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袖雖然聰穎,可她的江湖道業遠不及陳君尋深厚,聽到那話,她仍然以為陳君尋對她失去了興趣,為此,有些小小的落魄。


    不過,這姑娘並不甘失敗,重拾信心,她忽然伶牙俐齒地說道:“別誇小女子出手不凡,你找人聊天的方式也很特別,下次遇到比小女子漂亮的女孩,如果久攻不下,記住,你一定要把你背誦的那篇序文倒過來背誦一遍給她聽。”


    這姑娘自詡高手,點了人家的要穴,覺得有趣,不禁“撲哧”笑出聲來。


    陳君尋的不良動機一被喬袖戳穿,就開始刮目相看了,再加上剛才喬袖明火執仗強盜般地要他簽手機號,他真以為遇到了對手,因而,除了感歎這個女孩的聰明伶俐之外,他還可用折腰一詞來形容。


    精神出軌的時候,你若不能淪肌浹髓地感受到背叛的張力,注定你永遠不會長高。


    前文已經交代過,陳君尋正著手寫一本名叫《情人節》的婚姻倫理探索小說,他構思書裏男主人公身邊有四個女人粉墨登場:一個是妻子,一個是生活在身邊的藍色情人,一個是從未謀麵不知長相年齡也不許互看視頻的網絡情人,一個是有一麵之緣但隻能以手機短信的方式交心的女朋友。


    江桐與他,已如指甲與指甲的偎依;藍色情人傅憶嬌與他,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但又隔著一道簾,彼此之間不乏夢想與藍色浪漫,也可不請自來;那個野川裙子是第三個女人的生活原型,為了寫好這本書他刻意尋找到的生活樣板。


    唯獨這個喬袖,因為她的一次有意的閱讀被無意地互動,因為她的青春芳蹤,因為她的聰穎大方,更重要的是她經過檢票口時那個多情的回眸,那個回眸被陳君尋等待、捕捉與容納了,不自覺地,她就成為《情人節》裏的第四塊美女拚圖的生活原型。陳君尋謂之:青春之袖!


    是的,青春之袖,一種無葉的芳華!照亮四方,抵擋擠榨,縱橫漫舞,如夜之流火。愛,於是有了一盞燈!


    那盞燈,因愛而長明。


    就是在那列駛往中國西部的列車上,喬袖躺在臥鋪席,懷裏,埋著陳君尋的那本《愛情郵票》。閉上眼睛,走進一個虛幻的世界,提著愛情的燈籠,她正在感受著這個夜晚的浪漫:


    “再見,你的美麗人生剛剛開始檢票,美麗的風景都在前方。”臨近檢票時,他對她說。“你到哪裏了?”剛才,她發短信問他。他回道:“到你心裏了。哈哈。”“魚兒死於憂傷,魚兒斷難存活於我的眼波。我確實沒有體味過魚兒的這種真實感受,可是你呢,你體味過了嗎?替哪條美人魚體味的?”她問。他機敏地繞過,回複:“總有一天,我眼角的魚尾紋將會波瀾壯闊,到時候,你這條美人魚可要小心淹死。”


    想起這些話,喬袖的芳心不禁微微顫動,和著“哢嚓哢嚓”的車輪與鐵軌摩擦的聲響,她身姿搖曳,春心蕩漾,如花海邀約之狂奔,渾然感覺不到疲憊,愛的旅途,看上去也可以向前無限伸展。


    而陳君尋卻是左右逢源,在與青春之袖柔情蜜情時,他又與藍色情人傅憶嬌勾搭上了。


    硬傷,毀於風流飄擺;靜雅,來源如一的專情。陳君尋對喬袖的情趣方興未艾,兩條船之間,一條腿重,一條腿輕,一個劈叉的動作,確實有些骨裂的危險。


    不一會兒,傅憶嬌給他發來一條短信,問他到哪裏了?接著,又告訴他,說她明天要去唐州買自考資料。


    傅憶嬌要去唐州,她主動道及,話裏帶不帶一種暗示,不言而喻。


    陳君尋回了一條短信:我在青屏到天津的返程車上。


    意思是說,他在天津到青屏的車上。


    可這話從一個文人騷客的肚腸裏跳出來,無疑:一分像是搭錯弦,二分像是幽默,三分像是表達似箭歸心,四分像是故意耍流氓。


    第二天上午,陳君尋先於喬袖下車。他在唐州提前下車的,正是因為傅憶嬌給予他的故意提醒。


    “我出站了,你在哪呢?”來到唐州站前廣場,陳君尋撥通傅憶嬌的手機。因為那個單眼皮美人先時告訴過他,說袁金林這幾天出差了,所以,打電話的時候,陳君尋昂首挺胸,理直氣壯,聲音也很洪亮,半點不帶做賊的羞恥。


    不料那端傳來傅憶嬌低低的聲音:“我身後跟著一條狗。”


    陳君尋一怔,跟著聲音壓低,問道:“袁金林回來了?”


    傅憶嬌回道:“不是。”


    陳君尋懸著的心慢慢悠悠地放了下來,說道:“噢,遇到唐州土狗了,別害怕,告訴我你的位置,我馬上過去打死它。”


    傅憶嬌慌忙製止道:“別來,他是我的同事,可能認識你。”


    陳君尋一聽,嘴裏泛漾一股醋意,心想動打,又投鼠忌器,問道:“哦?是這樣。那,現在怎麽辦?”


    傅憶嬌說道:“我正想法甩開他呢,站前廣場旁邊不是有個‘麥當勞’嗎?你先到那裏待一會兒,等我電話。”


    “好吧,我聽你的。既然是你同事,人生地不熟的,到了唐州,諒他不敢把你怎樣。”


    說著,陳君尋就掛斷了手機。


    傅憶嬌說的那條狗是她學校的教務處主任裘一鳴,青屏市環保局局長裘才的三弟,也是一個大臉專業戶。


    依照裘一鳴的臉型與麵積,與大哥裘才、二哥裘乾絕對有那麽一拚,屬於到哪裏人家都給麵子的那種,裘乾遭受白家幫暴打,隻能算是一個意外,主要因他不太順眼。而裘一鳴跟老大老二比,屬於比較順眼的那種,五官檔次較高,又布局合理,所以,看上去有三分英俊。


    這個裘一鳴在學校裏以流氓著稱,他一貫將浪蕩的眼神隨意亂扔,自己都把自己當成垃圾了,所以一直征服不了相麵大師的法眼。傅憶嬌,更是不拿正眼看他。


    昨天晚上,朝陽實驗小學幾位老師聚餐,酒桌上,傅憶嬌跟一位同事閑聊時說,明天她要去唐州買自考資料,想坐早上八點鍾那班火車,裘一鳴在一旁偷聽到,就把這些話記心裏了。


    裘一鳴喜歡傅憶嬌不是三天兩天了。當初在唐州師範學校,大名鼎鼎的校花傅憶嬌誰人不識?隻可惜裘一鳴早傅憶嬌兩屆,沒等他下手,傅憶嬌已經名花有主了,跟近水樓台的韓功課正熱乎著呢。好一陣子,裘一鳴像一條害了口瘡的草狗,涎液一個勁地滴,眼睛也紅得好像得了病。那個時期,他總抱有一個強大的夢想,就是帶人胖揍韓功課一頓。


    嫉妒之餘,那個燒心的夢想一直沒有實現,一個超大的驚喜卻是不期而至,那就是傅憶嬌畢業後分配到了朝陽實驗小學,而裘一鳴正是在這所學校任教,為此,他高興得好幾天都沒睡著覺。


    在裘一鳴的日記裏,傅憶嬌常被描述為青屏第一美人,市花。雖然傅憶嬌嫁給袁金林遭到許多詬病,認為一朵鮮花插到牛糞上了,但是,她把玉樹臨風的韓功課甩了,又讓好多人暗自拍手稱快,複又想入非非。潘金蓮嫁給武大郎,西門慶才有機會,不信,讓潘金蓮先嫁給西門慶,然後讓武大郎勾引試試?裘一鳴就是一個愛做桃花夢的風流人物。


    隨後的歲月,朝陽實驗小學有些姿色的年輕女教師,裘一鳴的鹹豬手觸碰到的已經過半,唯獨見到傅憶嬌,每當他要伸手,就感覺他和美人之間有個無形的電網,一旦觸及,生死難料。那是傅憶嬌固有的矜持在震懾著他。


    現實中的傅憶嬌在大眾場合舉止淑雅,談吐得體,情字深含,嬌不輕露,而她渾身流淌的雪肌曲線,在合體的咖啡色職業女裝的掩映下,欲蓋彌彰,山比名山更加高聳,水比聖泉更為幽遠,就連微翹的臀部也是寫滿誘惑字樣的峭壁懸崖,令人浮想聯翩,幾欲縱身跳將下去。


    這是一位抓住古典與現代兩根鏈條,在恪守與開化之間蕩著秋千的東方女性,一位嫻靜性感思想成熟的小城少婦。很難相信,這是生過一對雙胞胎的母親。


    裘一鳴一直被傅憶嬌的端莊與矜持吸引與震懾著。他既害怕被高壓電流打死,又希望得到一種低壓電流走心的快感。越不敢伸手,就越想嚐試。手伸了又縮,縮了又伸,就像一條饑渴的狗靠近了一個盛放牛奶的盆,心想偷飲,又怕主人發覺,偷窺中有些獸性的淩亂。


    記住了傅憶嬌要去唐州買資料的事情,裘一鳴回家以後又喝了兩瓶啤酒,一邊喝,一邊把傅憶嬌想象成下酒菜,是謂秀色可餐。


    等裘一鳴想開第三瓶的時候,他妻子馬小娟氣咻咻地走了過來,一把將酒瓶奪了過去,罵罵咧咧的,嘟囔他聚餐時不知道張嘴,就知道省別人的花自己的,結果兩口子鬱悶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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