留的金屬零件皮帶,輕飄飄地晃動。


    「為什麽?」


    「你問我為什麽,因為……。」


    秋秋為之語塞。其實淡硰知道她為什麽說不可以。可是,這是我們現在的『工作』,不是嗎?自從幾年前逃離送貨老大之後,他們兩人無依無靠,為了生存才下決心做這行。而且,我們『工作』地方的富豪和領主之類的人,就算家中少了一些東西,他們可能也不覺困擾。


    「嗚,總之,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秋秋硬走想要拉攏淡硰。嗬地一聲,淡硰笑了一下。


    「那麽,妳呢?妳有很棒的夢想嗎?」


    「有、有啊。」


    「說來聽聽。」


    「呃……我的夢想……有好吃的飯吃、有美美的旅店住……啊,好痛!好痛,你真過分!」


    「這不叫夢想!」


    淡硰用力捏住秋秋的嫩頰。秋秋哀叫著說放手。淡硰一倏然放手,秋秋就展開反擊。淡硰逃了開來。兩人邊嬉鬧邊追逐著再次朝城鎮而去。


    「不得了……人山人海。都已經入夜了。」


    一進城,秋秋愣了一會兒,才呼地喘口氣,說起話來。


    「啊,欸欸,也有旅店喔。」


    「我知道,妳別嚷嚷。」


    淡硰拉著她的手臂,想把秋秋拉回來,並走在城裏的主要街道上。


    「也有賣小吃的路邊攤。我好像餓了……」


    「喂喂。先找旅店要緊吧?」


    「說的也是。」


    秋秋垂頭喪氣地含著指頭。總是精神奕奕的肚子,彷佛可以聽到它咕嚕咕嚕地叫。


    「那麽,要是找到旅店了,今晚我們就在旅店用餐。有時這樣也不錯吧?」


    「啊,這樣也好。可以慢慢吃。嗯,舉雙手讚成。」


    這般決定之後,秋秋立刻凝神定眼,開始尋找旅店招牌。傷腦筋……我們又不是來玩的。他想再提醒她一次,但說了她也聽不入耳。淡硰聳聳肩苦笑。


    「啊,這間旅店怎麽樣?雖然小,但很漂亮,瞧,你看那裏。」


    不久,秋秋找到一間旅店,並指著窗台的盆栽。


    「這孩子有伴了。」


    她邊說邊笑嘻嘻地摸著小皮袋子。淡硰嗯地應了一聲,決定這裏為他們在哈法沙的下榻之處。


    「歡迎光臨。兩位嗎?」


    旅店少女以充滿朝氣的笑容迎接他們。淡硰一訂房、訂餐,旅店少女就明快地答說是的,請慢慢休息。


    他們被帶進客房,房間寬敞、日用品排放得十分整齊,窗邊植物散發著芳香。


    「好棒的旅店!東西一定也好吃!」


    秋秋興高釆烈的解下行囊,並隨即從皮袋子裏拿出了小盆栽。它是以前淡硰在某處發現並送給秋秋的東西。


    「很無聊吧。你休息一下。」


    她啪的一聲彈了下小小的綠色樹梢後,把它放在窗邊的盆栽旁。


    「哇,好柔軟。」


    她坐在床上說,並珍奇的看著窗外景色。語氣明明聽來悠然,但她的行動卻像隻小動物般靜不下來。也罷,隨地去。因為好久沒在有屋頂的地方睡覺。淡硰也坐在自己床上思考下一步。


    要做什麽?首先,明天到攤販那兒將這樣東西——在上一個城鎮弄到手的香料賣了,再探查下城鎮的情況。對了。這裏是大城鎮,說不定……。


    「淡硰,我們去吃飯嘛。餐廳那邊一直飄出香味。」


    由於秋秋過來拉淡硰的手,他的思緒因而中斷。


    餐廳有其它房客和許多用餐的客人,因此相當熱鬧。


    「哇啊!看起來好好吃!吃飯~吃飯~美味可口的飯~。」


    「別唱……。」


    「可是,人家期待好久了嘛。嘿嘿嘿。」


    秋秋像在繼續唱歌似地,慢慢搖晃身子,並用手撕開眼前的麵包,沾上烤肉汁,一口吃了下去。


    「嗯嗯……淡硰,真的好好吃喔。吶,這個。這個也是。」


    秋秋從心底發出聿福的微笑,將肉和青菜、湯等等一一吃光。老實說,菜肴本身並未如此珍奇,但調味調得好,溫潤爽口。


    「我很高興您吃得愉快。」


    負責上菜的旅店少女,看了秋秋的反應便走了過來。


    「是的!每道菜真的都好好吃!嗯?淡硰?」


    「嗯。」


    「謝謝……今天您們二位從哪兒來的?」


    少女親切地問。


    「唔,我們從亞鹵耶德來的。」


    對於秋秋的回答,淡硰在內心os:那裏隻是我們來這之前待的城鎮。


    「哦,南方的城鎮。那裏也是個好地方。二位是新婚夫妻嗎?」


    「咦?」


    淡硰和秋秋同時驚地一聲.旅店少女睜大眼說:


    「咦?不是嗎?我看您們感情好像很好,就以為是。」


    「啊,呃,唔……。」


    「不,不是,錯了。我和她不是夫妻。」


    秋秋話多、食量又大,簡直像個男人……唔,出於種種原因,我們從以前就在一起……但是,我……秋秋她……。


    秋秋羞紅著臉,正開心地和旅店少女交談。淡硰悄悄轉移目光,不看秋秋地咬住唇。


    翌晨,淡硰趁秋秋悠閑吃早餐時,一個人偷偷上街。他覺得對秋秋不好意思,但賣香料、收集下一個『工作』的情報,一個人做比較適當。而且……這麽大的


    城鎮也許有淡硰想知道的『那件事』的消息。這種時候,他不希望秋秋在身邊。


    他一到昨天經過的街道中心地帶,看到攤販一太早就開市。這可能走為了占好位置。


    「覺得如何?上好貨色,要不要看看?」


    一位聲音非常嘹亮高亢的女子叫賣著。鋪在地上的布麵土,排了首飾和工藝品。淡硰佇足,揣了揣懷裏。


    「您覺得怎麽樣?這邊的緞帶……可以當成送情人的禮物喔。」


    看了漂亮的藍緞帶,淡硰突然想起秋秋,但因為她不走他的情人,所以他搖搖頭。


    「我不是要買,是想賣這樣東西。」


    「啊,是是。這是香料吧。嗯,相當好的東西。我出七兩,如何?」


    七兩並不多,但就東西而言,是合理價錢。淡硰同意,便賣了香料。這女子看起來人好又能幹。


    「我是來這兒旅行的,這個城鎮真熱鬧。」


    淡硰若無其事的開口說。


    「是,哈法沙位在沙地的正中央,拜附近草地寬廣之賜,自古就非常繁榮。尤其領主人人換成現在這位以後,人人關心我們,做了許多事。」


    「領主?……這種城鎮的領主一定住在大房子裏。」


    而且,屋裏可能收藏了許多貴重物品。


    「說得沒錯。不過,現在的領主人人不愛奢華。聽說人人不喜歡金銀財寶,比較喜歡看屋裏流傳下來的古書。」


    若是不偏好財寶的頜主,也許偷東西比他想象的容易。淡硰思忖著。然後,他突然想起某事,壓低嗓門兒說:


    「對了。」


    這女子似乎知道不少事,也許能從她身上打聽到『那件事』。


    「妳聽過雷藍這個鎮名或地名嗎?」


    雷藍。當淡硰把這兩字說出口時,如往常一樣輕輕把手伸進懷裏。裏頭藏了一樣東西。


    「雷藍……聽起來好古老的名字……抱歉,我沒聽說過……。」


    「是嗎?」


    果然。與其說他失望,倒不如說他鬆了口氣,他歎了一聲。


    「啊,可是,如果看了領主人人屋裏的古書,或許能知道些什麽。領土人人好像有記載古傳說的書。」


    「不過,外人不能隨便進去。啊,客人?」


    淡硰輕輕向女子揮了下手,便迅速離開了這裏。


    淡硰花了一整天調查情況,當然是領主官邸的情況。回到旅店時,日已西斜。


    秋秋一定像小孩子鼓著頰生氣吧?他想象了一下,微微苦笑,並打開房門說:我回來了。


    但是,秋秋沒有回他『太過分了』、『上哪兒去了』之類的話。


    「……唔……唔,這個要這樣……?」


    秋秋坐在窗邊的椅子上,背對淡硰,一個人嘴裏喃喃有詞。


    「然後,這樣子嗎……?」


    「喂,秋秋。」


    「啊,你等一下……嗯……這裏要這樣……哇哇哇,淡硰!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秋秋以踢倒椅子的猛勢站了起來,並惶恐至極地藏住手邊的東西。


    「什麽時候回來的,我從剛才就回來了。妳在做什麽?」


    「沒什麽……啊,對了,你真過分。居然丟下我,一個人出去。」


    秋秋現在才圓圓鼓起臉頰。


    「抱歉。」


    淡硰兩手掐住粉頰,壓扁它並說:


    「剛剛妳在做什麽?」


    「唔……這……你不笑我?」


    秋秋似乎不想再瞞他,她忸忸怩怩地搓著手指。


    「嗯,我不笑。」


    由於秋秋相當認真,所以淡硰也正經八百地點了點頭。


    「……唔……其實我在做緞帶。」


    「緞帶?」


    「嗯。今天你出去後,我和旅店的大姊姊聊天,然後自己一個人逛街。我看到小販叫賣很漂亮的藍緞帶。」


    「哦……。」


    秋秋看到的可能和他看的是同一條緞帶。


    「難道妳想要?」


    早知道就買了它,淡硰心裏有些後悔,但秋秋搖搖頭說不.


    「我在想,如果我做得出那種緞帶,也許能賣錢。」


    「秋秋……。」


    「旅行是件樂事,但總有一天我們會在某處落腳定居吧?」


    「……」


    「而且,我還是覺得做賊不好……所以,我想一步一步改變。」


    「妳別擅作決定。而且,妳根本不會做這種東西。」


    「可是、可是……。」


    淡硰用力把身子擲到床土,躺了下來。秋秋頹喪的情緒強烈地傳到他背部。


    「……妳要加油。」


    淡硰沒有轉身回頭看她,隻咕噥了一句心底想說的話。姑且不論偷盜的事,秋秋的心情煞是高興。


    「嗯!我會加油!」


    秋秋的聲調一下子變開朗,不久又聽到她開口。


    總有一天在某處落腳……?


    可是,我們——我能結束旅行嗎?


    淡硰悄悄摸了摸懷裏的東西。


    這是以前秋秋『寄放』的,他一直藏著的朱石。


    奇異之光


    這是秋秋在沙漠拾得後不久,給淡硰看的石頭。


    「以前和我在一起的姊姊說,如果我變孤零零的,就把這朱石給人看,叫人帶我去。」


    秋秋這麽說,但她不知道『叫人帶她』去哪兒。當然,年少的淡硰也沒有頭緒,但他知道若是把這石子給老大看,肯定立刻被老大搶走。


    「這顆石頭不能給任何人看。有了,把它寄放在我這兒,我幫妳藏起來。」


    老大見體弱的秋秋一痊愈,就立刻要她背著和淡硰同重的貨物、叫她工作。做不慣的秋秋氣喘籲籲,但沒說半句怨言地送貨。淡硰體貼秋秋,有時就算秋秋說不用,他還定幫她背一半的貨物。知道朱石的人會來迎接秋秋嗎?這個人要是出現了,也許可以帶給秋秋幸福,可是,他又會變得孤孤單單……。


    不過,知道朱石的人沒有出現,這段期間,秋秋也慢慢習慣在沙地勞動了。雖然他有時被她與生俱來的樂天性格給氣得半死,但她開朗、平和的笑容,今他得到無數次撫慰、救贖。不久後,他們兩人像沙地的太陽和風一樣,變得難分難舍。此時,有個男人出現並說:


    「這裏有個擁有相同東西的女孩,在送貨人之中。我是來自雷藍的人。」


    男人手裏拿著那朱石。


    可是,這男人問錯人了。老大看了朱石心生一念,便貪心地、死皮賴臉地向這男人要錢。淡硰和秋秋在暗處目不轉睛看著他們對話。


    「……不用了。我沒什麽好問的。」


    不久,男子忍不住發脾氣地說。


    「哦,是嗎?那麽,你快滾回雷藍。哎呀,順便把這顆石頭留下來給我當紀念品。如果你不肯,嗚哇!」


    銀劍在男子前麵散發銳光,劍一揮下,老大就卷起煙塵當場倒地。紅血隨即變黑被沙吸收了。


    「噫……呀啊!」


    「誰?」


    男子回頭看驚訝慘叫的秋秋。糟了!淡硰抓著秋秋的手臂快跑。由於撞見男子犯行的危險,和害怕男子發現秋秋就會帶走她,淡硰以自己也難以置信的速度逃走。


    ——當時,偶然刮起的沙塵暴救了我們。雖然弄不好,就有被沙塵暴卷入亡命的危險,但對當時的我們來說,沙塵暴走求之不得的救星……。


    淡硰獨自走在夜裏的哈法沙,想起了往事。


    從此以後,淡硰和秋秋就一直結伴旅行、生活。同時,他邊找尋朱石和『雷藍』,以及秋秋本身為


    何對它們沒有記憶的意義。可是,答案沒找著,不知不覺秋秋改口說自己的過去是謎,唯有保管朱石的他直到現在仍拘泥這些疑問,他害怕知道真相,逃避它們。


    街上入夜後也一樣熱鬧非凡。但一離開鬧街,四周就突然變得靜悄悄。依據他白天的調查,他得爬上前方的石階,這時——。


    「……硰。」


    「咦?」


    「淡硰。你要去哪?」


    「秋秋!」


    她什麽時候跟來的?我看她做緞帶累得睡著了,才偷偷溜出房間呀。


    「嘿嘿嘿。白天你留下我一個人,所以,這次我不吭聲跟著來了。」


    「……回旅店去。」


    「咦?為什麽?難得月色這麽美,你一個人散步太狡猾了。」


    「我沒說是『工作』嗎?」


    「唔……。」


    秋秋一臉鬧別扭的表情,並低下頭。


    我不想讓秋秋『工作』,才一個人來。


    「……」


    「不。我去。你一個人,我會擔心。」


    「啥?」


    老實說,我很高興有秋秋陪伴,但該被擔心的人走她。雖然我對她不看場合的樂天性格感到無奈,但即使不走她本人刻意造成,她做這『工作』還走有致命缺點。因為這緣故,上次的『工作』也失敗了……。


    「算了,好吧。妳邊注意後頭邊跟著我。」


    「嗯!我會注意。」


    「笨蛋,別人聲說話。」


    淡硰快速登上石階。他的目標當然走領主的官邸。


    這裏比他想象中容易入侵。官邸內出奇地安靜。重要地點有衛兵站崗,但他們趁其不備溜了過去。


    「人好少喔……因為慶典快到了,所有人忙著準備嗎?」


    「怎麽可能。也好,從來沒有這麽容易下手的地方。」


    二人躡手躡腳走在長廊上,往屋裏頭前進。


    「這邊,秋秋。別離我太遠。」


    「嗯。知道了。」


    他們稍微往盡頭前進了一段路,以厚重垂簾隔間的那一方有扇大嚴,關上了鎖,但沒有衛兵。淡硰叫秋秋把風,然後將尖細的短刀插進鑰匙孔,邊聽聲音邊轉動。


    「沒問題吧?」


    「噓……安靜……好了……!」


    鏘地一聲響起,門鎖掉了。二人無聲地輕輕打開門溜進房內。幸好些微月光從接近天花板的小窗照進來。由於習慣了在夜裏看東西,所以二人立即在房內搜尋。看似有來曆的武器和銀器擺得滿滿皆是,但無論它們多麽華麗、值錢,重物或巨大物品都不能當戰利品。不過,他們沒有時間猶豫。一下子,秋秋咦的一聲,並指著角落的箱子。那是一口尺寸不大、做工精細,看似裝寶物的箱子。秋秋的第六感在這方麵非常準確。


    我拿方才用來開鎖的短刀,插進比剛才更小的鑰匙紮,並用指尖慢慢探索。我大氣也不敢喘一聲。慢慢的、慢慢的……。


    開了!


    「哇,哇哇哇哇哇……。」


    「冷靜!妳太大聲了。」


    可是,淡硰一見到箱裏的東西,也忍不住要叫出來。箱裏頭有從未見過的耀眼寶石、金絲織成的腰帶、刻著神秘圖騰的寶劍。隨便一樣都比他們兩人至今『工作』所得的全部物品值錢。


    「欸欸,這個怎麽辦?」


    「這、這當然要拿走。」


    「咦?真的?」


    「那當然。我們就是為了這個才溜進來的。」


    「是嗎……嗯,說得對。」


    二人迅速物色箱內的東西,挑選了其中兩、三樣最好的物品。淡硰發現箱子底下的紙包內是香木,也把它收進懷裏。


    「好,走吧。」


    「嗯。」


    二人再次走回陰暗的長廊。假如安然走出官邸,這次的工作就算成功。可是……淡硰突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


    「不。沒什麽。」


    如果看了領主人人屋裏的古書,或許能知道些什麽。


    我想起來了,怎麽辦?我不知道書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看不看得懂。重要的是,說不定能知道朱石和雷藍的事……。


    「……啊……哇哇哇……淡硰……。」


    「咦?嗚哇!」


    糟了!


    秋秋可怕的『缺點』出現了。無關乎本人的意誌,她的額頭會突然發出白光。一旦光芒顯現,即使用手也遮不住。


    「怎麽辦?」


    「怎麽辦……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再說……啊……。」


    光芒形成白圓圈,不久中心結成模糊影像。


    「火災……這裏……。」


    「咦?」


    秋秋額上浮現的影像,走在夜空中燃燒的領主官邸。


    「誰?是誰在那兒?」


    男人的聲音。


    有人注意到亮光,從對麵往這邊走過來。


    「不妙!秋秋快逃!」


    「嗯……唔唔。」


    淡硰用本身的靈敏身手爬上高窗,幫秋秋來到中庭。他們不理會男人大喊慢著,拚死逃跑。雖然好不容易到手的寶物在半路掉了,但也莫可奈何。追兵好像增加了。糟糕,要是被包圍還逃得掉嗎?


    「噫……淡硰……咦……。」


    當他們從中庭越過穿堂時,秋秋拉住淡硰的衣服。淡硰回頭問幹嘛,隨即倒抽了口氣。有個看似衛兵的人倒臥在地上。血流如窪,看起來沒有生命跡象。到底是誰幹的?無論是出奇得靜寂也好,秋秋額土浮現的影像也罷,這宅邸怪異的事太多了。


    「聽好,絕對不要離開我。我會想辦法讓我們逃出去。」


    淡硰握緊秋秋的手。


    「嗯。知道了。」


    即使樂天如秋秋,在這時她也閉緊雙唇點點頭。不知不覺間,她額上的光芒消失了。


    兩人上氣不接下氣地逃回旅店。不知該說幸好或該問為什麽,追兵沒有跟上來。


    「先逃出這城鎮再說。」


    「咦?可是……。」


    「別可是了,快點。我已經付了住宿費,若要出城,趁夜走比較好。」


    「嗯。那你等一下。」


    秋秋收起置於窗邊的小盆栽,然後蹲在房間的一角。


    「妳在這種時候,還要做這個?」


    她想已經逃過一劫,再來就是這個。


    「因為……難得住一次好房間嘛。這是紀念。」


    淡硰愣住了。離開旅店之前,秋秋仔細地在房內的牆上塗鴉。她留下名字和接下來的去處,但現在他們尚未決定好去處。


    「怎麽辦?」


    「這個嘛……我們先回之前的亞鹵耶德吧?因為那城鎮比這裏小,而且我們也沒在那裏做人『工作』。」


    秋秋點點頭說知道了,便依照淡硰所言寫下亞鹵耶德。


    「滿意了嗎?那走吧。」


    兩人快步地離開了旅店。突然問,他們不由得呆立不動。


    街上一變,被吶喊和驚愕支配了。


    「喂,糟了!」


    「領主的官邸著火了!」


    夜空的一部分染成了朱色,煙味飄散。這煙味的確是從二人逃離的方位飄來。人們邊喊邊跑,撞了他們兩人的肩好幾次。


    「淡硰……。」


    秋秋發起抖來。


    「……趁現在!快走。」


    淡硰拉住回頭看的秋秋,一個勁兒地急忙往南走。


    南鎮的邂逅


    走著走著,明亮之星在東邊的薄夜中發光。


    「欸,淡硰……。」


    良久沉默的秋秋,好


    不容易獲得允許開了口。


    「為什麽那房子會著火?」


    「誰知。」


    「和我的怪光有關嗎?」


    「我不知道。」


    「我、我好怕喔,淡硰。」


    「別在意。事情已經結束了。」


    「…………」


    前去哈法沙時,秋秋如孩子般嬉鬧,但現在的她不安地垂著眼簾走著。


    「秋秋。妳沒必要擔心,沒什麽。」


    「可是!」


    「就算有什麽,我也會陪在妳身邊。」


    「……淡硰……」


    淡硰停下腳步,定眼看著秋秋。秋秋眨了眨眼,抬頭看淡硰。即使妳有另一個身分,即使妳和雷藍、朱石有關,我也想陪伴妳。唯有這份心情是真實的。我做得到的事隻有這一樣。


    「即使這樣,妳還是害怕嗎?」


    「唔唔嗯。」


    秋秋慌忙搖搖頭,耳朵上的羽毛墜隨之輕搖。朝陽照得發尾閃閃發亮。


    「而且,妳瞧……。」


    淡硰對著她從容一笑,拿出了收藏好的香木給她看.當時,他為了減輕身體重量,把寶物丟了,但唯有香木好好留下。


    「有了它,就可以洗手不幹了。」


    隻要有這樣東西,到某個遠方城鎮——到誰也不認識他們的城鎮,就能準備兩人過活。


    「真的?那我們不必再做危險的事了?」


    「嗯。」


    「謝謝。淡硰。」


    「妳不需要向我道歉吧?」


    「話雖如此,但還走要謝謝你……。」


    秋秋總算展露笑顏。她的眼眸有些濕潤,但笑臉和平常有朝氣的她沒有兩樣。


    「啊,淡硰。你看那裏是不是泉水?」


    秋秋指的地方,看得到因晨光閃閃發亮的水麵和周圍寬廣的低綠。之前他們經過那兒時看漏了,但那裏無疑是座水泉。全是幹土的沙地偶爾也有這種地方。兩人即刻前往水泉。哇地一聲,秋秋按捺不住地跑向前,在泉水邊脫下長袍,開心地把腳伸進水裏。


    「好舒服!你也一塊兒來玩水嘛。」


    「這種孩子氣的行為我做不來。我又不是妳。」


    「嗚!什麽話,玩水有什麽不好?嘿!」


    「嗚哇!」


    秋秋猛然掬水潑人,水花飛濺到淡硰的臉上。


    「妳幹嘛!」


    「來呀、來呀來呀。」


    淡硰一發怒,秋秋就越形高興地潑水。淡硰苦笑地說莫可奈何後,陪著她濺了一身濕。


    「過分!我不會輸的,看招!」


    水花飛舞,在秋秋的周圍發光。不知不覺,淡硰也認真起來,忘我地戲水。


    他們一整天在泉水邊休息。秋秋也給心愛的盆栽好好地澆了水。淡硰決定待在這裏直到翌晨,使升起營火。


    「欸,淡硰。」


    秋秋利用營火,繼續做緞帶,並說:


    「我在哈法沙被你留下來時,聽旅店的大姊姊說了……它會長成大樹。它會變得比那間旅店還大。」


    「是嗎?現在它隻有巴掌大欸。」


    「嗯。所以……如果不能永遠放在花盆裏,就把它種在這兒,你覺得如何?這裏有綠草綠樹,也有水,它一定喜歡。」


    「也對。災主意不賴。」


    「對吧?」


    「可是,不能帶它一起去嗎?」


    「咦?一起走?」


    「嗯。等我們找到落腳處,就一起把它種在那兒。」


    「嗯!」


    秋秋一瞬間消失的笑容,加倍回來了。


    「你的是好主意!說的也是……那我帶它一起走吧。」


    她用食指輕彈了下樹頭。


    「嘿嘿嘿。讓它健康長大,不錯吧?」


    「說得對。它一定能長得很大。」


    這樣做最好。這株樹將永遠陪在他和秋秋身旁。


    淡硰打從心坎這麽想。


    之後的旅途上,在泉水補給的水給了二人極大幫助。他們從清晨走到日上三竿時,在酷熱時間休息,然後從傍晚繼續步行到晚上。秋秋每晚縫製緞帶。雖然她的動作令人擔心,但緞帶慢慢地變長了,在他們進入亞鹵耶德時,藍色緞帶終於完成了。


    「欸欸。沒問題嗎?沒問題吧?」


    「喂,冷靜點。我說過沒問題吧?」


    抵達亞鹵耶德之後,這話他們說了許多次。盡管昨夜在旅店休息,但今天一早就是這情形。


    「話說回來,妳真的願意嗎?賣掉好不容易做好的緞帶?」


    「嗯,沒關係。原本就是為了這樣才做的。可是,賣得掉嗎?」


    「沒問題啦。妳做得很好,不是嗎?啊,那裏在擺攤了。」


    淡硰看到店麵並排的一角,使催促秋秋。


    雖然和哈法沙沒得比,但這條街似乎是鬧街。


    「歡迎光臨。有事嗎?」


    女攤販的態度悠閑,並不特別推薦商品。


    「小姐。我想賣這條緞帶。」


    秋秋緊張得兩頰發紅,唯有語氣仍是平時的輕鬆調調。


    「緞帶嗎?那東西給我看看。」


    「還有,這樣東西也麻煩妳一起看看。」


    淡硰在藍緞帶上附上香木,拿給女攤販。


    「好,哇哇!這是非常好的東西欸……。」


    女子一看,聲音就變了。有和這東西等值的錢嗎……女子探了探錢囊說哦、對了對了,並看著取出來的東西,這下淡硰的聲調變了。


    「這、這不是純銀幣嗎?」=


    純銀幣原本是身分尊貴的人才有的東西,所以若是平民,憑一個純銀幣就能過一年。這香木正是有這價值。


    「以前有個跟我買食物的客人,是有錢有勢的人。」


    「哦……妳能買下它,我感激不盡。」


    「啊,大姊姊!請妳看看我的緞帶。」


    秋秋拚命扯開嗓門插話。


    「嗯,好。讓我看看……哪個哪個……嗯,做得非常好。這條緞帶,我也買下。」


    「哇啊!太好了,淡硰!她說要買我的緞帶。」


    秋秋雀躍不已。由於她拉著淡硰的手,真的快跳到路上,所以淡硰扯了下她的頭發要她別這樣。


    「單單有它的話,真的可以去很遠的地方……也許還可以渡海。」


    「客人,你打算渡海嗎?」


    「不,我還沒決定。」


    「是嗎?如果你要渡海,從西邊港口下河,就能出海,不過,直接去的話,路途很遠,所以在中途走往奇毛柯丹比較好。我們商隊都是這樣做。」


    「是嗎?我可以參考。謝謝。」


    「哪裏。我才要謝你,謝謝你賣這麽好的東西給我。」


    「哇啊。真是謝謝妳!」


    離開攤販,兩人回到旅店的路上,秋秋一直高興得搖動身體。


    「嘿嘿嘿嘿。」


    「太好了……不過,那條緞帶賣得出去真令我驚訝。」


    臉垮下來的秋秋很可笑,所以淡硰忍不住開她玩笑。


    「等一下,這話什麽意思?嗚——。」


    「哈哈。開玩笑的,開玩笑。我知道一定賣得出去。」


    「討厭。欸欸,難得我們來這兒,我想逛逛街。」


    「也好……。」


    話說到一半,淡硰啊地倒抽一口氣。


    秋秋的額頭又發光了。


    「喂、喂!頭!」


    「咦?哇哇哇……怎麽辦?」


    這是在大白天也會引人注意的光芒。淡硰護著秋秋、看看周圍。大


    部分的人絲毫未察覺秋秋的光芒,反而帶著誤會的笑容看著淡硰抱著秋秋。


    但是——。


    其中有個女人微微睜眼直盯著他們二人。


    淡硰的胸口一陣刺痛。


    女人胸上佩帶著朱石。


    栗色長發配上白皙肌膚。帶著幾分碧綠的紫色眼眸。她悄然站立的身影相當美,但人們並未回頭多看看她。這定因為包圍她的空氣宛如異世界之物般莫名淡薄.若不是她身上佩帶未石,即使是淡硰,恐怕也不會注意她。


    然而,淡硰看到了。而且,她也清楚向淡硰傳達自己的存在。那青紫瞳眸知道秋秋額上光芒的含意。


    終於來了。虧他好不容易下決心不幹盜賊,想和秋秋重新來過。為什麽到了適時才過上持有朱石的女人。


    他們逃也似地離開這地方,之後,無論秋秋千拜托萬拜托,淡硰就是不肯外出。


    他低著頭動也不動,或者趴在床上不說話。


    「淡硰……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什麽。我隻是筋疲力盡,有點累了。」


    「你真不對勁。可是,如果你不出去,與其一個人逛街,我倒情願待在這裏做緞帶。」


    秋秋拿出工具,隨即做起緞帶。


    「欸,淡硰……唔……剛才我們和攤販大姊聊的事……我想,往海的方向走,似乎很有趣。」


    「……嗯……好像是。妳想去看看嗎?」


    淡硰點點頭,他半發呆地,盡管如此,他還是想在秋秋的話裏作夢。


    「嗯!這樣的話,然後……啊,唔……這裏……。」


    「妳要說話,還定做緞帶?選一樣吧。」


    「我兩樣都要嘛。啊,做錯了……這裏得重做。」


    就在苦笑的時候,傳來敲門聲。秋秋因重做緞帶,沒法離手,所以淡硰去應門。


    門一開,那女人站在門外。


    「……!」


    一瞬間,淡硰本能地想關上門,但這時候若惹這女人大聲叫喊就不妙了。他向這女人示意等一下,然後回頭向房內的秋秋說:


    「我出去一下。我很快就會回來,妳等我。」


    「咦?啊,嗯。唔……咦……。」


    所聿秋秋熱衷於做緞帶,頭抬也不抬。


    淡硰開了一道門縫後,迅速穿過門並背著手關上。女人對於這樣的他,毫無動作,也毫無笑意,一個勁兒的注視前後經過。


    「我有幾件事想問您。」


    他帶她走到不引人注意的巷子後,才轉身麵向她,她隨即平靜地問道。類似她的身影,透明、淡淡的嗓音。


    「您是守護者?」


    「守護者?」


    「水鏡雖是眷屬,但無守護者隨侍……為什麽你和那個人在一起?」


    「……這話什麽意思?」


    淡硰思忖對方確是詢問秋秋的事,他緊繃的心因從未聽聞的話語而混亂。


    「妳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半帶期待地說。


    「不走。剛才那女孩的額頭……那的確定水鏡之光。那人和魯塔的眷屬有關聯。雖然她沒有佩帶在身上,但她肯定有顆朱石。」


    「……」


    「她有吧?而且,你一無所知。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和那女孩在一起……本來,這是無法實現的事。」


    「什麽?」


    「身為眷屬,必須盡到職責。」


    「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我得聽妳說這些?」


    「因為……我也是和那女孩擁有相同能力的眷屬,水鏡者。」


    女人輕輕閉上眼,微微抬起了下巴。於是,女人的額上發出白光,不久白光形成光圈浮起來!


    「啊……。」


    這確定和秋秋的光芒相同。平常我總是慌慌張張遮掩它,但現在定眼一瞧,發覺這光芒宛如孩子的眼睛般純淨,閃耀著毫無疑惑、決定某事某物的光輝。


    淡硰哦地一聲,有了真實感。在哈法沙的官邸,秋秋額上顯現的火燒厝影像,是注定的未來,是被某物、某人決定好的事。


    然後,在這特別光芒的包圍下,浮現了從未見過的景色。那是沒有裝飾,卻令人感覺威嚴的高大黑石建築。


    「你看到了嗎?這裏走北方的雷藍。」


    「雷藍……。」


    「是的。這裏比亞鹵耶德還要汞邊,是眷屬的隱居地之一……。」


    發光的額上浮現景色、閉著眼,身心宛如處在有別於這現實異世界的女人。


    秋秋……。


    擁有這相同力量的妳和我這普通人不一樣吧?


    「我們眷屬與您們活在不同世界。」


    女人像是讀取淡硰的心思般,斷然地說。


    「假如你真為那女孩著想,就帶她去這地方……。」


    「我……。」


    好嗎?你們一定要去雷藍。


    不久,額上的光芒消失,女人的身影也消失在黃昏裏,女人說去雷藍的聲音,一直在淡硰的心裏響著。


    前往遠方——旅程終點


    「淡、淡淡、淡硰,你怎麽了?居然比我早起。」


    翌晨,秋秋一睡醒就驚地跳了起來。


    「……我偶爾也會早起。」


    「唔唔嗯,不可能。」


    秋秋以前所未有的氣勢否定了淡硰的話。他的確苦於早起,但她怎能如此斷定?


    「別管那麽多,妳快點起床準備。」


    「準備……?」


    「那還用說。我們要啟程了。因為手裏有足夠旅費,如果要去遠的地方,早一點出發比較好吧?」


    「也對,你話說得沒錯,可是……」


    秋秋又側頭思忖,依照他的話整理行囊。


    「對了。我得寫寫那個。」


    「今天不用了吧?」


    「不行。因為之前來這城鎮時匆匆忙忙的,令我忘了寫。欸,要去哪裏?如果要渡海……唔……是奇毛柯丹嗎?」


    「……嗯。」


    秋秋嗯的點頭後,在壁上的一角寫下了名字和奇毛柯丹這地名。


    「久等了。」


    「那我們走吧。」


    腳踩著熱沙,人在幹風吹襲下前進。


    搖晃的熱氣、時而卷起的沙塵已是見慣的景色。


    「淡硰……。」


    「累了嗎?那我們休息一下。」


    「啊,不是。我還不累。」


    「別逞強。想喝水時,就馬上說。」


    「……淡硰,我還是覺得你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


    「你突然早起,又莫名其妙溫柔起來。你有事瞞著我吧?」


    「妳多心了。即然這樣,我不對妳溫柔了。如果妳有主動嘴巴,就動動腳。」


    「唔——。」


    不愧是長年相處的秋秋,他瞞不了她。淡硰一直煩惱不已。自從那名叫水鏡的女人出現以後……不,不對。那女人不過定最終的契機。其實他煩惱已久,自己是否會使秋秋不幸?要秋秋永遠待在他身邊,希望秋秋陪在他身旁,是不是出於他的任性?


    「欸,到了大海那邊,我們要做什麽?你有想做的事嗎?」


    「……沒什麽特別想做的。」


    「討厭,又是沒有夢想的回答。」


    秋秋鬧別扭地噘起小嘴。


    「那妳有什麽夢想?又是好吃的東西和漂亮的旅店嗎?」


    「嘿嘿嘿……說的也是……但大概是做緞帶吧?我希望多練習,能做得更好……。」


    然後,把針線活當工作,若能靠它生活多好啊……和淡硰一塊兒生活。


    秋秋的聲音微妙地漸漸變小,最後幾乎讓人聽不到。


    「秋秋。」


    我也希望這樣。可是,我……妳……。


    「啊,等一下、等一下嘛,淡硰。」


    淡硰甩開湧上心頭的思緒,腳踢熱沙走著。連氣喘籲籲,拚命追他的秋秋的足音,也令他覺得痛苦。


    日落後,二人在以前發現的泉水邊迎接黑夜。


    秋秋有些疲憊,愣愣地瞅著營火。淡硰用火烤了一下事先備好的肉幹,把它當作晚餐給了秋秋。


    「喂。」


    「……咦?啊,抱歉。」


    秋秋差點弄掉肉幹,幸好淡硰及時接住,再次把肉幹拿給她。


    「對不起。我今天走得太快了,妳累了吧?」


    「呃,啊哈哈,沒這回事。我好得很、好得很。」


    「對不起……我每次都強迫妳做些事……。」


    淡硰以膝托腮,低下頭去。


    「淡硰。你有心事?」


    他搖搖頭。


    「騙人。」


    「我看得出來。因為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


    在冷冽的空氣、白澄的月光下,她直看著他時說的話,令他心底深處動搖。


    「……說得對。我們一直在一起。」


    「嗯,沒錯沒錯。」


    「可是,今後妳也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抬起頭。驚地瞪大眼睛的秋秋,臉近在眼前。


    「你在說什麽?這定理所當然的事呀。」


    「可是,我一定會勉強妳做些事情……也許會令妳痛苦。」


    因為之前的旅行都是邊偷竊邊逃亡。要是我不藏起朱石,認真尋找雷藍,就不必要妳做這種事了。而且,今後我明知妳的歸處,卻打算帶妳逃往遠方。


    「我想我們還是不該在一起……。」


    「不可以!」


    柔軟的她飛奔到我懷裏。


    「秋秋……。」


    他本以為她像個小男士,但抱著她,才知她出奇地纖瘦,人完全在他的臂彎裏。他自然而然摟著她的背。


    「你別擅自決定這種事……我、我……。」


    秋秋有如哭鬧的孩子般摩擦淡硰的臉頰。聲音、嫩肩都在顫抖。


    「唔……我和你在一起的話……唔。」


    秋秋哇地放聲哭了出來。


    「對不起。」


    「嗚、嗚嗚……我不要……我不要嘛,淡硰……。」


    「嗯,我知道。是我不好,秋秋。」


    淡硰撫著秋秋的發,哄著她連連賠不是。說實說,我老是使妳困擾……。


    「好嗎?秋秋。」


    他一問,秋秋就抬起了淚濕的臉龐。明眸映著月光。


    「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事情變得如何……妳都願意永遠待在我身邊嗎?」


    「嗯!」


    秋秋用力抱住淡硰。


    「我永遠和你在一起。」


    淡硰不想放開懷抱中的秋秋。他向秋秋的嘴唇吻去……


    夜將盡。


    淡硰在睡眠中的秋秋身旁坐起,定睛望著逐漸變色的天空。


    「……嗯……淡硰?」


    「嗯。早安。」


    「嘿嘿嘿。最近,你很早起吶。」


    秋秋的聲音仍半帶睡意,她因朝陽瞇起眼睛。四目一相交,不知是否想起昨夜的事,她嬌羞地別過頭去。


    「吶,秋秋。」


    淡硰慢條斯理對著她的背說:


    「欸。妳記得迄顆石頭嗎?」


    淡硰把長年藏起的朱石拿到驚訝地回頭的秋秋麵前。


    「啊。這是我以前帶的東西……。」


    「嗯。我想把它還給妳。」


    「我借了不還,真不好意思。」


    「這是小事,你不必在意。可是,為什麽?」


    「歸還的理由嗎?嗯……因為我想這顆石頭能保護妳。」


    「若是這樣,我不需要。」


    秋秋幹脆左右搖了搖頭。


    「因為我有你在身邊。」


    嘿嘿嘿,秋秋再次露出害臊的表情笑了笑。


    是的。


    我喜歡秋秋這無憂無慮的笑容。


    但是,為什麽現在覺得心裏憋得慌呢?


    「可是,這是妳的石頭。拿去吧。」


    即使如此,我還是笑著遞出石頭,秋秋點點頭收下了石頭。她一佩帶在身上,朱石沐浴在朝日下,閃閃發亮。淡硰覺得刺眼,不禁垂下眼簾。


    「再來就定那個。那小盆栽的事。」


    它?秋秋拿起平時置於身旁的花盆。


    「嗯。把它種在這裏比較好,不是嗎?」


    「咦?可是——。」


    「我也想帶它走,但仔細想想,它原本就定這塊土地的東西。帶它去海邊,說不定不能好好長大。」


    「嗯……你說的也許對……。」


    秋秋瞅著小盆栽好一會兒,動也不動地沉思。之後——。


    「嗯,就照你的話做吧。這麽做可能對它比較好。」


    她接納淡硰的話,點點頭。


    於是,二人在泉水邊挖了洞,把小樹從花盆移種到土裏。


    「嘿嘿嘿。好嗎?你要健康地長大喔。」


    秋秋像在誇獎般,用指頭彈了下樹頭。


    「欸,淡硰。我們去了海那邊之後……如果可以,還能來這兒吧?」


    「來這?」


    「嗯。我想看看它長大後的樣子……。」


    而且,這裏是重要地方吧?


    些微羞紅雙酡的秋秋向淡硰尋求認同。


    說得對。這棵樹是我倆在一起的重要證據。


    而且,這座泉水是我倆互表情意、結合的地方。


    「我知道了。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再來這兒。」


    「哇啊。說定了?」


    「——嗯。說定了。」


    淡硰和秋秋圍著小樹相視而笑。


    「那麽,我們走吧。」


    「嗯!淡硰。」


    手牽著手,兩人並肩而定。


    往朝陽的——東方而去。


    秋秋。


    朝著人海,若要前往奇毛柯丹,就該向西而不定向東走,這點妳何時注意到了?就算發覺了,妳依舊相信我、跟著我走?


    對不起,秋秋。


    我想去雷藍。


    那裏是妳的歸屬,有妳應盡的職責。


    所以……在那裏,妳我可能必須分離。


    可中,我相信我們的心永遠相連。


    我一直害怕孤零零。


    因此,我對妳做無理要求,使妳留下痛苦回憶。可是,現在我不再害怕了。因為無論發生何事,妳都在我心裏,妳的心裏也有我在。


    即使妳是……怎麽說呢?


    對……即使妳是水鏡,魯塔的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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