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昨天夜裏,白家幫一直有人在東城派出所門口蹲守,輕易把裘乾幾個人放了,誰也沒有這個膽子,加上一大早白美玲就給公安局長打去電話,又有紀開放的受害陳述,領頭肇事者裘乾上午就被轉到了拘留所,拘留時間是白美玲設定的十五天。


    裘才想不到白美玲嘴裏的兩三天變成了十五天,這麽高深的算術,奧數啊?他怎麽都算不出來。


    按照法律規定,進了拘留所,執行期間不得提前釋放。拘留時間是白家幫定的,沒人敢說處罰重了,因此也就沒人敢提請複議或者行政訴訟,但這難不住拘留所所長,事前,拘留所所長已經告訴裘才,隻要白家幫同意放人,他立馬可以化繁為簡。


    聽說裘才接人來了,拘留所所長命令裘乾道:“你,圍操場跑五圈去!”


    裘乾非常聽話,真的跑了五圈,回來氣喘籲籲,累得跟憨熊似的。


    拘留所所長接著安排手下道:“送他去觀察室。”


    然後,他又給觀察室裏的值班醫生打去電話,“你好,楊醫生,有個姓裘的空碼馬上到你那裏,那人心髒不好,高血壓,這次老毛病又犯了,你給他查一查,千萬別讓他死在那裏。”


    那個醫生心領神會,裘乾一經送到,一聽一量,他的診斷結論是:嚴重心律失常,嚴重高血壓。


    看到這個診斷結果,拘留所所長讓裘乾填寫一張暫緩行政拘留申請表,簽字畫押以後,所長拉筆在表中一欄寫道:在押人員患有嚴重疾病,不宜羈押,建議暫緩行政拘留。


    裘才親自拿著這張表跑了一趟市公安局,他和公安局長是官場上的老熟人,手續辦起來相當容易,很快,對裘乾暫緩行政拘留的決定就下達到了拘留所。立即釋放,至於剩下的未執行日期,這更難不倒裘才了,隻要能過白家幫這一關,到時提請複議,自然就會有人幫助撤銷處罰。


    等到晚上,裘才專門擺一桌酒筵,將白美玲、白俊傑、紀開放等人請了過來,至於公安戰線上的朋友,不宜同時登場,他將另行安排。


    白俊傑想不到妹妹如此手軟,姓裘的剛剛拘留兩天,怎麽說放她就同意放了呢?難道裘堅帶人剁掉他手的事情她忘記了嗎?


    為此,他還專門跑過去質問妹妹。白美玲安慰他幾回,說那麽大的仇恨她沒齒難忘,不過,做事一定要留條後路。路徑窄處,留一步與人行;滋味濃時,減三分讓人嚐。


    白俊傑反問:“那,我的路呢,當時誰給我留路了?這幾年下來,我心裏什麽滋味,誰又能知道?”


    白美玲拉過哥哥那隻獨一無二的手,滿臉悲愴,“你心裏什麽滋味,我這個做妹妹的能嚐出來,隻是,該遭報應的都在接受懲罰,我們不能自亂分寸,做一些違法的事。”


    “對啊,他就應該接受懲罰,把他放出來,這才叫知法犯法,是違法行為。”


    白美玲歎了口氣,“有些事,還真不能做得太絕。”


    這時,白美玲才說出她的真正的擔憂,吻牌公司要想順利發展,離不開環保局的交集,原來,她擔心把裘才逼急了,那家夥今後給吻牌公司小鞋穿。好說歹說,她終於勸住了哥哥,並要他酒桌上看她臉色行事。


    那個裘乾早知道白俊傑勢力龐大,但是,他自恃扛著叔叔裘民風這把大紅傘,也知道白俊傑那隻禿腕乃是拜他的堂兄弟裘堅所賜,因此,環視桌子四周在座諸君,他並不是十分敬畏,話說回來,真要是怕了,他就該跪地磕頭,或者當著白家人的麵自搧耳光才對。


    “對不住,白姐,千不該萬不該,我昨晚不該喝那麽多酒,然後跑到你店裏搗亂,這酒真不是好東西啊,我錯了,白姐,大人不記小人過,請您原諒。”裘乾拖著身子給白美玲斟了一杯紅酒。酌酒時拖泥帶水,端酒時心不在焉,道歉時蜻蜓點水。賠情不見太多誠意,這分明欠揍啊。


    坐在白美玲身邊的白俊傑看在眼裏,忽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場仇恨,心說,不給你們裘家人一點厲害嚐嚐,你他媽的真不知道馬王爺長著三隻眼睛。


    “這酒我來喝!”


    但聞白俊傑厲聲說道,聲音裏帶著金屬的光澤,猶如一把利劍。話間,他亮出鷹爪,起身伸向裘乾。他哪裏是去搶酒杯?分明想掏裘乾心吃。


    白俊傑剛一起身,白美玲就知他要行凶,因而臉色非常難看,喝道:“要搶我生意嗎?坐下。你的嗓子好像起煙了,這可不是喝酒的好時候。”


    白俊傑看了看妹妹,欲言又止。“嗐”了一聲,直氣得他猛一施千斤墜,繼而內力直往地下注入,最後,還是乖乖坐了下來。


    白美玲接過裘乾遞來的酒杯,說道:“這杯酒,我轉敬我的大管家,遠道而來的紀經理,青屏這個小地方,好人不多,壞人不少,你對白姐的生意盡心盡責,白姐給你的嗬護太少了,這杯酒,算我賠罪酒!”說著,白美玲站了起來,雙手遞過去。


    紀開放見狀,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不,不,承蒙白總高看,我一個小小打工的承受不起呀。”


    “快給紀經理倒酒,紀經理喜歡喝高度酒,快。”裘才眼頭好使,見狀,他連忙指令弟弟。


    裘乾剛才險些被白俊傑掏了心,那心還給他留著,就是讓他害怕用的。一聽哥哥提醒,慌忙拿起一瓶五糧液走過去,給紀開放倒了一杯。此時的他,酌酒也不拖泥帶水了,端酒也不心不在焉了,說道:“對不起,紀經理,昨晚都是我的錯,在這裏,我鄭重向你道歉。”


    紀開放端起酒杯,看了看白美玲,又看了看白俊傑,唯獨不看裘乾。


    他沒說原諒,也沒說不原諒,那隻被搗的眼睛布滿血絲,不知裏邊夾帶多少怨恨,反正權當身邊這人不存在,緊接著,他舉杯迎上前去,與白美玲的酒杯碰到了一起,說道:“我來青屏,主要沾了白總的光,通過白總,我才有幸認識各位,這杯酒,我理應先敬我的領路人白總。”說完,他一飲而盡。


    裘乾將二人空杯斟滿,然後又去給白俊傑敬酒。


    白俊傑踔厲風發。此時的青屏黑道上,他已經成為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其門下得意弟子號稱八大金剛和十三太保。徒子徒孫前簇後擁,讓他著實威風凜凜、雄武飛揚。


    而就是這樣的一個黑老大,在白美玲麵前卻俯首帖耳乖乖聽話,足見白美玲的威力有多麽強大了。


    要說白俊傑為人心狠手辣,是在七年前被裘堅帶小龍幫的人剁去一隻手以後,他才養成了這種性格。被致殘以後,剛一養好傷,他就拋妻棄子,斷線風箏似地,跑到一座不為人知的大山裏,拜一位瘋和尚為師,苦練了一年功夫,然後回鄉糾結一幫弟兄,整日砍砍殺殺,與黑社會頭目花姐搶地盤、收保護費,不幾年,他就坐大成勢,現如今,在青屏黑道上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人送綽號“絕命閃電手”。


    要錢,白家有金山銀山;要拳頭,他身懷一身好功夫不說,身邊又有徒子徒孫一大幫。而裘乾不識時務,竟敢跑到“皇冠麗都”撒野,酒桌上光耍嘴皮也不磕頭,這不分明騎到他白爺頭上屙屎嗎!屙完屎還在他臉上蹭來蹭去!


    回憶裘堅帶人暴打他的情景,白俊傑正沒法撒氣,這回遇到裘堅的堂兄弟,剛好給他一個向裘家人開刀的機會,已經聲威遠播的白爺豈能錯失良機?


    見裘乾敬酒,白俊傑真想一拳打死他,但因為白美玲在酒桌上一直施臉壓著,他沒能向裘家人發威,因而心裏憋得十分難受。


    吃過這頓賠情酒以後,過了大概半個月,大家都以為風平浪靜了,這一天,白俊傑避開白美玲,忽然教唆他的大徒弟雲豹、二徒弟黑虎帶領二十幾個小弟兄去抄裘乾的家。


    眾匪徒湧破裘乾的家門,將他家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給砸了,什麽電視、冰箱、沙發、櫃子、玻璃屏風、鏡子、燈具等等,一個沒留。砸過擺設,又將裘乾圍了起來。


    這裘乾是個色厲內荏的貨色,等到拳腳加身,他認輸服敗可就為時已晚了。本來,那晚一起鬧事的幾個狐朋狗友正在他家喝茶吹牛皮,一聽白家幫的人抄家來了,在他家大門被破之前,那幾個家夥翻牆頭一個比一個快。緊急時刻,他給黑道上有些分量的朋友所打的求助電話,也沒有一個表明決心,不是在外地了,就是正在去外地的車上,反正都沒空給他撐持場麵,包括他一向認作大哥的韓功課。


    人在江湖,好多朋友,就像畫裏的小飛蟲,不仔細看,還以為屏幕不幹淨。有一天,我用手機將郊外一群婚飛的螞蟻拍下,發現了這個道理。


    裘乾的所有朋友聚合起來,就成了那群有煞風景的飛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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