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曉陽, 風兒靜靜的吹著雲朵, 輕撫伊人頭頂軟軟的發絲,蝴蝶在空中翩躚起舞, 顧夏立在白玉墀上頭, 愀然回眸。


    美人柳眉微蹙、薄含輕愁的模樣, 讓康熙心中有些微刺,反複思索自己是不是哪裏做錯了,傷她的心,這才惹得美人兒不虞。


    那表情隻是一瞬, 又換成平日的溫婉,可康熙的心中,那表情時常閃現, 他想,他的心都要碎了, 想要捧著最完美的禮物,逗她開心才是。


    他想過的,要給她無上的榮寵。


    回到乾清宮之後,康熙便下旨,將小阿哥長華養到熙嬪跟前, 以享天倫之樂。


    她挺喜歡孩子的,這孩子給她也好,即能鞏固她的地位, 又能填補他不在的空缺, 不管是從哪個角度想, 都是極好的。


    她是孩子的恩人,沒有她,這孩子左右還是個夭折的命。


    至於馬佳氏的心情如何,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還容得下她置喙不成。


    顧夏心情有些複雜,她打心底不願意養別人的孩子,她知道,康熙後頭的孩子,沒有一個是養在生母跟前的,當這是慣例,因此給馬佳氏送去許多禮物,就當是賠罪。


    孩子正式決定移過來,這伺候的人,所有的物件都要移過來,索性景仁宮就她一個,顧夏就將邊上的房間騰出來,給孩子住。


    鈕妃很高興,親自過來賀喜,今兒穿的是好妹妹送的生辰禮,上頭的鸞鳳栩栩如生,翩然欲飛,襯得她臉色也好極了。


    “恭喜恭喜,不費吹灰之力便喜得貴子。”鈕妃抿嘴輕笑,見她嬌嗔的斜睨她,這才正經道:“有了孩子,你的地位便會穩如坦山,待自己生下親子,那便是萬事不愁,好極了的事情。”


    顧夏含笑扶著她坐下,將香襦端過來的茶盞放到她跟前,這才笑道:“是,後宮諸人求子都要瘋魔了,偏我輕鬆得來,都在後頭紮我小人兒呢,姐姐還埋汰我,哼,不理你了。”


    “哎喲,我家小嬌嬌生氣了呢,快讓我瞅瞅,嘴上能不能掛油瓶。”鈕妃看著她佯裝薄怒,雙手叉腰得伶俐樣,捂著肚子笑了。


    嚇的顧夏一個激靈,趕緊上前扶著她,低聲埋怨:“悠著點悠著點,您多大得人了,還用我提醒。”


    鈕妃抿嘴輕笑:“不礙事。”是她太緊張了。


    離得近,更能清晰的看到熙嬪的膚質是何等完美,膚如凝脂一直是最高誇讚,然而熙嬪當得起。


    纖長的睫毛像是蝴蝶一樣翩躚而過,輕輕一掃,好似能掃到人的心裏去。


    一隻白皙的手掌在眼前輕晃,骨節修長,指甲是泛著光澤的粉色,漂亮極了。


    “姐姐,好看麽?”顧夏見她發呆,壞笑著將自己的臉盤子塞到她眼前。


    恍然間想起,她初初穿越的時候,鈕妃想要招攬她,說是要將她舉薦給皇上,她也是將自己的臉盤子硬塞到對方跟前,笑眯眯的問:“你覺得我這樣,需要什麽機會?”


    簡直沒羞沒臊。


    鈕妃顯然也想起來了,捏了捏她白膩的臉蛋,笑道:“好看,我家熙嬪世間最美,無人能出其所右。”


    “嗯哼。”室內就她們兩個,顧夏毫無障礙的受下。


    她也覺得她最美,在宮中憋得久了,她就喜歡聽別人誇她,從頭發絲誇到腳後跟,她都不帶害羞的。


    兩人正在說笑,就聽到長華哼哼唧唧的醒了,鈕妃好奇頓生:“抱過來我瞧瞧,以往都是匆匆看一眼,還不曾細看過。”


    去別人那裏恭賀,能把繈褓抱出來看一眼都是好的,有的生下來沒的,有的養著養著沒的,宮中護孩子更是護的跟蠍子一樣,輕易都不給看一眼。


    可惜都養不住。


    顧夏應了一聲,示意奶母將孩子抱出來。


    室內沒有染熏香,隻擺著花瓶,裏頭放著花束,這才有香味清淺。


    鈕妃抬眸一看,頓時有些驚:“怎麽穿這麽薄,凍著怎麽辦?”她們穿著春衣,隻早晚穿上夾襖罷了,可這孩子沒比她們厚多少,也就多一件夾襖。


    “小手小腳在袖筒裏頭,一點都不涼,後背摸著也是溫熱的,這就成了,春天燥熱,這包的跟粽子似的,孩子也不舒服。”顧夏接過長華,小心翼翼的遞到鈕妃跟前。


    見鈕妃伸手來接,細細的手腕子白皙柔弱,她趕緊囑咐:“這孩子力氣大著呢,你且小心,別讓他蹬著你。”


    長肉跟吹氣球一樣,眼瞧著還沒出月,那小臉蛋就圓圓的,快趕上鼻子高了。


    點點頭表示明了,鈕妃稀罕的接過來,柔聲道:“這洗三的章程,內務府可有人來報?你又是怎麽想的?”


    顧夏搖頭,洗三並沒有誰來說什麽,康熙也沒點什麽表示的,她估摸著,在真凶沒有查出來之前,小阿哥還得頂著病弱得名頭,摘不下來呢。


    鈕妃抱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累,就將孩子還給乳母,護甲敲了敲桌子,沉吟道:“沒人提,你就當不知道,左右一個禮節,有沒有都是無所謂的事。”


    說到底這不是熙嬪的親生孩子,給了臉麵就是榮耀,可要是不給,也傷不到她臉上,沒法計較的事。


    顧夏點頭,她想的是,孩子尚小,經不起一點風吹草動,她到底是現代來的人,跟土著在想法上是有根本區別的,她一直注意著其中的不同,但到底有規避不到的時候,若是出在孩子身上,她又該如何是好。


    這嬰幼兒,長大一天,便安穩一天。


    長華被乳母抱下去,鈕妃才撫著自己微凸的小腹,滿帶喜悅的想要開口說話,轉瞬就表情凝滯,怔怔的開口:“熙嬪,你來看看,我是不是有胎動了?”


    這孩子前頭懷的艱難,一直沒個動靜的,她日日夜夜擔心,夜裏做夢都害怕見紅,好幾次夢到自己見紅,太醫還有事絆住,死活來不了。


    顧夏也跟著一驚,伸手撫上她的小腹,半晌不見動靜,隻有動脈砰砰砰跳動的聲音,昭示著主人不平靜的內心。


    “說說是什麽感覺?”


    “被魚親了一口?”覺得這個形容太過夢幻,鈕妃又換了一個說辭:“蝴蝶扇動翅膀?”


    想到剛才那若有若無的碰觸,鈕妃不禁熱淚盈眶,她願以所有,換他一生平安。


    “那就對了,剛開始的時候,就是輕微的碰撞,慢慢的感覺才會強烈起來。”


    她那時候也是如此,好像四五個月的時候,她的胎動就變得強烈起來,像一尾調皮的遊魚,在她的肚腹間亂竄。


    可惜最後都化為一場空。


    鈕妃抿唇,露出一個繃不住的笑意,見顧夏望過來,柔聲道:“你也趕緊努力才是。”


    顧夏哭笑不得:“這事努力不來,全靠天意。”


    再說,康熙這些時日都不曾進後宮,她就算努力,也無處可去。


    總不能自薦枕席,大剌剌的趴在康熙龍床上,衝他招著小手絹,“來啊來啊,皇上寵幸我啊~”


    想著就覺得有些囧,她跟前夫之間,倒是玩過角色扮演的遊戲,她也很喜歡,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康熙這外表正經的人,會不會玩這樣的花樣?


    想到這些,顧夏雙靨染上一絲輕紅,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低低垂眸。


    鈕妃本來沒有注意,隻顧著發呆,見她這樣,哪還有不明白的,人家讓她努力懷孩子,她想到努力造孩子。


    想到熙嬪婉轉承歡,柔成水的模樣,鈕妃的臉也紅了,唾棄自己被帶的不正經,腦海中都想些什麽來著。


    “我先回去,你且準備著,等會兒人通多呢。”她得到信兒,其他人自然也能得到,沒一會兒就要傳開了,到時候人多,她怕衝撞了。


    “成,我就不留你了,等忙完這一茬,再去尋你。”顧夏親自將鈕妃送到二門處,柔聲笑道。


    鈕妃的擔憂,她自然是明白的。


    剛剛送走她的功夫,其他的庶妃像是約好一般,沒一會兒就到了個齊全,獻上自己做的小物件,並金鎖金項圈之類的玩意兒,嘴裏說著吉祥話。


    顧夏坐在主位上,看著下頭的鶯鶯燕燕,一個個山燦蓮花的,說出來的話,都超級好聽,不由得解鎖新玩法。


    誰說的對她的意,她就多看兩眼。


    這後宮中誰不是跟人精兒似的,頓時溢美之詞猶如滔滔江水般撲過來,聽的她心滿意足。


    郭絡羅氏打頭,笑盈盈的說道:“還是嬪主會養孩子,瞧瞧小阿哥又白又胖,小腳蹬的多有力氣。”


    說著看向董氏,挑眉問道:“董姐姐,您說是不是?”


    董氏一直都想要投靠熙嬪,可惜對方一直不接招,這會子有了梯子,她順杆就爬上去。


    “您說的極是,熙嬪娘娘慧質蘭心,養孩子自然不在話下。”


    王佳氏坐在董氏後頭,一心一意的看著董氏的言行,見她出聲,趕緊符合。顧夏在心中細品,董氏一心想要投靠她,王佳氏又一心想要投靠董氏,這後宮中的關係,遠遠比麵上複雜。


    偏又關聯著前朝,讓人不得掉以輕心。


    送走這一大坨嬪妃,顧夏就懶懶的斜倚在榻上,應對她們,是最累的事情,生怕被人捉到破綻攻擊她,還得維持原主的人設,免得被人察覺到端倪。


    不過收獲也是頗豐的,側間又堆了一大堆禮物。


    做一個凡人,貪財好色。


    色她有了,這財是永遠都填不滿的溝壑,多一點總比少一點強。


    這麽想著,她這般坐吃山空也不是事,索性家人就在京城,將生意交給家人,比什麽奴才都安心。


    就算她什麽都不做,隻問他們要錢,父兄也是會緊著她來,可她還是想自己試試,沒有總受別人接濟的道理。


    她若是原主,自然能心安理得,可她不是,隻是一介後世來的孤魂。


    隻是要做些什麽,她心中有些不確定,她手中的金手指,總結一下,覺得跟強化更像一點,這樣的話,可惜如今等級低,別人吃用並不會受益。


    那麽就要從其他的方麵著手,都說女人孩子的錢最好賺,她的定位,要好好想想才成。


    “嬪主,內務府新進上的煙羅紗,你瞧瞧色卡,合不合心意,不行讓她們重新染去。”香襦手中拿著一個簿子,緩緩走近。


    顧夏順著她的話頭接過一看,忍不住蹙起眉頭,今年的色卡有些豔麗,都是些非常色相非常高的顏色,與以往相比,也算是一種進步,若是青春少女,自然是喜歡的,可她更喜歡傳統的顏色,那種如同水墨畫般的淡雅顏色,才是她的最愛。


    “跟她們說,染一批舊色就好,本宮用習慣了。”


    香襦躬身應下,轉身出去了。


    願意出新是好的,這後宮嬪妃,滿打滿算最大的也不過比康熙大三歲,年歲都小著呢,就連太後、太妃們也不過三四十歲,年輕著呢。


    春季到了,夏季馬上就近了,因此內務府又忙亂開來,各種應季物事都得提前準備好,主子們要用,立馬能拿出來才好,容不得說不。


    顧夏的命令一傳到,織造局就忙活開了,一個嬤嬤指著下蹲的小宮女道:“花奴,你隨著香襦姑姑去選卡,瞧主子中意哪些顏色,要記牢了,可明白?”


    小宮女瘦小的一團,聞言細聲細氣的應了,勾著頭,跟在香襦的後頭。


    香襦想著主子平日的喜好,將她不喜歡的顏色剔除,就把色卡還給小宮女,有些疑惑的說道:“花奴?我怎麽好像見過你?”


    小宮女有些緊張,纏著手中的帕子,怯生生的回:“奴才粗陋……”


    香襦隻是隨口一問,並不放在心上,轉瞬就將她拋在腦後,想著趕緊到主子跟前伺候,這就放過她,扭頭走了。


    花奴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的背影,半晌才慢吞吞的轉身,回了織造局。


    她好不容易才從辛者庫爬出來,險些又要爬回去,至於死掉的花奴,那個身形與她相似的小丫頭,誰在乎呢?她冒充這許久,沒有一個人看出來不是。


    這一批小宮女都是小選剛進來的,全靠胸前的木牌認人。彼此間都不熟識,被她輕而易舉的蒙混過關。


    香襦剛一回去,就見沈嬤嬤神色冷厲,立在嬪主後頭,不住的規勸:“她這是想踩到您頭上呢,打量著您好性兒,想讓您把小阿哥送回去,連女兒都不要了。”


    公主臉蛋燒的通紅,跪在慈寧宮門外,求著自己親弟弟能回去,一個孩子哪裏能想到這樣的主意,不都是上頭的大人作妖。


    “萬歲爺的孩子少,這公主萬一燒出個好歹,最後還不是馬佳氏吃瓜落,主子您不必理會她。”香襦聞言接話,她的想法跟沈嬤嬤一樣,小阿哥這般天大的好處落到手裏,哪裏又還回去的道理。


    顧夏擰著眉尖,半晌不願意說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輕聲道:“送回去給她見見,過幾日再接過來。”


    “嬪主……”


    抬了抬手,兩人頓時不敢再勸,顧夏又叮囑:“去跟萬歲爺說一聲,就說本宮憐惜孩子受苦,這才全她們天倫之情。”


    馬佳氏一向是個端莊穩重,暗地裏挑事的,何曾這般走到明麵上,跟她明打明的剛,她隻是養著孩子罷了,玉碟還在馬佳氏身上呢,有什麽可急的?就算養一輩子,名義上還是她的孩子。


    香襦躬身下去,遣海寧往乾清宮跑了一趟,和沈嬤嬤帶著奶母一道,抱著長華阿哥往延禧宮去,主子即說了,她們就得照辦。


    到延禧宮得時候,馬佳氏住得房間靜悄悄的,沒有什麽動靜,她坐月子的人,隻能在床上躺著,可不是安靜的緊。


    “給馬佳庶妃請安,庶妃萬福金安。”沈嬤嬤笑眯眯的行禮,接著介紹奶母,柔聲道:“嬪主交代了,長華阿哥給您送回來,以全您天倫之樂。”


    馬佳氏露出一個似喜似悲的笑容,半晌才搖頭:“謝嬪主好意,隻是嬪妾不能……”


    她用盡手段,用巨大的代價換孩子回來,也不知是福是禍。


    “小公主還在慈寧宮外頭跪著呢,您也不必謙虛,趕緊將小公主尋回來才是,有什麽事,不能好好的跟嬪主商量嗎?何苦拿孩子做筏子。”香襦沒有沈嬤嬤的心胸城府,見她這假模假樣的就沒好氣。


    “香襦,實話難聽,少說些罷。”沈嬤嬤衝馬佳氏恭謹行禮,輕聲細語的勸:“小阿哥已經給您送來了,可要請太醫來瞧瞧?”


    馬佳氏接過孩子,重重的壓在胳膊上,像是壓到她的心中,一時間眼淚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看著小阿哥胖嘟嘟肉乎乎的小臉蛋,又不禁破涕為笑。


    長華這麽健康,她自己養著才好。


    想要讓沈嬤嬤抱回去的話,在瞬間咽回肚中,隻露出盈盈笑意:“勞煩嬤嬤跑一趟,清秋,請嬤嬤、姑姑喝茶。”


    沈嬤嬤沒收,客客氣氣的告退。


    等回到景仁宮之後,見顧夏落寞的望著搖搖車,也跟著輕歎一口氣:“在這後宮中,孩子難得,管她是誰生的呢,隻要是萬歲爺的孩子,抓到手中就是最大的籌碼。”


    顧夏搖頭:“室內突然安靜,少了個人,心中有些不大舒坦罷了,無礙。”


    到底不是她的孩子,要說疼惜,還真是沒多少。


    說罷就去了書房,殷勤的練大字去了,她想的很好,等她字練的差不多,書也通讀一遍,心中有點譜,就奏請皇上,給她請個夫子,教一教她學問。


    在現代的時候,她也是學霸,在學校的時候叱吒風雲的,可惜來到清朝,就變成半個文盲,可悲可歎。


    靜心凝神的運筆,漸漸的沉浸到書法的美妙中去,半晌才聞到身邊一股龍涎香的味道,抬眸一看,康熙長腿微屈,靜靜的看著她練大字。


    想到自己現在還沒有風骨的字體,顧夏有些羞赧,擋在他跟前不給看,撒嬌道:“好人兒,我們一道出去罷。”


    康熙偏不,含笑點了點她的鼻子,柔聲道:“小時候若有如今一半用功,這會子就不用愁了。”


    說著小心的將顧夏寫過的紙張放在一旁,又拿出一張宣紙,用鎮紙壓腳之後,才提筆開寫。


    “隻願君心似我心。”


    顧夏接出下半句:“定不負相思意。”


    說完便有些愣怔,抬眸去看康熙,就見他眼中神彩秀徹,絢爛奪目,一時間看的有些呆了。


    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多麽美好的情思,在一代帝王的身上?顧夏心中突然湧出一片悲涼,但凡男女相處,除了荷爾蒙的吸引之外,難免會情思浮現,若是平常人,還可以期盼一二。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顧夏掩下雙眸,有些笑不出,所有美好願望的現狀,不過是無情不似多情苦罷了。


    微微的側開半邊臉,用雪白的團扇擋在臉上,顧夏聽到自己語氣嬌嗔:“萬歲爺~”


    康熙伸出大手,摸了摸她頭頂的發絲,也有些沉默,她掩飾的好,可他打小看人臉色,自然能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不由得有些氣餒,心裏湧現著亂七八糟的想法,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想要的東西,許多是別人捧到他跟前任他挑選的,還有許多是他暗示一下罷了,這般明火執仗的跟在後頭,使盡法子來求,倒是不曾有的體驗。


    不由被激起鬥誌,他看中的東西,從來都沒有放手的道理。


    顧夏覺得身上一涼,有一種被盯上的感覺,好奇的望了望周圍,康熙含笑望著她,並沒有什麽異常,也就把這感覺扔到腦後。


    “前兒做的桃花茶,皇上且嚐嚐吧。”說著將手中的粉釉茶盞遞到他手裏。


    本來打算給鈕妃準備的,幸好她送之前問了一嘴,說是這東西活血,不適合孕婦飲用,差點好心辦壞事了。


    既然鈕妃姐姐用不上,送給皇上獻個殷勤也是極好的,隻求他念著她的好,能讓她多活兩集。


    康熙斜睨她一眼,別以為他不知道事情始末,她的小姐姐不要,便拿來給他,他才不稀罕呢。


    “等會兒給朕包一點拿回去。”


    顧夏點頭,對自己初次做的桃花茶信心十足,雖然她的綠霧並不會讓別人受益,可味道卻會變得實打實的好,就算她有一分功夫,反饋出來的也是十分,她相信,沒有人可以抵擋。


    瞧康熙那享受的小表情,就知道他被俘獲了。


    顧夏想到自己前世看到的係統小說,心中有些遺憾的想,她若是也有這個,豈不是不用患得患失,每天可以瞧著好感度的升降也行事。


    做一點小事兒,就能聽到叮漲了多少點好感度,那動力豈不是啊噗啊噗的。


    “長華的事,你是怎麽想的?”康熙摩挲著茶盞,漫不經心的開口。


    “那是她的孩子,她想看,盡管說一聲就成,我又不會攔著,她弄成這樣,我心中不舒坦,這孩子我覺得還是還給她的好,免得以後有個風吹草動的,小公主又受罪。”


    顧夏這會子有些後悔,當初康熙說的時候,她就應該斬釘截鐵的拒絕,也好過如今上下兩難,這也是給她上了一課,以後心中便有數了。


    她生氣,不由自主的鼓著臉頰,肉嘟嘟的,平添幾分孩子氣。


    “那成,既然她不識抬舉,那便不用抬舉了,以後有人生孩子,再給你抱過來便是。”康熙也被馬佳氏弄得有些生氣,孩子養在高位嬪妃跟前,那是實打實得抬舉彼此,她不吃敬酒,那便不必敬了,左右她一兒一女,想必也很是滿足。


    “可別,臣妾年歲小,隻想著玩耍,這一遭傷透了心,我不願意。”顧夏愛嬌的斜倚在他懷中,輕輕的親了一口康熙的下巴。


    他下巴的輪廓很精致,有淡青色的胡茬,親上去有一點點癢。


    還能收獲上下滾動的喉結一枚,怎麽看都是賺。


    “你呀。”康熙彈她腦門,“任性。”


    可他喜歡看她任性的驕縱模樣,恨不得慣的她更任性些。


    顧夏吐舌,知道這一遭算是過了,甜膩膩的湊上去,在他懷裏蹭來蹭去的打滾,惹得他起了興,又像被蜜蜂蟄了一樣,蹦起來逃走。


    這大白天的,要真是做些什麽,傳出去真的沒臉見人了。


    康熙無奈輕笑,牽著她的手,兩人一道坐在廊下,眯著眼眺望遠方。


    “在那邊空地上給你架上秋千,邊上種上紫藤花,等到紫藤花開的時候,在下頭蕩秋千想必很有趣。”


    康熙想著小女孩喜歡什麽,半天心中也沒數,剛在話本上,看到這個橋段,就拿出來問。


    可惜顧夏沒興趣,她不是真正的天真少女,自然做不到在秋千上快樂蕩漾的事。


    “還不如給我請個夫子,教我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才是正經,我是一個文靜可愛的女子。”


    康熙:……


    文靜可愛?她?


    “現成的夫子,竟看不到麽?”康熙側著臉頰,微微鼓起的半邊臉,意味分明。


    顧夏從善如流的親上去,吧唧一聲,響極了。


    “好夫子,好先生,您便教教我吧。”前頭還在想著角色扮演的事,這會子就送到跟前,顧夏的臉紅彤彤的,舔了舔幹澀的唇,勾著康熙的腰帶,顧夏媚眼頻頻:“不若這會子便開始吧。”


    “先生……”


    康熙被她水潤潤的雙眸勾著,心中那一點拒絕之意,瞬間消散不見,順著她的力度前行,瞬間被她壓在榻上。


    “先生,不若先教教學生如何寬衣……”


    “是這樣麽?”明黃色的盤扣被纖手輕輕解開,康熙望著那蔥段般的指尖在眼前輕晃,霎時氣血上湧,一個用力將作亂的軀體壓下。


    “自然是這樣的。”水紅的肚兜落地。


    窗外有黃鸝鳥在叫,輕輕的,緩緩的,忽而高昂起來。鳥兒落在青青柳枝上頭,柳枝承受不住,便輕擺慢晃。


    待雨歇雲收,兩人饜足的躺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給朕生個孩子吧。”康熙點著她細膩的鼻尖,輕笑。


    顧夏不答,她決定一切靠天意,若是運氣好,說不得已經有了,若是運氣不好,說不得兩三年失寵之後還沒有,這事情,誰說得準呢。


    不過以康熙的質量,想必還是很快的。


    “那就要您努力了。”顧夏將自己舒適的窩在他的懷中,看著那白玉般的下頜,有些忍不住輕輕叼著,咬了咬嚐嚐口感。


    康熙甩頭,她便伸出雙臂,緊緊的摟著他不鬆手。


    “嘶。”微微的刺痛,讓康熙有些不自在,“別留印子。”


    顧夏含糊的應了,嚐夠了才鬆口。


    兩人又膩了一會兒,這才起床擦洗,過後用了午膳,又摟在一處歇晌,等顧夏醒的時候,康熙早已經走了。


    “把長……”話音未落,顧夏自己先咽下去了。長華已經還給他的額娘,不在景仁宮了。


    勾起她一腔母愛後,又麻溜的離去,可見別人的孩子都是不長久的。


    “前頭景仁宮掌事姑姑,被抓進慎刑司了,彼時皇上在,他允了,說是不許驚動您。”沈嬤嬤替她輕柔的捏著肩膀,柔聲稟報。


    “犯了什麽事?”顧夏被她捏的舒坦,閉著眼睛養神。


    那位姑姑前頭就強迫過小太監,那小孩被她移到後頭,後來井水不犯河水的,她也沒有深究,她是一宮主位,可前殿就是見客的地方,那掌事姑姑也是個看碟下菜的,輕易犯不到她頭上。


    這會兒還是上回小阿哥的事,越查範圍越廣,各宮就牽扯進來,這位是勾連上頭,被順藤摸瓜查到,一進慎刑司,怕是出不來。


    “時刻關注著動靜,不必管她。”顧夏揉了揉太陽穴,有些傷腦筋,明日就是殿選,她要好生準備著才是。


    康熙透出來的信,是說隻讓佟佳氏進宮,其餘人的人都要賜婚宗親重臣,可是太皇太後能答應嗎?以老人家的思想,多子多福才好,前頭這兩批妃嬪,生孩子的不少,可真正站住的,少之又少。


    還不得選幾個好生養的填補後宮,哪裏容得下她置喙。


    這會子就覺出康熙的精明,以政務繁忙為借口,隻要他不在,沒有親自點頭,一切就有回旋的餘地。


    而她的任務是什麽呢?顧夏品了品康熙當時的說法,難道是想讓她驕縱的推了大部分人嗎?


    這一切是有內定名單的,康熙提前對著花名冊都想好了,隻好能衝到殿選,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一點刺激感都沒有的。


    說好的禦花園偶遇,說好的殿選上能出現各種花樣,最後都隻有她聽著名字就點頭,真是令人囧囧的。


    當時她已經設計好幾個橋段了,比如說:


    一個貌美的秀女,獨立晃蕩在禦花園中,對著圓月下巴微抬,露出精致的側臉,柔柔的對月祈禱:“信女有心,願萬歲爺一生康泰平安,金甌永固。”


    然後不遠處的康熙看著小美人兒,感動的一塌糊塗,當即就上前,摟著美人兒腰,用大提琴般富有磁性的聲音,在美人耳邊輕輕回應:“如卿所願。”


    然後就是一代寵妃的崛起,引起後宮中無數腥風血雨。


    或者是,康熙在年少時,心中本有一個白月光,後來因為各種原因不能在一起,在殿堂上看到那小白兔一樣的眼神,頓時如遭雷擊。


    這就是朕的白月光啊,然後玩起了替身梗,虐身虐心後,發現替身才是他的愛,愉快的he了。


    顧夏:……


    可惜這一切都不能發生,還真是有些遺憾。


    說好的後宮吃瓜看戲路,竟然沒有,現在後宮的瓜一點都不好吃,一個不小心就會在嘴裏炸了。


    “嬪主,皇後娘娘傳召。”


    香襦立在晶簾後頭,輕聲稟報。


    皇後?顧夏擰起細細的眉尖,心中有些不解,這個時候,不安生的待產,總不能還想對選秀插一手吧,皇後懷像不好,沒空找她的麻煩,她都快把這一號人給忘了。


    見皇後,就得隆重一點,以示尊敬。


    等到坤寧宮的時候,皇後端坐在鳳椅上,春暖花開的天,她挺著大肚子,還穿著夾襖,人也瘦的厲害,眼睛中閃爍著晦澀不明的光芒。


    顧夏心中一個咯噔,這眼神不好,有一種孤注一擲的味道。


    腳步略頓了頓,就平穩的行禮:“給皇後娘娘請安,主子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溫柔的叫起,聽在顧夏耳中,卻有些刺耳。


    皇後一向不喜歡她,在她得寵之後,更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吧,偏偏她又心虛,她是正妻,她在她跟前總是直不起腰,理不直氣不壯的。


    以前看曆史倒不覺得,現在處在這個環境中,細細回想,才覺出其中的恐怖,在太子胤礽之前,後宮生下的孩子無數,可最後胤礽排行第二,這其中代表著什麽,實在太可怕了。


    大阿哥還是送到大臣家,才得以保全,小時候也是病怏怏的,沒點活潑氣。


    而這一次的繈褓事件,讓她的心提了起來。


    皇後命人上茶,溫柔道:“素問你喜愛這些雅致的玩意兒,這是內務府新供上來的,你嚐嚐合不合胃口。”


    不管合不合,皇後既然開口,這茶她就必須喝下去,她的五感被綠霧養的很敏感,茶水釅釅的,聞不出什麽來。


    可問題就出在釅字上,又不是無知村婦,以為茶釅便是好茶,那這個羞辱她,更是用不上了。


    皇後一直溫柔的看著她,略帶催促的開口:“你嚐嚐看。”


    顧夏心中一緊,不確定茶中是否有問題,幸好她是做了準備來的。


    看似正常無虞的喝下茶水,實際上都被她用綠霧包裹,偷偷的含在舌尖下,借著擦拭唇角的功夫,控製綠霧飄出藏在帕子中。


    這樣一來,她有些吃力,隻得找借口告退。


    皇後沒有多加阻攔,放她離開了。


    顧夏有些摸不著頭腦,現代有句話,拋開劑量談療效都是耍流氓,放在毒物上也是適用的。


    那麽這一遭,就是為了看她喝一口茶水?


    “鈕妃娘娘既然不能吃用桃花茶,嬪主不如試試果茶?”香榧見她回來,坐在廊下不吭聲,思索半天,才獻策。


    孕婦,不能,釅茶。


    顧夏自嘲一笑,皇後娘娘還真是小心呢,這是擔心她懷上了,打算在她坐月子期間爆出來嗎?


    眼見著她就要到預產期了,也怪不得她著急,一坐月子,什麽都顧不上,可不得都提前準備好。


    她這沒影的事都引來刺探,那麽身在高位的鈕妃姐姐有孕,又該如何是好。


    想了想,還是親自走一趟,提醒她為好。


    到承乾宮的時候,鈕妃坐在枇杷樹跟前,怔怔的望著發呆。


    顧夏:……


    有這麽喜歡枇杷樹嗎?


    “姐姐若不覺得疲累,還是多多的起來走走,活動身體為好,您的身體健康了,孩子也好受不是。”


    孕期的人是比較懶得動彈,可又不動不行。


    鈕妃輕笑搖頭:“我知道的,你且放心便是。”


    兩人相攜一道往內室走去,顧夏一邊走,一邊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半晌憂慮的說道:“您兩人打了這麽久的擂台,比我更得小心才是。”


    況且鈕妃現在是柔弱的玉瓶,不能碰撞半分,若有個萬一,實在沒有地方後悔去。


    “她了解我,一如我了解她,我們兩人互成掣肘,上頭才放心,她沒有那麽傻,對著我出手,怕是看不得我肚子裏這塊肉更多些。”


    鈕妃瘦了許多,肚子還是小小的一團,看不大出來,可自從有了胎動,她就有真切的做母親的感覺,自然也容不得一絲差錯。


    皇後防著她,她也防著皇後。


    有時候卻是小人物更可怕些,你身邊全是這些人,防不勝防,誰也不知道哪一個忠心的麵孔,會突然間變臉,做出讓你悔恨一生的舉動。


    就算誅連九族,那你失去的也永遠回不來,何其可悲。


    笑盈盈的勾著她的胳膊,鈕妃含笑道:“不說這些糟心事,你且進來瞧瞧。”


    熙嬪一直為著她做這些做那些,她無以為報,偏沒有精力做衣衫,就做出簡單的小物件來。


    繡桌上平整的鋪著一塊雲間,是她最喜愛的纏枝杜若,豆綠色配著清淺的白,好看極了。


    “姐姐……”鈕妃身子重,繡出一件雲肩,不知道廢了多少功夫,這東西複雜,全部都是花色才好看,廢的功夫不必繡製衣裳用的少,甚至更考校眼光。


    又是纏枝的,密密麻麻的用針量過,顧夏抬眸,有些感動,有些氣她不愛惜自己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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