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本來略有些狂躁的情緒在接收到葉長生遞來的眼神那一刹那, 張思遠仿佛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似的,腦中突然一片清明, 整個人的神情稍稍開始緩和了下來。


    雖然自從他高中轉學後他們兩個已經六年多沒見, 但是那個人看起來卻像是一絲一毫都沒有變。依舊是那麽一副纖長消瘦的模樣, 白皙的臉上一雙天生的笑眼,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純良乖巧感,乍一眼望過去,仿佛還是記憶裏那個十六七的少年。


    隻是那雙過分幹淨無害的黑色眼睛在現在的張思遠看來, 卻是夾雜著某種說不出的涼薄與理性, 被這麽瞧上一眼,他就像是被裏裏外外地徹底看穿了似的,叫人不自禁地便生出一股無所遁形的狼狽感。


    不過在最初的狼狽感過後,他再繼續看著那雙眼反而緩緩地生出了一點安心。


    他來了, 他來了!葉長生真的來救他了!


    他這麽想著, 壓抑多日的恐懼與委屈噴湧上來讓他眼眶忍不住地有些發熱。


    十二點整, 婚宴準時開場了。


    菜是一早就由服務員上過了的,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聞起來菜香撲鼻——但是卻沒有人動筷。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在張思遠身上,密密麻麻的,像是沉重的鎖鏈, 纏得讓人幾乎站不起身來。


    沒有正規的婚慶司儀, 拿著話筒上去的大概是誰家的親戚, 開口說話的時候, 不標準的普通話裏帶著一點本地的方言, 聽起來有些說不出的滑稽。


    但是現場卻沒有一個人笑,整體嚴肅刻板得幾乎叫人有些窒息。


    “現在有請新郎新娘上台。”


    簡單的開場白之後,司儀盯著台下的新郎緩緩開口道。


    張思遠被他看得渾身忍不住地打了一個顫,他略有幾分驚慌地偏頭去找葉長生,直到目光捕捉到了那頭一個細微的頷首動作,他這才又收回了視線,不安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拖著分外僵硬沉重的步子上了台。


    而就在他上台的同時,另一頭,一開始去門前迎葉長生的那個女人也捧著一個蒙著紅蓋頭的相框走到了台上並將那相框擺到了中央的櫃子上。


    司儀將一個中間係了一個花球的綢緞一端連著那個相框,又將另一端塞進張思遠手裏,隨即便高聲吆喝道:“現在新郎新娘都已經到場,請新人在到場賓客的見證下完成拜堂儀式!”


    張思遠聽著這話,下意識便想要逃。他倉皇的視線無助地劃過在場所有來賓的臉,而後麵色灰敗地垂下頭,暗暗地握緊了攥著那豔紅色綢緞的手,咬著牙走到那蓋著蓋頭的相框對麵,離了大約半米寬停住了,隨後就聽到那司儀高聲喊著“一拜天地”。


    他閉了閉眼,好一會兒像是認命了似的,身子微微動了動,極緩地屈下膝蓋向下矮了身去。左腿緩緩跪倒地麵右腿再挨了上來,整個身子匍匐下來,額頭深深地貼到了地麵,遮掩住了他臉上痛苦的神情。


    “二拜高堂親朋!”


    他順著口令站起來又轉過身,麵色麻木了一些,也並不抬眼,直接麵對著屋子裏的所有人跪下去,又深深磕了一個頭。


    “夫妻對拜!”


    張思遠半轉過身,看著即將要和自己拜完天地的那個相框,眼底閃過些晦澀的暗光,但是沒猶豫多久,還是屈膝跪下去安安分分地完成了儀式。


    “禮成,恭喜新郎新娘從現在起正式成為夫婦,從此不求生同衾,但求死同穴,一生相愛百年好合!”


    這祝福的話平常聽著可能覺不出什麽問題,但是在眼下這樣的場景裏顯得就有些詭異了,但底下的人聽著卻好像不覺得有什麽不合適,不但不去挑錯兒反而紛紛鼓起掌來叫好了。


    張思遠聽著那句“死同穴”,一張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捏緊了拳頭卻到底沒多說什麽。


    掌聲雷動間,又有個年紀輕些的姑娘端著個托盤走到了他身邊,司儀見狀馬上道:“新郎可以掀開新娘的蓋頭了。”


    張思遠低頭看著那個托盤上的喜秤,沉默了一會兒。


    但是大概是先前已經拜了天地,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念頭,這時候也再顧不上忌諱其他。伸出微微發顫的手將它拿了起來,然後上前幾步用稱將那塊蓋著相框的蓋頭掀了開來。


    鮮豔的紅蓋頭下麵是一張女孩的黑白照。


    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一頭俏皮的短發,鼻梁上帶著秀氣的半包邊眼鏡,看起來有一種青春而又知性的美。


    ——隻不過無論照片上的女孩長得有多好看,張思遠也實在無法再去欣賞。


    強烈的荒唐感和恐懼一直死死地壓在他,讓他整個人都一直都處於在崩潰的邊緣。他在司儀的示意下雙手將劉倩的遺照抱在胸前,然後下了台一一給劉倩的父母敬了茶,隨即又抱著照片落了座,隨著外頭一陣鞭炮炸響,這婚宴才算是正式開始了。


    像是在一瞬間被按動了什麽按鈕似的,剛才還死寂的屋子裏氣氛突然就活躍了起來,所有人都笑笑鬧鬧地吃著菜,乍眼看過去還真像是真正的婚宴了。


    早就餓了的葉長生自然是不會客氣的,對著桌上的菜一頓胡吃海塞,順便暗自裏盤算一下哪幾個菜做的大概是符合賀九重的口味的,之後可以再單點幾個給他回去嚐嚐。


    一頓飯吃到將近一點半,看著周圍的賓客也漸漸散了,葉長生正琢磨著怎麽才能跟著張思遠一起回昨天他們去的那個四合院,還沒等他思考完怎麽開口,就見一道巨大的影子覆過來,一抬頭正對上之前那個堵門的壯漢略有幾分憐憫的眼神:“你待會兒,跟我們一起走。”


    葉長生眨了下眼,覺得自己不能把內心的喜悅過分地流露在自己的臉上,雙手拉扯住背包垂下來的帶子,努力地板著臉憋住笑去表演出一點驚慌與困惑的表情。


    壯漢看著那個似乎已經被狀況外的婚宴嚇到臉色發白、全身顫抖的少年,眼底的憐憫更深了一分,隻不過為了防止任何意外破壞這場婚禮,他們隻能盡力將所有的不確定因素在今天結束前都控製起來。


    “一起走是指……”葉長生慢吞吞地試圖談判,“我可能沒什麽時間,已經一點半了,我還要趕下午回x市的大巴。”


    劉倩的媽媽帶著張思遠走過來,微微笑著:“急著走幹什麽,晚上家裏那邊還有家宴要辦的。既然大老遠地來都來了,就留在我家住一晚吧,褥子被子都是現有的。”


    語氣雖然溫溫和和的,但是隨著她說話的工夫,周圍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們都漸漸走了過來,被困在中間顯得更加纖瘦的葉長生麵色有些愁苦,他糾結了好一會兒,終於是歎了一口氣苦笑著點頭:“婚宴嘛,沾沾喜氣、沾沾喜氣。”


    看著葉長生似乎妥協了的樣子,周圍的人似乎神色間的戒備也稍稍放下了一點。一群人帶著張思遠和葉長生出了酒店又分別叫了車,幾乎不給葉長生再反應的時間,轉眼間便將他帶上了回劉倩家的路。


    去的自然就是那個四合院,但是奇怪的是早一步他們先走的張思遠和劉倩的父母卻不見人影。


    他四處看了看,跟他一起坐車的那個壯漢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冷聲道:“別找了,舅舅他們帶著你朋友去給祖先上墳祭祀去了。”


    葉長生眼睛動了動,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大概是他這麽個純良乖巧的樣子讓人看著也說不出什麽重話,那壯漢將他帶到客房,歎了一口氣道:“就算是冥婚,這也是我們家跟姓張那小子的事,他是朋友就不該把你拖下水,這事他做得忒不地道!”


    又道:“我們家也不是什麽不講理的人,就是怕你出去搗亂壞了親事。你在這裏住一晚上,等到明天白天,我們親自送你去車站坐車。”


    葉長生又輕輕地點了點頭,並不出聲反駁什麽。直到目送著那頭出了屋子,微微眯了眯眼,隨即才走到床邊,把背上背著的包放到一旁櫃子上,然後仰麵在床上躺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陰冷的氣息在屋子裏緩緩流動起來,葉長生眼皮動都沒動,隻是抬著手微微遮住透過窗戶而照進來的光線,開口的時候聲音裏帶著懶洋洋的笑意:“我說昨天在外麵怎麽沒能感應到你的氣息呢,原來是用鎖魂陣把鬼氣全鎖在屋子裏頭了。”


    屋子裏並沒有其他的動靜,但先前隻是緩緩流動的陰寒之氣卻倏然變的狂亂起來,本就溫度不很高的室內這會兒更是陰風刺骨。


    葉長生卻像是對這樣異常的陰冷一無所覺似的,他全身舒展地躺在床上,眼角眉梢帶著一絲愜意:“今兒個紅喜白喪難得都讓你一個占了齊乎,你瞧著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跟再跟你說句新婚快樂?”


    剛才還狂亂的陰氣倏然停滯了一瞬,緊接著,屋子裏的寒意流動又迅速地平緩下來,漸漸的,隻留下了淡淡的一縷。


    那頭穿著一身大紅嫁衣的女鬼始終沒有開口,清麗的臉上帶著一點淺淺的哀愁。她背對著葉長生看著屋子外麵某個不知名地方,許久,又一聲不發地從屋子裏消失了。


    在她消失的一瞬間葉長生稍稍抬頭朝著門口望了一眼,見那裏已經空蕩蕩的沒有人影了,嘖了一聲,眸底閃過一絲冷色,好半晌搖搖頭又躺下去,再隨即撈過被子蓋在身上,閉上眼睛舒舒服服地又睡了過去。


    他這一睡睡得舒服愜意,另一頭被留在酒店的賀九重心情就不怎麽美妙了。


    將魔氣自丹田引向周身,自體內走完了完整的兩個循環,等收了式再睜眼,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黑了。


    他下床走到窗戶旁,推開玻璃窗往外看了看。


    霧氣還是未散,被傍晚的暗色攜裹著,越發叫人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況。


    葉長生還沒有回來。


    他這麽想著,微微垂下眸看著正在彌漫著濃霧的街道上不停閃爍著燈光和喇叭的汽車,臉上的表情冷淡中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不悅。


    那頭出去那麽久,想必除了參加喜宴,依照他的脾氣大概還會想辦法混進他們那群人之中,甚至跟著再回一趟劉倩的家好一探究竟。


    而很顯然,雖然葉長生可能因為一些小小的麻煩沒辦法過來通知他自己的去向,但是既然在這段時間裏他沒有選擇召喚他就代表他的人生安全是有保障的。


    他應該沒什麽可擔心的。


    但是這種奇異的焦灼感又是什麽呢?


    賀九重將唇抿成一條直線,半垂下的眸子看著某個方向好一會兒,轉過身出了房門。


    葉長生這一覺睡得很沉,一直到了暮色四合,外頭尖銳的嗩呐聲吹吹打打地透過薄薄的牆壁傳進他的耳朵時,他整個人才猛地被驚醒了過來。


    他掀開被子坐起身,用手握成拳頭砸了砸自己睡的有些昏沉的腦袋,隨即穿了鞋走到窗戶前往外看了一下。


    院子裏並沒有瞧見什麽人,但是大堂那邊的燈倒是亮著,即便是隔著這麽遠也能隱約聽到那邊傳來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有人正從另一個房間出來往他這邊走,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響起,緊著著有人推開了房門,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男孩走進來望著這頭脆生生地開口道:“宴席開始了,姑媽讓我叫你過來吃飯!”


    葉長生眼睛微微動了一下,隨即卻是點點頭,跟著那男孩身後去了大堂。


    大堂裏到處都貼著紅豔豔的“囍”字,鮮紅的綢帶裝飾掛在天花板上,被燈光一照,整個屋子都被映照出了一點淡淡的紅色。


    堂內隻擺了一個大的圓桌,上麵坐著的人還是大半還是中午那一撥人,隻是這會兒氣氛卻不如先前那麽嚴肅,大家說說笑笑,氣氛竟然和樂融融。


    ——如果沒有看見大堂正中的牆壁上那大大的“奠”字的話,大約真的會有人相信這是一場普通的婚宴。


    “坐吧。”


    男孩將葉長生帶到位置上,然後轉身又小跑著出了大堂。


    他順從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麵上不動聲色,隻是一雙烏黑的眸子在看明白了堂內的模樣後卻劃過一點暗沉。


    周圍的人看見他坐了進了,紛紛帶著些許好奇將他打量了一遍,但是除此之外也並沒有人同他搭話,仍由那頭一人冷清。


    葉長生自然是不在意這種刻意的排斥的,他又掀了眼皮在大堂裏找了一圈,劉倩的父母大概在廚房裏幫忙,而吹嗩呐的喪葬隊則在外麵另擺了個桌子,並不進屋與他們坐在一起。


    張思遠依舊不在這裏,也不知道是被劉家人關到哪個屋子裏去了。


    他又把視線挪到了那個白底黑字、巨大無比的“奠”字上。


    紅白衝撞會形成“煞”,本來若是隻是冥婚,紅白二事情集於劉倩一人身上,形成的“煞”最多不過讓人意識消沉、食不知味,渾噩數日後自己多曬曬太陽,補足了陽火,自己便能好的。


    但是壞就壞在這屋子裏藏著的“鎖魂陣”。


    他回憶著院子裏那些花草盆栽擺放的位置,再結合整個四合院的走向布置,心底像是有一塊石頭沉甸甸地壓了上去。


    劉倩不是厲鬼,身上的怨氣並不足以讓她強留在人世,但是現在卻偏偏有人強行將她留了下來。


    既然要讓她化形,就必定要鞏固甚至強行增添她自身的怨氣。


    “鎖魂陣”原先隻是為了將厲鬼束縛在某個固定場所的小陣法,但是這裏的這個卻有細微的不同。它不但將幾乎沒有怨氣的劉倩留下來了,甚至能吸取來自周圍死靈殘餘的怨氣強行移花接木嫁接到了她的身上。


    葉長生低垂下眼皮,手指輕輕握了握:難怪他說昨天來探路的時候,怎麽覺得這條胡同幹淨的有些過分了。


    而現在最大的麻煩就在於,無論劉倩本身想法如何,但實際上她已經成為了怨氣濃到足以形成“極煞”的惡靈。與這樣的惡靈結成冥親,張思遠必然會成為“極煞”最直接的承受人。


    葉長生抬頭看看屋子裏一群觥籌交錯的賓客,再看看充斥著整個屋子的一層淡淡的黑霧,頓時覺得從剛才睡醒開始就一直隱隱作痛的腦袋現在變得更疼了——怨氣都已經凝結成實體了,現在別說張思遠,就這一屋子不相幹的人要想保住隻怕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凡有幾個壽數本就所剩不多的,隻怕他想要弄個法子給他們續上陽火都不能夠。


    想到這裏,他又忍不住覺得幾分哀怨:好好的在x市呆著,賺賺雙旦前過來問姻緣的小情侶們的算卦費不好嗎?他為什麽非要千裏迢迢地來z市上趕著趟這次的渾水?


    什麽?朋友?朋友是什麽,值錢嗎,能吃嗎?


    他深深地歎著氣,悄悄地將藏在袖口裝著朱砂的盒子打開,用指尖迅速沾了一點,然後塗抹在桌子底部,他低垂著眼嘴巴輕微地動了動,像是默念了一句什麽,與此同時手上迅速比了一個略有些奇異的手勢來。


    一層看不見的紅光閃過,而後那一直在屋子裏聚攏黑霧微散開了一點。但是盡管如此,不過片刻,那些黑霧卻也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地又重聚了回來。


    依照這樣的架勢,想要突破那層簡單的防護罩大概也就是時間的問題了。


    葉長生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看著滿桌子還算的上色香雙全的飯菜竟然也突然覺得有些沒了胃口。


    雖然因為陸呈——他那短命的師父死的早,他其實已經不是很記得他的音容笑貌,但是記憶裏的那個人應該是個厲害到讓人甚至奉為神靈的一個大天師。


    或許他應該再回去仔細找找,看看他的好師父有沒有給他留下什麽秘籍——哪怕讓他再多學個一招半式、陣法咒術的,也總比現在眼睜睜地發現自己的弱小無力要好吧。


    嗯……雖然現在他是有賀九重在身邊了,但是萬一,萬分之一那頭不高興了,撂擔子不幹了,他豈不是很危險麽。


    葉長生越想越憂愁,他再一次歎了一口氣,淒淒慘慘戚戚地拿起筷子,望著一桌子菜怔怔三秒,然後以風卷殘雲之勢迅速地開始了掃蕩。


    直到宴席結束,所有的賓客都散去了,張思遠還是沒有露麵。


    起身離席的時候,葉長生手上抹一把摻了朱砂的符紙灰燼,盡可能動作隱蔽地分別抹在了其他人的身上,隨即才又一言不發地被人送回到了原先的那個屋子裏。


    回到屋子,關上門的那一瞬間,他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微微皺著眉一回頭,視線正對上了一雙隱約夾帶了些冷意的猩紅色眼瞳,一時間不由得怔了一怔,隨即忍不住笑了:“我正準備去叫你,你倒是自己過來了。”


    賀九重眉頭動了動,他走過來,伸手在葉長生的肩頭輕輕拍了兩下,一縷一直縈繞在他身旁的黑氣立刻消散了開去。


    眼皮微微向下壓著望著他,聲音似乎漫不經心的:“宴席吃的還開心麽?”


    葉長生回味了一下,然後異常誠懇地點頭道:“味道不錯,雖然周圍的氣氛古怪了點,但是吃的還是開心的。”


    賀九重眯著眼睛,聲音有點兒涼:“看出來了。”


    葉長生倏然就笑了,他微微向前傾著身子歪著頭自下往上仰著頭望他,聲音裏帶著點揶揄的調笑:“怎麽,我不在身邊,你感覺寂寞了?”


    那頭沒反駁,這是擰著眉心望他。


    “好了好了,玩笑就開到這,現在情況已經不大好了,我們先把正事做了再回去甜甜蜜蜜吧。”葉長生把放在床上的背包撈起來背在的肩上,看著賀九重比了比窗外,“外麵那些煞氣你瞧見了嗎?”


    賀九重視線也順著他示意從方向看過去,原先隻是極淡的黑霧與周圍的濃霧交纏在一起隱藏於夜色中,它凝聚的速度快得甚至讓人有些驚駭了,加上宴席的時間幾乎隻是前後短短的一個多小時這會兒已經形成了濃稠得仿佛能將人溺斃的半固體膠狀物。


    “紅白極煞?”


    葉長生點點頭:“你的結界最多能擴展多大?”


    賀九重思索了一會兒道:“隻能勉強遮住這一條胡同。”


    “夠了夠了!隻要能把這個屋子罩起來就夠了!”他應了一聲,對著他道,“你先在這裏劃一道結界替我撐一會兒,我去看看院子裏的那個鎖魂陣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說著,剛準備抬步走人,但還沒走兩步,突然感覺到背後一陣颼颼的冷意。


    葉長生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臉上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無奈的表情,隨即一回頭,討好地笑笑又湊了過去:“還是說你要和我一起過去看看?”


    賀九重瞥一眼他,幾步走上前,手指在門上虛劃了一道,隻聽“哢嚓”一聲,房門應聲而開。他偏頭用眼尾掃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少年人,聲音淡淡的:“走吧。”


    葉長生頗為讚賞地感歎了一下來自魔尊簡潔高效的暴力開鎖法,隨後順手掩了門跟在他身後溜溜達達地走進了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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