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點,呂孝仁家終於走沒人了,兩口子也關上大門睡覺,因為是夏天,房間的門都開著。呂孝仁躺在炕上,而馬桂花穿著背心褲衩子盤坐在邊上數禮份子錢,數了一會兒說道:“當家的,這才收了七萬多點,也不夠十萬啊?”


    呂孝仁迷蒙著說道:“這就不錯了,你沒看村裏走了多少人家?”


    馬桂花妖道地說道:“走了怎麽地?走了也得把禮錢給我補上,以後還想不想要補助了?以後咱家再有事,就先寫禮單,讓他們簽個字就行了,錢就在信用社那邊扣。”


    呂孝仁喘了口酒氣沒吱聲,馬桂花又翻著禮賬說道:“還有鄉裏的那些大小領導,他們家有事咱們都是幾千上萬的給,平時幫他們騙的那些補貼也幾十上百萬了,他們家裏有個大事小情還不是村裏給他們打補丁?到咱們家的大事才隨幾百塊錢?太不拿人當回事了?”


    呂孝仁隻得說道:“人家來就是給天大的麵子了,還要什麽錢啊?這幾年我沒在家,生份了,上麵的補貼沒在咱們手上走,他們沒占著大便宜,也就那麽回事吧。你看前村的任村長,平時也是裝犢子不吊鄉裏幹部,在他那報幾張飯費條子還給人家丟臉子,老娘做壽,鄉領導就讓人捎個份子,人都沒去,你說丟不丟人?不過咱們也沒什麽虧的,今天鄉領導暗中跟我說了,上麵要給鄉裏上幾個大項目,咱們村排在第一份,到時候少不了咱們的好處。”


    馬桂花卻冷笑了一下,說道:“什麽叫咱們的好處?還不是利用咱們上項目,他們吃回扣拿補貼,到你這剩點菜湯子就不錯了,給你幾個小錢好大的人情,一輩子都還不完,能有啥意思?”


    呂孝仁怒道:“你胡咧咧個啥呢?你一個老娘們家家的裝什麽大明白?你懂?你懂你當村長?”


    馬桂花白了一眼呂孝仁,又說道:“有啥了不起,你不在這幾年,人家也沒死絕了。算了,不說那個了,還有你那些個窮親戚,媳婦都幫他們娶了,卻隻來一個人吃頓飯就走了,禮也沒有,連盤子都不幫端一下,也好意思?”


    呂孝仁有點心煩,說道:“那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吃完就走吧,咱們家也不是沒人幫忙。”


    馬桂花又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咋回事,他們的媳婦都是帶崽進門的,就是你幹的,你背後也沒少貼他們。”


    呂孝仁有點生氣,又說道:“你提那個牙磣幹什麽?那能怎麽樣?我不幫他們媳婦都娶不上,連老婆帶崽一起送,他們還省勁了呢?要不八輩子也娶不上媳婦,給我養個孩子算什麽?我還怕我崽子遭罪呢?”


    馬桂花又罵道:“臭他媽的不要臉,以後看你那些崽子都來要撫養費看你怎麽辦?”


    呂孝仁又答道:“撫養費?我還想管他們要養老錢呢?哪天我真得記個本上,否則都忘誰是誰了。”


    馬桂花對呂孝仁這種死不要臉天下無敵的精神氣得無話,又說道:“你還是先想想二小子的事吧,這次辦酒席他一分錢不出,還想要禮錢呢?我說記完帳再給他,氣囔囔地走了。他媳婦就是個生意人,還總管咱們家要錢?不就是個城裏人嗎?長的像妖精似的,這要是在咱們這都沒人要,連鋤頭都拿不動,還裝他媽的啥啊。”


    呂孝仁問道:“前幾天不是給了五萬嗎?怎麽花這麽快?”


    馬桂花答道:“那個車你也看見了,十幾萬,說是借錢買的,指望咱們還呢?家裏也不是沒有,我就是不想給他。”


    呂孝仁卻說道:“該給就給吧,看著鬧心,早晚也得是他的。”


    馬桂花眉頭一挑說道:“那可不行,我還有大兒子呢?再說錢都給他們了,咱們花啥呀?”


    呂孝仁卻怒道:“咱們的錢還不夠花啊?哪年不進個二三十萬?你都弄哪去了?”


    馬桂花卻也怒道:“弄哪去了?不都是你養的那兩條狼花了嗎?今天買樓明天買車,後天要給領導送禮,再不是就是做生意借錢老婆沒錢,哪個月不換著花樣來掏?家裏一年都剩不下十萬,在櫃子裏你自己查去。”


    呂孝仁氣得一翻身沒說話,馬桂花卻不在乎,兩口子吵吵鬧鬧正常,卻放了臉說道:“再跟說個事啊,就是你那個窮親戚二柱子,今天在灶台燒火的時候磨嘰個沒完,他相中的那個吳小鳳走了,讓你照那模樣再給他找一個呢。”


    呂孝仁聽了更是有火,罵道:“真他媽的煩人,這村裏哪還有姑娘了?上哪給他找去?”


    馬桂花卻來了聰明,說道:“沒姑娘?小媳婦也行啊?我今天聽她們說張三柱子的媳婦回來了,張三兩口子在外麵一起打工,那三柱子也是狼心狗肺的一個王八蛋,結婚才幾天啊?就在外麵相中了外省的一個婆娘,把媳婦甩了,他媳婦回來又哭又嚎的,娘家又沒人,隻能在老房子住,以後說不定怎麽樣呢?”


    呂孝仁眨了眨熊眼,笑問道:“有崽沒?”


    馬桂花踹了呂孝仁一腳,罵道:“竟想你那壞水,沒有好下場,她剛結婚哪來的崽?”


    呂孝仁嘿嘿一笑,張家老三的媳婦是個外來戶,他們結婚之後就走了,沒想到竟然回到老張家送死,看來又有新目標了。


    呂孝仁笑完之後感覺馬桂花剛才那一腳踹的有點重,肚子裏的酒菜上湧,急忙起身說道:“我喝多了得出去吐點,要不再吐屋裏。”


    馬桂花忙說道:“滾、滾、滾,上外麵吐去,整那死味,順便把大黃狗放出來,你不吐我還真忘了,都在倉房裏關一天了。”


    呂孝仁穿著一個大花褲衩子連滾帶爬地出屋,到了房山頭就是一狂嘔,吐完了急喘了幾口氣,覺得身邊有一個人影,剛要轉頭就覺得太陽穴上“咚”地一下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馬桂花還在炕上擺弄錢,聽有人進屋竟然先在外屋地洗手,問了一句:“狗放出來沒?怎麽沒動靜?剩好幾盆子骨頭在外麵呢。”


    呂孝仁竟然沒說話,馬桂花不耐煩地一回頭,隻見吳傻子抱著肩膀笑吟吟地靠在門框上。


    馬桂花一呆,隨口說了一聲“傻子?”


    趙易又一笑,往前走了幾步,馬桂花急忙要喊叫,趙易用手一指說道:“你敢喊我就弄死你。”說完從腰後拽出一把磨得鋥亮的斧頭。


    馬桂花是知道趙易的本事的,即使自己當家的也不是對手,哆嗦著改了聲音問道:“你要幹什麽?”


    趙易站在炕邊笑說道:“不幹什麽,借點錢,呂村長已經讓我綁上在外麵躺著呢,聽說你們家今天進點錢,我也多少借點。”


    馬桂花本能地捂住炕上的錢說道:“你敢,我們去報案。”


    趙易笑說道:“我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北方的一個大領導,你老公一個小破村長竟然敢對我下手,現在身上全是傷疤,我隻要說一句話,就能抄了你們家讓你斷子絕孫,可惜我這個人愛財不愛氣,看在咱倆老相好的麵子上放過你,在你們家拿點錢也就算了,有多少都拿出來吧?”


    馬桂花眨了一下眼睛,自己空虛寂寞也挑逗過這個傻子,但他傻了吧唧的什麽也不會,這才相信金桂娟跟他沒睡過覺,後來也放心大膽地把金桂娟騙來讓三條狼糟蹋,而現在這個傻子不傻了,幾句話說得像流氓頭子。


    馬桂花畢竟是村長夫人見過世麵,急忙將手中的錢推給了趙易,驚恐地說道:“都在這,全給你。”


    趙易冷笑了一下問道:“那十萬塊呢?”


    馬桂花還想在裝,竟然說道:“哪有啊?”


    趙易嗬嗬了一下說道:“你可真是要財不要命,我是說老吳家兄弟剩餘的補償費呢?”


    馬桂花頓時瞪大了眼睛,又問道:“這你也知道?”


    趙易笑說道:“我是大領導嘛,還有不知道的嗎?”


    馬桂花隻好垂頭喪氣地說道:“在裏屋的櫃子裏。”


    趙易讓了一下身,冷冷說道:“取去。”


    馬桂花隻好下地連鞋都沒穿就進了裏屋,剛打開櫃門,就覺得後腦上受一重擊也陪那三個死鬼去另一個世界玩花樣了。


    趙易見馬桂花已經倒地沒氣了,又對著腦袋補了幾斧,這個惡魔的幫凶也是罪該致死,心裏也沒什麽過不去的,伸手在櫃子裏翻騰,在箱底翻出了一個學生書包,打開一點竟然十五萬,轉身回屋將炕上的錢也全裝入包中,關了燈,拎著斧子又翻牆回了王半仙的院子,然後從王半仙家的大門出來,反鎖之後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之中。


    兩天後的一個上午,趙易背著書包風塵仆仆地出現在金桂娟租的平房門前,左右看了一眼沒人,又趴門縫細看,能聽見虎子哈哈的聲音,知道三人還沒走,一伸手要開門,卻發現大門在裏麵反鎖,隻好敲門。


    隻聽院裏一陣腳步聲,大門一開,三人站在麵前,趙易沒等說話,虎子先喊了一聲“傻子”竟然先撲了上來,趙易隻得抱著虎子進門,並說道:“快關門。”


    然後抱著虎子進房間,姑嫂二人快速關門也隨後跟了進來,有虎子在,誰也沒法表示感情。但虎子的火熱感情隻是一瞬間,轉眼看見電視有動畫片,竟然下身去看電視了,仿佛沒趙易這個人一樣。而姑嫂二人仍然用飽含著各種感情的複雜眼神望著趙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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